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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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緊滾聽見沒?”
    成澤深呼了口氣,往上擼了擼袖子,準備一打四。
    蔣律師怯懦地往後退,並把成澤擋在了自己身後。
    “把錢退給我委托人,我們馬山就走。”
    “沒錢,有錢也不該我們還,趕緊滾。”
    衝到前頭的平頭男推了蔣律師一下。
    蔣律師踉蹌了一步險些踩到成澤的腳。
    成澤正打算繞開蔣律師開打,卻不料蔣律師的胳膊突然“橫掃”了過來,一下把他推離了糾紛中心。
    成澤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肌肉密度比這幾個愣頭青大多了,真打起來並不會吃虧。
    可他沒想到,自己反被身前的蔣律師輕鬆推到了一邊。
    成澤心道:“這小子看起來其貌不揚,力氣倒是大得驚人,沒準也是個練家子。”
    “有話好好說,動手的話性質就變了。”蔣律師哈著腰裝出一副求饒的樣子,“別推別推,沒拿到錢我們是不會走的。”
    幾個人更加肆無忌憚,一人一邊抓著蔣律師的胳膊使勁往外拽,另外兩個在後麵推蔣律師的後背。
    其他員工像是見怪不怪了,有的玩手機,有的看電腦。
    成澤正欲上前幫忙,隻見蔣律師突然發力掙脫了兩人的手,後麵的人仍使勁推他,他失去平衡就這樣倒了下去。
    “哎呀,腿折了,我腿摔折了。”蔣律師躺在地上痛苦地捂著小腿。
    成澤:“……”
    這明顯是碰瓷吧!
    “疼啊——疼啊——腿斷了——”
    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開始用眼神交流,誰也不敢再碰蔣律師一下。
    誰推的?
    我推了,他也推了,可他就摔個跟頭,總不至於把腿摔折。
    你們倆怎麽也沒抓住他?
    我看這貨就是來碰瓷的。
    不行報警吧。
    報個屁,你倆推了,他摔了,警察來了咱也沒理。
    那怎麽辦?不能讓他一直在這兒嚎啊。
    “蔣哥,你的腿,沒事吧?”成澤蹲下來,將信將疑地問。
    “斷了,肯定斷了。”蔣律師疼得直冒冷汗。
    成澤見他不像是裝的,急忙挽起他的褲腳,小腿上有一道鮮紅的劃痕,周圍皮膚已經腫了起來。
    “真斷了!我打110。”成澤拿出手機就要報警。
    “等下。”蔣律師攔住了成澤,“我委托人的事還沒結呢。”
    其中一人指著蔣律師破口大罵:“你個臭不要臉的,別給我裝,我見過碰瓷的,闖到我家裏碰瓷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你要是早給我退錢,我能摔嗎?哎呀疼——”
    “你可別給我裝了,摔了一跤就能把腿摔斷?”
    蔣律師的嘴角露出一抹如老狐狸般狡黠地微笑,他指了指剛才摔倒的地方。
    四五捆長方形的鋁合金建材堆在一處,邊角十分鋒利。
    一個人走過去蹲下來摸了摸放在最上麵的那塊建材的後緣,上麵沾著血。
    他咬著牙回頭怒視著其餘三人。
    “說說怎麽辦吧?是先上醫院給我治腿,還是先退房租?”蔣律師問他們。
    “就破了點兒皮你就要上醫院,你這明擺著訛人。”
    “腫這麽高不去醫院行嗎?裏麵肯定斷了。”蔣律師指著自己的小腿篤定地說。
    “沒斷。”
    “斷了。”
    “沒斷。”
    “唉,這樣下去也沒意思,報警吧,咱們在警察同誌的陪同下去醫院,反正除了婦科,能做的檢查我一樣都不會落下,錢當然你們出。要是腿真斷了,那你們就是故意傷害,根據我的傷情判斷,應該是處3年以下,拘役或者……”
    “別別別……”
    先不說腿斷沒斷,這痞子律師萬一心肝脾肺腎全檢查一遍,這些費用加起來著實不少,還沒算上誤工費之類的呢。
    四個人臉色一變,合力把蔣律師抬到了椅子上。
    “剛才我們是不小心。”
    “大兄弟,都是無心之失。”
    “其實我也不是得理不饒人,關鍵我那委托人……”蔣律師為難地說。
    “按合同退錢唄,好說。”
    “這就對了,做我們這行,都是能和解最好,誰願意上法庭把人往監獄裏送?”
    “明白。”一個人拿來了創可貼。
    “這小玩意得貼十個八個的。”蔣律師抱著雙臂,挨個打量他們,“這會兒好像不那麽疼了,但是不能保證裏麵斷沒斷,這樣,你們給我拿1000塊,我去醫院拍個片,要是皮外傷,我自己就抹點藥,剩下的就算誤工費、營養費了,要是斷了……”
    “肯定沒斷,大兄弟你吉人天相。”
    “就是被那個邊角刮了一下,斷腿不至於。”
    四個人臉色煞白,真怕這小子訛上自己。
    蔣律師想了想說:“行吧,先退房租,再賠我1000塊,今兒就先結了。”
    轉完賬,他們客客氣氣地送走了蔣律師和成澤。
    “慢走,以後也結了,互不相欠。”
    出租車上,蔣律師將租房款轉給了成澤,想到剛才那幾個人的囧樣,忍不住笑著說:“這1000我就不給你了,得自己留著,疼死我了。”
    成澤擔心地問他:“腿沒斷吧?”
