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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霧之都

    ——其實明天的事你們並不知道。

    你們的生命是什麽?

    你們原是一團霧氣,出現少時,隨後就不見了。

    (雅各布書第四章第十四節)

    I

    “那麽,接下來簡要地說一下偵察隊的報告吧……正如各位所知,今天二十一時八分,再次出現‘發光’。這是三個小時前的事。”

    平時教官給候補士官講課用的黑板上,今天晚上貼的是一張倫迪尼姆市以及相鄰郊區的地圖。“教授”在黑板上畫了地圖後,又將煙鬥重新放到嘴邊。

    “倫敦橋到維特魯橋一帶的河岸,連接泰晤士河的橋梁和船隻,全都受到了極大的損害。也就是地圖上的這一帶……也就是說王都的動脈——泰晤士河流域一帶完全被破壞了。”

    此時,下麵聽報告的是一群身穿西服或是軍裝的男女。他們是從被“霧”包圍的白金漢宮、還有官廳街道克裏尼茲迪奧海軍學校來避難的厭惡人間俱樂部成員。作報告的紳士看了看一臉緊張地注視著地圖的聽眾,清了清嗓子,一副似乎要報告至今仍未被證明出來的定理公式的樣子。

    “但是,現在‘霧’也在不斷地擴散之中。現在,從沙多維爾到簡金額,也就是倫迪尼姆中部也完完全全被它包圍了。接下來,由副首相來說說受害地區的狀況……拜托了,阿魯巴特。”

    “根據偵察部隊的報告,受害地區的橋梁全部都倒了,除此之外,河岸兩邊的房屋也全部被燒毀……狀況似乎很嚴重。”

    接著“教授”說話的是一個在這大教室裏顯得相對年輕的中年男子。這名負責安全保障的副首相——阿魯巴特·波斯維爾似乎是個極愛打扮的人,在這種非常時期,額頭上的頭發還是梳得一絲不苟。此時他一邊將手上的照片一張張貼到地圖上,一邊似乎極困惑地摸著下巴。

    “你們看,被害者都被燒得無法辨認樣子,還有那些房屋似乎是在極高溫的情況下被燒成黑炭的。另外,關於火災的目擊報告幾乎是沒有的……到底在‘霧’裏發生了什麽事?”

    “……副首相閣下,您剛剛所說的人和建築物都被燒毀了,這應該是高功率電磁波的共振所帶來的災難。”

    開口回答波斯維爾問題的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端坐著聽取報告的委員。而是以旁聽者身份坐在“教授”身邊、身穿男禮服的一名年輕人。他接著解說道:

    “簡單來說,這種‘湖劍’——也就是你們所說的‘霧’,其粒子其實是極微小的蓄電器。一般的情況下,這些微粒是並列存在的狀態,隻是聚集空氣中的靜電,但是,一旦蓄電結束,這些粒子之間的排列方式就會發生改變,產生雷電般的大電壓。也就是所謂的多段式衝擊電壓發生裝置。接著,這個時候所發出的高功率電磁波……”

    “接著使範圍內的人體和空氣中的水分子產生振動,摩擦所產生的熱量使得被‘霧’包圍的區域被燒掉……沒錯,這麽解釋也是說得通的,曼徹斯特伯爵?”

    打斷年輕人說明的是坐在對策委員席最前排的海軍美女——簡·朱迪絲·約瑟琳。此刻她正用手托著下巴,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此時,她身穿深藍色的海軍將軍服,長長的頭發挽成一個發髻。她今晚的這一身裝束,讓人很難相信她和那個過著靡爛腐敗生活的闊太太會是同一個人。她一邊利索地接過身邊的部下遞過來的報告書和命令書,迅速地簽名,一邊用軍人特有的銳利的眼神看著厭惡人間俱樂部的人。

    “也就是說,‘發光’的瞬間,被害地區自身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電磁爐。在此之前所下的那場雨無疑也使災害變得更加嚴重……這麽說起來,阿魯巴特,現在市區所有電子機器機能已經全部喪失處於癱瘓狀態了,對吧?”

    “提督說得沒錯。現階段,長途通信和廣播就不用說了,就連電話機和電動智能車的發動機點火裝置也一樣,凡是沒有安裝防磁裝置的電子機器全部都陷入癱瘓狀態。就連我們引以為豪的電燈網也幾乎被完全破壞掉……不,過幸好我們立即切換成瓦斯燈,才將停電的恐慌降到最小。沒錯,確實是那樣。一定是電磁波的緣故!”

    包圍倫迪尼姆的‘霧’還沒有達到這個地方,但是由於停電,會議室隻能用蠟燭照明,因而,此時的會議室顯得非常陰暗。搖晃的燭光中,拔弄著胡子的波斯維爾臉上盡是疲憊和憂鬱的神情。

    “但是,現在偵察機不能行動。即使是對離這裏最近的空軍基地下達命令,大概也要花好幾小時他們才能接到命令……”

    “但是,你也知道的,現在的無線電使用不了,這是很傷腦筋的。市民們肯定因為信息的閉塞而處於極大壓力和不安的狀態之下。不管怎麽說,我實在想不到辦法可以提供情報了……那麽,接下來,怎麽做好呢?”

    “接下來當然是要商量對策了,伊林公爵……啊,對了,威廉,那個‘霧’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剛剛曼徹斯特伯爵說那是‘湖之劍’,就是說那是人工的東西,對嗎?如果真的不是自然產物的話,那麽微小的蓄電器,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哈,不知道這個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因為那個係統是屬於舊文明時代的技術……它是被埋於隔離地區最深處的一個都市破壞武器。”

    回答波斯維爾的不是正在一邊想著問題一邊拔弄著煙筒的“教授”。而是坐在“教授”身邊的一名身穿皮大衣的女性。這個女人從剛才起就一言不發,此時她正一臉遺憾地歪著頭。

    “那是舊文明時代開發出來的都市破壞武器。本來這是為了完全摧毀生化兵器開發設施而產生的技術……但是……”

    “也就是遺失技術?”

    波斯維爾一臉好奇地望了望那個女人,接近她同道。

    “但是,像那樣的遺失兵器到底是從哪裏找到的?”

    “隔離地區裏的‘遺址’。那個武器已經在那裏休眠好幾百年了……是有人欲將它挖了出來從事破壞活動。”

    女人身上的皮衣靴子裝束和阿爾比恩貴族齊集的這個場麵的氛圍是極不相稱的。此時坐在她身邊的雙胞胎哥哥卻是整整齊齊地穿著西裝,兩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女人——溫妮紗突然用憎惡和自嘲的語氣罵起來。

    “說不定就是那個家夥幹的。艾依紮克·巴特拉……那個欺詐師!”

    聽到女人說出的人名,波斯維爾稍稍揚了揚眉,望了望一直板著臉的“教授”。

    “艾依紮克·巴特拉?萬一真的是那家夥……”

    “對了,阿魯巴特,也許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個男人。除此之外,我們教皇廳國務聖省長期追捕著一個叫‘伊薩克·費南度·馮·坎柏菲’的恐怖分子……我也是在不久前才剛剛知道這兩個人原來是同一個人。”

    “教授”依舊板著一張阿爾比恩貴族特有的撲克臉回答道。說完,他劃了根火柴準備點煙時,才發現煙筒裏已經有煙在不斷冒起,他皺了皺眉頭,將冒著火星的火柴扔進煙灰缸。

    “但是,現在先把追捕他的事情先放一放。眼下最要緊的是想想有什麽辦法解決‘霧’的問題……提督,現在市內的情況怎麽樣了?”

    “極為混亂……不是隻言片語說得清楚的。”

    伊林公爵厭煩地聳了聳肩,憂慮地望著手上伸出的長長的鉤爪。

    “正準備逃離王都的市民們擠滿了車站、碼頭,許多地區不斷爆發暴動和驚奪。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還會有‘發光’,這完全無法預知。”

    “雖然已經派遣士兵去維持秩序,但那也是杯水車薪,根本就沒有作用。那些士兵自身也是很害怕‘發光’,有的士兵跟著市民一起逃跑……真是傷腦筋啊。我真是後悔把我的直屬部隊留在了本國。”

    如今伊林公爵所擁有的阿爾比恩軍,實力已經是強大到了隨時都可以奪取王位的地步。此時她的眼神似乎是在催促與會者,盡快做出對策以解決目前的問題。而“教授”此時仍舊在地圖上畫著簡單的化學式。

    “各位,既然‘霧’就是蓄電器,也就是說,蓄電是需要時間的。雷電雖說是強力的電流,但是一旦落下來的話,積蓄能量也是需要時間的,對吧?道理應該是一樣的……那麽具體需要多少時間呢,溫妮紗?”

    “粗略估算一下,大概需要九小時左右。先前的‘發光’到現在已經三個小時了,也就是說還有六個小時。也就是剛好在黎明時分。”

    “還有六個小時……”

    與會者中間凝聚著一種絕望的氣氛。一聽到還有時間,“教授”似乎看到了那麽一絲絲的希望。

    “盡管這樣,說到底,市民還是來不及逃走啊!”

    “難道我們就在這裏坐視王都一點一點被燒毀嗎?複興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複興?現在不是講這個的時候!大家難道忘了還有瑪麗·史賓塞的存在嗎?她是不可能因為這個騷動而逃走的。在地方還有很多她的殘餘勢力,如果她趁這次的大混亂再次進攻的話……”

    “那麽這個國家就真的進入內戰狀態了……那樣的話,教皇廳和日爾曼不可能坐視不理的。阿爾比恩就會被烈強瓜分完……”

    “冷靜下來,各位!王都會不會被毀滅還不一定呢!”

    波斯維爾衝著一臉茫然不斷在竊竊私語的與會者喊道。剛過四十就擔任副首相一職的他是個有能力和才華的人,正站著的他似乎要展示阿爾比恩貴族的冷靜和果斷,沒有表情的臉掩蓋了他的動搖。

    “既然那‘霧’是舊文明時代的兵器,那麽就一定會有辦法消除它。還有六個小時……與其袖手旁觀,還不如一起找出對策。”

    這時倫迪尼姆市市長邁克·R·詹姆斯——他是厭惡人間俱樂部中最老資格的會員,此時他似乎是代表那些困惑的與會者立場。他抬起頭,反駁他的上司。

    “這樣說來,就必須從頭開始研究‘霧’,然後再開發出對付它的武器。現在無線電被破壞,我們沒有辦法引導市民逃脫,在這種狀況之下哪還有時間慢慢進行研究?現在難道不應該放棄王都而把市民的逃脫放在首位嗎?”

    “沒有必要從頭開始研究。那‘霧’是產生自隔離地區的話,隔離地區應該會留有數據。另外,以他們的技術力量,找出對策不是沒有可能的。”

    “啊,以我們的技術力量!?”

    溫妮紗聽了副首相的話,有點驚訝地睜大眼睛,和他哥哥對望了一下,舌頭幾乎都有點打結地說道。

    “等,等一下!你昨天不是還打算把我們消滅掉嗎?今天就反過來打算借助我們的力量……啊,真是變化無常啊!”

    “對隔離地區的攻擊全都是史賓塞大佐的陰謀。”

    聽了他們的反駁,波斯維爾臉不改色。忍耐力和頑固一直都被看作是阿爾比恩的國民性,此時他正打算用這種忍耐力說服眼前怒氣衝衝的女人。

    “現在這個事實已經很清楚了,在這種情況下,我衷心希望可以調複和你們的關係。因為教皇廳和一般的市民都已經知道了地下空間的存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不能再讓你們再在那裏住下去。但是我會為你們準備另外一個妥當的地方,你們可以在那裏安穩地生活,怎麽樣?這對於你們來說並不是壞事,對吧?”

    “喂,喂……阿魯巴特。”

    聽到老朋友極其大膽的提議,“教授”若笑了一下,略帶忠告意味的說道。

    “那樣的話應該等我走了你再說吧?現在的我好歹算是個神父。吸血鬼和倫由尼姆政府扯在一起,這樣我不向上頭報告都不行了。”

    “不,你會保持沉默的,威廉。”

    副首相笑了笑,沒有反駁老朋友的話。

    “你從本性上就是個性情孤僻的人。所以,如果我把牌放在那裏,你就會絞盡腦汁想要知道。但是,一旦我把牌翻過來,你立即就會對那張牌失去興趣了。因此,你不會把這件事向羅馬告密的。你把這個當成秘密,到緊要關頭把它當成殺手鐧可是很有效的……嗯,你考慮得怎麽樣了,曼徹斯特伯爵,威爾士小姐?你們也一定覺得這是個極好的提案,對吧?”

