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們是正經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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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輪軋響,便如那驚雷一般,擾的人頭疼,雖是晴空萬裏,可在言玉心裏便如陰霾遍布一樣,叫人消沉。
    隻因今日是她的好父親為權勢棄了她的日子,撩起車簾看一看,再有不遠便到王府了,她就要徹底遠離家鄉,從一個縣官小姐變成夏王府的婢女了。
    “老爺老爺!您快看呐!那站在門口的是郡主嗎?郡主親迎啊!”同在車內的繼母崔氏拍打著言玉的親父吵嚷著,兩人一齊撩開車簾。
    前麵不遠處便是夏王府,金製的三個大字掛在府外,向下看,一個看著年紀尚輕,資容卻是絕世的女子立在府門邊,身後還跟著一群謙卑的婢女,那女子也探頭朝馬車邊看著。
    言家這兩位長輩看這女子,無論是外表還是氣度,衣著還是冠帽,都是高門貴女的樣式,便認定這是夏王府的小姐、京城的郡主夏景言了。
    一下馬車,言家那兩個便急匆匆的要拜,跪都已經跪下了,反倒讓那女子著了慌。
    “哎哎哎!言大人,言夫人,您們拜我做甚?”女子向後退了兩步,皺著眉頭。
    這時了,言玉才攙著婢女的手緩步下了馬車,聽這一句,也同自己父母一樣疑惑,傻傻的站在一旁。
    “您……您不是郡主麽?臣等自然該拜。”言家兩個麵麵相覷,都是這身打扮了難道還不是郡主?沒聽說過夏王爺有妻妾啊?
    “奴婢是王府女官陸朝芽,並非郡主。”那女子歎了口氣,果然,與別官拜她的理由是一樣的,又是錯認了,不快的微微躬了下身子作禮,說:“奴婢是伺侯郡主的女官,今日知言玉小姐入府,怕言玉小姐不知王府規矩,特來迎接。”
    “哦……”言家老夫妻倆才尷尬的相互扶持著站起身。
    這下京城可要熱鬧兩天了,原縣的縣官和夫人剛到王府便拜了王府的婢女,還稱其為郡主。
    “言大人將人送到了便回吧,奴婢帶言玉小姐入府便是。”陸朝芽又躬了躬身作送別禮,正常人都知這便是逐客令了,可偏言家這兩位糊塗。
    “陸大人,臣已到王府,該入府與夫人一同拜見王爺才是啊。”
    “不必了,王爺事忙,恐是無時見大人了,大人還是請回吧。”陸朝芽再次躬身作請,言語充滿不屑,她一個婢女都懂的有眼色,原縣的縣官竟不懂。
    “好吧,那老臣便先告退了,請陸大人代臣向王爺問好。”
    “好的,言大人慢走。”陸朝芽再沒了耐心,上前拉上言玉便回了府,再不理會旁人。
    府中十分清靜,便似無人一般,幽靜安寧,言玉審視著府中的一切,辯著方位也認著人,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夏王府中估計也不差,同作女官的陸朝芽在府中尊貴如廝,怕不是善茬,言玉做好了勾心鬥角的準備。
    想想之前特意做了功課的,夏王府共有三子一女,都各有功名,長公子是夏王爺,為人溫文爾雅,都說是好相處的,二公子是侯爵,為人刻板,脾氣還有些差,但也是對事明察秋毫,十分正直,三公子是將軍,年輕氣盛,平時貪玩些,可也不是浪得虛名,小小年紀便攻下過數座城池,為人也好相處。
    這都不是事兒!言玉不是個好惹事的人,素來是中規中矩,想必也惹不到三位公子,隻是這王府中,還有一個郡主。
    也是聽了外界傳聞,安寧郡主夏景言,年方十三,琴棋書畫樣樣不會!十八般武藝倒是精通!人家別的姑娘是時長請師傅教導歌舞,她是時長擺擂台比武,她下手又沒個輕重,總將那些放大話的各家公子們打的鼻青臉腫,還得叫人抬著回府,而且還有說是她蠻不講理,別人說不得她一兩句,就會被降職的降職,流放的流放,三位公子也就偏寵著她,什麽都向著她來。
    言玉來到王府,誰都不怕,就隻怕她,看看陸朝芽便知曉了,一個郡主的女官,穿得如此高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郡主呢!平常的婢女,哪怕是在宮中伺候陛下的,也沒有敢如此的,這是禮數的問題,然而夏景言卻不管不顧,為了自己開心,執意要婢女陸朝芽與她同服,可想而知郡主夏景言究竟有多跋扈。
    扭頭偷偷看一眼,陸朝芽昂首挺胸,步行緩慢,倒真有那郡主的氣質,注意到言玉的眼神,陸朝芽也回過了頭。
    “這是我最後喚您一聲言玉小姐,從前往後您便隻是王府的女官,從前的一切如今便都要改了,按王府的規矩來。”陸朝芽的口氣很是傲氣,不過她也確有傲氣的資本,誰叫是郡主身邊的紅人呢。
    言玉應了聲是,耳邊又傳來身後婢女們的竊竊私語,雖聽不清內容,但也可想而知。
    “你不必對我謙恭,王爺說了,你我二人從今往後都是女官,平起平坐。”陸朝芽瞧了言玉一眼說著,“聽聞你已過及笄,那便是長我兩歲,大家都是做女官的,從今往後便都是一家人,我便喚你聲姐姐,進了王府應先拜見四位主子,王爺和侯爺此刻恐怕在忙公務,我們不便打擾,所以我們便先去拜會將軍,你可識得?”
