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領證,買表,上海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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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十五,冬日暖陽。
    小河中心化了凍,水流嘩嘩。可河邊依舊是厚厚的凍層,堅固到能站人。
    老屋翻新忙完了,今兒熊剛和師傅們不用再來了。
    一大早,吳遠抄起掃把,把院子一掃,確實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緊接著,輕工市場的人就把貨送上門了。
    吳遠仔細點了貨後,這才把尾款付清。
    輕工市場的人剛走,楊落雁便騎著坤車進了院。
    而後春風得意在院子裏多騎一圈,生怕吳遠看不出她今兒從頭到腳都換了新衣服。
    “這身衣服真漂亮!”
    楊落雁輕盈如燕子落地:“我媽給我置辦的喜服,特地穿過來給你瞧瞧。”
    “咱媽的手藝沒的說。何況你人漂亮,穿什麽都好看。”
    “油嘴滑舌!”楊落雁滿臉欣喜,隨即從裏兜裏掏出一遝子大團結。
    “這是?”
    “你下的彩禮錢,我爹早就給我了。我看你辦婚事緊用錢,就拿來給你。”
    “那不用,這錢暫時還用不著,你好好收著。”
    “真的?”
    “假不了。”
    吳遠將送上門的貨理出來,其中大紅色的布料交給楊落雁。
    而後從東屋拿出席夢思的草圖,把床墊罩子的尺寸報給了楊落雁。
    楊落雁一把搶過草圖:“這究竟是什麽?”
    “席夢思,聽說過沒?墊在床上,特別軟和。”
    “你一個木匠,居然連席夢思都會做?天哪,還有什麽你不會的?”
    “我說過,要給你一張最好的婚床。當然要說到做到。”
    “你做的已經夠好的啦。”
    弄清楚床墊罩子的樣式和尺寸後,楊落雁放下飯盒,迫不及待地回家踩縫紉機了。
    吳遠加班加點、沒日沒夜地為婚床忙活,她指定也不能拖後腿。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吳秀華承擔了幺弟婚事的所有籌備工作,從各種采買,到四處發請柬,忙得不亦樂乎。
    這期間,外頭說啥的都有。
    傳的最多的,說吳遠娶了村支書的掌上明珠,那是高攀了。
    這話沒什麽錯,吳遠並不介意。
    可還有人到處傳他入贅楊家,這特麽就純扯淡了。
    楊支書有倆親兒子,輪得著他入贅麽?
    好在吳遠手上活兒一直不斷,沒工夫去計較這些事兒。
    婚床做好了,席夢思也接近完工。
    這期間,還有人找上門來定做組合櫃的。
    說是看了劉主任家的樣品,專程找過來的。
    劉主任就是買他第一套組合櫃的機關幹部,當時上門安裝之後,特地留了地址。
    這下好了,三套組合櫃,定出去兩套。
    生活有盼頭。
    小年過後,臘月二十五。
    頭夜又下了一場雪。
    氣溫驟降,水缸裏的冰又厚了一層。
    楊落雁終於把她鼓搗了十來天的床墊罩子帶來了。
    小兩口把床架子、床墊子以及床墊罩子,一股腦搬進早已騰出來的堂屋東廂。
    開始現場安裝。
    兩米二寬的大床,這尺寸在村裏也是絕無僅有。
    加上真皮靠背,以及床頭床尾的鋥亮五金件,一看就很洋氣高端上檔次。
    等到兩人一起把床墊子套上罩子,往床上一擺。
    不止長寬嚴絲合縫,而且厚度分毫不差。
    “喜歡嗎?”
    “喜歡!”
    伴隨著一聲歡快的叫喊,楊落雁呈大字型撲上床。
    才發現裏頭裝了那麽多彈簧的席夢思床墊,竟然一點都不膈人。
    翻身滾動,動靜也不大。
    吳遠這才注意到,大紅的床墊罩子上,繡了好多花兒,爭奇鬥豔的。
    愈發喜慶了。
    怪不得鼓搗了這麽多天。
    “你也躺上來試試!”
    楊落雁興奮地相邀,等到吳遠睡到她身邊,一側臉,呼出的氣息都噴薄到她耳邊時,她才意識到不對,俏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兒。
    吳遠看得癡了。
    正自心猿意馬之時,大門口傳來吳秀華的聲音:“幺弟,幺弟你人呢?”
    等到倆人心虛地跑出屋去,吳秀華才後知後覺地問:“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倆了?”
    “沒有沒有,三姐。”
    楊落雁臉皮薄,極力否認。
    “就算打擾也沒關係,反正後天你倆結完婚,有的是沒人打擾的時間。”
    吳遠隻是憨憨地笑。
    “行了,你也別笑了。今天你倆去領證,順便到縣裏百貨公司給落雁買塊上海表。落雁嫁到咱家,總不能什麽都不添,讓外人看笑話。”
    吳秀華說著,塞給吳遠200塊錢。
    楊落雁連說不用不用。
    可也攔不住吳遠接下來。
    反正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也不差這一百二百的了。
    平日裏無人問津的百貨公司,充斥著來采買年貨的人。
    這兩年不少人外出倒貨掙了錢,冰箱、電視機和洗衣機櫃台前,圍了不少人。
    吳遠替楊落雁選了塊上海牌坤表,又添了雙皮鞋後,兜裏隻剩下20塊。
    路過家具櫃台,看到進口的席夢思,竟然標價2000塊,楊落雁著實驚到了。
    驚訝之餘,楊落雁不由自主地昂首挺胸起來。
    再看向那些買冰箱電視機洗衣機的人,就沒多少羨慕了。
    隻要咱男人能幹,添這些東西,還不是早晚的事?
    回程路上。
    楊落雁斜坐在後座上,抱緊了吳遠。
    村裏有人說吳遠的閑話,說他高攀自己,殊不知身為當事人,她有多幸運。
    不過媽說得對。
    這事自己偷著樂就行,沒必要嚷嚷著讓別人都知道。
    二八大杠一路到了運河閘,開始下坡。
    雪後的路麵有些結冰,吳遠載著人,控製著速度,一路溜得很慢。
    直到拐過船閘,到下一個轉彎口,突然停下車來。
    吳遠雙腳撐著地,衝路邊努了努嘴道:“看看這邊的家具。”
    楊落雁不明就裏地下了車,看看路邊唯一的家具攤,都是舊家具,而且不少破損的。
    一看就不是正經的家具攤。
    真買到不結實的,回頭再想找人,連門都沒有。
    轉念一想,吳遠就是木匠。
    家具的好壞,他一眼便知,自己還擔心個什麽勁兒。
    吳遠支好車子,蹲下來,仔細打量這些可以稱得上文物的家具。
    從那工藝和雕刻手法上來看,可以確定這些都是出自香山幫匠人之手。
    香山幫匠人,前世他如雷貫耳,甚至還專門搜集過他們的作品。
    誰曾想,在這裏直接遇到這麽一大堆。
    可惜他身上沒錢了,否則直接全包了。
    稍加修繕,日後賣給識貨之人,絕對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