    “……怎麽樣,哥哥?”

    溫妮紗不知所措地望著她的哥哥。本來這件事對於她來說是完全不用考慮的,但是……這時,她看了一眼正在若笑的“教授”之後,向旁邊正在沉思的巴基魯小聲說道。

    “他們剛剛所說的話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一旦倫迪尼姆毀了,那麽我們也會失去地盤的。所以,不如考慮一下接受他的提案……”

    “……我拒絕。”

    巴基魯堅決的話立刻粉碎了溫妮紗的妥協。他接著伸了一下腰,看了看與會的短生種們,又再次開口。

    “你會錯意了,阿魯巴特。和我……不,和隔離地區定下盟約的是女王陛下本人。而現在女王陛下已經駕崩了,但是我沒有打算和你們重新訂立盟約。”

    “喂,喂……哥哥!”

    溫妮紗看到與會者臉上憤怒的表情,馬上有點狼狽地扯了扯她哥哥的衣袖。

    “你幹什麽?不是一直都說要和短生種搞好關係嗎?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啊!”

    “不像是我的作風?你搞錯了,溫妮紗。我可以接受的不是這些短生種,而是布裏基特陛下……但是,現在,女王已經去世了。”

    哥哥搖了搖頭,似乎在安撫妹妹的情緒,接著他甩開妹妹那隻正扯著他衣袖的手,又重新轉向短生種。

    “我也知道,從昨天開始的這場悲劇是由史賓塞大佐製造出來的。但是那件事和這件事不一樣。總而言之,我不打算和沒有女王的宮廷進行談判。”

    “……那麽,如果現在這裏有女王在的話,你是否就願意考慮一下我們的要求呢,曼徹斯特伯爵?”

    開口說話的不是波斯維爾,而是一個輕快的女聲。

    簡臉上帶著愉快的神色,忽然這樣問道。

    “你所說的話確實是對的。要是站在你的立場,我也會這麽說的……那麽,如果有新的女王即位的話,你是否願意和我們訂立新的盟約?”

    這似乎是在開玩笑。巴基魯看著那位準王位繼承者,鄭重其事地開口道。

    “無論訂立怎樣的盟約,或者簽上哪個人的名字,我們和你們之間的約定還是沒有根據也沒有強製力。這樣的話,對盟約的保障隻有一個——那就是對對方的信賴。隻有這個而已,對吧?”

    “確實,你說得很有道理。”

    聽到巴基魯的話,簡的表情似乎一下放鬆了,苦笑了一下,回頭對副首相說:

    “曼切斯特伯爵說得很有道理,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你的提案確實不錯,但是時機不對……啊,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一下。請允許我先告退。”

    “啊?要出去?”

    波斯維爾有點愕然和不悅地看著眼前這個名聲極壞的大貴族,反問道。

    “你到底要去那裏?在這種緊要關頭,你還有什麽其他事情?”

    “正是在這種緊要的關頭才要外出……修女艾絲緹現在在哪裏你應該知道的,華茲華斯博士?”

    “她現在正在來希斯羅機場的路上。”

    “教授”用遺憾的目光看了一眼一臉驚訝的老朋友,聳了聳肩,用帶著敬意的語氣回答眼前這個女人粗魯的問話。

    “羅馬那邊有通知,要她和教皇陛下盡快回。國務聖省的‘鐵娘子II’會在二十分鍾之後出發。"

    “啊,聖女夾著尾巴逃走啊?連王冠也不要啦?”

    伊林公爵顯得有點意外。

    “真是讓人覺得意外啊,她居然這麽沒有骨氣,本來還期待著她會做出一些令人開心的事情來……真是無聊啊。”

    “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雖說是聖女,但在教皇廳也不過是一個修女,無論如何也不能不遵從羅馬的命令。”

    “我雖然會覺得無聊,不過也不失為繼承王位的大好時機啊。不過在這段時間讓我和日爾曼一起競爭王位也不見得就是一種懲罰。”

    “很遺憾,你的願望落空了。”

    紳士對簡道。

    “啊,出大事了!”

    此時,門被猛地推開了。

    聽到喊聲,會議廳裏的人馬上站了起來。衝進來的是個傳令官模樣的年輕士官候補生,此時他似乎開口準備說什麽,看到大家一致回過頭來,一下子似乎覺得自己很失禮,馬上慌張地立正敬禮。

    “伊什特萬地區的偵察隊發來報告,在維特基督教堂路附近遇到暴動的市民……暴動的市民現在正前往隔離地區。”

    “什……什麽!?”

    波斯維爾臉色立即變得鐵青,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一把奪過士官候補生手裏的文件。

    “但是,那裏現在應該有阻隔牆才對……”

    手裏仍舊拿著煙鬥的“教授”指出。他越過波斯維爾的肩膀看著文件的內容,不禁皺了皺眉。

    “衛兵隊也是無能為力的。為什麽暴動的想不到這個呢?”

    “這,這個……”

    聽了“教授”的話,士官候補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馬上在口袋裏翻找,接著拿出了三張紙片開始念了起來。

    “隔離地區待機部隊的傳令——三十分鍾前,隔阻牆已經收起。是不是應該發動進攻,請求指示!”

    反過來這一次輪到年輕人的聲音和臉色變了。

    “那麽,根據緊急通知二零零四八,從現在開始任命你以修女艾絲緹·布蘭雪的身份,將教皇陛下等平安地護送回羅馬。”

    “明白了,伊庫斯神父。”

    看到“死之淑女”點頭,“神槍手”立即轉向身穿修女服的女人。

    他伸手打開停在希斯羅機場內側的VIP專用進出口處的車門,一邊吩咐道。

    “修女艾絲緹·布蘭雪,根據國務聖省來的通知,你乘坐另外一架飛機回羅馬。我一到達會立即到‘劍館’的。”

    “……明白了,伊庫斯神父。”

    艾絲緹聽完神父的吩咐後,規規矩矩地朝神父點了點頭,將手裏的旅行用皮箱放到了石階上,艾絲緹又向神父行了一禮。

    “聽從您的話,那麽我就先一步回羅馬了……謝謝。”

    “沒關係。現在倫迪尼姆的狀況是極度危險的。我不能讓作為VIP的你繼續再在這裏停留了。讓你盡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國是我的任務。”

    伊庫斯沒有半點情緒地點點頭,又重新回到了高級轎車的駕駛座位上。

    “伊庫斯神父?”

    艾絲緹再一次喊住麵無表情的神父。他現在所要去的地方本來應該是由自己去的,而他委派給自己的任務本來就是自己必須完成的事情。但是,現在艾絲緹有必須做的事情,而死者的事情就隻能拜托他了。

    “那個……奈特羅德神父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請務必要把他帶到羅馬來。”

    “知道了。”

    看著少女堅定的眼神,機械步兵毫無感情地點了點頭,馬上發動了轎車。

    “那麽,我們也趕快走吧,修女艾絲緹。”

    少女伸長脖子目送轎車遠去。這時旁邊一位穿著灰色修道服的修士向她和另外一個臉色慘白不住地搖晃的少年催促道。

    “受傷的佩卓斯修士和安德烈修士的擔架己經搬進了‘鐵娘子II’。因為己經向機場申請了最優先起飛的許可,所以我們一上飛船就可以立即起飛了……快一點,再不走的話,這邊馬上也會變得很混亂。”

    正如修女葆拉所指出的那樣,今晚的希斯羅機場顯得非常吵雜。

    雖說已經是午夜了,但是不斷有馬車和私人轎車開過來,提著大袋小袋行李的男女老少不斷通進機場內。

    除此之外,在起跑道和停機坪不斷有私人飛機或飛船起飛。與此相對的是,降落的飛機竟然一架也沒有。

    “大家……大家都要逃離倫迪尼姆市啊。”

    雖說距離冬天還有一段時間,但是,晚秋的夜氣也是很冷的。夜風中,緊跟在走在前頭的葆拉身後的亞曆山大冷得直發抖。

    “但,但是,沒問題嗎?倫迪尼姆市的人全,全部都擠到這裏來的話,飛機和飛船豈,豈不是不夠用?”

    “說得也是啊……所以,實際上,可以由空路離開王都的人數可能還不足全體的百分之一呢。”

    一般的候機室現在已經非常吵雜擁擠,而VIP專用通道即使是在這種時候也仍舊是戒備森嚴,因此幾乎是沒有什麽人。偶爾,會有有名氣的貴族一家大小還有搬著像山一樣多的行李和跟在後邊的隨從匆匆而過,而平民的身影在這幾乎是看不到的。周圍靜悄悄的,不時能聽到從遠處傳來一兩聲歇斯底裏的叫喊聲。

    即便如此,葆拉還是沒有放鬆警惕,不時地環視周圍,一邊用公事化的語氣回答教皇。

    “如今的情況非常地糟糕,陸路受到‘霧’的影響很大……而走水路的話,泰晤士河的橋梁已經倒塌了,行不通。所以,黎明之前能夠逃離王都的,估計隻有極少數的人。”

    “啊,這樣……”

    少年臉色稍變,抬頭看了看依舊而無表情的葆拉,歎道。

    “大家都這麽痛苦,就隻有我們這樣逃離這裏,這樣好嗎?我,好歹也算是教皇……向求救的人伸出救助之手應該是我的義務……”

    “您的誌向真是令人敬佩,但是,陛下應該救助的卻不僅僅隻是這個城市的人。陛下作為神的代理人,救助之手應該是我的義務。但是,即使陛下現在留在這裏,實際上也不能幫上他們什麽。”

    “嗯……”

    聽了葆拉既殷勤又辛辣的話語,亞曆山大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眼光移到艾絲緹身上,開口道。

    “真,真的沒有我能夠幫上忙的地方的嗎?為這個城市的人們,做點……其間……隻有我一個逃走……”

    “……非常遺憾,陛下。我的想法和修女葆拉一樣。”

    艾絲緹裝作看不見他的眼神,點點頭說。感覺到身後的修女葆拉的意識正集中在自己身上,她更加冷淡地說道。

    “即使留在這裏,我們還是什麽也幹不了。與其呆在這裏,平安地回到羅馬,為這個城市的人們祈禱——這才是我們奉神者應該做的事情。”

    “那,那……艾絲緹。”

    聽到修女冷靜或者可以說得上是無情的話,教皇顯得有點愕然。

    他似乎還想說什麽話反駁,但是,隻是著急,說不出話來。此刻,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啊,教皇!聖女也在!”

    一聲幾近哀鳴的喊聲使亞曆山大沒有機會開口反駁了。

    昏暗的走廊中,幾個人影向著他們跑了過來。

    “教皇,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等等,不要靠近他們兩人!你們是什麽人?”

    看著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的人群中有好幾個人是帶著小孩的,“死之淑女”衝著他們喝道。此時的葆拉修女己經由修女服裏拿出鴛鴦鉞擋在闖入者之前。

    “雖然不知道你們是什麽人,但是,請退後。這裏是VIP專用的通路。看來你們像是機場的清潔工,但是,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非常抱歉……但是無論如何請教皇聽聽我們的請求。”

    武器在瓦斯燈的照射下閃閃發光,襯托著葆拉修女毫無表情的臉顯得更加嚇人。身穿灰藍色製服的男女臉色發立刻變得鐵青,當場下跪。

    “正如您所說的,我們是這個機場的工作人員。本來以我們的身份是不可以進到這裏來的,但是,我們聽說教皇的飛船即將起飛,所以想鬥膽來求求您……您可不可以將我們的孩子帶離這裏?”

    “孩子們?”

    聽了他們的話,艾絲緹驚訝地望著那些孩子們。

    有五個剛剛斷奶不久的小孩子,害怕地躲在他們的父母身後。他們似乎還不能很好地理解狀況,還不知道即將會發生什麽事情。

    對著拚命懇求的父母、還有嚇壞了的小孩們,葆拉並沒有放下武器——這也就意味著,冷傲的拒絕。

    “不行,這樣的事情堅決不允許。”

    “死之淑女”搖了搖頭,臉上沒有半點人情味。

    “你們這麽做不僅僅是違反了服務規程,而且也和教會法第八十七條——信徒不得向教皇直訴觸。本來應該讓你們接受處分才妥當的,但是,現在是非常時期,處分就免了……你們應該感到慶幸,趕快離開!要不然的話,我會用武力把你們趕走!”

