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精通軍陣，擅長防守，有他率領趙魏聯軍堅守陣地，我軍短時間內很難找到機會，所以依本將看，這場戰爭最好的策略還是以消耗為主。”
    “我軍如今糧草充足，後勤穩固，這是一大優勢。”
    “相反。”
    “趙魏兩國因為去年的雪災，導致國內元氣大傷，至今未能完全恢複。隻要我軍堅持下去，遲早能夠找到合適的機會。”
    “以己之長，攻敵之短，這才是兵家要義。”
    秦軍主賬之內，王翦一手撫摸胡須，麵容沉穩，緩緩發言道。
    王翦平時的性格雖然大大咧咧，豪爽不羈，但在戰爭中他的風格一向以穩健為主，充分了解己方長處，洞悉敵方破綻，以己之長，攻敵之短，這是王翦奉行的戰爭要義。
    這次的戰爭起因，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去年冬季大雪災導致北方五國受損嚴重，反觀秦國因為應對及時，外加底蘊雄厚，並未受到太大影響。
    如此巨大的優勢，王翦自然不可能視而不見。
    “王將軍所言雖然有理，但也莫要忘記燕、齊、楚三國的威脅，雖說暫時這三個國家的援軍還沒有消息，但如果將戰爭時間拖得太長，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所謂夜長夢多。”
    “所以依老夫之言，還是集聚兵力，以點破麵，從趙、魏兩國之中先選擇其一，全力將其攻破，這樣一來，就算之後真的有援軍抵達，我們也好有應對的精力。”
    蒙驁同樣摸著自己的絡腮胡，提出了自己的策略。
    他的建議與王翦剛好相反，蒙驁平時沉穩，但在戰爭中的打法卻相當激進，並不準備固守己方優勢打消耗戰，而是想要主動發起進攻。
    所謂的戰爭策略在沒有結果之前，誰也不知道誰對誰錯，因為無論是王翦還是蒙驁，都各有道理。
    兩人相互間誰也說服不了誰，最終將目光投向了主位之上的嬴政。
    嬴政聽著兩人的爭論，看著麵前的巨大沙盤，一隻手輕輕敲著案桌陷入沉思。
    嬴政也算是半個馬上皇帝，並非完全不通軍事，但也正因為嬴政懂得兵法，所以現在反而有些陷入到了兩難之中。
    “那邊準備的怎麽樣了？”
    思索片刻後，嬴政並未回應蒙驁與王翦，反而突然扭頭看向一旁的趙高開口道。
    軍帳內的眾人聞言，也是將目光匯聚到了趙高身上。
    嬴政口中的‘那邊’指的自然就是，這段時間在嬴政與的有意安排下，趙高已經逐漸開始以聯絡人的身份出現在大眾視線之中。
    “回王上，隻需要最後一個契機，那邊就能解決這場戰爭中最大的那個麻煩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比的緣故，在這充滿陽剛之氣的軍中營帳內，趙高說話的聲音與氣質，顯得越發陰柔起來。
    蒙驁與王翦聽到趙高的話語，眉頭都是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
    其實大多數軍中將領並不怎麽看得起趙高，也不怎麽喜歡那種暗中行事的作風，但不得不承認，在這場戰爭中確實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別人或許不清楚。
    但如今在這軍帳內的將領，基本已經或多或少聽說過一點消息，知道燕、齊、楚三國至今還沒有趕來支援，其中有不小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在背後運作。
    “讓他們加快速度。”
    “喏。”
    “至於······”
    從趙高這邊得到的情報之後，嬴政扭過頭便準備繼續與王翦、蒙驁討論戰術，可就在他剛剛張嘴之時，忽然間，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報，啟稟王上，鹹陽急報。”
    斥候的話語打斷了嬴政的話語，嬴政詫異了一瞬，不明白這個時候發來什麽急報。
    “呈上來。”
    “是。”
    斥候將急報取過來，嬴政打開看了一眼。
    下一秒。
    隻見嬴政目光一縮，表情驟然凝固。
