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墨君，參見王上。”
    墨府的一處側堂之中，墨君匆匆趕來，躬身朝著麵前的嬴政行了一禮道。
    正在側堂內品茶的嬴政見到墨君到來，頓時伸手虛托道：“聖平君不必多禮，此次我是微服出巡，出門在外，聖平君稱呼我為“趙先生”便可。”
    “是！”
    墨君應道。
    說完，又看向一旁的蓋聶與趙高，拱手道：“蓋先生，趙內侍，兩位有禮了。”
    “在下（奴才）見過聖平君。”
    蓋聶與趙高同時朝著墨君回了一禮。
    各自見完禮後。
    嬴政這才笑著繼續道：“聖平君這次可真是給了我一個好大的驚喜啊！”
    墨君微微疑惑：“趙先生指的是？”
    “雖說之前我就已經聽聞漢中郡在聖平君的治理下，蒸蒸日上。但直到這次親眼所見之後，我才發現聖平君之才，還是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料之外啊！”
    嬴政接著感歎道：“實在沒想到，區區一群商賈，在聖平君手中竟能發揮出這般驚人的作用。若是有朝一日，我大秦境內所有平民百姓都能過上如今漢中百姓的生活，那我就算死，也可無憾矣。”
    墨君拱手道：“請趙先生放心，會有那麽一天的。”
    嬴政大笑道：“哈哈哈······那我就借聖平君吉言了。”
    笑完之後。
    嬴政微微收斂神情，又道：“聖平君以為，漢中郡如今實行之法，若是推廣到全國，能否發揮出同樣的效果？”
    墨君聞言，微微沉默了一陣，隨後還是搖了搖頭道：“很難。商賈就像是一群永遠無法馴服的烈馬，想要驅動他們，唯有使用韁繩與鞭子。”
    “可如今秦國境內的烈馬數量奇多，但結實的韁繩與鞭子卻很少。”
    “漢中地域很小，所以在下可以‘圈地養馬’。但若是貿然推廣全國的話，那麽這群烈馬很容易就會脫韁而出。”
    “要想以商賈帶動秦國發展，唯有徐徐圖之。”
    嬴政聽完，頓時忍不住歎了口氣。
    表情看起來有幾分遺憾，也有幾分不甘。
    其實墨君所說的這些，他又何嚐不明白，若非如此，嬴政之前也不會在漢中郡每月上繳二十多萬商稅後，依舊堅定否決了‘重用商賈’的想法。
    可是這次前來漢中一行後，嬴政的這個信念卻忍不住動搖了。
    沒辦法。
    實在是漢中這邊開辟商業市場後，發展的速度太快了。
    嬴政以前也曾路過幾次漢中，而那幾次路過的時候，漢中帶給嬴政的第一感覺就是‘貧窮’。
    當時的漢中，放眼望去，就連找幾個能吃飽飯的人家都不容易。
    然而現在墨君來到漢中不過短短一年，整個漢中的變化，就算用‘翻天覆地’四個字來形容也不為過。
    所以哪怕在明知道結果的前提下，嬴政還是忍不住懷揣著一絲希望，問了這一句。
    但得到墨君的回答之後，嬴政也算是徹底死心下來。
    曆史上。
    關於嬴政老年時昏不昏庸，還有待討論。
    但毫無疑問的一點是，年輕時的嬴政絕對和‘昏庸’兩個字搭不上邊。
    “看來秦國未來的路，還是任重道遠啊！”
    嬴政感歎了一句。
    而就在嬴政這番話剛剛說完，隻聽見墨君忽然話鋒一轉，開口道：“不過······如今的秦國雖然無法在商賈這條路上通行，但在另外一條路上，或許能有新的發展。”
    “哦？什麽路？”
    嬴政眼神一亮，看向墨君道。
    墨君並未立即回應，而是微微抬頭看了眼嬴政身後的蓋聶與趙高。
    或者說。
    他主要看的就是趙高。
    見此。
    嬴政也立刻明白過來，下令道：“趙內侍，你先退下吧！我想和聖平君單獨談談。”
    “是！”
    趙高目光閃了一下，隨後恭敬的應了一聲，低著頭退出了房間。
    ······
    待到趙高離開之後，墨君這才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本書冊，遞給了嬴政。
    “此為何物？”
    嬴政帶著幾分好奇的接過，發現這是一種自己從未見過的材質。
    拿在手上很輕盈，看起來有些像是一塊塊白布縫合在了一起，但摸起來卻又比白布更硬，也更有韌性。
    而當他翻開書冊，看見上麵書寫的一個個整整齊齊的大纂字體後，嬴政先是一愣，緊接著瞬間瞳孔一縮。
    “墨卿，這莫非是······”
    “王上盡管一試便知。”
    未等嬴政把話說完，墨君已經提前遞過去了一根毛筆。