    “這,這樣……”

    這時葆拉的話無疑是把這對夫婦的最後一線希望也抹殺了。也許是出於做父母的本能,他們抱了抱正害怕地扯著衣角的小孩,想讓他們安心。

    看到這個情景,艾絲緹突然堅定地說,

    “……我覺得沒有關係,讓他們一起走吧。”

    事情的發展好像與預計有點不同,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好像頓時覺悟的艾絲緹回頭望著葆拉更加堅決地補充說,“說到底,‘鐵娘子II’上坐的隻有我們三人和兩名傷者五個人而已,對吧?再坐七個人應該也是沒有問題的。不要說吝嗇不讓小孩上船,我們也讓他們的父母一起上船吧。”

    “你怎麽隨隨便便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很讓我為難,修女艾絲緹。”

    葆拉冷靜地望著似乎沒有經過縝密考慮就說個不停的艾絲緹,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護法你和陛下是我的責任。如果讓這樣不相幹的人上船的話,一旦超負荷麻煩就大了。‘鐵娘子II’上邊坐的不隻是你,還有教皇陛下,這一點你應該考慮。”

    “啊,我,我也沒有關係。”

    教皇象是早就算計好一樣,這時立即插了話。他轉向“死之淑女”,結結巴巴地說道,

    “不

    管怎麽說,如果飛船還可以坐人的話,我們應該盡可能地讓他們都上船。除此之外,置困難的人於不顧,教皇和聖女自己逃走的話,假如報紙登出來的話,姐姐哥哥也會覺得非常為難的,不是嗎?”

    “……”

    聽完教皇長長的台詞,葆拉頓時無言以對。與其說是在斟酌教皇的話,還不如說是聽到那樣的話覺得驚慌失措。

    “……我明白了。”

    過了一會,“死之淑女”向教皇行了一禮,冷靜地說。

    “陛下您所說的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要帶他們出境的話,我必須和出入國境管理事務所打聲招呼……你們過來跟我走。修女艾絲緹,你跟陛下先上船。我一辦妥手續,立即就過來。”

    “明白。”

    “太,太好了。”

    艾絲緹點點頭。而此時的亞曆山大顥得非常興奮,看著不繼對著自己和聖女鞠躬道謝的一家在葆拉的帶領下走遠,他轉過頭望著艾絲緹。

    “真,真的太好了……那麽,我們走吧。我很擔心佩卓斯修士他們的情況。趕快上船吧。”

    “好的。”

    看到葆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裏,艾絲緹回過頭微笑著回應教皇的催促。

    “嗯……教皇陛下你先上船吧,我留在這裏。”

    “啊?”

    看到教皇一臉不解地皺著眉頭,還沒有等他開口問明緣由,艾絲緹就開口接著說明。

    “我來這裏是送陛下離開的,我本來就沒有打算離開這裏回羅馬,你到底要,要到哪裏去?”

    “我哪裏也不去,就留在這個城市。留下來,待在那些來不及逃脫的人們身邊……啊,陛下,我並不是一時衝動,這是我慎重考慮之後作出的決定。”

    她說完,望向窗外遠處倫迪尼姆的夜景。

    本來此時的王都應該是到處燈光閃耀,一片明亮,而如今看到的卻隻是一片白色模糊的景致。她凝視著這些被夜色所埋沒卻在不斷擴大的極微小的死神們——包圍著王都的‘霧’,重新挺了挺腰。

    “確實,也許我留在這裏也是什麽也幹不了。但是,即使這樣,至少我可以安撫和照顧這個城市裏恐慌的人們……就像神父為我做的一樣。”

    艾絲緹說到這,伸展了一下全身,轉過身望著發呆的教皇,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這裏有需要我這個‘聖女’去救的人。隻要有這樣需要我的人在的話,那怕隻有那麽一個人,這裏就是我的戰場……我不可以夾著尾巴逃走。我知道有很多人都那麽沒做,但是,我要留在這裏戰鬥。我不會再逃第二次了!”

    “艾絲緹……”

    亞曆山大終於領會到艾絲緹到底要說什麽了,他激動地挺了挺腰杆,喊著。

    “那,那我也留下來……”

    “不行。”

    艾絲緹馬上搖了搖頭,冷靜而果斷地打斷了對方的話。

    “這裏是我的戰場,陛下有陛下自己的戰場……我們要在不同的地方各自戰鬥。”

    “啊?我的戰場?哪裏是我的戰場?”

    聽完艾絲緹的話,教皇一臉不解地眨眨眼。

    “知道了……”

    過了一會,他點了點頭,緊緊地握住艾絲緹的手。

    “那麽,我回羅馬。但是……艾絲緹,千萬不要太勉強自己了。”

    “嗯,陛下也不要太過於勉強自己……”

    此時教皇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卻又似乎有點猶豫彷徨。艾絲緹對著他輕聲地說。

    “以後我們還要平平安安地再見麵。那個時候我們一定是神采奕奕,那時我們再握手。那個時候……”

    “啊啊,太好了,你還沒有離開。”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這麽一個聲音打斷了教皇和聖女的談話。

    艾絲緹抬頭一看,走廊裏有人正朝著他們走過來,來者向著們揮了揮手裏的拐杖。

    “啊,剛剛還以為凱特已經出發了呢,看來好像是剛好趕上了。”

    “華茲華斯博士!?這是怎麽回事?”

    艾絲緹看到突然出現的教授驚人地說道。

    “這個時候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按理你應該在古裏尼基出席商討‘霧’對策的會議才對啊……”

    “啊,那邊已經理出了一點頭緒了,正在商討給隔離地區提供援助的同時處理‘霧’的問題……要解決這個問題一定需要聖女你的幫助,所以我來請你回去。在你即將要出發之際來請你回去,真的很抱歉。如果方便的話,你可以和我回去一趟嗎?這不是什麽太花時間的事情。事情一解決,你馬上就留可以回羅馬了。”

    “……需要我!?”

    艾絲緹聽完他的話不可思議地用手指著自己,問道。但她隨即揚了揚眉點點頭。

    “嗯,沒問題。隻要需要我,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地方,我都會去……教授,請您帶路吧!”

    荊棘之冠三霧之都II

    II

    街道的對麵不斷有爆炸聲傳過來。

    白色濃霧籠罩的街道這一側,石階上不斷有火焰升起。

    “那是什麽?是火焰瓶嗎?”

    “是手榴彈。那些家夥居然帶手榴彈!”

    以前地鐵站也就是如今的隔離地區入口處的台階前邊豎著一排防護欄,這時,不時有火光出現。躲在防護欄後的士兵當中,有罵聲傳出。

    爆炸的餘響在夜空之中回蕩。剛剛的爆炸並不是暴動者扔出火焰瓶所玫,他們投擲的是手榴彈,而且極像是軍用的手榴彈。

    “提督,請求撒退!”

    站在小山丘狀的土堆後身穿紅色製服的近兵望了望身邊的指揮者,此時,兵士的眼中有著緊張和恐懼,他馬上對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的女將校說道。

    “您應該已經看到了吧!暴徒們準備了手榴彈!畢竟他們也算不上是我們的敵人!提督,我們暫時撤退吧!”

    “啊,你說要撤退?”

    身穿深藍色軍裝的女將校簡·朱迪絲·約瑟芬琳心不在焉地聽著近衛兵的話,端過身邊的侍女遞過來的咖啡,一邊悠然地品嚐著,一邊無精打采地回答道。

    “我們不是剛剛才到嗎?這就想讓我們離開?這對客人可不是很禮貌的,這個……你是……”

    “近衛第二連隊的布萊曼二等兵。”

    站立在旁的近衛兵馬上報上自己的官階和姓名。

    眉頭緊皺的近衛兵心裏不滿地想道:這女人幹嘛說那麽多話,到底想幹什麽?按照以往的傳統,近衛連隊是屬於陸軍的,而一直以來,陸軍和海軍的關係並不是很好,所以即使現在對著麵前的上官態度欠缺敬意,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但此時讓他和其他的士兵焦急不安的並不是由於不滿暫時編入海軍的指揮之下,也並不是因為憤恨前方殺氣騰騰的市民。

    讓這些守著防護欄的士兵們焦急不安的原因正是他們對自己所保護的設施還住在那裏的人的恐懼感。

    “提督,我們暫時撤退吧!在這裏隻能作無謂的犧牲!我們沒有必要為了保護那些家夥而流血犧牲。”

    “撤退……那你究竟打算逃到哪裏呢?讓那些人就這樣進入隔離地區的話,倫迪尼姆就沒救了。王都一毀,阿爾比恩也會毀掉的……那樣的話,我們就真的沒有地方躲了。”

    簡用纖細的指尖拔弄著馬鞭,一邊若有所思地回頭。

    台階之下仍舊堆著如山的土堆。這些土堆原本是地下的主人們建築用的東西。透過土堆的縫隙可以看到許多身影在閃動,稍一看,他們隻是沒有武裝的普通市民。但是此時的士兵顯得特別的恐懼和不安,他們的恐懼感與其說是來自那些暴動的市民還不如說是他們正拚命保護的那些人。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住在那裏的是……

    “啊,衛兵隊!你們到底都在幹些什麽啊?”

    這時市民似乎看透了士兵們的動搖,在拿著火焰瓶,刀子等各種武器的人群中,傳出了這麽個叫喊聲。

    “幹嘛在這裏擋路?把那些家夥……那些吸血鬼交出來!你們知不知道就是那些怪物製造出這些‘霧’的!你們幹嘛做那些怪物的同夥,是不是想把整個城市都燒毀?”

    暴動的市民對於這個言論表示出十分讚賞,不……不僅僅是暴動的市民,士兵當中也有很多人深有同感地切切私語。看到這個情景,簡歎了口氣,望了望身邊那隊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的男女。

    “看來,有煽動者混進了暴動的人群中,是經過組織的行動……看來讓他們退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真是麻煩……”

    “說起來,你的士兵這邊的問題好像大一點。他們當中有不少人的槍口是對著我們的。”

    回應伊林公爵的男人——臉色憂鬱的貴公子曼徹斯特伯爵,他用下巴指了指防護欄那邊一臉不安地擠在一起的士兵。

    “不過站在他們的立場想想,這也難怪,突然要他們來保護身為‘吸血鬼’的我們。現在即使他們突然站到我麵前襲擊我,我也不會覺得驚訝。”

    “哼,不要那副樣子。我要把他們全部殺掉!”

    這時開口的是急性子的溫妮紗。此時她的長發似乎也感應到了主人的怒氣,已經開始蓬鬆起來了。她銅色的眼睛裏充滿了殺氣,憤怒地盯著暴動的市民。

    “到底我們為什麽要幫助這些人?讓這‘霧’把整個王都毀滅掉,不是很好嗎?王都一毀,阿爾比恩也會毀掉的。哼,那不也是很痛快嗎?”

    “這樣的話,以後就再也沒有人保護你們,你覺得這樣也很好嗎?”

    簡聽了溫妮紗的話語,有點不耐煩地回應道。為了不讓士兵聽到自己的話,她稍稍壓低了聲音。

    “一旦阿爾比恩陷入內戰狀態,到時誰也不會保護你們了,不,應該會有很多人會等著抓你們,像今天這些暴動者一樣……溫妮紗,你眼睜睜地看著阿爾比恩毀滅也沒關係,但是有一天你總會麵對自身的滅亡,那隻是遲早的事情。那也沒有關係嗎?”

    聽到簡的威脅,溫妮紗不屑地哼了一聲。

    “反正我們總是會死的,就讓這些背叛者給我們帶路好了!”

    “把吸血的怪物殺掉!”

    就在這時,暴動者當中又傳來了挑釁的罵聲。

    在不時傳來的號召聲下,暴動者開始前進了。穿著破舊衣服的他們手挽著手,一邊高喊一邊前進,雖說他們的步調並不是百分百一致,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卻是一樣的,都充滿著殺意和對暴力的渴望。

    “把怪物們綁起來!”

    “把他們殺掉!”

    “保護我們的城市不受吸血鬼破壞!”

    隨著罵聲,他們漸漸接近石階。

    看到無數火把不斷接近石階,士兵們顯得十分恐慌。看到這個情景,溫妮紗氣得咬牙切齒。

    “這群該死的家夥……我也不會在這裏白白等死的!這樣的話,我要一個不留,把你們全部殺掉!”

    “住手,溫妮紗!”