    見到嬴政這副反應，蒙驁、王翦等一眾軍中將領相互對視一眼，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忍不住問道。
    “王上，朝中出了何事？”
    嬴政握緊拳頭，須臾後，長長吐出一口氣，掃了一眼軍帳內的眾多將領，緩緩道：“太皇太後她······駕崩了。”
    “什麽？太皇太後她······”
    隨著嬴政說完，蒙驁王翦等人瞬間瞪大眼睛，滿臉驚愕。
    華陽太後駕崩的消息，顯然對於王翦等人而言也是一個極為意外的事情，這無疑是一件足以震動整個秦國的大事。
    不過真要說有多重要的事情，其實也就那樣。
    畢竟華陽太後畢竟都已經這個年齡，就算突然死了，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這不過她在嬴政禦駕親征的時候去世，就顯的稍微有些突然，也有些麻煩了。
    “還請王上節哀順變。”
    “請王上節哀。”
    一眾將領經過剛開始的驚訝之後，很快便開始安慰起了嬴政，不過這種安慰，禮節的作用遠大於心意。
    “諸位將軍都起身吧！”
    嬴政其實也沒有多傷心，不過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
    等到營帳裏的君臣裝模作樣的走過一遍‘流程’之後，雙方的談話才正式進入正題。
    王翦率先開口道：“不知接下來王上打算如何安排太皇太後的葬禮？”
    這句話雖說問的是華陽太後，實際上卻是在問嬴政接下來是打算返回鹹陽，還是繼續留在前線。
    秦國與趙、魏的這場戰爭，不是短時間內能夠輕易結束的，如果接下來嬴政打算留在前線戰場，那就代表著華陽太後隻能先行下葬。
    否則在這樣的天氣下，估計要不了幾天，華陽太後的屍體都要臭了。
    可如果嬴政打算返回鹹陽處理葬禮，那就意味著接下來的戰爭嬴政參與不了了，因為按照禮節，華陽太後死後，嬴政至少需要守孝半年。
    如果選擇前者，嬴政很容易背上一個‘不孝’的罵名，估計到時候就連嬴氏宗族都得派人到前線來催他，畢竟家中長輩的身後事，在當下還是很重要的。
    可如果選擇後者，又很容易對如今前線士兵的士氣造成影響。
    其實嬴政本身在這場戰爭中起到的作用並不算特別大，如今秦軍之中猛將如雲，嬴政雖然懂得軍事，但也隻是半個馬上皇帝。
    正常情況下。
    他在或不在，對於這場戰爭並沒有那麽大的影響。
    可問題在於這次出征前，嬴政已經把‘禦駕親征’的名號打出去了，要是現在戰爭打到一半，嬴政忽然撤回鹹陽。
    就算有充足的理由，可主帥‘臨陣脫逃’終歸是不爭的事實。
    嬴政的目光有些複雜。
    憑良心而言。
    華陽太後去世，嬴政並沒有感到太多傷心，畢竟這段時間這位老人家幹出來的事情，早就已經讓他對自己這位祖母傷透了心。
    隻不過雖然沒有悲傷，可真當華陽太後離世的消息傳來後，嬴政也難免會有幾分感慨。
    “寡人會派一位足夠份量的人，來代替寡人的位置。”
    良久，嬴政開口道。
    嬴政最終選擇了返回鹹陽，不過這不是因為嬴政有多顧及自己的名聲，而是他這次之所以決定‘禦駕親征’，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在自己離開後，在鹹陽之中設下一場局。
    可如今華陽太後去世，已經完全打亂了嬴政原本的計劃。
    再加上前線戰況順利，如今的秦軍幾乎就是壓著趙魏聯軍再打，嬴政繼續留在這裏，除了充當‘吉祥物’之外，本身並沒有太多其他的作用。
    所以與其繼續待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趁此機會返回鹹陽，回去處理朝堂政事。
    至於說他的離開，可能會影響前線士兵的士氣。
    這一點嬴政也做了考慮，隻要接下來找來一位軍中名望很大的人來代替他‘禦駕親征’就行，這樣的人不好找，但恰巧現在鹹陽那邊就有一位。
    “那臣這就派人護送王上返回鹹陽。”
    軍營內的眾將領都沒有因為嬴政的決定有什麽反應，如今戰場上秦軍占據了極大優勢，就算因為嬴政返回鹹陽，導致士氣有所衰落，影響也不算很大。
