西統迷迷糊糊聽見老媽的聲音，捂住耳朵翻個身繼續睡，昨晚他也喝了不少酒。
    忽然屁股傳來劇痛，西統睜開眼“媽呀”一聲滾下床，心裏隻有兩個字：逃命。
    出堂屋向西跑，看見緊閉的大門和守門的老爹，心裏隻有兩個字：完蛋。
    跪在地上雙手抱頭，低著腦袋把身體弓成羅鍋，動作嫻熟的讓人心疼。
    “小鱉孫我叫你跑，我叫你胡嘟弄！”
    “敢幹違法犯罪的事兒，看我不打死你。”
    西統的親爺李雷吹胡子瞪眼，拐棍雨點般的落在愛孫身上。
    “恁老表賣影碟被公安抓走，你敢走他的老路我打死你！”
    李西統悶著頭挨打，心說這老頭兒啥時候回來的，俺媽也不跟我說一聲。
    “別打啦，我就這一個兒。”王慧淚流滿麵護住西統，“你把我打死吧，我不想活啦。”
    “剛強，把恁媳婦拽開。”
    “李剛強，你敢拽我我就死給你看。”
    李剛強悶著頭不敢動手，氣的李雷連連怒吼：“倒反天罡，倒反天罡！”
    身為老公公不能拉扯兒媳婦，所以李雷隻能跳著腳無能狂怒。
    炸雷般的嗓門既嚇住了李剛強，也嚇壞了對門鄰居張翠。
    張翠放下豬食撒腿往屋跑，“二林快起來跑，快起來跑。”
    李林被晃的七葷八素，迷迷糊糊睜開眼說：“親媽你幹啥？叫我再睡會兒。”
    “別睡啦我的兒，你雷爺回來啦正給那打西統，一會兒也得打你，趕緊跑吧。”
    “跑啥跑，誰打西統……你說誰打西統？”
    “你雷爺，昨天你爹跟你強叔去孟莊把他接回來就是為了收拾你跟西統。”
    “我了個去！”
    李林嚇出一身冷汗，翻身下床穿上鞋就跑，他從骨子裏怕那老家夥。
    李雷和李林的爺爺一起打老美，爺爺去世後李雷非常照顧李大山，可以說李大山就是李雷帶大的。
    農村夫妻長年都閑不住，會把家裏的孩子交給老人帶，沒老人就把孩子放養。
    李剛強家的李娟、李西統、李娜，李大山家的李森、李林、李沐都是李雷帶大的。
    李林從小體弱多病，被李雷逼著打軍體拳練拚刺刀，敢偷懶就用拐棍兒敲，所以李林從小就害怕他。
    一出堂屋門李林瞬間懵逼，就見李雷拎著拐杖氣勢洶洶，李大山關閉院門守住門口。
    “小鱉孫你也跑不掉。”
    “我的親爺，你這是幹啥？”
    “你敢領著西統違法，打死你個小鱉孫。”
    李雷拎著拐杖衝鋒，李林避其鋒芒躲在柴草堆後，一老一少圍著柴堆轉圈。
    “你給我站住！”
    “不站住。”
    “站住！”
    “不站住。”
    “小鱉孫兒死我啦！大山，過來摁住他！”
    李大山不敢搭腔也不敢動，他真想幫忙收拾李林，他這兩天快被李林氣死了。
    用錢交公糧，賠錢收小麥，昨天喝的爛醉如泥竟然半夜起來唱歌。
    唱的是啥玩意兒？
    爺爺想起媽媽的話，閃閃的淚光魯冰花……
    老公公想兒媳婦的話還哭著送花，這不就是老扒灰嗎？
    最可氣的是他媳婦張翠同誌，聽完歌感動的稀裏嘩啦，抱著鋪蓋去摟兒子哄兒子睡覺，恁娘倆還要不要臉？
    李大山不敢打李林，張翠會跟他拚命，他這輩子就打過李林一次，氣的張翠離家出走半個月都不回家。
    張翠疼愛李林是有原因的，她懷孕李林時得了重感冒，無奈之下隻能用抗生素治病。
    受藥物影響李林一出娘胎就體弱多病，張翠覺得虧欠李林，所以肆無忌憚的寵溺他。