    曼徹斯特伯爵拉住了正要衝出去的妹妹。他此舉並非擔心他的妹妹會傷害短生種,而是這時他注意到有好幾個士兵已經將槍口對準了伸出鉤爪的溫妮紗。他皺著眉頭轉向了正盤著腿的簡。

    “伊林公爵,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你就想想辦法撤走你的士兵吧。否則我們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要采取行動了。”

    “嗯,實在是非常遺憾,看來除了那樣沒有別的辦法了。”

    簡心裏雖然十分地失望,但是臉上依舊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采取行動”也就是意味著長生種將用自己的力量和自己的方式對抗暴動者。雖然在數量上他們使處於相當不利的狀態,但是,他們作為地上最強的生物,消滅這樣的暴動者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一旦這樣的話,一起探求排除“霧”的手段這件事也會告吹的。這樣的話,王都的毀滅是確定無疑的……

    輕輕閉著雙眼的伊林公爵滿腦子都是不吉利的預測和猜想。

    “你們住手!”

    就在這時,從空中傳來了少女清脆的聲音。

    簡睜開眼睛一看,隻見有流星狀的光帶從‘霧’中劃過。不,那並不是流星。雖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是那個物體看起來像是一架大型的轎車——那架黑色的轎車後部不斷有火焰噴出。

    “那是華茲華斯博士的……不管怎樣,總算是趕得及,修女艾絲緹。”

    簡總算鬆了口氣,就在這時,轎車從空中飛了下來,正準備降落在狹窄的石階上。

    啟動了空氣刹車裝置,轎車強行降落在尖叫著跑散開的暴動者中間,接著發出一陣陣燒焦的味道,又道行了近百米才終於停了下來。

    “你們到底在這裏幹什麽?”

    此時,從散發著燒焦味道的轎車副駕駛席上走下來的少女轉向暴動者問道。

    對幾百位情緒激動的群眾叱責的聲音雖然來自這麽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但這聲音卻異常地響亮清晰。少女伸展了一下身體,用紅色頭發下的青金色眼睛盯著眼前的暴動者。

    “大家應該都聽到了吧,這個城市正處於危機之中。既然這樣,在這種危急的時刻,你們還待在這裏!避難的事怎麽辦?”

    “修女艾絲緹……聖女……”

    嬌小少女的話語好像是氣壓一樣逼得暴動的群眾往後退。他們的臉上似乎呈現出後悔的神色,與剛剛對著吸血鬼時充滿敵意的神色完全不同。他們低著頭,就像是一個惡作劇的小孩被母親發現了一樣。

    覺得震撼的似乎不僅僅隻是暴動者們。

    “那個家夥……到底怎麽回事?”

    簡掩不住驚訝和佩服的神色,自言自語道。

    這時的少女英勇得令人驚歎,和當初在王宮所見到的似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眼前的少女真的就是當初那由於瑪麗的背叛而氣憤不已、在溫紮城的教堂裏麵對著神父的遺體哭泣不已的人?

    就在簡對她刮目相看、暗中佩服之際,聖女接著斥責眼前不斷後退的暴動者,那語氣就像是在批評淘氣的小孩。

    “你們知道嗎,現在這個城市正處於危急之中。當然,現在我們正為了保護這個城市而在努力想辦法……但是,實話說,我們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因此,你們現在應該聽從士兵和警察的誘導,按指示退到市郊才對……在這種時候,你們還在這裏鬧什麽別扭?”

    麵對聖女的責問,站在最前列身材極其高大的一個像是帶頭者的男人戰戰兢兢開口回應。簡記得這個人似乎是平民區經常鬥毆的流氓,名聲極壞。以他粗壯的體格與其說是人類,還不如說更加像是冬眠的熊。那樣高大的男人被一個矮了自己半截的小姑娘叱責,這個場麵多少有點滑稽。簡看到這個情景不覺笑了笑。

    “我們想要趕走製造‘霧’的吸血鬼,我們要拯救這個城市……就是這麽想,所以我們聚集在這裏商量對策。”

    “製造‘霧’?你說‘霧’是從隔離地區撒播出去的!?”

    艾絲緹聽到他的話似乎感到有點意外地重覆對方的話語,但是接著就馬上反駁道。

    “到底是誰告訴你們的?如果‘霧’真的是他們散播的,那為什麽連他們住的地方也會被霧籠罩?這不是很奇怪嗎……到底,是誰?是誰那樣說的?”

    “啊,不是我說的!”

    那個男人立即慌張地搖了搖頭。他周圍的群眾也紛紛對望,搖了搖頭否認是自己。沒有人說出那個人的名字。看到這樣,艾絲緹將手插在腰際說道,

    “那,我現在跟你們說,這個‘霧’和隔離地區一點關係都沒有……至少,不是隔離地區的人幹的。”

    艾絲緹似乎為了讓最後邊的群眾也可以聽到自己的話,無意識地挺了挺胸,一邊伸直了腰,衝著最後邊的群眾說道。

    “雖然事情的真相還沒有完全搞清楚,但是,這個‘霧’極有可能是很久以前的技術所製造出來的武器。從現在開始,阿爾比恩當局將會盡力找出‘霧’的攻破點,消除它。為了盡快開展和完成這項工作,我們決定借助隔離地區居民的幫助。”

    “隔離地區的……你是說想借助吸血鬼的幫助?”

    暴動者中傳來驚訝的聲音。其中最惹人注意的是一個沙啞的叫喊聲。雖然看不到那名叫喊的男人的臉,但是,接著又聽到他衝著麵麵相覷的群眾怒吼道。

    “大家聽到了嗎?聖女說要和吸血鬼合作,他們要勾結在一起!”

    “聖女,你怎麽這樣說?”

    帶頭的男人似乎代表了驚訝的群眾,衝著聖女問道。他接著看了看身邊的群眾,又再次開口吼道。

    “是不是瘋了!那裏站著的是人類的敵人——吸血鬼!和那些家夥合作……”

    “‘那裏站的是人類的敵人’,你這是聽誰說的?”

    艾絲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看眼前這個身高比自己高上四十公分體重相當於自己四倍的巨漢,一句接著一句地逼問。

    “你們和他們到昨天為止不是還好好地在這個城市共同生活嗎?弱者更應該互相依靠一起生活,不是嗎?但是,今天卻突然認定他們是敵人,你們真的認為他們是敵人嗎?”

    “但、但是,那些家夥是吸血鬼……是人類的敵人……”

    “人類的敵人?到底是誰這麽斷定的?是教皇廳嗎?還是女王陛下?還是報紙?你們是因為有人這麽說,所以也就理所當然地這麽認為嗎?請你們用自己的頭腦好好想一下,你們真的恨他們嗎?你們和他們之間是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你們非得這麽痛恨他們?”

    “這……這個……”

    “……我現在卻覺得非常地遺憾和失望。”

    看到低著頭的男人,艾絲緹沒有再反駁他的話。

    她隻是將手合起來放到胸前,閉上雙眼,似乎是突然想起什麽辛酸的往事似的,口裏像禱告一樣喃喃自語。

    “沒錯,我覺得很遺憾。冬天的城市,炎熱的沙漠,黃昏的都城,還有這個被‘霧’包圍的王都……我的遺憾已經沒有辦法彌補的了,你們當中肯定要有一方毀滅,除此之外,再找不到其他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了,如果你們隻是認為你們一定要互相憎恨對方的話。我說得不對嗎?”

    “不,不是這樣的,我們……我們……”

    再次開口的艾絲緹,正麵盯著無言以對的群眾。被青金石色的眼睛盯住的人們無一例外都垂下了頭。此時站在最前排的帶頭男人滿臉通紅,語無倫次地進行辯解。

    “我們隻是覺得害怕……並不是因為特別恨他們。隻是因為不安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有錢人都逃出這個城市了,我們即使現在從這個城市逃走也隻是沒有用的掙紮罷了,還是沒有辦法活下去的。所以……”

    因此,他們才把矛頭指向了比自己更弱的弱者,艾絲緹心裏想道。但是她沒有說出來,隻是沉默著點點頭,用不容拒絕的語氣向眼前的男人們命令道。

    “好了,那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們也幫忙消滅‘霧’。既然你們說離開了這個城市活不下去的話,那麽你們就要用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雙手保衛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家園。”

    “啊?用我們的雙手?”

    到底該怎麽做?

    群眾聽完聖女的話之後,一臉迷惘地望著她,他們似乎完全注意不到此時他們後方有一個稍微胖的人影正躲在他們的影子後,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艾絲緹。到底這個女人在說些什麽?

    過了一會,艾絲緹點了點頭。

    “好了,現在我們開始消除‘霧’的工作吧!但是,製造‘霧’的人很有可能會搞破壞……你們負責阻止他們的破壞。”

    “聖女,現在可以開始消除‘霧’的工作了嗎?”

    帶頭的男人又再對著聖女問道。

    “到底該怎麽做?”

    “現在正在想辦法。我們的華茲華斯博士……還有隔離區的各位現在正在想辦法。”

    “什麽,隔離區的人!?”

    艾絲緹話音一落,群眾當中立即傳來一片驚訝的聲音。“隔離區的各位”不就是意味著吸血鬼們。居然要借助他們的幫助!?

    “沒錯,他們將給予我們幫助。因此你們也要保護他們……這和你們守衛這個城市是是息息相關的。這個才是你們現在應該做的事情。”

    聽到帶頭男人一副不可思議地重覆自己的話,艾絲緹用力點了點頭。接著她伸手扶住眼前有點腿軟的男人,接著轉身向著屏息觀望的群眾說道。

    “那麽,還有時間。你們應該遵從這位伊林公爵的指示,協助消除工作的警備工作。首先,代表者在這裏……啊,你的名字是?”

    “我叫布羅迪……布羅迪。以前是留著長發的。”

    聖女伸手摸了摸眼前有點別扭捏的男人。而此時的男人像小孩子一樣,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點了點頭。似乎所有接近聖女的人總會變成這副樣子。這種力量不同於思想或者語言上的辯解,它是一種人格的影響力——或者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種超能力。

    “哦,那麽,布迪羅,首先,你負責這裏各位的分工工作……伊林公爵,曼徹斯特伯爵,剩下的實際的工作就拜托給你們了。”

    話說到一半,艾絲緹突然回頭望了望簡,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曼徹斯特伯爵和華茲華斯博士合作一起探求研究消除‘霧’的方法,伊林公爵你接著負責警備工作,這樣行嗎?”

    “嗯,這個就交給我吧……嗯,不管怎麽說,你可真是厲害,修女艾絲緹。不,艾絲緹公主。”

    簡一邊用手玩弄這誇張的卷發,一邊感歎道。

    “你把那些蠻橫的家夥安撫得像是聽話的小狗……這可真是不簡單啊。”

    “不,我隻不過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而已,可以得到大家的理解實在太好了。”

    麵對對方的讚歎,隻是笑了笑,抬起頭望著眼前的‘霧’。乳白色的破壞者們依舊彌漫。和普通的霧比起來,眼前這幅散發著青白色光茫的蒸汽屏障美得讓人充滿了幻想。但是,即使是現在,眼前的這無數個微小的微粒子也在蓄積靜電,等待幾小時爆發。這很可能是不久之後的事情——究竟來得及嗎?

    “總之,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用盡一切辦法都找不到消除它的方法的話……”

    “不,不管怎樣,總會找到方法拯救這個城市的。”

    就在這時,艾絲緹聽到了由帶頭男人那邊傳來的叫罵聲。

    “在黎明到來之際,這個城市會變成一片被燒毀的荒原,當然,這個城市的人也一樣會消失。但是,在這之前……要謝謝你把我這場用心良苦而發動的騷亂給平息了。現在,我就要讓你死,小姑娘!”

    “啊,艾絲緹,危險!”

    這時,忽然在帶頭男人的身後閃出一個身材矮小肥胖的中年男子,首先作出反應的是站在聖女身邊的巴基魯。真不愧是長生種,對硝酸銀的感覺十分地靈敏,他立即由腰間拔出長劍,往突然飛撲過來的男人刺去。

    “啊……怪物,不要擋路!”

    就在這時,飛身而來的中年男人——托德·加林嘉姆兵長嘴角微微上揚,下一刻就聽到巴基魯手中的劍被砍碎而發出的巨大金屬響聲。

    “……糟了,是高周波刀!?”

    當巴基魯看清對方手中的武器時不禁大驚失色。而托德繼續揮動手中的大側刀向著從開始就一言不發的聖女砍去。

    “見鬼去吧,聖女!”