    嬴政呼吸微微一滯，隨後接過毛筆，將書冊翻到後麵幾張空白頁，小心翼翼的沾了一點墨水，在上麵寫了一個‘嬴’字。
    當看見‘嬴’字清晰的出現在書冊之上，不僅是嬴政，就連一旁的蓋聶目光也是微微發生了變化。
    “此為“白紙”，乃是臣最近新創之物。”
    看見嬴政已經激動的臉色漲紅，一副連呼吸都快停止的表情，墨君也是適時給出了解釋。
    “墨卿，此物······造價幾何？產量如何？”
    嬴政一隻手死死按著桌子上的書冊，雖然語氣還盡量保持著平靜，但任誰都能看出他此刻正在強行壓製自己激動的心情。
    而麵對嬴政的詢問，墨君則是真正的平靜道：“上等紙張雖不易製作，但相比竹簡與獸皮卷，造價至少能便宜百倍，而產量亦能提升百倍。”
    嘩啦~
    下一秒。
    隻見嬴政倏然站起身來，眼神激動無比道。
    “好好好······墨卿真乃天人也，竟連這等‘文道聖物’也能創造出來，此物一出，寡人已然可以預料到未來天下文人，諸子百家，盡聚秦國的盛況了。”
    秦國最缺什麽？
    糧食？
    錢？
    嗯！沒錯！
    這些東西秦國確實也很缺。
    不過那都是以前了。
    對於現在的秦國而言，這最缺的東西之一，就是······
    文人。
    秦國數百年來，一直都不缺少武將。
    因為曾經的秦國地處蠻荒，在那種惡劣的生存環境下，唯有武力強大的人才能存活，而文人根本就沒有發展的土壤。
    所以秦國最初的幾百年，國內的文臣數量都十分稀少。
    直到近些年，伴隨著秦國逐漸強盛，這才有他國的文人甘願投效，可即便如此，也改變不了這些文人依舊出身他國的事實。
    而秦國為何文人的數量如此稀少？
    要知道。
    以前秦國的環境差，但現在隨著墨君的數年發展，當下秦國的生活環境，放眼七國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了。
    可即便如此，秦國的文人數量依舊難以增加。
    一是因為知識壟斷，當下時代，大多數知識學問都由貴族階層掌握，根本就流通不到平民手中。
    二是因為知識的傳播，確實很困難。
    最簡單的例子。
    當下用來記載文字的載體，主要就是‘竹簡’和‘獸皮’。
    而這兩樣東西光是本身就價格不菲。
    就像是竹簡。
    一卷好的竹簡需要經曆殺青、風幹、編製·····等等數個環節，才能製作出來。
    售賣出去，光是一卷空白竹簡就需要差不多十幾個大錢。
    而獸皮卷比竹簡更貴。
    若是記載了文字，價格還在在此基礎上翻個幾倍到十幾倍不止。
    這樣的價格，普通人家根本承受不起。
    而且如果真想通過竹簡來學習知識，區區一兩卷竹簡根本不夠用，因為一卷竹簡就算寫滿，也頂多能記載百來個字。
    一套完整的學問，往往都得十幾卷竹簡起步。
    不僅如此。
    竹簡的重量也是一大麻煩。
    古人有‘學富五車’的說法，五車的書籍看似很多，但如果上麵裝載的都是竹簡，實際上壓根記載不了多少知識。
    所以這種種原因加在一起，導致在當下這個時代，想要大規模傳播學問與知識，根本就不現實。
    而連最基本的傳播都做不到，自然也不可能培養出多少文人才子。
    可如今，隨著‘紙張’的發明，所有傳播的問題，全都可以迎刃而解。
    雖然是首次見到‘白紙’。
    但嬴政與蓋聶卻已經看出了這種新式文字載體的種種好處。
    輕盈、便捷、便宜、清晰······
    如此神物。
    嬴政之前稱其為“文道聖物”，絲毫也不為過。
    嬴政愛不釋手的撫摸著手中的書冊，他實在沒有想到，自己這次前來漢中郡，原本隻是閑著沒事幹，出來巡遊一趟。
    可結果卻在這裏收獲了一樁又一樁驚喜。
    尤其是這種‘白紙’。
    嬴政甚至都可以預想到，一旦以後這種紙張的效果宣揚出去，恐怕天下間的文人異士、諸子百家都會聞風而動。
    等到所有人全都匯聚秦國，哪怕嬴政隻能收服這其中的一小部分，也足以使得秦國的國力瞬間強盛一大截。
    身為君王，嬴政在察覺到‘白紙’用途的第一時間，腦海中便已經浮現出無數種謀劃。
    不過最後。
    嬴政還是看向墨君，問道：“墨卿創造這等神物，可有什麽計劃？”
    墨君拱手回道：“臣確實有一個粗略的想法。”
    嬴政訝然道：“什麽想法？”
    墨君緩緩道：“臣······欲重開稷下學宮。”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