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章 誰也不能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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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禾趴在他背上,少年走一步,她便在他背上顛一下。
“喂,沈序淮,要不是我今天返回來拿作業,你是不是就被欺負慘了?”她斷斷續續地說。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路邊昏黃的燈光灑在她和沈序淮的身上,竟然有一絲詭異的溫暖...?
洛清禾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沈序淮垂眸看著腳下二人拉長的影子,他默了默,沒有說話。
月亮很大,純淨的光把周圍一切都披上了銀白,繁星像少女碩大的深色帶點的裙裾在天際豁然散開,連風都是輕輕地掠過,不忍攪碎這夜的溫柔。
洛清禾一撇嘴,小聲嘀咕:“你真是個悶葫蘆...”
“算啦算啦,不想跟我說話就算了。”
她今天高興極了,父親難得沒有出門應酬,今晚早早的到家準備和她姐妹二人一起吃晚飯,張譯...
一想到張譯,她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揚。張譯今天在她口袋裏塞了兩塊水果軟糖,雖然平時吃過的山珍海味,各類珍饈一點兒也不少,可心上人送的糖,她就是舍不得吃。
瀟瀟呢,也慢慢不像個小刺蝟似的了,今天竟然主動敞開心扉約她出去玩!
洛清禾此時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如果可以忽略腫得跟麵包似的腳踝的話。
身下背著她的少年忽然開口道:“不是。”
洛清禾一懵:“什麽?”
“你剛問我。”
噢!她想起來自己剛問他的話了:“你這家夥,反射弧這麽長...”
她笑了笑,清脆說道:“說起來,那幫人敢這麽欺負你,無非就是仗著老班不管罷了。哼!老班平時隻看重成績,簡直太過分了!”
沈序淮一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洛清禾前天的月考剛剛考了年紀第三。
這話說的,好像她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不對,她這是在為他打抱不平?
洛清禾繼續半調笑,半真摯地說:“這位少俠,我看你天資聰穎,骨骼精奇,如果再得高人指點,你的成績一定會突飛猛進的...哼哼。”
她在他背上指了指自己:“不知道,我這位"高人"能不能入得了您的眼?”
沈序淮聞言頓住身子。
他抿了抿嘴,雙睫微微顫動,目光裏透露出一絲不知所措。
從來沒有人這麽主動的接近他、不計目的的關心他,對他好。就算是他的家人,他的親生父母也沒有給予他這樣的溫暖。
父親常年在外奔波,每次隻會給他錢。
母親...他眸色暗了暗。
他難的的貪戀這份暖意,想要伸手緊緊抓住。
洛清禾接著脆生生開口:“少俠!愣什麽呢?我告訴你啊,機不可失失不再——”
“好。”
沈序淮打斷她,提起步子繼續走。
背上的女孩柔弱無骨,軟軟的,也不重。她趴在他頸邊,若有若無的傳來一縷幽蘭般的香甜。
他突然覺得,如果這條路沒有盡頭就好了。
“還有。”洛清禾醞釀些困意,模模糊糊道,“你別多想啊,我隻是為了報答你背我出校而已...”
越說到最後,女孩的嗓音越模糊,環著他脖子的手臂也越來越鬆散,她簡直馬上就要昏睡過去了。
沈序淮無奈加快步伐,萬一真摔下去了,可不是好玩的。
他歎息,她怎麽這麽傻?明明是他害她變成這樣的,現在卻反倒來謝他。
“喂,醒醒。”
身下的少年冷不丁開口,她被嚇了一跳,瞌睡蟲跑了不少。
自己這是怎麽了?昨晚也沒熬夜啊...怎麽這麽輕易就快睡過去了。
洛清禾麵上逐漸染上一層不自然的紅暈——那是羞的!
她掩飾尷尬地咳了一聲:“我不叫喂!我叫洛清禾!不過你也可叫我禾禾,我的家人都這麽叫我。”
“你應該知道的吧?畢竟分科後都一個多月了,咱們也做同學一個多月了。”
她又小聲說道:“不對,按你這麽悶的性子,說不定連班上有多少同學都不知道。”
她拍拍少年的肩:“對不對,沈序淮?”
沈序淮聽著背上的少女甕聲甕氣脆弱銀鈴的自言自語,柔軟的暖風輕拂一下,遙遠的星星有閃動一下,心裏仿佛被什麽撥動了一下...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要不這樣吧?我明天去跟老師說,讓我坐你同桌怎麽樣?”
夜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了以惡搞柔軟的網,把所有的勁舞都罩在裏麵,銀白的月光也在安慰受傷的人兒,飄渺而溫柔...
他一怔。
老師每次都是按照成績排的座位,成績越好,越能占據第三排中央的有利位置。洛清禾毫無意外的坐在那風水寶地。
可至於他麽...他坐在最偏僻的東南角靠門的位置,這裏不僅看黑板不方便,還緊鄰著垃圾桶,冬天倒還勉強,隻是夏天的時候蠅蟲亂飛,又髒又臭。
而且,由於班級裏的人數是單數,所以他現在的狀態就是單人單桌。
沒有人願意和他坐同桌。
“又不說話!”洛清禾氣鼓鼓道,“我到了,你把我放下來吧!”
