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走出。
    黑羽眼中的震驚之色依舊沒有完全消散。
    最後，他實在忍不住問道：“大人，這場手術真的能夠成功嗎？”
    “五成概率吧！”
    墨君懶洋洋的打了個嗬欠，隨口道：“這場手術畢竟用了一點······嗯，算是作弊的方法，所以成功率會稍微高一點。不過這次如果能夠成功，就能為後續其它相同或者類似的手術提供經驗，直到某一天，或許就能夠“不作弊”完成手術了。”
    黑羽對於醫術的了解畢竟有限，他不太理解墨君所說的“作弊”是什麽意思。
    但當他聽到這場手術真的有可能成功的時候，那雙一向沒什麽太多情緒的眼眸，瞬間瞪的溜圓起來。
    好一會兒。
    才見黑羽忽然輕歎道：“感覺就跟做夢一樣，自從跟著大人以後，短短十幾年，整個世界都突然變的有點讓人不認識了。”
    墨君拍了拍黑羽的肩膀，笑道：“哈哈···怎麽樣？現在的生活是不是比你以前當殺手的時候精彩多了？黑羽啊！這個世界其實很大的，以後要是有機會的話，本君帶你們看看真正的世界是什麽樣的。”
    黑羽微微俯身，輕身道：“遵從您的心願，大人。”
    ······
    典慶孤身一人躺在昏暗的手術室中，臉色很平靜。
    雖說他並不清楚剛才那位秦國的“聖平君”讓別人對他的眼睛做了什麽，但典慶的心中卻並沒有感到太多恐懼。
    事實上。
    典慶早已不會對死亡感到害怕。
    這麽多年來，典慶經曆的事情已經太多太多。
    曾經為魏國效力的時候，典慶在戰場上殺過很多敵人。當然，他也有很多兄弟與朋友都被敵人殺死。
    殺人與被殺。
    似乎從自己的硬功有所成就之後，這樣的事情就已經貫穿了自己生活的全部。
    師父死了。
    但卻並不是死在戰場上。
    披甲門也沒了。
    在數不盡的戰爭中，他的那些師弟師妹們，就算有一身至剛硬功護體，也難以護住性命。
    記得當初魏國被滅的時候，整個披甲門便隻剩下自己和師妹兩人。
    這些年自己一直被軟禁在這裏，也已經好久沒有聽到師妹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她現在究竟過的如何？
    這些年來。
    典慶也曾感到過迷茫，不知道自己殺人的意義，也不知道自己未來的歸宿。
    這似乎是每一個亂世中人不可避免的事情。
    直至十幾年前。
    典慶遇到了一位大敵，在與他的交手中，自己失去了一雙眼睛。
    不過也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因為失去雙眼之後，自己再也看不見很多東西，因此各種煩惱好像也減少了許多。
    魏國被滅後。
    自己成為了一名俘虜，並且被那位“聖平君”帶到了秦國的漢中。
    對於這位“聖平君”，魏國還沒有被滅的時候，典慶就曾不止一次聽說過他的傳聞，這是一個很具有傳奇性的人物，不過當時身處戰場的典慶，卻並沒有過多關注。
    來到漢中之後。
    雖然自己好像並沒有被限製太多行動，但典慶卻從來沒有過逃跑的想法。
    一是因為他感覺自己大概率逃不了。
    二是身為一個瞎子，就算真的能逃走，可他的又能去什麽地方？
    三是雖然魏國被秦國所滅，但出乎意外的是，典慶發現自己心中似乎並沒有對秦國產生太多仇恨。
    也許是因為這些年的經曆讓他明白，這個世上有很多事情真的是身不由己的吧！
    不過雖然沒有逃走。
    但典慶卻也沒有效忠那位“聖平君”的想法。
    這一點有時候典慶自己都想不明白是為什麽？
    或許是因為他對魏國還有一份效忠之心？所以無法逼迫自己臣服秦國之人。
    亦或是，他的內心深處在逃避著什麽？
    不過這些現在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
    說起來。
    典慶發現自己好像還挺喜歡現在的生活。
    雖然偶爾會有些無聊，但這裏的生活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哪怕自己的雙眼早已看不見，可在漢中的這些年裏，光是憑借自己的耳朵，典慶也能聽出這裏的百姓生活的很幸福，並且這裏也很熱鬧。
    甚至比曾經的魏都大梁更加熱鬧。
    或許正是因為這裏的生活太過平靜，所以這些年裏，典慶偶爾也會冒出來一些想法。
    要是自己的眼睛還能看得見就好了。
    別的不說。
    至少可以讓他看見這個被秦國統一後的天下，與以前的天下，究竟有什麽差別？
    是變的好了一點。
    還是變的更差了一點。
    ······
    無盡的黑暗中。
    時間就這麽一點點過去。
