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有幾分悻悻。
    “眾行藝術慈善夜”那晚之後，他以為公司會接著派活兒，讓他和姚霄恢複正常工作。
    然而並沒有。
    自罰兩杯，想多了。
    盡管仍舊覺得這事兒發生得有點蹊蹺，但他也樂得清閑。
    不就是繼續被“雪藏”麽。
    每天該幹嘛幹嘛，沒什麽不好。
    日子歸於平靜，對丁少焜那些雲遮霧罩的做法，江野也懶得再去多想。
    與此同時。
    林森前前後後的考慮，大體上其實跟江野差不多。
    直到這天，他又接到了【眾行傳媒集團】老板王長軍的電話。
    林森心裏一凜。
    幾分鍾通話結束...
    他放下手機，逐字逐句地咂摸王長軍的意思——
    這位圈子裏舉足輕重的人物，剛才竟然邀請他這周末去近郊的一棟度假山莊做客。
    “交流、溝通”一下關於節目《歡樂夜現場》換固定主持人的事兒；帶上“公司那兩個小朋友”，慈善晚宴那次覺得“挺合眼緣”。
    結尾，王長軍還特意點了江野的名...
    林森細細把這事兒從頭捋了一遍。
    再揣摩丁少焜的心思，安排江野去“眾行慈善夜”的真正用意好像漸漸變得清晰了...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之前關於【眾行傳媒集團】董事長王長軍的某些江湖傳聞，林森也略聽過一二。
    如果他猜得沒錯，難道那些流言...都是真的？
    嗬，他冷冷一勾嘴角。
    就知道丁少焜這老狐狸愛耍陰招，不可能突然轉性，大發善心。
    於是林森挨個通知了江野和高鑫，說周末他開車捎二人一起去。
    掛了電話，林森臉上露出一絲欲言又止的表情。
    ……
    眨眼就是周末。
    到了跟王長軍約好的日子。
    雖然幾天前接到林森電話的時候，江野更加覺得莫名其妙了。
    公司不會真的有意讓他和高鑫去爭當綜藝節目主持人吧？
    好奇心作祟，他反而想看看丁少焜還藏了什麽有趣的戲碼。
    周六上午，林森開車。
    帶江野和高鑫二人到達京城近郊的一處度假別墅區。
    周邊的風光非常好，依山傍水，空氣格外新鮮。
    王長軍的度假山莊，占地好幾畝，樣樣設施都是頂配，娛樂項目一應俱全。
    停了車，王長軍的貼身秘書陳傑，領著三人從別墅外的一片花園進去。
    曲徑通幽，羊入虎口。
    林森望著走在前麵的江野，眼裏閃過一絲東西又瞬間消失了。
    丁少焜就是想借王長軍，挫挫江野的銳氣。
    他不是沒勸過。
    多少次苦口婆心地擺道理、講事實，也打過感情牌，江野一律充耳不聞，死活不答應續約。
    說到底，像他們這樣的經紀人和藝人不過是商業合作關係。
    既然你完全罔顧我的利益，那我也沒必要當聖母好心提醒...
    ……
    秘書陳傑帶著江野三人走進別墅一層大客廳。
    林森先豎著拇指一頓誇：“誒呦王總，您這山莊打理得真叫我見識了，剛從花園過來，那跟仙境似的！”
    “王總好。”高鑫緊跟其後。
    王長軍把玩著手中那根沒抽幾口的雪茄，哈哈大笑地說歡迎，姿態比上回在慈善晚宴見到時恣意了許多。
    “王總。”江野淡淡笑著，也打招呼。
    王長軍倏地眸子一亮，衝江野點點頭：“坐。”
    林森掃視著客廳的高級裝飾，挑了其中一副油畫和一個貔貅的擺台，吹捧一番。
    秘書陳傑在旁邊搭腔，唾沫飛濺地介紹那些物件的來曆，渲染著故事色彩。
    “剛從外麵過來，你們留意那很大的棚子沒？”陳傑傲嬌地抬著下巴，“那是我們王總的觀賞魚展廳，吃了飯帶你們參觀參觀。”
    高鑫望著王長軍手裏的雪茄，看茶幾有打火機，想再給他點上。
    沒料到手剛伸出去，王長軍就自己拿起火機點上了，胳膊擋了下高鑫，瞥都沒瞥他一眼。
    高鑫尷尬地停了一秒坐回沙發，林森趕忙換新話題緩和氣氛。
    實際打江野進屋那刻起，王長軍的視線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過。
    他把打火機拋在茶幾上，連著深吸了兩口煙，才緩慢吐出口中的霧。
    看向江野的目光，既直接又複雜。
    王老板閱人無數，什麽當紅男星、青春偶像、白淨大學生...
