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空間，光線暗淡，映射著她左肩上的月牙失了幾分清冷，給這夜晚平添出濃鬱的繾綣和溫情。
    帳篷門簾留有縫隙，冷風絲絲鑽入，卻消散不去滿室的熱意。
    她想，如果這時候頭頂能看到星星，一定會更美妙。
    思緒混沌間，聽他低啞地問：“這個刺青，有沒有什麽特殊的含義。”
    嗯？
    雲糯逐漸反應過來，濕漉漉的眸子看著他，怔怔道：“其實你心裏早就有答案。”
    “是我想的那個答案？”
    回應他的，是她主動靠近的唇。
    周崇月手掌來到她頸後，將這個吻加深，加重。
    呼吸交錯後，四目相對。
    她緋紅的小臉上帶著恍然，輕歎，“看吧，我當初到底是有多覬覦你，前腳聽到你解除婚約，後腳就跑去紋身店，完全沒個女孩子的矜持樣。”
    周崇月卻含笑吻上她的眼睛，“糯糯對我的不矜持，讓我感到萬分榮幸，和幸運。”
    “為什麽沒有高興？”
    “同時也很高興。”
    雲糯笑了。
    夜深風高，繁星隱去。
    饜足後的周崇月，拾起外套給她披上，盡管知道可能已經著涼。同時將門簾處的拉鏈敞開，散出裏麵的氣味。
    雲糯轉過頭來，望著他。臉頰的紅潮未褪，略微淩亂的碎發下，那雙眸子依舊清澈和無辜。
    她問：“今晚，是不是你這三十多年來，做過最瘋狂的事？”
    “當然。”他認命一樣，笑著回答。
    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已將近夜間十點，雲糯裹緊衣服把頭伸出去，瞧著夜空星光點點，心裏琢磨要不要給這趟冒險之旅畫上圓滿的句號。
    明天可能一早就得下山，大概是沒工夫看日出了。
    周崇月懂她的心思，大手一伸將人攬過來，讓她靠坐在自己身前，雙臂微微收攏抱著，這樣可以起到更好的禦寒作用。
    女孩腦袋在他下巴處蹭了蹭，軟聲提醒道：“你的手，往旁邊再挪挪。”
    “怎麽，這樣也痛？”他氣息噴灑在耳邊，有些發癢。
    “有點，那種感覺形容不出來”雲糯頹喪地說完，突然想到什麽，緊張道：“我年紀輕輕的，該不會長了腫瘤？”
    周崇月敲她一下，溫聲問：“症狀持續多久了？”
    “大約一周左右。”
    “怎麽一開始沒聽你說。”
    她訕訕一笑，“我以為過幾天就好了，所以沒當回事。”
    “上次躲在被窩裏，是在手機上查病症？”
    “嗯。”
    雲糯連忙解釋道：“就隨便看看，畢竟自己也是學醫的對吧，不能過於聽信網上說的。”
    “等會兒我看看。”
    “你還懂婦科？”
    “這是大學必修的基礎課程之一。”
    哦。
    南大醫學院的婦產科學，更側重於理論。
    她就感到納悶，暗想自己怎麽學了跟不學沒什麽區別呢。
    臨睡前，周醫生的大手隔著她襯衣檢查一圈，雲糯疼的眼淚汪汪，直呼做女生真的太難了，下輩子一定投胎當男的。
    夜裏周崇月失笑，看她實在難受，隻能收手重新把人攬回懷裏。
    見他拿出手機，雲糯問做什麽。
    “谘詢下婦產科的同事。”
    “男的女的？”
    男人捏捏她的臉，寬慰道：“退休多年的老教授，糯糯不用害羞。”
    “周醫生的圈子可真廣。”她感慨。
    外麵風聲作響，趁他谘詢的時候，她仰頭道：“我可不可以把腿放到你身上？”
    “以前沒放過？”周崇月笑著反問。
    雲糯有些迷糊，顯然是不記得了。
    在某人的默許下，她把自己那隻無處安放的腿搭過去，舒服地呼出口氣。
    第一次睡帳篷，特別不習慣，尤其是雙腿。
    看來浪漫是要付出代價的。
    本以為在這種沒有安全感的環境下，人很難入眠，沒想到今晚，她卻比周崇月睡得早。
    女孩蜷在他懷裏，呼吸聲在夜裏綿長而平穩。
    周崇月將被子往上提了提，確保她完全蓋好後，才埋頭在她額間印下一吻，抬手熄掉頭頂的露營燈。
    次日清晨，雲糯揉著眼睛醒來時，發現自己的腿仍搭在周崇月身上，連姿勢都沒變過。
    不僅如此，整張被子幾乎全部裹在她腰間，伸手去摸身旁人的胳膊，冰涼一片。
    “”
    她懊惱地坐起身，將棉被從自己臀底扯出來，然後放輕動作替他蓋好。
    周崇月一般會比她起得早，今天之所以例外，足以證明昨晚的自己，究竟是有多不讓他省心。