    張翠攔在李雷跟前哭著說：“阿爹你消消氣，我叫二林給你跪下，別打他中不中？”
    “我受不起！”李雷吹胡子瞪眼，“挺好的孩子就出去仨月咋就學壞啦？”
    “俺親爺，我哪裏學壞啦，你別冤枉我。”
    “還強嘴兒？你投機倒把賣影碟……”
    “大人，時代變啦，現在沒有投機倒把罪。”
    “胡說八道，西統他老表就是因為賣影碟被公安抓走的，聽說正準備判刑。”
    “賣個碟公安抓啥……等等，他老表是不是因為賣黃碟被抓的？”
    聽這話李雷愣住，很快老臉紅成了猴屁股。
    李林來勁了，跳著腳說：“賣黃碟公安當然抓，我跟西統沒賣黃碟，公安憑啥抓俺？”
    李雷老臉更紅，梗著脖子問：“你倆真沒賣那種碟？”
    “沒有！”李林舉手發誓，“我發誓這輩子都不涉黃。”
    張慧趕緊幫腔，“阿爹你知道二林的為人，他從不對長輩說謊。”
    李雷又梗著脖子質問：“你咋不早說？”
    李林翻白眼，覺得西統這頓打挨的冤。
    “那你為啥收麥？掙點錢非得再賠進去？”
    “你們為啥都篤定收麥會賠錢，我今個把話撂出來，我收麥一定賺錢。”
    “看把你能嘞？走，跟我回家說道說道。”
    “說道可以，但您不能動手。”
    李林拎著拐杖走了，張翠過來勸李林，“別去，那糟老頭子憋著勁找茬呢。”
    “放心吧媽。”李林笑嘻嘻攬住老媽的肩膀。
    “沒大沒小，去把衣裳穿上。”張翠滿臉嫌棄的打掉李林的手。
    李林回屋穿上外套去西統家，在東屋小房子裏拜見李雷。
    李雷讓西統關門，語重心長的說：“這幾年小麥一直跌，你到底咋想的？”
    李林問：“強叔前年種了幾畝麥，去年種了多少，今年又種多少？”
    李雷說：“前年種10畝，去年種8畝麥2畝菜籽，今年打算種7畝麥3畝菜籽。”
    “麥為什麽越種越少呢？”
    “因為麥越來越便宜。”
    “說的對，如果全國都像強叔那樣少種麥，國家會不會出現糧食危機？”
    李雷驀的瞪大雙眼，眼仁中滿是震驚。
    “親爺，糧倉缺糧心裏會發慌，國庫缺糧國家會不會慌？”
    “會的，糧食才是根本。”
    李雷的手開始哆嗦，西統趕緊給他揉捏。
    李林問：“國家會怎麽解決糧食危機？”
    李雷想了很久，最後歎口氣說：“會出相關政策鼓勵老百姓多種麥吧？”
    李林豎起大拇指，“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抬高小麥的價格，您以為呢？”
    李雷沉默了，吧嗒吧嗒抽煙袋鍋，抽完一袋再換一袋，最後把整個屋子搞得雲霧繚繞。
    就這樣沉默半個小時，李雷突然說：“收麥得有大本錢，你現在有多少？”
    李林直接蔫兒了，手裏就剩不到5000塊錢。
    “我打算先搞倉庫和營業執照，過兩天帶西統再去倒騰幾次影碟攢點本錢。”
    “放屁，一心不能二用，沒有金剛鑽你也敢攬瓷器活？”
    李雷從褲腰帶裏掏出一把老古董鑰匙遞給李西統，“把箱子打開，把我那三根金條拿出來給恁哥當本錢。”
    “金條！臥……臥！”
    “窩啥窩？趕牲口呀？”
    李雷捋著胡子冷笑，“不就幾根金條嘛，老子打老美時還見過金磚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