    這麽多年來，典慶早已經習慣了黑暗，所以哪怕一個人待著，他也並不感到孤獨。
    這段時間。
    每天都會有人過來，在他的眼睛上做些什麽，似乎像是在換藥。
    而每一次換藥之後，典慶就會發現他那雙原本已經失去知覺的雙眼，便開始逐漸有些發癢起來。
    直到某一天。
    當被人再次幫他換藥的時候，因為眼睛的瘙癢感過於劇烈，使得典慶忍不住睜開了雙眼。
    而就是這一次睜眼，典慶忽然發現，他那雙早已經適應了黑暗與虛無的視線之中，居然多出了一抹光亮。
    發現這一點後，典慶心中當即劇震，下意識伸手摸向自己的眼睛。
    但隨後就被一隻手打掉，並傳來聲音道：“別亂動。”
    典慶終於按捺不住震驚，開口用嘶啞的嗓音說出了這麽多年來的第一句話：“你們···究竟做了什麽？”
    “哦？聽伱說話的語氣，難道說你現在已經能看見了嗎？”
    那道聲音並沒有回答，反而有些驚喜的反問道。
    典慶下意識沉默。
    那道聲音也沒在意，顯然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已經有些習慣了典慶的沉悶性格，自顧自的開口道：“這才過去七天，你就已經能看見了，看樣子你恢複的很不錯。這次手術說不定真的成功了。”
    說話的人難掩自己語氣中的激動之意。
    “手術···是什麽？”
    典慶聽到對方說的話，忍不住再次開口道。
    “手術是我們師父和墨大人一起聯手，創造出來的一種全新的“醫術手段”。你不是想知道之前我們對你做了什麽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之前我們給你做了一場“換眼手術”。”
    “換眼？”
    “沒錯，之前師父就已經給你檢查過，你的眼球早已經萎縮，正常的方法已經無法治療，唯一治好你的方法，就是給你重新換一雙眼睛。”
    說話之人的語氣明顯有些激動與興奮，絮絮叨叨道：“你很幸運，之前師父用囚犯做了很多次實驗，但成功率並不算高。而這次給你治療，乃是師父和墨大人同時出手完成手術，這世上有這種待遇的人，恐怕也沒幾個人了。”
    典慶沒有回話，雖然臉上看似平靜，但此刻他的心中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
    換眼？
    這樣的事情在典慶看來，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短短十年時間，難道現在外界的醫術，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了嗎？
    “你好好在這裏待著，這應該是最後一次換藥。三天後我師父和墨大人會一起過來為你拆繃帶，千萬記住，這三天絕對不能私自拆掉繃帶，也不能走出房間······”
    茯苓絮絮叨叨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後，便離開了這間房間。
    隻留下典慶一人坐在房間裏，他那顆已經十幾年古井無波的心，在今天忽然掀起了一些波瀾。
    轉眼間。
    三天過去。
    這天早上，墨君一早便領著黑羽來到了，之後與藥鬼大師一同走進了典慶所在的房間。
    典慶今天同樣醒的很早。
    等到眾人進入房間之後，墨君便讓人將四周的門簾全都拉起來，讓房間保持在一個有光，但卻很昏暗的環境之中。
    隨後藥鬼大師親自出手，一點點將抱在典慶眼睛上的繃帶拆了下來。
    所有人全都期待的看向典慶。
    可以看出，典慶的太陽穴和眼睛下方的臉部範圍，還有幾道傷疤，不過這些顯然不是今天眾人關注的重點。
    在一群人期待的目光中，繃帶被拆開的典慶緩緩睜開雙眼。
    微弱的光芒刺入典慶的視線之中，雖然墨君已經讓眾人拉上了門簾，但已經瞎眼十幾年的典慶，突然看見光芒，還是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足足適應的半晌。
    待到眼前的光芒逐漸清晰，典慶便看到了站在自己眼前的幾人。
    一共有五人。
    正前方是一名胡須花白，體格渾圓如球的老人。
    在他的身後，分別站著一胖一瘦，兩名體型獨特的青年。
    而在另一邊，則是一名麵容俊朗，穿著一襲白衣，渾身散發著一股懶散氣質的年輕人。
    在他身後，站著一名穿著黑色鴉羽衣的青年。
    “怎麽樣？你能看到我嗎？”
    正當典慶觀察著麵前的五人時，隻見那名體格渾圓如球的老人，忽然滿臉期盼的朝著他開口詢問道。
    典慶的視線轉到他的身上。
    最終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