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站在高導旁邊，看著監視器裏這幅慘烈的“屍體”，心裏忍不住犯怵。
    今天沒有她的戲，但她還是想來圍觀看看。
    她之前沒接過這種題材的，看劇本時候她就心裏犯怵。
    知道今天是一場凶殺案，她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來了。
    但她，現在有些後悔。
    果然，那句好奇害死貓，說得是有道理的。
    場內，顧茉寧在屍體旁邊蹲下身。
    道具組用心了，做得很是逼真，湊近都能聞到血腥和屍體的腐爛味。
    “屍體”老師真是辛苦了。
    路燚飾演的刑偵隊副隊長薑劭，懶洋洋的跨過勘察板，蹲到屍體旁邊。
    他一句台詞還沒有，但就光他懶洋洋的這個狀態，一下就讓顧茉寧在腦海中，把他跟薑劭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
    還不賴。
    他伸出兩根指頭將屍體翻轉過來。
    葉傾看著監視器裏，路燚手指探到屍體的手肘，剛將屍體翻轉過來。
    她看到麵全非的屍體時，嚇得嚎了嗓子。
    受這一嗓子迫害最慘的還是她身邊的導演。
    她這一嗓子，把高導嚇一哆嗦，一口水直接噴了出來。
    下一秒，她迅速捂住嘴。
    但…來不及了。
    這聲很大。
    這場外景是現場收聲，所以聽得很是清楚。
    顧茉寧和路燚麵麵相覷。
    眼底都帶著不可掩飾的無語。
    果然，下一秒。
    高導，“cut！”
    路燚停止探查，站起來。
    場內雅雀無聲。
    高導被她氣得太陽穴直突突，“這條重新來。”
    他說：“又不是喊你檢查，你站在場外看，你還怕。”
    “對不起，對不對，導演。”葉傾紅著臉低著頭，一個勁兒道歉。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他們，你是來圍觀學習的，不是來搗亂的。”
    “對不起導演，對不起各位老師。”
    葉傾的助理上來，一邊將她拉走，一邊道歉。
    高導臉黑得跟鍋底一樣，重重的坐上導演椅。
    真服了。
    第一場就這麽不順。
    高導，“準備，a！”
    場記舉起手中的場記板，對著喊了聲，“第一場，第一鏡，第二次。”
    鏡頭推近。
    兩人瞬間進入狀態。
    薑劭蹲下，伸手將屍體翻轉過來，語氣懶散，“怎麽樣，死亡時間確認了嗎？”
    “沒。”藺下癟嘴搖搖頭，慢條斯理的理著手上的手套，“屍體呈巨人觀，但因為長時間浸泡在水中，加上現在這個天氣又比較熱，現場設備有
    限，暫時無法確認，具體的死亡時間。”
    “這…好像有點不對。”坐在導演旁邊的秦安，小聲嘟囔。
    說著他還瞅了眼導演的表情。
    高導則滿臉帶笑的盯著監視器，沒說話。
    路燚微怔，差點接不上她的戲。
    反應過來，迅速接上台詞，“那死亡原因呢？”
    “暫時還確定不了。”藺下搖搖頭。
    薑劭皺起眉頭，“怎麽什麽都確認不了。”
    語氣有點暴躁。
    “我說薑隊。”藺下也不惱，笑著緩緩起身朝助理招手，“是你自己問的問題就不對。”
    薑劭站起身，在一旁的石頭上蹭蹭皮鞋邊上的泥巴，盯著自己的鞋，一臉的嫌棄。
    “那該怎麽問？”
    藺下看著身邊助理說：“再聽一遍，看看有沒有記漏掉的。”
    小助理點點頭。
    她一字一句的說：“你應該問，有什麽發現嗎？”
    “哦~”薑劭拖著尾音，站到一塊石頭上蹲下，點點頭，“大法醫，你有什麽發現嗎？”
    “有。”她看向屍體，一秒變正經，“根據現場得到的線索，屍體應該是死後被拋屍的。”
    薑劭，“怎麽說？”
    “首先。”藺下拿出一根棉簽，蹲下身，棉頭在屍體鼻孔轉了一圈抽出，“幹淨的對吧。”
    “嗯。”薑劭抱胸頷首，像是想到了什麽，“我應該知道了。”
    人在活著的時候被丟進水裏，會掙紮，會大口大口的呼吸，那麽鼻腔和喉嚨就應該會吸入泥沙或水草。
    相反則就不會。
    藺下接著往下說：“死者手腕腳踝都有環狀皮下出血，說明生前有被約束過。”
    “初步可以判斷為他殺。”
    “死者為女性，有被性侵的痕跡。”
    薑劭神色變得凝重。
    “死者身邊沒有錢包、手機、一切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要盡快確認屍源。”
    “還有……”
    高導端著水杯，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屏幕。
    這一段戲太帶感了。
    路燚和顧茉寧兩人情緒到位，細節到位，台詞流暢，給人代入感強。
    現場的工作人員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心都跟著揪得緊緊的，仿佛眼前就真真實實的發生了一場命案。
    “哢！”
    高導喊完哢，現場工作人員剛還沉浸在劇情中的緊張和恐懼感，瞬間得到了鬆懈。
    “這條過了。”高導滿意的站起身，拍拍手。
    “準備下一場，二十分鍾後開始。”
    聽到過了，顧茉寧一秒出戲，對著周圍工作人員笑著鞠躬說辛苦了。