    ······
    兩日後。
    嬴政的馬車順著新修好的‘水泥官道’一路狂奔，在連續換了七八次馬匹之後，順利趕回了鹹陽。
    得知嬴政返回鹹陽的消息，墨君第一時間趕來交差。
    “總算是能夠交差了，這幾天可累死我了，等這件事結束之後，本君得好好回去歇個兩年。”
    墨君坐在馬車上，低聲嘟囔道。
    回想一下。
    自從墨君封君之後，在漢中待了那麽長時間，來鹹陽做事的次數加起來都不超過十次，每次停留時間基本不超過三天。
    而這次前後加起來，差不多足足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他什麽時候幹過這麽累的活？
    沒多久。
    馬車來到鹹陽宮外，墨君下了馬車走進王宮。
    來到章台宮的時候，嬴政正在檢查這段時間扶蘇‘監國’處理的政事，待到墨君到來之後，嬴政將手中的奏章放下，朝著扶蘇道了一句。
    “扶蘇，你先退下吧！”
    “兒臣遵命。”
    扶蘇恭敬的朝著嬴政行了一禮，路過墨君身邊的時候，又恭敬的朝著墨君行了一禮，當然，墨君也是客氣的還了一禮。
    待到扶蘇離去，嬴政這才看向墨君，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容。
    “這些時日，辛苦墨卿了。”
    “臣不敢當辛苦。”
    “那件事做得如何？”
    “臣已經將一切整理成冊，還請王上過目。”
    為了盡快交差，墨君準備的還是挺充分的，一本不算厚的冊子呈給了嬴政，嬴政打開看了幾眼，前麵都還好，然而當嬴政看到後麵的時候，原本還掛著一絲笑意的臉上，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下來。
    也難怪。
    就算是嬴政在看到墨君的奏章之前，估計也想不到華陽太後居然直至死之前，都還在為了‘楚國外戚一脈’，算計了嬴政一把。
    “寡人······已經知道了，墨卿你先退下去做準備吧！”
    “臣告退······嗯？”
    聽到嬴政讓自己退下的時候，墨君當即就準備離開章台宮，打算返回漢中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以彌補自己這段時間加班損耗的精力。
    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忽然間，他察覺到了嬴政話語中的一些‘語病’。
    “敢問王上，您剛才說的準備，是什麽意思？”
    “嗯？莫非寡人還沒宣詔嗎？”
    聽到墨君的詢問，嬴政也仿佛清醒過來一點，詫異的看了一眼墨君，隨即道：“寡人此次返回鹹陽處理太皇太後葬禮，無法親臨前線，所以就煩勞墨卿代替寡人去一趟前線戰場吧！”
    墨君：“？？？”
    你特娘的這是讓我加班加上癮了？
    “這······王上，臣在文官，不通軍事啊！”
    墨君還想要再掙紮一下，人是有惰性的，之前為了能夠爬上高位享受生活，墨君可以在南郡、鹹陽、漢中到處亂跑。
    然而現在墨君已經功成名就，而且都已經享受了那麽長時間的奢靡生活，整個人早就已經被腐化了。
    他現在隻要繼續待在這個溫柔鄉裏直到老死。
    “無礙，前線自有幾位上將軍坐鎮，軍事方麵，墨卿哪怕隻是‘略懂’也無妨，到時伱隻需要代替寡人的職責便可。”
    “這，臣遵命。”
    既然已經說到了這一步，那墨君自然也無法可說。
    “不過既然此次已經去了前線，那麽臣也請求王上，可以讓臣帶一批‘秘密武器’前往戰場，臣希望能找機會順便做個實驗。”
    “哦？那種‘秘密武器’已經製作完成了嗎？”
    嬴政聽到這裏，眼中微微一亮，難得多了幾個興趣。
    “還未徹底掌握製造技術，目前這一批也隻是‘樣品’而已，趁著這次戰爭，臣剛好可以趁機收集一些數據。”
    墨君很不想加班，不過既然這個班已經逃不掉，那索性就趁此機會，把之前積攢的一些事情，剛好一起全部處理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