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茉寧坐在休息區，接過劉倩芡遞過來的水杯，仰頭，咕嚕咕嚕的往下灌。
    “姐，沒事兒吧？”劉倩芡擔憂的問。
    水溫剛好，順著口腔直達胃，像是衝刷掉她的狀態般。
    喝完顧茉寧就感覺好很多。
    她擺了擺手，扯起嘴角擠出一抹笑意，“沒事。”
    雖然她這樣說，可她臉上神色卻是一點都不像沒事。
    顧茉寧將杯子遞給劉倩芡，找她要過自己的手機。
    她翻著微信裏的好友列表，找到那個熟悉的微信。
    點開聊天框，編輯了一行字發送出去。
    【他今天跟我說，要公開。】
    沒等那邊回複，就關上了手機。
    腦海裏又浮現出化妝室裏的畫麵。
    “顧茉寧，我們公開吧。”路燚的唇貼著她的，聲音低沉，帶著蠱惑。
    顧茉寧一怔，心尖微顫，渾身僵硬，腦海裏不停地盤旋著這句話。
    牆上的時鍾滴滴答答，像她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
    顧茉寧抿了抿幹澀的唇，嗓音微微顫抖，“你…你說什麽？”
    她怕自己聽錯了。
    “我說。”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聲音帶著濃鬱的暗啞。
    “我們公開吧。”他重複。
    路燚握住她纖細白皙的小手，眸光灼灼，緊鎖著她的臉，聲音堅定而篤定。
    他不想再等了，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不想再隱瞞了。
    他恨不得，現在就告訴全天下的人，她是他的。
    他想光明正大的牽著她的手，不用在意別人的目光。
    明明他們是合法的，卻偏偏搞得跟偷情似的。
    這讓他很不爽。
    顧茉寧呆愣愣的看著他。
    他漆黑深邃的眸子裏，全是自己的影子。
    那樣深，那樣沉，讓她感覺自己快要溺斃其中。
    但他眼底的認真和深情，又讓她有些看不懂。
    因為，他們隱婚三年以來，路燚從來沒對自己流露出過一絲一毫的愛意。
    哪怕是在做那件事情上。
    這也讓她一直以為，並且毫不懷疑，他對自己是沒有感情的。
    他就隻是單純的找個人搭夥日子，而那個人恰好是自己罷了。
    但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突然看不懂他了。
    顧茉寧努力將自己最後的理智拉回，壓下心中所有紛亂雜蕪的思緒。
    伸出一隻手摸上他的額頭，一手摸上自己的。
    唇瓣漾著一抹淺笑，故作輕鬆的打趣，“這也沒發燒啊！”
    路燚，“……”
    他臉一黑。
    深吸一口氣，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從自己的額頭上拽下來。
    順勢握住她的手，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用力捏了捏。
    這女人。
    明明都懂他什麽意思，卻還在這兒跟他裝傻。
    “顧茉寧！”他板著一張臉，語氣嚴肅。
    顧茉寧抿著唇，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
    一雙好看的桃花眼黯淡無光，她垂下眼簾，掩蓋掉所有的情緒。
    “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麽嗎？”
    她的語氣平緩，聽不出任何情緒。
    化妝室的鎢絲燈從上而下，打在她臉上，形成一片霧蒙蒙的陰影，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我知道。”路燚緊緊攥著她的手。
    顧茉寧抬頭，與他對視，“認真的？”
    “嗯。”路燚點頭。
    沒有什麽時候，能比現在還要認真了。
    顧茉寧垂下眼睫，掩飾眼中的悲傷。
    她抽回被他攥著的手，“如果我要是說，我不同意呢？”
    “為什麽？”路燚不懂她為什麽拒絕。
    “那你又為什麽要公開呢？難道你喜歡我？”顧茉寧反問。
    路燚一愣，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
    顧茉寧看到他的反應，勾唇，笑著調侃，“你不會現在要跟我說，你其實是喜歡我的吧？”
    她問完，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髒劇烈的收縮著。
    眼神一瞬不瞬的注視著他。
    不安的等著路燚的回答，她想知道他會怎麽回答。
    有些迷茫，還有些害怕。
    害怕答案，就是自己不願聽到的那個。
    但她也有點期待，期待路燚是因為喜歡她，所以想要公開。
    房間裏，安靜的能聽見，彼此起起伏伏的呼吸聲。
    時鍾的聲音，也在安靜的空間裏，被無限放大。
    死寂的氛圍，讓她不安，手心也開始冒汗。
    她開始後悔了，突然也不是那麽想知道答案了。
    然而，就在她剛準備開口打斷這片寂靜時，男人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們是合法夫妻，難道不應該公開嗎？”他將問題又給拋了回來。
    他的回答，讓顧茉寧心頭猛地跳了一下。
