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林這不行，少的太多。”
    “大軍叔別跟我討價還價，其實錢不錢的無所謂，主要是這個事太過分。”
    李林一副沒得商量的語氣，做生意必須毫厘必爭，特別是糧食這種大宗商品。
    一斤小麥少給3分錢，一噸小麥能省600元，另外偷奸耍滑的人必須付出代價。
    李林篤定李大軍會屈服，因為糧站每斤麥隻給2毛8，李大軍舍不得2毛9的價格。
    李家人一個勁求情，李林咬緊牙關不鬆口，身上有理就要拿住氣勢。
    最後李大軍妥協，說：“這批就2毛9吧。”
    肚疼的同時他也放下心，李林檢查摻雜手段很專業，看來他背後真有大老板大量收糧。
    李林嚴肅的說：“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下次咱倆散夥，我找郭有才合夥。”
    郭有才也是行戶，是李大軍的競爭對手。
    “以後我把好關，絕對沒下次。”李大軍信誓旦旦：“郭有才的名聲都爛大街了，你跟他合夥絕對吃虧。”
    烈日下李家人開始忙碌，把袋裏的麥倒在塑料布上，很快金燦燦小麥堆成山。
    李林仔細檢查，做糧食生意最關鍵的是倉儲，最怕的是收到濕糧。
    如果麥裏的水分多，裝袋後就會返潮、發黴、結塊兒，時間一長就會報廢。
    後世收糧小販會隨身攜帶糧食水分測量儀，儀器探頭往糧食裏一插就能測出水分。
    可現在是1996年，沒有測量儀判斷濕度全靠人的經驗。
    眼前這批貨是幹貨，李林捏兩粒麥用牙嚼碎，點點頭說：“裝袋子吧，速度。”
    胡玲給李林兩個冰袋，說：“小林吃個冰吧，天怪熱的。”
    “謝謝嫂子。”李林坐在拖拉機上吃袋袋冰。
    這玩意兒其實就是把糖精、香精、甜蜜素、色素等化工產品混在水裏調成飲料。
    用塑料包裝機密封在聚乙烯塑料裏，放冰櫃裏凍成冰塊，零售1毛錢1袋能把舌頭吃麻。
    李林邊吃冰袋邊搖折扇，悠哉的瞅著日頭下裝麥的李家人，心裏麵莫名的酸爽。
    袋麥裝好，李大軍陪笑說：“能過磅嗎？”
    李林讓他稍等，站在磅稱上稱體重，一番操作後體重定格在75公斤。
    昨天他也買了個新磅秤，跟李大軍的磅差1兩，屬於可以接受的誤差範圍。
    李林說：“可以過磅，過完磅直接裝車。”
    李大軍說：“中，國兵過來過磅。”
    李家父子往磅秤上抬麥，李林記錄磅數，“645斤6兩，你們也記個數。”
    李大軍用圓珠筆記錄，過完磅跟李國兵一起抬著麥袋撂進拖拉機車鬥裏。
    就這樣6袋過一磅，從9點多一直忙到12點才忙完，把李家人累的大汗淋漓。
    李林從腰包裏拿出計算器，“一共4096斤，你也算算吧咱倆對賬。”
    李大山連算兩次，說：“沒錯，是這個數。”
    李林正要用計算器算錢，忽聽門外有人喊他，好像是老爹的聲音。
    趕緊打開鐵門出去，看見滿頭汗的李大山站在路上。
    李大山瞅瞅院裏的麥，拉著兒子遠離大門。
    “老爹你咋來了？”
    “你收麥除皮沒有？”
    “除啥皮？你是說扣掉布袋的重量？”
    李林不禁皺眉，屠夫下鄉買豬時會除皮，200斤的豬隻給190斤的錢，說是要扣除豬肚子裏的屎尿，這是屠夫的行規。
    李大山說：“收麥也除皮，1個布袋扣1斤。”
    李林小聲說：“1個尿素袋頂多2兩，扣1斤秤賣家會願意？這是糧商的行規嗎？”
    李大山點頭肯定：“是的，你不管幹哪一行都要遵守行規。”
    李林暗道萬幸，幸虧老爹來的及時，幹生意還是不犯規的好。
    “謝謝爹，你真是咱家的寶。”
    “少拍馬屁，你到底懂不懂孬麥好麥、幹麥濕麥？不懂的話我跟著教你。”
    “這些知識你之前教過我，我要是連這都不懂憑什麽當糧商呢？”
    李林笑著說：“你回家歇著吧，我能搞定，這種事要靠自己。”
    李大山滿臉不信，最後歎口氣說：“有不懂的就回家問我，經驗都是慢慢積累的。”
    送走老爹李林回院子裏，掏出計算器說：“毛重4096斤，扣掉41斤布袋還剩4055斤，每斤2毛9分，一共1175.95元，對吧？”
    聽這話李大軍臉上閃過慍怒，心說除皮的事肯定是李大山說的，這個老貨真煩人。
    “二林你給我1175塊9毛，那5分錢不說。”
    “我給你1176，湊合整。”
    李林從腰包裏點錢，李大軍樂嗬嗬接錢，一張張鑒別百元大鈔的真偽。
    鑒別完李大軍說：“國兵把門打開讓二林走。”
    李國兵笑著問：“二林的車把式沒問題吧？”
    李林說：“我經常開老板的桑塔納，區區拖拉機不在話下。”
    大門敞開後李林輕鬆把拖拉機開走，嫻熟的操作驚呆了李國兵。
    冒黑煙的拖拉機出李家村停在張莊診所外，李林進門掏5塊錢放在桌子上。
    “張嬸兒給我拿10塊錢的廢吊針管。”
    “你要這玩意兒幹啥？”
    “當紮布袋繩用。”
    “那中，我去給你拿。”
    村醫拿出個尼龍布袋，裏麵裝的都是輸液管，這東西是好塑料紮布袋口很結實。
    有良心的村醫會把它們銷毀，壞良心的村醫會賣掉，一番回爐後就變成了嬰兒奶瓶。
    年蘭縣的拖拉機非常少，路上基本都是牛拉車，所以李林成了國道上最靚的仔。
    戴上墨鏡一路冒黑煙，回頭率超高，拖拉機竟然被他開出了蘭博基尼的感覺。
    回到棉麻廠看見西統帶人蓋廁所，董彪用鐵鍬挖坑，段大慶搬磚，段磊畢坤壘牆。
    他們看見李林後馬上圍過來，範守誌的媳婦許翠蓮說：“小林啊，該買菜做飯啦。”
    “哎呦把這事忘了，不好意思。”李林從兜裏掏出10塊錢給她。
    “去買菜，以後每頓飯10塊錢的標準，必須兩葷兩素能辦到吧？”
    “放心吧絕對能，我先去買菜。”
    許翠蓮美滋滋離開，心裏暗暗盤算：一斤豬肉3塊，一斤饅頭4毛，一斤番茄5毛……
    塊錢能輕鬆搞定兩葷兩素，如果操作的好還能貪汙1塊錢。
    董彪有些心疼，小聲說：“10塊錢太多，咱們下鍋麵條就能吃飽。”
    李林笑著說：“不吃肉哪有力氣幹活？放心吧兄弟們，吃飯我不虧待你們。”
    西統說：“要不我買菜吧，我擔心她貪汙。”
    李林搖頭，他知道許翠蓮一定會想方設法中飽私囊，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許翠蓮的枕邊風吹的越多，範守誌就會越維護李林，倉庫的糾紛就會越少。
    “兄弟們開工吧，先把麥卸下來過磅。”
    “好嘞，開工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