    “畫裏見過,夏將軍年少有為,是東江一品將軍,攻下過數座城池,民間多有傳聞。”
    “那便好,我們現在便去將軍院中。”陸朝芽遣散身後的一群婢女,獨自帶著言玉進了一個院子,進之前,還不斷提醒著言玉,王府規矩很多,一定要嚴肅對待。
    陸朝芽走到正堂,卻不見一個下人,正疑惑著,突然從屋裏傳來一陣嘻鬧來,陸朝芽當是出了什麽事,趕緊上前推開門,言玉也趕緊跟上。
    門開了,一束光照進了有些昏暗的閣屋,映在正堂座位上,夏景宸左手酒杯,右手葉子牌,臉上還有一堆白條,見突然來的不速之客,夏景宸愣住了,他身邊坐著的一起打牌的人也愣住了。
    “額……”陸朝芽都不知該說些什麽,趕緊轉身就把言玉推出了門外,對言玉說了句:“等我一下。”又趕緊關上了門。
    正經?嚴肅?見這場麵,言玉也有點懵,卻也不好說什麽。
    “小芽兒,那人誰啊?”閣內,夏景宸喝了口酒。
    “你還問呢!景宸哥我不是說了嘛!言玉今日要入府的!我們裝一裝正經好不好!”陸朝芽衝上前撕掉了夏景宸臉上因打牌輸了而貼上的布條,又趕緊奪了所有人的牌隨便找個地方塞了,簡單將桌子收拾了一番。
    “隻是個縣宮的庶女而已,至於嘛,王兄不也沒說什麽嘛。”夏景宸努努嘴:“整個夏王府誰正經啊……”
    “閉嘴!坐好!”陸朝芽拍著桌子吼著,夏景宸和其餘人心一繃,慣性的聽從陸朝芽的話。
    看著像樣點兒了,陸朝芽才改了自己的苦瓜臉,開了門喚言玉進來。
    言玉才進了門,看著夏景宸專業的假笑,莫名有些尷尬。
    拜禮很簡單,進屋叩個頭就行了,夏景宸僵笑著應了句“免禮”,拜禮便結束了,言玉便該跟著陸朝芽去拜見郡主。
    臨走了,夏景宸歎了口氣,又被陸朝芽瞪了一眼,趕緊坐好,等陸朝芽徹底離開了,夏景宸才鬆了口氣。
    嘮叨精可算走了。
    第二站,寓情閣,路上,陸朝芽又恢複了剛才的模樣。
    “京城裏沒有公主,我們郡主便是最尊貴的女眷,郡主知書達禮,是女中典範,我們王府上下,都要尊之敬之。”
    言玉點點頭,畢竟誰敢不敬啊,那不等著被打?
    言玉想著,剛剛那事一定是個意外,將軍平時便有傳聞貪玩,旁人一定是正經的,想到這兒,言玉端正了姿勢,準備去見王府的“小祖宗”夏景言。
    中正堂又是無人,陸朝芽和言玉有些疑惑,便攔了一個婢女問:“午時了,郡主呢?”