    “……我不會允許的。加林嘉姆!”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這麽一個女聲。有人從旁邊對托德發動了攻擊,救了艾絲緹一命。

    無數的像頭發一樣細卻比鋼還要堅硬的針從旁邊飛向了托德。但是,托德全身所覆蓋的皮膚是經過生體強化的特殊皮膚,角質層富於彈性和韌性,因此,幾乎所有發針都被彈了開來——除了兩根。

    這兩根發針正好插中了生體裝甲暴露在外的致命之處——兩眼。但是,即使托德失去了視力,他仍舊沒有停止進攻,依舊揮動刀子向艾絲緹砍去……

    “往後退,艾絲緹!”

    就在這時候,“教授”鎮定地站到了艾絲緹前邊,舉起手中的拐杖,射出了耀眼的火光。

    被溫度過千的乙炔火噴中,無論是經過怎樣的生體強化的肉體應該都是無法忍受的。

    石階上頓時出現了不少點燃的火把還有油罐,而托德不斷地發出痛苦的哀鳴和咆哮聲。周圍彌漫著人肉燒焦的味道。當簡下令士兵挑來水時,地上的托德幾乎已經停止活動了。

    “……啊,你沒什麽事吧,聖女?”

    艾絲緹的救命恩人——溫妮紗邊用手抓了抓金色的長發,用沙啞的聲音向身邊的聖女問道。一下子發生了太多事情,僵立著的艾絲緹似乎還沒能完全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溫妮紗接著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托德,說道。

    “真是個不簡單的家夥。你剛剛所說的確沒錯,但是這群人中還是有一些家夥並不是那麽明白事理的……還是小心一點好。要不然,可能很容易喪命啊。”

    此時的艾絲緹臉上仍舊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比起剛剛受到的攻擊,她似乎對於救自己的人更加覺得不可思議。她終於回過神,開口向對方致謝。

    “但,但是為什麽你要救我?你不是一直都非常恨我嗎……”

    “那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

    溫妮紗整了整皮大衣的衣領,一臉不屑地回答道。接著她用手翻過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暗殺者,又繼續說道。

    “雖然不大喜歡你所作的事情還有你所說的話,但是,瑪麗實在是太強了……喂,起來,托德。我記得你是瑪麗的手下,沒錯吧?”

    長生種沒有絲毫憐憫地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強化步兵。

    “在你死之前,至少幹一回好事吧……瑪麗現在到底在哪裏?那個女人現在到底躲在哪裏?這次的‘霧’是不是也是她的傑作,是不是她幹的?”

    “啊……啊……我們是不會告訴你的……那個人……瑪麗……她是我們的女王……”

    地上已經被燒得不成人形的托德抬頭看了看眼前的聖女,艱難地開口。

    “沒錯,女王是別嬪……我們的女王就是別嬪,她是個可愛的人啊……忠實於她的人從現在開始會不斷地增加……但是,你們不要高興得太早了。這個地區還有我很多的同伴。我們的女王正在召集他們……小姑娘……你們就要完蛋了……”

    “……小心,快散開!”

    托德話剛說完,使盡最後一絲力氣,舉起了手裏的金屬筒。就在這時,“教授”揮動手中的拐杖,打落了托德的金屬筒。被打落的金屬筒像打出的高爾夫球,在地上滾動,最後掉進了下水道口。下一刻,爆炸發出的巨響伴著不斷升起的濃煙傳來。

    “任務失敗了就打算引爆炸彈自殺嗎?……不,從一開始,你就抱著自殺的打算來的,對吧?”

    “教授”看到溫妮紗和艾絲緹都沒有受到爆炸的衝擊,鬆了口氣。

    “嗯,雖說你是我們的敵人,但是你也確實是個忠實於君主的士兵啊!”

    “啊,這種時候你怎麽還有心情這樣鎮定地說這些東西?”

    由於這場暗殺劇的上演和剛剛所發生的爆炸,此時的士兵還有群眾已經像捅破了的蜂窩一樣亂了起來。看到這樣,溫妮紗有點不滿地對“教授”說道。接著她閉著眼睛,伸手從托德的眼裏拔出自己的發針。

    “這個托德到死也不願意吐露出瑪麗的藏身之處。害我們到現在半點線索都沒有。”

    “不,你說得不對。他給我們留下了很多線索。”

    “教授”一邊摸著下巴,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道。他接著檢查了地上燒焦的屍體,繼續說道。

    “各位,你們回想一下他剛剛所說的話。他說女王現正在召集他的同夥——沒錯,史賓塞大佐現在應該還潛伏在倫迪尼姆市的近郊。而召回地方部隊肯定需要遠距離的無線電通信。目前,在城市的近郊,還沒有被‘霧’破壞的無線電通信設施……簡你有沒有理出一點頭緒來?”

    “嗯……說起來,是有這麽兩個地方。”

    簡想了一會,立即抬頭回答道。

    “一個是古裏尼基海軍基地……也就是我們現在的大本營。另外一個嘛,就是倫迪尼姆市西郊的……”

    簡的話剛說到一半,艾絲緹突然抬起頭,似乎在此之前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說出那樣的話。但是,簡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聖女緊張的神情,繼續說出那個地名。

    “希斯羅機場以西二十公裏處——溫紮城!”

    從倫迪尼姆市以西三十公裏處的泰晤士河往下望有個小山丘。

    這個地方極其有利於防衛,是極佳的避難之地,對於這樣一個要害之地,倫迪尼姆市的領導者們是不可能忽視的。從前,由大陸來征服這個地區的司教就命人在小山上建造了天守閣——這就是溫紮城的起源。

    在這之後,周圍慢慢產生了城市,泰晤士河的兩岸也漸漸出現了名門高校,隨著校園的建造,這個城區不斷地擴大。如今,一說起溫紮,指的除了離宮之外,也是倫迪尼姆衛星城市的代名詞。

    “……果然,現在城裏一個人也沒有啊,伊庫斯神父。整個城市幾乎就是一座廢墟。”

    此時,神父所在的院子沒有絲毫霧氣,沐浴在銀色的月光下。一名護衛官正在向神父報告目前的情形。

    國務省的SP從肩膀上取下已經加上安全裝置的手槍,

    望著有點令人生畏的石造城塞。四方形院子四周的建築物此刻靜得有點像墓場,完全沒有人氣。不,沒有人氣的並不僅僅隻是這個院子,應該說這個王都的要塞——溫紮城此刻人影全無。

    從希斯羅機場來這裏的途中,由於交通事故道路堵塞,所以多費了一些時間。也許就是在這段時間,這裏遭受了叛軍的突擊?還是由於王都的突變,駐守的軍隊全部出動了呢?但是,城裏並未找到絲毫戰鬥後留下的痕跡。而且,即使駐守軍隊出動,至少也應該留下少數人馬守城才對,但是,這個時候,找遍整個城也沒有見到半個士兵的身影。唯一留下的線索就隻是在城門一側的衛兵接待所裏,台燈下還冒著熱氣的咖啡。

    “你們在這裏守著,千萬不能放鬆警惕。”

    伊庫斯用平板的語氣,對SP交待道。說完,他就朝院子一角處的一座高大的聖堂走去。

    這座哥特式風格的舊建築物就是佐治教堂——溫紮城的主聖堂。

    據艾絲緹所說,亞伯神父的遺體就被放置在那裏。但是,目前的問題不是這個。雖然城中完全沒有人氣,照明也徹底癱瘓,但是,此刻卻有亮光從教堂的窗口透了出來——難道有人在?

    “有人嗎?在的話,請立刻回答。”

    聽不到有任何的回複聲,於是伊庫斯徑自推開了門。

    當他的腳踏進這個教堂內時,手上的M13槍身發出了昏暗的光束。

    “生體反應檢查開始——結束。無活體反應。”

    機械化步兵用玻璃眼球環視了這個了無生氣的教堂。

    教堂裏,幾十根蠟燭的火焰還在搖搖曳曳。正麵的祭壇上擺放著豐盛的聖餐和葡萄酒,十字架上的銀製聖子像正用空虛的眼光望著無人的教堂。教堂內的凳子上還殘留著餘熱,似乎他們剛剛也在禱告……但是,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到人影了。

    “‘主讓霧變成了雨,又讓雲變成雨水降落到人類的土地上。’——約伯記三十六章二十七節。”

    伊庫斯神父一邊用M13瞄準器的光束照著周圍,一邊走近傳教壇。此時傳教壇上隻有一本攤開的聖經。看樣子,當時正在讀經文的祭司和城裏的其他人一樣,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事情而匆匆地離開了教堂。但是,作為祭司有可能在做禱告突然離開嗎?

    伊庫斯環視四周,想找出有沒有活人的痕跡。當他回頭時,眼光突然停留在那裏——在祭壇的旁邊放置的一個並不引人注目的物體。

    停在祭壇旁的是一口新棺材,棺材本身沒有太多華麗的雕刻和裝飾,被一塊由金線和銀線織成的布嚴嚴實實地蓋著。

    “‘亞伯奈特羅德’……是這個嗎?”

    伊庫斯神父沒有任何感情地讀出了棺材上所刻的名字。

    麵無表情的機械化步兵以機械化的步調走近棺材,確認周圍沒有危險的存在後,又再次望向眼前的棺材。

    但是伊庫斯並沒有用手直接去碰棺材,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個熱水瓶狀大小的圓筒。

    “零四零零號指令,比起這個,應該優先處理米蘭公爵的事情——作戰開始。”

    神父的話裏依舊是聽不出有任何感情色彩,他接著打開了圓筒的蓋。

    不鏽鋼的圓筒裏不斷有腥臭味飄出來——嗅覺靈敏者立即就會嗅出這是血的腥臭味。但是神父似乎並不在乎這個,他將圓筒往同僚的棺材上倒,鮮紅的血液立即由細細的筒口流了出來,注入棺材內。

    “歡迎來到我們的城市,聖女的狗。”

    就在液體流入棺材的瞬間,教堂內響起了機械的聲音。

    伊庫斯立即抬頭,眼光正好對上了十字架上的聖子像。不知道是不是應為蠟燭火焰的緣故,此時的雕像正對神父邪惡地笑著。

    “你就是派遺執行官,對吧?是王孫女,不,是‘伊什特萬的聖女’派你來殺我的嗎?還是為了不讓別人知道修女葆拉通敵叛變而要來封口呢?”

    “動體反應感知,距離320.8厘米——方向正下。”

    這時,神父腳底的地板忽然升了上來,神父立即握緊手槍跳開。隨後,磚塊等以火山爆發之勢不斷噴了出來,噴出的磚塊將神父手中的圓筒擊落在地。緊接著,神父發現從地下出來的不僅僅是磚塊,還有另外一個身高達3米的巨型身影。

    “剛剛給你添麻煩了,伊庫斯神父。”

    鮮豔的藍色機體正麵描繪著有翼獅子的圖案——這是屬於阿爾比恩海軍裝甲步兵大隊的製式機器人“動甲胄”。此時,它冷冷地眨了眨單眼,惡意地看著紅色液體不斷從地上的圓筒裏流出來。

    “剛剛也沒能和你好好打個招呼,真抱歉……我是阿爾比恩海軍第四十四連隊的瑪麗·史賓塞大佐。以後請記住了。”

    “殲滅戰準備,啟動常駐戰術思考模式——確認。戰鬥開始。”

    對方報上名的同時也拔出了軍刀。機械化步兵立即雙手緊握M13“特斯列”,將槍口對準揮過來的軍刀,連續射出幾發子彈。

    “延遲0.23秒。”

    趁動甲胄正用力拔出插在地上的軍刀時,神父馬上後退了幾步。他的手槍裏已經隻剩下一顆子彈,於是馬上從袖口拿出強裝彈,裝進空槍膛裏,同時啟動了雙軌發射裝置。下一刻從槍支的左右各飛出了九顆子彈,直射向動甲胄頭部,目標正是動甲胄眼罩保護下的那隻獨眼。

    “嗯……果然是有兩下子!”

    右手突然被子彈射中的動甲胄中,瑪麗略帶感慨和震驚地喃喃道。雖然右手的裝甲板受到了直接攻擊,看起來似乎還是可以操作自如。她對又在裝子彈的機械化步兵,不懷好意地說道。

    “在此之前,還有一直被稱為‘毀滅騎士’的神父,教皇廳似乎真的人才濟濟啊……但是,你們想要對付阿爾比恩女王,似乎還不夠火候啊!”