沈序淮:“沒有,我...”
司機阿飛看到自家小姐被一個男生背出來時,連忙下車上前迎接。再看到洛清禾紅腫的腳腕時,他著實驚嚇不小。
“哎呦我的大小姐,怎麽弄的這是?老爺看見了可要心疼死了。”
阿飛趕忙拉開後車門,示意沈序淮把她放在座位上:“多謝這位小兄弟。”
說完,阿飛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紙幣:“辛苦你了啊!這點錢就意思一下。”
沈序淮借著皎皎月光,看清對麵遞來的錢時,他微不可察地僵住了。
他真的不缺錢。
洛清禾看見阿飛的動作,道:“阿飛!你幹什麽呢!我已經謝過人家了。”
她以為沈序淮家境一般,不想讓他以為自己被錢羞辱,急忙給他找台階下。
“啊?哦!”阿飛對沈序淮尷尬一笑,訕訕收回手,“那還是多謝小兄弟了啊!”
這邊,洛清禾已經在後座擺出一個舒適的姿勢,她看了眼腕表,對沈序淮道:“這麽晚了,我們順便送你一道吧?”
阿飛聞言,為難道:“可是小姐,老爺現在已經到家了...”
她瞪了一眼阿飛,“閉嘴!”
轉而又對沈序淮燦然一笑,眨著亮晶晶的眸子:“準同桌,走吧?”
她的嗓音軟軟的,甚至帶著點兒撒嬌的味道。
沈序淮望向她,她那如流星劃過銀河般彎彎的眉毛下,漆黑的眼珠忽閃忽閃的,仿佛會說話,叫人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
下意識說道:“冬渭路16號。”
阿飛腦中閃過一道光,這地方略熟悉啊?
洛清禾倚在靠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沈序淮,我跟你講哦,你下次再遇到他們欺負你的話,揍他們啊!”
她蠻橫道:“你別怕,有我罩著你,諒他們也不敢把你怎麽樣!”
他剛在車外時就留意到了這輛車豪華的外觀,比對著沈家的車,在心中估了估,價值不菲。
他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怪不得洛清禾拍著胸脯跟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她誤把他當成了...
沈序淮暗暗撫額,不為自己解釋:“...多謝。”
洛清禾展顏一笑:“不客氣!”
“有我在,看看誰還敢欺負你!老班也不行。”
“老大!”
“老大!”
裴江知睜開眼,一個大臉趴在他麵前邊叫,邊拍他的臉。
緒雲的大臉幾乎占據他大半視線。
“起開!我沒死。”
裴江知不僅摔的頭疼,更是被他氣到頭疼,這傻小子快把他壓死了。剛一準備伸手虛虛推了一把緒雲,他驚覺自己左手,怎麽抬不起來了?!
“艸!”裴江知臉色難看地說,“緒雲,你幫我看看,我的手是不是脫臼了?”
“啊?”緒雲撓撓頭,趴下去捏了捏裴江知的左手,“看著挺好的啊...”
裴江知眯起眼,心中一沉。
“緒雲,你剛剛是不是捏我的手了?”
“對啊。”
糟糕,左手竟然沒知覺了!
緒雲看著裴江知驟變的臉色,惴惴不安道:“老大,怎麽了?”
“扶我起來。”
他沒有回答,強迫自己不再想左手的事。現在保命為第一要務,出去要緊。
穀底終年缺乏日光照耀,生長的多為低矮蕨類、灌木等等。而這裏的樹卻出奇的高大,從穀底往上望去,一眼看不到頭。想來是因為隻有努力向上生長獲得陽光,才能活下去吧。
夜色逐漸深重起來,高大的樹木不僅遮蔽了日光,連月光也沒能透出一絲。
四周漆黑一片,在暗夜中夜視的能力,他沒有。
更要命的是,氣溫驟降,他和緒雲,都沒有帶足保暖的衣物——
“老大!”緒雲的聲音遠遠從左側飄來,“你看,這是什麽?”
裴江知提起一口氣,邁開步子。
他大聲喊道:“緒雲,車墜崖後,你是怎麽到穀底的?我們的車又在哪?”
他滿腹疑竇,連他這樣的身手都沒能反應過來,不慎中招。如今左手...才勉強保命,更何況文弱的書呆子緒雲呢?
穀底起了風,帶著濃重的濕氣掠過他頭頂,時不時可以頂到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裴江知聽音辨位,逐步摸索到緒雲所在:“你小子,躥那麽快做什麽?不怕摔倒?”
沒人回答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靜到恐怖的幽深。
“緒雲?”
他咬牙切齒:“媽的,又不說話了。”
裴江知蹙眉,抬頭望天,深深吐出一口氣,心中煩悶。這小子自從下來以後就奇怪得很,不知道發什麽毛病,東跑西躥,問他話也不答。
麵前黑暗而遙遠的角落,輕微的哭聲半流質地蜿蜒,被濕氣化在空氣裏。
裴江知舉起夜光手表,眯起眼睛,集中注意力借著瑩瑩綠光辨認:
什麽東西?一個模糊的輪廓。
他伸出右手緩緩向前試探摸去——
薄薄的一層皮,觸手冰涼滑膩,像是死人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