    美則美矣，但見多了，難免覺得油膩女氣。
    眼前這位，氣質是真不一樣。
    在慈善夜第一回見到，江野就給王長軍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西裝革履，英俊挺拔。
    一張頗有距離感的清貴麵孔，硬朗利落，有男人味，再多諛詞形容也是恰如其分。
    ……
    過了會兒，廚師準備完畢。
    待客的大長桌，今天這頓，全套按西式禮儀來的。
    吃完午飯，又開始品酒。
    王長軍很隨性，叼著一根煙，翹腿而坐，不倨傲也不端著平時的威嚴。
    高雅的，低俗的，什麽都聊。
    林森態度恭敬，陽奉陰違。
    高鑫則分享了自己錄製戀綜時的八卦，借著酒精壯膽，發揮了幾句，其餘話題基本插不上嘴。
    江野一直聽著，不怎麽主動開口。
    談及行業發展，王長軍問他對一些問題的看法，音樂啊電影啊，他就簡單聊聊。
    本以為娛樂圈這種小偶像大多智力短淺，沒想到江野很多話說到點子上。
    王長軍愈加求之若渴了。
    “林總監，瞧你這臉紅得，不勝酒力啊。”秘書陳傑熟悉自家老板的節奏，“喝了酒也沒法開車，要不我先送您回去？”
    林森秒懂，配合道：“誒呀，我這酒量是真不行。
    得罪了，王總。明兒一早還得趕飛機，我就先回去了，讓他們倆年輕人陪您繼續聊，喝個盡興...”
    江野見狀，心裏有些打鼓。
    什麽鬼？
    林森太反常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不了那麽多，隻能先靜觀其變了。
    王長軍大手一揮，林森和陳傑就先離開了。
    房間裏隻剩下三人。
    高鑫對這情形也是始料未及，又不敢魯班門前弄大斧，不自量力，所以隻低著頭悄默聲吃東西。
    王長軍憋著等這個機會很久了。
    林森二人走後，他大大方方地打量起江野來，跟審度獵物似的，越瞧越滿意，越滿意越忘乎所以。
    “剛才小林在，我也不好說。”王長軍起身，直接挨著江野坐下。
    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距離，江野忍著不適，假裝拿東西，稍微站起來挪了挪身子。
    王長軍自顧自繼續：“天佑現在給你什麽價？你簽到我公司來，立馬給你翻倍。”
    江野愕然。
    先予後取，王老板若碰上自己感興趣的獵物，一向大方得很。
    “別說什麽主持人，天佑太小家子氣。隻要你答應來我這兒，天王、影帝也不是問題...”
    王長軍眯著眼，曖昧的目光在江野身上四處亂竄，說著還得寸進尺地把手放在了江野大腿上，緊緊黏貼著，一點點往上摸，不安分起來...
    江野暗罵了數聲艸！
    真特麽髒！
    製止住對方，就一秒，卻差點將王長軍的腕骨捏碎...
    “你想太多了，王總。”江野一把推開王長軍站起來，像是出鞘的劍，充滿鄙夷地低吼了一聲，“恕不奉陪！”
    江野起得猛，連帶著餐布上他用過的餐刀一起掉下來。
    帶柄的德國牛扒刀鋸齒緊密，掉落時刀鋒好死不死，偏就滑到了王長軍藏在桌下的手指。
    王長軍盛怒，紅了眼順手舉起一個酒杯，照直衝著正往門外走的江野砸了過去。
    “今天你但凡要是敢走出這個門，娛樂圈從此再無你容身之地。
    留下，我剛說的全都作數。
    主持人是你的，眾行投資的新電影男一號也是你的，你可想清楚了。”
    江野身體靈活，快速躲開了王長軍砸來的酒杯。
    聽他嗶嗶完，側過臉不屑地哼笑一聲：“誰特麽稀罕。”
    江野啪地一摔門，一路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山莊。
    “淦...”
    王長軍抬手揮起桌上那價值幾十萬的紅酒，大力朝門口砸了過去。
    砰地一聲，紅酒濺了滿地，可王長軍的怒火卻一點也沒消。
    高鑫簡直嚇傻了，肩膀不自覺地顫抖蜷縮起來。
    王長軍腦子裏最後一根保險絲也噌地斷了。
    他站起身，惡毒地俯視著高鑫，就像看芸芸眾生一螻蟻，而他必須要找回高高在上的感覺，找回被江野踐踏的自尊。
    “你也想違逆我？”王長軍問。
    高鑫已然失去了語言組織能力，被懾得怔愣著說不出話。
    王長軍一股惡氣無法釋放，狠狠扯著高鑫的頭發往下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