    滿懷愧疚靜默一陣，雲糯拿起旁邊的外套穿好，拉開身側帳篷門簾，準備出去瞅瞅日頭升到了什麽位置。
    剛爬過去，腰間多出一隻手來。
    順著那股不輕不重的力道，她跌回到男人溫熱的胸前。
    周崇月的手從她腰間移開，往上順勢捏了捏她的臉，嗓音聽著有些沙啞，問她：“昨晚夢到什麽？”
    雲糯眼睛微轉，全無印象。
    男人胸腔微震，低笑了下，拍拍她腦袋，讓她往旁邊挪挪，因為後腦勺壓到了他的襯衣扣子。
    後知後覺，難怪有點硌得慌。
    “我昨晚是不是說夢話了？”她翻過身來，看著他好奇地問。
    周崇月似笑非笑，卻沒作聲。
    ？？
    完了。
    猛然意識到什麽的雲糯，慢慢扭過頭去，用手捂住臉。
    想起昨晚夢裏的場景，紅暈一下子染上了耳根。
    她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沒關係，就被男朋友看到而已，這裏又沒外人。
    女孩轉過身後，半晌沒有動靜。
    周崇月攬著她起身，拿過外套穿上，手指在她臉頰處碰了碰，溫聲含笑：“臉紅什麽，這不是第一次看你睡覺流口水。”
    流，流口水？
    雲糯傻住。
    搞了半天。
    她忿忿不平地轉過頭來看他，眼神裏帶著鬱悶。
    這人，故弄玄虛。
    可昨晚的夢，確實也沒冤枉了她。
    隻是很奇怪，既然做那種美夢，怎麽會流口水？好丟人。
    然而，下刻走出帳篷，目光不經一瞥，卻發現周崇月煙灰色襯衣上，在胸口的位置，有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
    雲糯默默移開眼睛。
    她什麽都沒看到。
    -
    收拾好東西下山，回到酒店剛好八點半，兩人去樓下吃了早餐，然後驅車返程。
    今天是國慶假期的第三天，回南市的方向車流不多，全程高速暢通無阻，僅僅三個小時，就抵達了出口收費站。
    邁巴赫駛入檀園，雲糯解安全帶時，聽周崇月說：“下午抽時間，帶你去醫院看看。”
    “看什麽？”
    男人的視線落過來。
    她低頭掃了眼某處，一下子回神。
    車尾，周崇月從後備箱裏拿行李，她站在旁邊斟酌道：“其實我可以一個人去。”
    “覺得不自在，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他問。
    雲糯搖搖頭，倒不是因為這個。
    沉思片刻，她赧然道：“我們剛公開關係不久，你就帶我去婦產科做檢查，被同事瞧見，會不會以為我”
    沒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周崇月輕笑，攬著她往電梯走，道出一個事實，“昨晚招惹我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會發生意外。”
    提及昨晚，雲糯自然理虧。
    但她哪肯在這種事情上落下風，硬著脖子問：“難道你不爽嗎？”
    說完，她堪堪愣住，臉悄無聲息紅透。
    這直白又脆生生的一句，讓周崇月啞然失笑。
    電梯門合上，他輕歎口氣，慚愧地點點頭，“我收回剛才那句話。”
    嗯？
    “一個正常男人，在自己心愛的人麵前，更應該直麵自己的生理。”
    雲糯眸子輕轉。
    她是這個意思？
    周醫生好會偷換概念。
    整理行李時，從隔層中拿出老爺子送給她的禮物，才想到昨天隻顧著玩，居然把這麽重要的事都給忘了。
    由此，她把盒子拿到客廳，想看看周崇月的反應。
    但似乎從他臉上，察覺不出絲毫意外。
    “小姨說，這顆佛珠是你五歲大病那年，老爺子曆經艱辛去布藏宮為你求來的護身符。”雲糯語氣鄭重，目不轉睛看著他。
    周崇月將人拉到跟前，手拂開她額前的碎發，溫聲低語：“那二嫂有沒有說，它還代表著什麽。”
    三分之一家產麽。
    女孩笑了笑，揚眉道：“錢嘛，我也很喜歡。但我想表達的意思是，這份禮物算不算老爺子對我的認可？”
    “當然。”周崇月收緊手臂，擁她入懷，“把自己兒子的命都交到你手裏，你覺得，這算不算認可。”
    算。
    周醫生可太會哄人了。