    “回姐姐,郡主還睡著呢。”侍女答道。
    “啊……”空氣中飄過億絲尷尬。
    陸朝芽偷看了言玉一眼,好家夥,剛跟人家吹了郡主知書達理中規中矩,轉眼郡主就睡到午時不起床。
    陸朝芽頃刻間懷疑人生,等她懷疑完了,言玉又聽見熟悉的一句:“你再等我一會兒。”不等言玉回應,陸朝芽早已躥進了堂屋關上了門。
    堂屋裏,夏景言背麵朝天,睡的昏天黑地,甚至還打著呼嚕。
    當然,裝的。
    “郡主!起床了!都午時了!言玉今日來拜,別讓人家看了笑話啊!郡主,咱就正經一天行不行!裝個樣子好不好……”陸朝芽在一旁吵嚷了半天,然而夏景言仍一動不動,穩如老狗。
    沒辦法,隻有最後一招了。
    “郡主,用膳了。”
    “嗯!今天吃什麽?”果不其然,夏景言立刻爬了起來,抹了把臉,但沒想到的是,夏景言直接無視了陸朝芽和言玉,小跑著出了屋門,看這方向,廚房沒錯了……
    門口的言玉見門開了,心裏瞬間咯噔一下,結果還未來得及下拜,夏景言就已經沒影兒了。
    ???啥情況?
    言玉逐漸意識到,會不會王府其實沒那麽可怕?
    “郡主不愧為習武之人,果真來無影去無蹤……”言玉拍拍陸朝芽的肩膀,以示“安慰”。
    郡主,您幹的漂亮!
    找不著夏景言,陸朝芽也隻得放棄,拽著言玉就走,不似剛才那般,語氣裏多了些“氣憤”。
    “走!我帶你去見侯爺,東江的蔚淩侯!絕對正經!”
    陸朝芽簡直無語,得了,王府以後沒臉見人了啊!不過在刻板印象裏,王府二公子,東江的侯爵,一貫板著臉,克己守禮,他一定沒問題!
    “連個樹枝都鋸不下來,起開,我來!”
    “侯爺,您小心啊!”
    “你們給我扶著梯子。”
    還未得進院,其中就傳來一陣嘈雜,二人停在了門口,言玉偷偷往裏觀望。
    一個身著墨藍色衣裳的公子正推開身邊的人,擼了擼袖子,拿著鋸條就順著梯子上了樹,手起鋸落,從樹上掉下一截樹枝來。
    “你看!這不就鋸下來了麽!”夏景玄往下喊著。
    底下的四五個木工看著樹下的那根枝條陷入了沉思。
    “侯爺,您砍下來的是新枝,我們要砍的是舊枝啊……”
    “哎呀……”夏景玄觀望一圈,還真是如此,“那你們再等會兒,我把那舊的也砍了!”
    門口的言玉看了看陸朝芽,她不說話,像是在懷疑人生。
    “走吧我們不拜他了。”陸朝芽拉上言玉就走。
    看來今日不宜出門。
    最後一個了,王爺您挺住!!!
    陸朝芽還是希望王府能給外人留下一個正經的印象,為此她還提前了一天專門告知主子們裝一裝正經,誰知還是泡湯了,夏景笙是陸朝芽最後的希望。
    準敘圈內書墨添香,大道兩旁的花開的清麗,樹叢抽了新芽,一切如往常一般,總算有一正經的了,陸朝芽最放心的人,沒有再過多詢問,陸朝芽直接帶著言玉去了後院,那兒的涼亭是夏景笙常與人下棋的地方。
    不出意外,夏景笙果真坐在亭中,與王府一名門客趙且臣在亭中弈棋,夏景笙青衣持白子,趙且臣墨衣持黑子,兩人談笑著,時常又互敬茶水,細絲的屏風遮擋著陽光,微風拂起亭四周的簾布,一切就像一幅畫一般美好。
    “王爺!”陸朝芽笑著走上前,可算有一個正經的人了。
    離的稍遠,夏景笙未聽到陸朝芽在叫他,趙且臣便拍了拍夏景笙的手,朝陸朝芽的方向指了指,同時放下手中棋子,想要站起身來,誰知夏景笙一不小心還踩著他的外披。
    下一秒,陸朝芽眼睜睜的看著趙且臣摔倒並一把將夏景笙撲倒在地,她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王爺您沒事兒吧!”趙且臣趴在夏景笙的身上急切的將夏景笙上下掃視一圈。
    “且臣,本王無事,但你要再不起來,本王怕是一會兒就有事了……”夏景笙兩手背身向後撐著地。
    遠處看看,這風景真美。
    陸朝芽掐著自己的人中,白眼一翻,“咚!”的一聲,還是倒地了。
    “哎!陸姑娘!”
    “陸姑娘!”
    “朝芽!傳太醫!”
    王府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