    然後朝監視器走，路過路燚身邊，壓低了聲音說：“跟我想象中的一樣。”
    路燚一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愣了兩三秒，薄唇微微上揚。
    他懂了。
    顧茉寧當年是要去警校的，其實路燚那個時候是準備陪她一起去的。
    但也不知為什麽，後來她沒去，而是選擇了藝校。
    錢穆之前說她不去警校，是因為家裏不讓。
    但他知道，這個不是最根本的原因，顧茉寧不是那種，不讓做就不會做的人。
    這中間應該還有什麽別的原因。
    現在《失語》這部戲裏，兩個人都是警務人員。
    應該也算是原了她半個夢想了。
    轉身緊跟在她身後。
    “剛那段很精彩啊！”高導看著監視器前看回放的顧茉寧。
    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問：“茉寧，你以前學過醫學方麵的嗎？”
    顧茉寧盯著監視器，想也沒想的回他：“沒學過。”
    “哦—這樣啊！”高導笑了笑，撿到寶貝了，“你剛才那詞加的好啊！”
    剛在拍攝的時候，顧茉寧加了兩句話。
    劇本上的原台詞是“屍體呈巨人觀，但因為長時間浸泡在水中，暫時無法確認，具體的死亡時間。”
    她說得是“屍體呈巨人觀，但因為長時間浸泡在水中，加上現在這個天氣又比較熱，現場設備有限，暫時無法確認，具體的死亡時間。”
    聞言，顧茉寧後背一僵。
    “我還說呢，我當時也發現不對了。”秦安摸著下巴附和。
    路燚站在她旁邊，默不作聲。
    顧茉寧站直，轉身對著高導笑笑，尷尬的笑了兩聲，“不好意思高導，我剛忘詞了。”
    站在她旁邊的路燚，敏銳的鋪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
    這丫頭現在說謊，張口就來了嗎？
    她剛那一段詞，流暢連貫，情緒到位，哪裏有半點忘詞的樣子。
    但他沒戳穿她。
    隻聽她又小心翼翼的問：“那一段需要重來嗎？”
    “不用，不用。”高導擺擺手。
    說著，他湊近她，用隻有兩人聽到的音量問：“你跟莫離認識嗎？”
    “嗯？”顧茉寧心口一窒。
    腦海中瞬間閃過幾個問題。
    高導為什麽會這麽問？
    他是發現了什麽嗎？
    應該不能吧。
    但不管怎樣。
    裝傻。
    裝傻就對了。
    “導演你說誰？”她問。
    看她一臉疑惑，高導笑著擺擺手，“沒事兒，剛那段不錯。”
    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下午的拍攝進展的很順利，幾乎都是一條就過。
    顧茉寧從片場回到酒店，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眼看時間還早，回房放了東西，換了身衣服，就去了酒店的健身房。
    這家酒店私密性很高，在這邊拍攝的劇組幾乎都是定的這家，健身房也是酒店專門給入住的酒店的明星提供的。
    健身房人不是很多，隻有熙熙攘攘的幾個。
    裏麵基礎設施很齊全，顧茉寧挑了最靠邊的一台跑步機。
    她從小就不喜歡運動，但做她們這一行，保持好的身材很重要。
    呆了一個小時左右，顧茉寧喘著粗氣從跑步機上下來，拿上自己的東西，準備回房間。
    她一邊擦著身上的汗水，一邊刷著手機等電梯。
    “叮。”
    電梯門打開。
    顧茉寧還沒來得及收起手機往裏走，突然迎麵一陣風，一個高大的身影直直的撞上來。
    腳下一歪，手機“啪”的一聲掉到地上。
    身子不受控製的往旁邊倒。
    手邊沒有一個能扶的東西。
    顧茉寧心髒一緊，本能的閉上眼睛。
    完了，完了。
    這下完了。
    下一秒，顧茉寧感覺腰上一緊，一雙大掌扣住她的腰身，將她往懷裏一攬，帶著她的身子，順勢轉了個方向。
    一股沙龍香混雜著絲絲煙草味，縈繞在鼻尖，莫名的讓她感覺到安心。
    顧茉寧手下意識攀上他的腰。
    “沒事兒吧？”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顧茉寧感覺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又緊了緊，路燚扶著她的後腦勺往自己胸膛靠。
    兩人身體貼的嚴絲合縫的，顧茉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均勻的心跳。
    她睜開眼，抬頭，視線撞進那雙深邃如潭的黑眸裏。
    回過神，迅速鬆開攬著他腰的手，一把將他推開。
    往後退了兩步，搖搖頭，“沒…沒事兒。”
    耳尖染上一抹不尋常的顏色。
    路燚低頭嘴角不受控製的向上揚了揚，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麽。
    垂眸瞥見掉在地上的手機，他彎腰把手機撿起來，遞給她。
    “謝謝路老師。”顧茉寧低頭接過手機，不動聲色的將手機屏幕摁熄。
    他伸手在她的額頭彈了一下，“都多大人了，走路還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