    “……敵影失蹤。”

    當神父再次舉起槍口的時候,他不禁嚇了一跳。

    敵人不見了——剛剛的巨型動甲胄已經消失得一幹二淨。到底它躲到哪裏去了呢?幾秒鍾前確實還站在眼前的巨人難道隻是自己的幻覺?

    “不可視化迷彩……否定,加速係統嗎?”

    機械性地報告完戰鬥演算係統根據眼前狀況做出的推論,機械化步兵立即往前跳躍,落在一張凳子上。近一百五十公斤的身體一落到凳子上,凳子立即粉碎。下一刻,他毫不猶豫地扣動板機,往四處狂射。子彈似乎被無形的牆壁彈了回來,發出無數火花。

    “……嗬,幹得不錯。”

    藍色的巨型動甲胄冷笑著出現在火花中。它揮動手中的軍刀,將神父射出的五一二霰彈打落在地,眼裏盡是得意的神色。

    “但是,伊庫斯神父……沒有下次了!”

    動甲胄再次消失了。

    下一刻,動甲胄忽然出現在神父的身後,它舉起軍刀往神父的頭上砍了下去。

    “去死吧!”

    “否定——延遲0.17秒。”

    就在這時,神父的手以一個極大的角度旋轉——越過肩膀,將槍口瞄準了握著軍刀的手指,毫不猶豫地扣動板機。

    “啊……!?”

    這時一把哀鳴的女聲與子彈射中金屬的響聲同時響起。

    軍刀從動甲胄的手中掉了下來,重重落在台階上。神父接著將槍口對準了動甲胄的胸口——操作艙艙口。

    “糟了!”

    “啊,神父,剛剛的聲音究竟是怎麽回事!?”

    就在神父即將開槍之際,教堂的門忽然被推開。衝進來的是聽到教堂裏響起的槍聲而趕過來的護衛官們。他們看到站在地上的巨型動甲胄,不禁嚇了一跳。

    “這……這是!?”

    “不要妨礙戰鬥。閃開。”

    SP們似乎是驚恐過度,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此

    時正站在神父的槍口和動甲胄之間。神父隨即開口將一臉驚慌的SP趕出去。

    “你們在這裏沒用,退出。有需要的時候會通知你們。”

    “拶拶斯、拶拶斯、哪撒塔拿搭、拶拶斯……”

    就在這時,聽覺十分靈敏的神父忽然聽到這樣的低吟聲。

    這時,初春深夜的暖風不斷從敞開的教堂大門吹了進來。大門忽然砰一聲關上了,這時,燭台上的蠟燭火焰已經不再搖曳了。但是,教堂內的光和影還是形成了極大的反差——在光和影交錯的地方,有一個不詳的黑影。

    “拶拶斯、拶拶斯、哪撒塔拿搭、拶拶斯、拶拶斯、拶拶斯、哪撒塔拿搭、拶拶斯……”

    黑影——一個留著及腰黑發的男人,伸出戴著繡有五芒星手套的雙手,口裏不住唱著似乎沒有意思的單詞。

    “拶拶斯、拶拶斯、哪撒塔拿搭、拶拶斯……開吧,開吧,地獄之門。地獄之門開吧……”

    “這個聲音是……!?”

    神父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黑影,似乎一下子忘了動甲胄的存在,他似乎曾經在哪個地方聽過這個聲音。在水都的堤壩,還有聖都地底下墓場……

    “什,什麽!這是……什麽黑影!?”

    正在努力回想的神父耳邊突然響起了護衛官們的哀叫聲。

    令他們驚恐萬分的是他們眼前不斷移動的一團黑影。而那黑影竟然是——他們自己的影子。但是黑影並不僅僅是做平麵移動,他們突然站了起來,這一切就像是惡夢突然變成了事實一樣令人難以置信。他們就像是一出做工極差的泥娃娃所組成的戲畫一樣。這群沒有鼻眼的黑影突然開口說話。

    “這,這些家夥!?”

    護衛官們一邊顫抖一邊將槍口指向從自己的影子中出現的這群鬼怪,扣動了板機,但是,似乎沒有作用。

    “啊,該死,不要動……啊……”

    就在哀叫聲響起的同時,也傳來了新鮮肉體被咬穿的聲音。

    人造矮人“影鬼”向護衛官們飛撲過來,緊緊地壓住他們,接著銳利的牙齒往肉體咬了下去。活生生被吃掉的護衛官們絕望的叫聲一下子就在咀嚼聲中消失了。

    站在黑暗中的男人靜靜地聽著那些慘叫聲,就像是在欣賞天上的仙曲一樣,過了一會,他才冷靜地打招呼道。

    “啊,晚上好啊,神父……已經有三年沒有見麵了吧。這陣子你過得還好吧?”

    “身份確認為A級恐怖份子——伊薩克·費南度·馮·坎柏菲。”

    神父抬頭看了看眼前的男人。

    就在他將對方和自己腦中的信息相比對之後,立即將手中的手槍瞄準了對方的臉,隨即射出兩枚子彈。

    他所射出的強裝彈威力是足以令一頭象當場死亡的,如果是普通人,即使是子彈輕輕擦過也會造成腦震蕩而立即倒下。一般如果被直接射中,人會連屍體都不存在。但即使是這樣,如今站在彈雨中的這個“魔術師”臉上卻沒有驚恐的神色。

    “啊啊,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有變,真是個不懂禮貌的玩具……你真的是沒有任何感情嗎?神父。”

    坎柏菲手輕輕一揮,下一刻,十八顆子彈全都掉在地上。

    “至少在跟別人打招呼的時候應該稍微安分一點……啊啊,說起來,米蘭公爵痊愈了嗎?上次聽說她有點感冒……”

    而伊庫斯完全沒有在聽他說話。神父重新往槍裏裝入子彈,突然轉過身,看樣子他似乎已經放棄了對麵的這個“魔術師”的戰鬥。

    如今他麵對的都是很有實力的對手——裝有加速係統的動甲胄,還有這個“魔術師”。他突然向著影鬼們開槍,想把那裏作為突破口。

    “你打算逃到哪裏啊,神父?”

    就在距大門還有數米時,神父的麵前突然出現了一隻巨大的腳。

    藍色的巨人——動甲胄擋在了孤軍作戰正企圖逃脫的神父麵前。

    “教皇的狗……教皇的狗……”

    動甲胄眨了眨眼——一半是帶著惡意,另一半是敵意。

    “流動著同樣鮮血的姐妹竟然相差這麽多?我幾乎沒有同伴。而那個女的,卻能和你、華茲華斯、佩卓斯……這麽多優秀的戰士成為好朋友。這到底是為什麽?”

    “……”

    神父沉默地望著頭上閃動著光芒的軍刀。這時他手裏的手槍已經沒有子彈了,馬上要裝子彈是不大可能的。他隨時都有可能被劈成兩半。那麽,向後退的話,那個冷血的“魔術師”不知會耍什麽招數。

    就在神父還在計算應對戰術時,藍色的動甲胄已經開始采取行動了。她用完好的左手高高舉起了軍刀,對著神父砍了下去。

    “去死吧,玩偶!”

    “……快閃開,神父!”

    就在這時這麽一句話警句聲由耳機傳到神父的耳裏,他們頭上同時響起了發動機的聲音。神父立即反射的抬頭,看到的是一個藍紅黃彩色玻璃般的物體——一個投石器飛向了巨人。緊接著,伴隨著巨大的響聲,投石器一下子分解了。

    “啊,那是……自動穿梭機!?”

    動甲胄停止了揮動軍刀的手,發出驚訝的叫聲。神父也看清了坐在穿梭機裏的男女——坐在前邊操縱著機器的是身穿燕尾服的曼徹斯特伯爵,而坐在後邊的是有著一頭紅茶顏色長發的女孩……

    “艾絲緹……艾絲緹·布蘭雪!”

    “血腥瑪麗”發出了憎恨的喊叫聲。與此同時,由穿梭機裏發出的一顆炮彈精確無誤地射中了動甲胄。

    荊棘之冠三霧之都III

    III

    “根據醫生的診斷,全部治愈大概需要花一個月的時間。”

    此時躺在船艙床上的是一個一臉痛苦表情的男子。緊緊裹住魁梧身體的白色繃帶更加增添了一種痛苦的氣氛。但是站在床邊的修女葆拉臉上沒有任何同情的神色,隻是淡淡地讀出病曆卡上的信息。

    “右大圓筋和僧帽筋中部纖維傷裂,項韌帶斷裂,還有肩胛骨、銷骨、肋骨粉碎性骨折……按照局長這種程度的傷勢的話,至少要花上兩個星期才能重新執行聖務。”

    “嗯,兩個星期都不能夠執行聖務,這怎麽可以……啊?”

    “毀滅騎士”似乎想要喊什麽,突然彎下身,滿臉通紅,汗水不斷往下流,大概是傷口又痛了起來。剛才當葆拉勸他服用鎮靜劑時,他卻硬說這是神對還未成熟的他的一種考驗而拒絕服用,現在這樣應該也算是自作自受吧。異端審問局副局長西斯特·葆拉抬起頭看著‘毀滅騎士”,漠不關心地詢問道。

    “您沒事吧?”

    “嗯……嗯……這沒什麽,一點都不疼。不過就是大圓筋,僧帽筋和韌帶斷了而已。另外還有三根肋骨斷了,脊椎有點歪了,流了四升的血……除了這些,我還是很健康的……哈哈。不用擔心了。不用擔心的,副局長!”

    “我也並沒有特別地擔心。”

    “嗯……這樣啊……”

    “毀滅騎士”聽到對方的話立即有點失望地歎了口氣。

    “即使這樣,那個瑪麗·史賓塞確實令人佩服。那個女人真不愧被人稱為‘血腥瑪麗’啊。我這個‘毀滅騎士’也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但是,下一次的戰鬥我發誓一定不會再輸給她。副局長,你也這麽希望的,對不對?”

    “……嗯,還會有下一次嗎?”

    聽到床上傷者的話,葆拉漠不關心地說道。到現在她似乎還在為出倫迪尼姆時,她的另一個保護對象的隨便離開而感到很不愉快。她的眼光移到了窗外,望了望一望無際的雲海,接著麵無表情地向她的上司報告道。

    “剛剛已經向你報告了,瑪麗·史賓塞現在正因為叛逆罪在逃中。您還認為還會有機會和她戰鬥嗎?”

    “嗯,對,的確是這樣……流太多的血了,好像連記憶力都衰退了。”

    佩卓斯一邊埋怨,一邊用手敲著額頭。他一想到以後再沒有機會和瑪麗進行戰鬥,不禁歎了口氣。

    “對啊,那個女人現在是反叛者啊……艾絲緹如果知道這件事的話應該也會很震驚吧?她姐姐的叛亂……不會添什麽麻煩吧?”

    “站在我們的立場上來說,這不是‘不添麻煩’就可以解決的事情——如果瑪麗·史賓塞沒有登上王位的話,也就意味著對阿爾比恩法定繼承者極其有影響力的梅帝奇樞機主教就沒有辦法登上王位。非常遺憾,如果這樣的話,我們從今以後就會失去阿爾比恩這個非常有力的後盾。”

    葆拉視線又再次回到室內,輕輕歎了口氣,這在她身上是極少看到的。她接著淡淡地向頭腦似乎不大靈光的上司說明道。

    “現階段最有能力成為下一任女王的艾絲緹·布蘭雪……但是,艾絲緹公主現在受到絲佛劄樞機主教的器重,這個問題確實是難辦啊。還有,陛下在瑪麗·史賓塞控製下的隔離地區所作的不恰當行動的證據錄像也必須回收……不過,解決這一係列問題的關鍵——也是最大的難題現在就擺在我們麵前。”

    “最大的難題?”

    佩卓斯一臉不解,又重覆了對方的話。葆拉依舊保持她一貫的冷靜作風,隻是用眼角看了一下那個似乎有點恐慌的局長。

    “比瑪麗和艾絲緹還要重要的是什麽問題?”