    雲糯輕歎：“難以想象，如果你當年不選擇從醫，而是回去繼承家業，現在會是什麽樣子。”
    “不能想。”
    她仰起頭看他。
    周崇月俯首在她眼睛上一吻，“真到那時，逃不過家族枷鎖，六年前那次落水，大概會成為我們此生唯一的交集。”
    嗯。
    聽完他的話，雲糯頓生惆悵。同時，亦感到萬分慶幸。
    吃過午飯，小睡片刻，周崇月驅車帶她去醫院。
    直接去了住院部婦產科，即便全程戴口罩，一路經過，還是被不少熟人認出來。
    有人詢問，周醫生便說帶小朋友過來做個檢查。
    具體是什麽檢查，大概人家也不會弱智到故意去追問。
    拉上簾子，小小的隔間裏，女醫生示意她解開衣服。
    “脹痛感持續多久了？”
    “一周左右。”
    看診完，醫生摘下手套，寬慰道：“沒有摸到腫塊，以我的經驗分析，存在乳腺疾病的可能性較小，如果不放心，咱們可以再去做個彩超檢查。”
    雲糯鬆了口氣，暗想老天還是眷顧她的。
    最後開了彩超單，從醫技樓過來，已是半小時後。
    檢查結果與醫生說的一致，沒有大礙，隻是平時要注意作息規律，少熬夜，尤其是經期前後，要格外保持心情舒暢。
    “回去試試用毛巾熱敷，如果症狀在半月左右仍得不到緩解，就再來做一次檢查。”
    雲糯點點頭：“好，謝謝廖醫生。”
    臨走前，醫生突然想到什麽，又問她：“平時性生活頻繁嗎？”
    “”
    她餘光瞥了瞥簾子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到底哪種程度算頻繁？
    女醫生笑道：“比如，一周幾次。”
    要這麽具體？
    雲糯立在原地，表情專注，心裏開始搗算。
    遲疑間，簾子外傳來淡淡一句：“三次。”
    空氣靜下來。
    女孩臉紅了，醫生無聲笑了。
    醫生埋頭提筆，唇角微揚，“是我多慮了，周副主任不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
    什麽錯誤？
    可惜對方沒有下文。
    拿著檢查單走出隔間，周崇月就坐在辦公室裏，距離隔斷簾的距離，不足一米。
    他起身接過單子，轉頭跟廖醫生道謝。
    “不用客氣，後續有什麽需要，可以直接來住院部找我，除了單周在門診，其餘時間我都在這邊。”
    聽完對方的話，雲糯微微詫異。
    哪有醫生盼著患者常來的。
    身旁男人卻說：“以後應該會來叨擾。”
    醫生看一眼雲糯，笑道：“那我靜等周副主任的好消息。”
    一來一往，她就是再傻，也能回過味兒來。
    雲糯赧然地扭過頭去。
    到停車場，她坐進副駕駛問：“剛剛廖醫生說你不會犯低級錯誤，是什麽意思？”
    車子啟動，周崇月目視著後視鏡，淡淡笑了笑，“大概在暗示我，平時要對我家糯糯溫柔一點。”
    雲糯呼出口氣，感覺自己已經廢了。
    難道婦產科的醫生，都這麽喜歡打啞謎？
    思緒間，手機輕微震動兩下，拿起一看，是陳佳釀發來的微信。
    【糯米，明天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去滑雪啊？】
    滑雪。
    她埋頭打字：【又去西嶺？】
    【你要是沒意見，我舉雙手讚成。】
    【打住，當我什麽都沒說。】
    【】
    雲糯想著，反正明天周醫生要值班，自己一個人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趁收假最後一天出去玩玩。
    【好吧，明天找個地方匯合。】
    陳佳釀：【你要開車？】
    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那家夥的驚恐和拒絕。
    雲糯笑了笑：【實在害怕就找個老司機壯膽，我不介意多載一個人。】
    老司機
    ？？
    大家提出的坑我看到啦，後麵會慢慢填好。
    關於小姨在機場說，要和三叔單獨談談這個，應該不算吧，其實就是作為長輩，私底下問問兩人什麽情況而已，不用過分解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