    心髒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砸了一拳，疼的厲害。
    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麽。
    她抿唇，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兩家聯姻，本來就是商業利益結合，而我們的婚姻，從來都是各取所需，不是嗎？”
    路燚沒想到，在她眼裏，他跟她的婚姻，隻是商業利益，各取所需。
    他的眼眸倏地一暗，皺著眉頭，“顧茉寧。”
    這是他今天第四次連名帶姓的喊自己了。
    顧茉寧扯了扯唇角揚起一抹苦澀，聲音放緩，“既然沒有感情，那為什麽還要公開呢？”
    說完，不做任何停留，抓著自己的劇本，轉身就走。
    她怕轉身晚了，自己的情緒全部暴露在他麵前。
    “你怎麽就知道沒有呢？”
    身後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
    顧茉寧腳步一頓，呼吸不由的放輕，手停在門把手上。
    愣在原地，沒有回頭。
    她不敢回頭，不敢看他。
    也不敢去想他這句話幾分真幾分假。
    更不敢去問，是不是喜歡她。
    因為她不能確定，他對她到底存著怎樣的心思。
    她怕，自己一旦開了口，會破壞現在這種和諧的局麵。
    “顧茉寧，那你呢？你喜歡我嗎？”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繼續響起。
    路燚站在她身後，望著她的背影，一雙墨色的瞳孔裏盡是落寞。
    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攥緊，手臂上暴起一條條青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顧茉寧的眼眶泛紅，鼻尖一酸，眼睛上泛起水霧，眼前模糊不清。
    放在門把手上的手捏緊，指甲陷入肉裏，但她絲毫感覺不到疼。
    她深呼吸一口，努力讓自己聲音聽來正常。
    “路燚，我們就像之前那樣，就保持那樣，就好了。”
    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
    —
    “姐，電話響了。”
    “姐。”
    劉倩芡推了推發呆的顧茉寧。
    顧茉寧這才恍惚的回過神，“怎麽了？”
    “電話，響了半天了。”劉倩芡指著她的手機，提醒她。
    “哦，好。”她低頭看向手中還在震動的手機。
    是邱月。
    邱月是顧茉寧從小一起玩到大的發小，兩人感情極好，即使是她現在人在國外留學，兩人聯係雖少，但也不曾斷過。
    顧茉寧走到一旁，接通電話。
    “喂。”
    “寶貝，你有沒有想我呀。”
    幾乎是接起的一瞬間，女孩甜膩的聲音便透過聽筒傳了過來。
    顧茉寧唇角揚了揚，心情也變得輕鬆愉悅起來。
    低低的笑了聲，“當然想了。”
    邱月嘖嘖歎息，笑著調侃她，“謝謝顧小姐百忙之中，還願抽空敷衍我。”
    “我可沒有，你別汙蔑我。”顧茉寧笑著反駁她。
    “是嗎？”邱月語調上揚，充滿了不信。
    電話那端傳來潺潺流水聲。
    顧茉寧將手機從耳邊拿開，看了眼時間，又放到耳邊，“你那邊不是剛早上嗎？剛起來？”
    “對啊！”邱月將牙刷塞進嘴裏，含糊不清的回她，“剛醒，就看到你的消息了。”
    “然後，馬不停蹄，火速給你回電話。”她一邊刷著牙一邊求表揚，“怎麽樣？我夠意思吧？”
    顧茉寧失笑，捧著她，“當然，邱月月是最重情重意的了。”
    “得了，顧馬屁精，你就知道給我帶高帽。”
    邱月嘴上這麽說，心裏開心的不得了。
    她將手機打開擴音，放在洗漱台上，“話說，後來怎麽樣了？”
    “什麽？”顧茉寧腦袋宕機，一時沒反應過來。
    “誒唷我說你這記性，你還沒懷孕呢，怎麽就開始傻了呢？”邱月忍不住吐槽她。
    顧茉寧想起來，尷尬的笑了兩聲，她蹲在路邊，手指扒拉著地上的石子。
    “他說公開，我拒絕了。”
    “什麽？”電話那邊的聲音，陡然高了不止一個分貝。
    “不是，顧茉寧，我真是看不懂你了。”
    電話那頭的怒吼聲，把顧茉寧嚇得一激靈，差點將手機扔出去。
    皺巴著小臉，揉了揉耳朵，小心翼翼將拿遠的手機，重新放回耳邊。
    委委屈屈，“怎麽了嘛！”
    話說得理不直氣不壯的。
    “還怎麽了？你說怎麽了？”邱月差點被她氣暈過去。
    手掐在人中上，一張秀氣的小臉漲得通紅。
    路過的人都一步三回頭的看她。
    邱月被看得有些尷尬，知道自己剛確實有點失態了，輕咳兩聲，壓低聲音。
    “顧茉寧，你老實跟我說，你現在是不是不喜歡路燚了。”
    她跟路燚問了一樣的話。
    顧茉寧在地上灰塵上畫圈的手微頓，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喜歡。”
    她喜歡他。
    喜歡的死心塌地，義無反顧。
    從讀書的時候就喜歡他。
    在她明知道他不喜歡她，明知道他心裏有人。
    但還是在知道結婚對象是他時，選擇義無反顧的嫁給他。
    哪怕連一個正式的求婚，正式的婚禮都沒有。
    她還是願意嫁給他。
    不為別的。
    隻因她喜歡他，她想留在他身邊，哪怕是以這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