    “教皇陛下作為教會的尊長的資質問題……就是這個。”

    “死之淑女”淡淡回答道。但是,她所說的問題並不是字麵上看上去那麽簡單,因為這次要做的事是要彈劾如今的教皇——也就是神在這個世界上的代理人的資質。

    與佩特羅的一臉驚異不同,葆拉隻是執行公務似的接著說。

    “昨天在隔離地區,教皇陛下在不清醒的情況下,保護了那個女吸血鬼。但是這一切剛巧被阿爾比恩的士官看到了。吸血鬼和我們人類是不能相容並存的——但是,偏偏肩負著保護人類神聖任務的他,卻準備救我們的敵人。所以,這並不是一個一般問題,而是一個關係到教皇資質的大問題。”

    “嗯,不過,這件事……”

    此時的佩卓斯一時不知怎麽說好,正因為昨天他也在場,並且目擊了教皇陛下的‘不恰當行動’。如今想起來還記憶猶新。

    但是,在“毀滅騎士”看來,這件事隻不過是亞曆山大個人一時衝動做出來的,並不是因為他對吸血鬼有特別的感情。但是亞曆山大是作為教會領導者,所以葆拉這麽說並不是簡單地在發牢騷。佩卓斯一時覺得很苦惱,極力想出一切可能的話想要替年少的教皇陛下辯解。

    “啊,但是,副局長。在那種情況下,也許教皇陛下看到的僅僅是‘即將被殺掉的無助少女’,而並不知道那是吸血鬼。在搞清楚這個之前,就不要再提資質這個問題了。”

    “教皇陛下很清楚她就是吸血鬼——而且,並不隻是在隔離地區那麽做。就在八小時之前,他還隻身前往倫敦塔看了兩名被囚禁在那裏的吸血鬼。”

    “……什麽?”

    看了葆拉遞過來的報告,佩卓斯一臉難以置信。這是被亞曆山大騙著一同前往的安德烈還有其它的SP做的證言記錄。

    “啊,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啊!那個看起來那麽聽話的陛下居然幹出這麽大膽的事情來……在那個時候,我正處於昏迷狀態,完全不知道啊!”

    “……所幸的是,這件事情後就發生了政變這樣的大動亂,所以現在阿爾比恩那邊還不知道。我已經讓安德烈他們不準外傳,打算對這件事進行內部處理。但是,事實就是事實。”

    葆拉喃喃說道。而佩卓羅的肩膀開始不住地在顫動。

    “陛下已經十八歲了——這個年齡不能算是小孩子了吧。今後,如果還繼續做出這樣的事情的話,很可能會損害到教會的利益。所以我一回國,就會立即向梅帝奇樞機主教報告,現在很有必要慎重地討論一下這件事情了。”

    “回國以後?那麽,倫敦塔這件事情,梅帝奇殿下……”

    “我還沒有向他會報。一件事歸一件事,我打算回國以後,直接向他匯報。”

    “這樣……”

    佩卓斯合上手裏的報告書,眉頭緊鎖,微微合上雙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過了一會,他突然開口說。

    “嗯……副局長,有件事我想要拜托你。”

    “什麽事情?你說吧。”

    “不是別的事情,就是倫敦塔這件事情……這件事情你可不可以鎖在心裏,當沒有發生過?”

    “……您這是什麽意思?”

    聽到上司的話,“死之淑女”用幹冰般的眼神望了他一眼,冷冷地問道。

    “局長,您的意思是要我懈怠向梅帝奇殿下匯報情況這個義務,是嗎?”

    “嗯,換句話說確實是這個意思。”

    佩卓斯點點頭,無論怎麽改變說法,意思就是那樣的。

    “責任由我來承擔。這件事就暫時保密吧!”

    “這個恕難從命。清貧,貞潔,服從——這是我們修道士的基本誓約,這您忘了嗎?服從上位者是我們絕對的義務。”

    “這個我當然知道了。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背叛梅帝奇殿下……我隻是想給教皇陛下多一點成長時間而已。”

    在戰場上勇猛無比的“毀滅騎士”此時麵對他美貌的副局長反倒顯得有點畏怯。但是,經過深思,他還是鼓起勇氣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確實,陛下現在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而且,他的很多想法甚至已經超越我們了……但是,現在我還是想再守護陛下多一段時間。”

    “這個我明白。但是,這件事和您剛剛所說的不要向殿下報告這兩件事有什關係嗎?”

    “嗯……也就是說,陛下他也是人。人在成長的過程中,迷惑和煩惱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假如現在我們向殿下報告這些事情的話,殿下肯定會勃然大怒的,極盡全力讓陛下回到正道的……這樣的話反倒會奪走陛下自己走回正道的機會,對吧?”

    “但是,隔離地區那件事我已經向殿下報告了。就算我不匯報倫敦塔這件事,結果還是一樣的。”

    “不,有很大的不同……隔離地區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是在場的。我可以承擔所有的責任。因為這是我的監督不力所致的,所以他不能對陛下做出處分的。”

    “……但是,局長,這麽做的話,您自己的處境會變得十分危險。”

    葆拉堅決地搖了搖頭。

    “特別是最近,殿下非常關注局長您的行動。作為異端審問局的負責人,您對於敵對者太過心慈手軟……除此之外,您如果老是一味地庇護陛下的話,很有可能會被貶職。”

    “我?被貶職?”

    “是的,實際上,這一次,殿下已經在謹慎地考慮您的處分問題了。加上最近老是圍繞在殿下身邊的波吉亞樞機卿也火上澆油,勸說殿下要疏遠您。”

    “誰!?波吉亞樞機卿勸說殿下要疏遠我!?”

    聽到由部下嘴裏說出的名字時,佩特羅不可思議地用手指著自己。

    “這是為什麽?為什麽那個輕薄的男人要陷害我?我記得我並沒有得罪他……”

    “波吉亞樞機卿大概是為了加強自己的勢力。”

    “毀滅騎士”平時考慮事情也算得上是果斷機敏,但是對於政爭似乎完全沒有概念。而此時的葆拉就像是一個正為理解力極差的學生補習功課的老師一樣。

    “您也知道的,他出身於希斯巴尼亞的名門貴族。他就是以這個為背景和殿下建立了和諧的關係。而與此同時,局長您也是出身於羅馬的名族——歐茲尼家。對於波吉亞樞機卿來說,他認為利用家族背景的作用討好殿下的,隻要自己一個就夠了,所有和自己具備一樣條件的人都是阻力。所以……”

    “原來是因為這樣!難怪!”

    “……局長,您理解我的話了嗎?”

    看著眉頭緊戚怒氣衝衝的上司,葆拉冷靜問道,活像是一個發現學生作弊的老師。

    “啊,這個……不好意思!事實上,對於你的話,我一點也不明白……”

    佩卓斯一臉歉意。看來,葆拉辛苦作出的說明似乎白費了。接著他又握緊了拳頭說道。

    “但是,現在我終於知道一件事——波吉亞就是獅子身上的虱子!那個虛偽的家夥,那個假惺惺的家夥!”

    “嗯,波吉亞樞機卿的事就暫時放一邊吧!”

    葆拉給正憤怒激昂的上司撥了冷水。為了以防過於激動而導致傷口再次裂開,她馬上轉換了話題。

    “總之,現在一味保護陛下而惹得殿下不高興,這對於局長您自己來說是沒有任何好處的。而且,很可能不僅破壞您和殿下的關係,而是整個異端審問局的實力大大減弱。作為副局長的我,不可以坐視不管。因此,我一回國,一定要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向殿下匯報。局長您想保護陛下這個念頭最好是打消。”

    “不,副局長,你還是等一下……”

    佩卓斯搖了搖頭,打斷了葆拉的話。

    “非常感謝您的忠告,但是,這是局長的命令。倫敦塔這件事情不要向殿下報告……啊啊,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毀滅騎士”舉起手製此了正打算開口說話的葆拉。他此時就像是一個正接受信仰考驗的聖人一樣,又接著說下去。

    “但是,我個人的立場和陛下的成長比起來哪一個更加重要,這個是不言自明的。而且殿下是不會被波吉亞樞機卿所迷惑……總之,我已經決定要盡全力保護陛下了。即使惹得殿下一時的不高興,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但是,局長您如果惹得殿下不高興,那麽異端審問局該怎麽辦?如果您真的被貶職的話……”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副局長,不是還有你在嗎?”

    從昨天開始就一直敞著的佩卓斯無精打采的臉上終於浮現了笑意。他此刻臉上所浮現的是一個極其舒緩的表情。

    “我並不是非常看重異端審問局長這個職位,這對於我來說不過就是依靠家世所得到的一個榮譽罷了。我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魯莽武夫。比起我這樣的男人來,你的頭腦好,有魄力。如果有你在的話肯定會所向無敵的。”

    “……謝謝您這麽看得起我。”

    這時候如果有其他的異端審問員在場的話,他們肯定會覺得特別驚訝。對於上司的信賴,此時的葆拉臉上浮現極少有的猶豫神情,搖了搖頭。

    “如果局長真的被罷免的話,局內肯定會動搖的。要說起在局內的威望,我是不能和局長您相比的。我還是希望和以前一樣在您手下工作……嗯?”

    “啊?怎麽了?”

    葆拉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用目光示意上司不要說話,接著放輕腳步向門口走去,猛地用力將門往裏打開。

    “哇哇!?”

    隨著短暫的叫喊聲,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跌進屋裏。看到少年的臉,佩卓斯一臉驚訝。

    “啊,陛下!?你怎麽會在這裏?”

    “佩,佩,佩卓斯……我……”

    跌坐在地的教皇眼裏閃動著淚光,抬起頭望著“毀滅騎士”。此時教皇的手裏還捧著裝著削好的蘋果的小盤子,看樣子是打算來看望佩卓斯的。

    “我,我……”

    “啊!陛下,您怎麽了!?”

    佩卓斯話還沒說完,教皇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將手裏的蘋果塞到了葆拉手裏,接著就衝出了房間。

    “啊,陛下!您等等……啊啊……”

    正準備起身去追教皇的佩卓斯慘叫了一聲,接著直直地倒回了床上。

    “該死!背部痛得厲害!”

    “……我去吧,請您在這裏安靜地待著。”

    葆拉給“毀滅騎士”注射了鎮靜劑之後,也跑出了房間。就在這時天井附近的擴音器突然響了起來。

    “啊,修女葆拉。剛剛怎麽回事?怎麽聽到淒涼的哀叫聲?”

    “沒什麽事,修女凱特。你看見陛下了嗎?”

    “陛下……陛下剛剛一句話也不說,朝著走廊的另一端跑過去了。”

    接著修女凱特又略帶懷疑地對葆拉問道。

    “真的沒什麽事嗎?剛剛看見陛下好像在哭……”

    “嗯,真的沒有發生什麽事情。隻要好好說明一下應該就可以解決的……啊,對了。如果可以的話,能請你關掉休息室的攝像機和麥克風嗎?我有些秘密的話要說。”

    “啊,我是沒有問題的……隻不過……”

    “拜托你了。”

    葆拉打斷了還想開口說話的船長,跑進了走廊,走進前部的休息室——這個多用途空中戰艦主要用於運送重要人物,因此在艦體加裝了一個展望休息室——葆拉看到一個正站在窗旁背部不住顫動的身影。

    “原來您在這裏啊,陛下。”

    慢慢走近教皇的葆拉談談說道。突然回過頭的教皇此刻的表情像是一隻剛剛出生第一次見到人的兔子一般。

    “你突然就跑了出來到底是怎麽回事?局長也很擔心您。”

    “佩、佩卓斯!”

    一聽到“毀滅騎士”的名字,教皇臉上立即浮現出擔憂的神色。抬起頭看著葆拉,戰戰兢兢地問道。

    “這樣……這樣下去的話,佩、佩卓斯會怎,怎麽樣?剛剛在,在地下室,聽到他,他說要負,負責任……這樣,一回到羅馬,兄長應該會很生氣的……”

    “嗯,沒錯,可能會受到很嚴厲的叱責。”

    既然被他聽到了,那也就沒有辦法再隱瞞事實了,葆拉如實地回答道。

    對於如今的教皇本人,葆拉並沒有半點敬意。在她看來,如今的教皇隻不過是一個身為神的法定執行者的呆頭呆腦的少年而已。

    “而且,可能不是受叱責就可以解決的事情。最壞的話,局長很有可能被免職……但是,這個結果局長本人似乎很清楚。”

    “啊啊,都是我的錯……”

    葆拉的話剛說到一半,教皇的臉色已經變得死灰,抱著頭,淚水不住往下掉。

    “如果我那個時候沒有……沒有說要救她的話……佩卓斯就不會……怎麽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我……”

    “……”

    教皇不斷在數落自己的不是,看樣子他似乎已經意識到是自己讓忠心的騎士陷入危險之中。他接著抬起頭,拉了拉葆拉的衣角。

    “葆、葆拉,你就按照事實向我的兄長報告好了。這一切都不是佩卓斯的錯,是,是我,我在那個時候命令佩卓斯……所以……”

    “這樣行嗎?”