    蔣律師說:“斷了。”
    成澤忙說:“那趕緊去醫院,再說你讓他們賠1000也不夠啊。”
    蔣律師無所謂地說:“1000不少了,醫院不用去,我回酒店重新固定下就好。”
    成澤忽然反應過來:“你這條腿早就斷了?”
    蔣律師笑他後知後覺:“你才知道?跟無賴打交道,你就得比他更無賴,我一進門就發現那堆建材了,摔到那上麵正好。”
    “若是屋裏沒那捆建材呢?”
    “那就門口的台階,摔下去效果一樣。”
    “你這老狐狸。”
    “遇事不能總靠拳頭,多動動腦子。”他懶散地向後靠去,嘟囔道,“正休病假呢,就被瑩瑩喊來幫忙,哎呀,命苦啊——”
    “不去醫院真的行嗎?”
    “沒事,本來也快好了,剛才一直踮著腳走路呢,送我回酒店,明天我就回去了。”蔣律師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加個微信,以後有事找我,看在瑩瑩的麵子上,能幫我肯定幫。”
    “蔣哥,謝謝你。”過了一個紅綠燈,成澤才說。
    蔣律師揚起嘴角,伸手揉了揉成澤的發頂。
    “叫蔣叔也行,我都36了。”
    “……”
    校園裏的路燈星星點點地亮了起來,泛著溫暖柔和的光。
    寒流已過,才幾天的工夫,杏花就一簇接一簇地綻放,每棵樹下都有一小堆凋謝的花瓣,就像鋪了一層薄雪。
    夏天不忍踩踏它們,獨自在小路中間慢悠悠地走著。
    她的檢查結果出來了,跟夏熙不匹配。
    是時候跟金妍攤牌了,可夏天卻不知該怎麽開口好。
    尤其當主任跟她講了供肝者可能會出現的後遺症後,一種罪惡感就堵在心口久久不散。
    金妍是表妹,本就隔著一層,就算兩人匹配上了,真要拿她的未來冒險嗎?
    “為什麽我不匹配?沒道理啊。”夏天煩悶得想大聲叫出來。
    忽然,一陣歡呼聲隱隱地傳了過來,安靜片刻後,一曲弦音悠悠奏響。
    琴聲清脆悅耳,空靈縹緲,就像是專門為她彈奏的。
    夏天夾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自覺地跟隨著他們的步伐前行。
    琴聲越來越近,激蕩時如一杯解憂的烈酒,緩和時像戀人親手泡的蜜茶,濃情又沁人心脾。
    走著走著,夏天發現已隨人流來到了操場,操場中央搭建了一個又大又漂亮的舞台,琴聲就是從舞台中央傳出來的。
    舞台周圍坐滿了學生,這一曲結束後,掌聲如浪潮般響起。
    “原來是古箏社演出。”夏天遠遠看著古箏的演奏者——成澤,輕咬了下嘴唇。
    一股相思之情在胸口悄悄蔓延。
    “好久不見,過得好嗎?”
    “有這麽多擁護者,看來你過得不錯。”
    “阿澤,我有點想你。”
    夏天的目光倏地從舞台上移開,不能由著自己繼續胡思亂想。
    你就不配擁有好東西!
    在夏天小時候,李麗娟經常這樣對她說。
    媽媽為什麽跟自己說這樣的話,夏天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家裏的好東西要先給大哥,自己和二哥隻能得到大哥挑剩下的,或者不要的。
    夏天走出操場,直到聽不見喧鬧聲,才找了一個木凳子坐下。
    這一路,就像是走出夢境,跨入現實,一切重回起點。
    該不該求金妍去做配型?
    為了救一個人而搭上另一個人的後半生,合理嗎?
    嗡嗡——
    微信響起。
    小姨:你爸的電話我托人問到了,你怎麽想起聯係他了?
    夏天:有點兒事想問他。
    小姨:天天,你不會缺錢了吧?
    夏天:沒有,就是想問些事情。
    小姨:哦,缺錢跟小姨說,你爸是個無情無義的鐵公雞,什麽事都別指望他。
    夏天:嗯,我知道。
    就算再無情無義,也不能看著自己的兒子即將死去,卻無動於衷吧?
    先求夏國軍,如果他也配型失敗,再找金妍。
    想到這兒,夏天總算鬆了口氣,她正準備回寢室,忽地眼前一亮,對麵的杏花開得正豔,如團團火紅的雲彩掛在樹梢,她頭頂的杏花顏色略淺,白中透粉,飄飄似雪。
    “你怎麽不多看一會兒?”成澤的聲音很輕,怕吵到花朵似的,“我彈得不好嗎?”
    “你怎麽知道我去了操場?”夏天還沒從驚愕中反應過來,他不是應該在台上演出嗎?
    “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你了,等下……”成澤的電話響了起來。
    “阿澤你幹嘛去了?”
    雖隔著幾米遠,夏天仍聽到了孫香香的怒吼。
    “香香,我這兒有點兒急事。”成澤沒有過多解釋,就掛了電話,“天天,聽說你被中介騙了?”
    “妍妍告訴你的吧?其實也不算騙,那人說以後會還我錢的。”夏天歎了口氣,這話連她自己都不信。
    成澤慢慢走近,抬起手在她頭頂掃了兩下。
    “花瓣都落你頭上了。”
    “沒……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