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開沉默了下來。
    他發現賈誼說的很對。
    他的表情管理，動作行為，都是從書本上自學的。
    鄭開自認為自己的演技已經很精湛了，但還是被賈誼一眼就看穿了。
    “真正的演員，要演的讓自己都信。”
    賈誼沒有看鄭開。
    可能是因為今天的手術本身就是虛假的，所以賈誼說話的次數要比昨天多很多。
    甚至，
    都不需要鄭開去問，賈誼就會自顧自的說話。
    鄭開眼神微凝，他的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賈誼的兩隻手。
    不得不說，
    賈誼的雙手太好看了。
    這一雙手完全可以當手模。
    “你看到我的時候，努力想要裝出一副很冷靜的樣子，但你臉上的肌肉在抽搐，你的右腳會不自覺的抖動一下。”
    “你的演技騙騙一樓那個傻姑娘還可以，但想騙我，還差的多。”
    賈誼居然驕傲了起來。
    她很享受這種自吹自擂的感覺。
    因為這樣可以極大程度上的滿足她的虛榮心。
    既然如此，
    鄭開沒有繼續藏著掖著，將口袋裏的鏡子碎片掏了出來。
    賈誼隻是瞥了一眼，就嗤笑了起來：“連武器都沒有一點新意。”
    “你想好讓我幫你做什麽了嗎？”
    鄭開打斷了賈誼的話。
    他有些受不了賈誼的嘲諷。
    說實話，
    鄭開活了二十多年，聽到過的嘲諷譏笑太多了。
    漸漸地，
    那些所謂的嘲諷不再能引起鄭開情緒上的波動。
    但賈誼的話卻讓鄭開感覺到了煩躁。
    下一秒，
    賈誼轉過身來，認真的注視著鄭開的眼睛：“等我成功換腦之後，你去幫我殺了裘敬。”
    裘敬確實可以幫賈誼實現換腦。
    但賈誼付出的代價同樣很不小。
    人的貪念是沒有止境的。
    走投無路的時候，心裏隻有一個想法：隻要能活下去，讓我幹什麽都願意。
    但真的需要付出代價才能活下去的時候，又會開始想：怎麽樣才能不付出代價？
    鄭開坐在手術台的邊緣，沒有馬上回答。
    他確實想殺裘敬。
    他和裘敬的仇恨，隻允許最後活下來一個人。
    鄭開想和詭物世界的詭物做朋友，但裘敬絕對不在交朋友的範圍內。
    但殺裘敬的風險，太大了。
    “你太貪了。”
    鄭開搖了搖頭。
    貪婪並沒有錯。
    鄭開從來不覺得貪婪不好，因為這是正常的。
    但問題是，
    賈誼想要利用鄭開來實現她的貪婪，這一點就讓鄭開有些接受不了了。
    賈誼眼神中折射著寒光：“貪？我貪的東西太多了，這隻是我最不起眼的一小部分而已。”
    “和我的命，我的自由比起來，我所做的一切都太不起眼了。”
    “你認識裘敬。”
    “但你和裘敬的關係並不好。”
    賈誼很篤定的說道，她敢提出這個要求，就有自己的把握。
    鄭開愣了一下。
    “我要是不殺裘敬呢？”
    賈誼的神色恢複平靜，似乎剛才那個亢奮的她並沒有出現過：“那我們的交易取消，隻不過，你要自己付五十萬的費用了。”
    “你拿的出來嗎？”
    鄭開沉默。
    他拿不出來。
    賈誼拿了一把椅子在鄭開的身前坐了下來，貼的很近，黑色眼眶下的眼睛充滿了戲謔：“還有一個辦法，你現在出去告訴肖琦，你不做手術了，隻需要付幾天的住院費就可以離開醫院。”
    “第一條路，找機會殺了裘敬；第二條路，自己付五十萬的費用；第三條路，不做手術，離開這裏。”
    “你選哪一條？”
    賈誼吃定了鄭開一定會選第一條路。
    因為她看出來了，鄭開有必須留在這裏的理由。
    不管是真的想要幫她完成換腦手術，還是另有目的，鄭開都不想離開醫院。
    所以，
    鄭開隻能選第一條路。
    其他兩條路，都行不通。
    一瞬間，鄭開眼神中散發出絲絲冰冷的寒意，看賈誼的眼神就像是看詭物一樣：“如果我選第四條路，綁架你呢？”
    鄭開手裏的鏡子碎片緩緩抬起。
    他和賈誼的距離很近。
    這個距離，鄭開可以做到瞬間製服賈誼。
    賈誼笑了一下：“所以我說你的演技太差。”
    “如果你真的想這麽做，你的動作應該是一氣嗬成，直接把碎片架在我脖子上，而不是在和我商量。”
    “我手裏沒有武器，力氣也沒有你大，你想要綁架我很簡單。”
    “但你會這麽做嗎？”
    “你的話和動作隻是在向我傳達一個信息，你想討價還價。”
    “你已經選了第一條路，隻是心裏覺得被我牽著鼻走感到不舒服，所以才想到恐嚇我。”
    鄭開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這個女人太聰明了。
    鄭開完全騙不過她。
    賈誼把鄭開的手按了下去：“不要害怕，隻是殺個人而已，沒有那麽恐怖的。”
    賈誼的手很冰。
    幾乎感受不到正常人的體溫。
    鄭開沉默了很久，他第一次在一個人身上感覺到了氣場的壓製。
    即便是裘敬和裘生的身上，鄭開都沒有這種小心思被猜透的赤裸感，可在一個即將死亡的癌症患者身上感受到了。
    這個女人如果真的活了下來，並且活到了鄭開所在的年代。
    絕對不是小人物！
    心思細膩，做事大膽，看似不計後果，其實給自己找好了退路。
    “你認真想，你想留在這裏，我可以給你提供很多便利。”
    “你想查什麽，想知道什麽，我都會告訴你。”
    “在這個醫院裏，有能力又願意幫你的人，隻有我。”
    賈誼的手死死的攥著鄭開的拳頭。
    她的手掌不大。
    但力氣卻讓鄭開感覺到了一絲吃痛。
    偏執且瘋狂。
    這是鄭開對賈誼最深刻的感覺。
    鄭開深吸一口氣：“好，我答應你了，會找機會殺了裘敬。”
    等到他離開這裏，回到現實世界，他要去查一下，當年的賈誼到底有沒有活下來。
    居然有這樣人存在，太恐怖了。
    賈誼瞬間換了一副溫和的笑臉：“祝你一切順利。”
    鄭開掙脫賈誼的手，麵色冰冷：“我覺得你要比裘敬更危險，殺裘敬之前，可能我會先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