    看著滿眼淚光的教皇,葆拉有點感傷地問道。

    “如果向殿下報告的話,陛下你也不可能會沒事的。你會被關禁在聖天使城很長一段時間,這個你考慮清楚了沒有?”

    “關禁……”

    聽到葆拉的話,教皇臉色立即變了,身體不住地顫抖。他似乎是想起了那些被關禁在聖天使城直至老死的教皇的事。他閉上眼睛,過了一會,說。

    “沒,沒有關係。事情是我做的。”

    教皇顯得很激動,聲音有點發抖。他抬起頭正麵地望著鐵青著臉的葆拉,這是他今天第一次,不,應該說是他生平第一次有勇氣正麵望著葆拉。

    “那件事是我自己決定的,佩卓斯隻是受我所托而已。我不可以把責任推到佩卓斯身上。我,我要自己負責任。而且,我,我……我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我,我那時候……”

    “噓……”

    “死之淑女”突然作了個手勢,打斷了教皇的話。並不是她厭倦了對方的話,而是此時葆拉感覺到有敵人靠近。

    “陛下。暫時請安靜一下。馬上就結束了……我知道有人躲在那裏!”

    葆拉的目光立即移到了休息室的入口處,對著沒有人的門口叫道。

    “真是夠機靈的,居然使用不可視化迷彩……但是,你還是馬上出來吧?”

    “嗯,真不愧是‘死之淑女”啊!”

    話音剛落,門口突然唰地一下出現了一個人影。

    “你到底是誰?你看起來不像是教皇廳的人……”

    來者脫掉身上的光學迷彩衣——是個身材極為瘦小的男人。葆拉一邊望著對方冷靜地問道,一邊伸手在衣服裏搜尋合適的暗器。

    “你是密航者?還是恐怖分子?”

    “都不是。”

    男人簡單地回答道,語氣輕鬆得像是聊天。但是,兩人之間卻充滿著濃濃的火藥味。

    “我們剛剛在機場看到一架很像是女王陛下所用的飛船,接著在上邊看到了那個少年。於是我們用高空飛行船跟了上來。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我要把他捉來當人質,給你添麻煩了。”

    “你想要捉教皇陛下當人質……,這是不可能的。”

    話一說完,葆拉一閃身跑到了男人身後,拿起鴛鴦鉞往毫無防備的男人後腦勺襲去。

    “你真的太不自量力了……去死吧!”

    此時葆拉的速度應該及得上加速的吸血鬼,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此時完全聽不到任何暗器打中肉體和流血的聲音。

    “……我躲得夠快吧?”

    此時,男人右手拔出大刀,迅速轉身擋住葆拉的暗器,而左手則伸到腰邊拔出另外一件武器。

    “我不止是殺教皇,我也要你--“死之淑女”的性命。”

    “!?”

    葆拉立即往後跳了一步,假如再慢一秒的話,此時她的脖子上可能己經出現一道口子了。

    葆拉滿麵通紅,被劃傷的耳朵鮮血不斷地往下滴。

    男人用眼角瞄了葆拉一眼,接著滿意地用舌頭舔了舔沾著鮮血的刀子。

    “我就是傑克……‘殺人狂魔傑克’阿爾比恩正統女王的忠實‘死士’之一。”

    “嗯,凱特修女,因為那樣,所以現在消除‘霧’的幾率正在不斷地下降。”

    在大帳篷的中央處正擺著一台複雜的計算機。“教授”正坐在這台由隔離地區提供的長途通訊機麵前,一邊優雅地看著監視器裏的修女,一邊悠哉地吞雲吐霧,似乎覺得這就是王宮的一角。

    當然,他現在所在之處並不是王宮的談話室。

    這個地方是倫迪尼姆市內的白金漢宮殿西側位於海德堡的水晶宮——東西方向長達五百六十三米,南北方向長達一百二十四米,純粹由二十九萬三千六百六十五麵玻璃製成的巨型博物館麵前的帳篷之內。

    帳篷內擺著掘削機、卡車等各種機器,在大小不一的各式機器的中間,身穿野服的士兵和身穿白色外套的科學家正在忙碌地工作著。但是,此時玻璃宮殿前被火燃燒著的堆著的物體並不是那些建築物。這豎著無數天線的複雜機器挖出來的是一個有小房子那麽大的物體。

    受厭惡人間俱樂部之托擔任這次行動指揮工作的“教授”,今天沒有像往常一樣穿著修道服,而是穿著灰色的工作服,戴著手套,看上去像是一位極普通的土木工作者。此刻,他正仔細地看著剛從口袋裏掏出的地圖和文件,頭上安全帽前的燈不停地在轉動,他現在的這身打扮和神態實在很難讓人相信這就是被稱為“羅馬最強的智者”的人,也完全看不出他是個追求時髦之人。

    “目前,包括水晶宮在內的八個地方的軍隊和王立科學協會,還有隔離地區的往民組成的隊伍已經結成了高周波發生聯盟。但是,不管怎麽說,現在我們要對付的是一個由無數微小電動組成的集合體。如果僅僅是消滅它的一部分,很有可能還會繼續增值。所以我們必須看準時間,抓住時機,一次性將它們全部消滅掉。嗯……現在是兩點鍾,離預定時間還有四小時。現在最大的敵人就是時間啊……啊,對了,你那邊現在怎麽樣了,凱特修女?已經起飛了嗎?”

    “嗯,已經起飛了。五分鍾前已經到達度霸海峽了,接著將飛過法國上空,直奔羅馬。現在教皇陛下好像已經不暈機了,精神狀態看起來很不錯。隻是……”

    話說到這裏,凱特將手指放在眼角處,一副既擔心又有點猶豫彷徨的樣子。

    “修女艾絲緹留在那邊真的沒有關係嗎?教會那邊已經下令讓她回去……而且,她現在還去了溫紮城,不是嗎?是去逮捕她的姐姐瑪麗史賓塞吧……”

    “啊啊,她是希望能夠說服她的姐姐並且在和平的狀態下逮捕她。我也試過阻止她……但是,你也沒有必要那麽擔心。托雷士也跟著去了那邊,還有曼徹斯特伯爵也一同去了。因為史賓塞是從戰場逃出來的,所以現在不過是隻身一人,勢單力薄,不能把他們怎麽樣的。”

    “嗯,話雖如此,但是……”

    監視器屏幕上,修女緊張的臉色並沒有因為聽了“教授”安慰的話語而稍稍得到舒緩。她隻是輕輕歎了口氣,無力地搖搖頭。

    “亞伯變成了那樣,我總是覺得很恐懼,害怕。還有,最近一段時間,卡特琳娜的身體狀況似乎也不是很好……”

    “……米蘭公爵的身體變得那麼糟糕嗎?”

    在他們說話的這段時間內,“教授”麵前的計算機不間斷地傳來文件。聽到修女的話,“教授”突然停下了在文件上計畫的手,將目光重新移到監視器的屏幕上,有點不安地歎了口氣,問道。

    “我在年末的時候就聽說她感冒了,但是具體情況並不是很清楚……你手頭是不是有她的病曆卡?”

    “不,我沒有。”

    “什麽,沒有?啊,這可真是少有啊。米蘭公爵的病曆卡不是由你管理的嗎?”

    關於身體狀況欠佳的卡特琳娜的診察記錄確實一向都由凱特在管理。但是,樞機卿的健康狀況是不可以隨隨便便向外界透露的,因為這很容易就會引起政爭。凱特這麽做也隻是為了防止政爭的出現。

    “你說病曆卡不是由你在管理……是不是發生什麽特殊的事情了?還是你不想給我看?”

    “不是。其實真的隻是一點小感冒,主治醫生裏各裏歐博士診斷之後……並沒有寫病曆卡。”

    “教授”越聽越覺得疑惑。因為他自己從來沒有見過裏各裏歐博士這個人,所以有點懷疑這是對方編出來的。不,究竟為什麽會選擇這樣的醫生當卡特琳娜的主治醫生呢?

    “嗯,有點奇怪啊……知道了。等我有時間,再詳細說給我聽吧。我總覺得有點擔心啊。”

    “我會的。卡特琳娜大人總是不顧及自己的健康狀況……她現在的身體已經不那麽好了,我希望你能辛苦一點多分擔她的工作。她正是太過於操勞,才把身體弄壞的。”

    “嗯,這個我有同感。”

    “教授”像是回憶起了什麽,點了點頭——確實,對於誰都一樣,人生都是匆匆而過的。

    “人,一生隻能死一次,所以沒有必要那麽快就死掉……啊啊,對了,凱特,我差點忘了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咦?什麽事情啊,教授?”

    “嗯,你……至少你自己要永遠健康平安……”

    “教授”臉無表情地說完這個話,眼光又回到了文件上。

    “你也知道,我沒有家人。你如果比我先走的話,那麽就沒有人會出席我的葬禮了……”

    “威廉,你……”

    監視器屏幕那一邊的修女感慨至極,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教授,你為什麽突然說這麽不吉利的話呢?還是,你正在做一奇特的實驗呢?比方說研究出使人格變得完美的洗腦術,或者是一種讓人說出出人意料的話的藥物?”

    “……修女凱特,你認為我是在說笑嗎?”

    “教授”歎了口氣,停下正在文件上計算的筆。

    “我偶爾也會覺得感傷……覺得自己受到很大的傷害。”

    “啊?你還會覺得受到傷害……這個我可不知道。”

    屏幕裏的修女吐了吐舌頭笑著說道。

    “總而言之,我覺得派遣執行官‘教授’的長處就是自尊極強,以自我為中心。所以,你不要向我訴苦。”

    “我並沒有打算向你訴苦……”

    “教授”臉上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來,又恢複到了阿爾比恩貴族特有的傲然神色。

    “嗯,總之要謝謝你的忠告。確實,我剛剛所說的話是過於傷怠了……嗯,那我就不再發牢騷了,趕快工作。不管怎麽說,這裏的各位可能需要我的才能啊。”

    “這才像是你嘛,威廉。”

    修女開心地點了點頭,笑著轉換到另外一個話題上去。

    “我送陛下回到羅馬後,馬上就會回到這裏來幫你完成複興工作。在這之前你可就要孤軍作戰羅,可能會很孤單寂寞,但是,你還是要多多努力啊!”

    “嗯,也不會特別地孤單寂寞的,但是,我一定會盡力。因為倫迪尼姆是我出生的故鄉……我眼看著它被一點點地燒掉,我也會覺得很心痛。”

    “嗯,那就請多多努力羅……!?”

    說著說著,凱特突然靜了下來,眼睛盯著某個儀表。

    “急速高熱源反應……在這種地方怎麽會有潛水艇?啊,受到雷達探射!?”

    “什麽,受到雷達探射?”

    “教授”一聽到修女傳來的緊張聲音,立即探身靠近屏幕細看。傍晚的泰晤士河麵上此時正浮起一個複葉機的殘骸,在那上邊正慢慢升起的是兩個噴進式炸彈……

    “不好,凱特,快閃開!那是……”

    但是,“教授”的警告已經太遲了。

    不,即使“教授”警句及時,也沒有什麽作用。屏幕上修女的影像一下子模糊了,再接著屏幕上的影像切換成一片深藍色的景象——對著海麵的攝影機所拍到的隻是海麵上高高聳起的兩個火柱。火柱突然像是有思想一樣改變了方向,向著攝像機這邊襲來。

    “水中發射式噴進炸彈……為什麽會這樣!?”

    此時的修女沒有發出狼狽的喊叫聲,而是非常完美地采取了應對措施。

    監視器的影像又一次改變了角度,不停地震動著。數十個的白色光球落到了海麵上,而直衝向艦由於受到了尾部噴出的高溫火花的反衝擊力影響迅速轉換了飛行軌道。就在這時,兩枚噴進炸彈分別爆炸,冒出極大的火柱。

    “嗯,幹得好,凱特!”

    “能得到你的誇獎真是無比榮幸……不過,話說回來,現在就放鬆警惕似乎太早了!”

    凱特的聲音仍舊是極緊張的。監視器的畫麵又一次轉到了深藍色的海麵上,此時海麵上又一束火柱升起。

    “雖然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潛水艇……但是,凡事可要適可而止。”

    就在這時,屏幕上的畫麵又再一次激烈地晃動起來。兩道刺眼的光束迅速閃過,劃破黑暗。緊接著又有兩道光束往另一個角度射去。這些光束是飛船發出的AMM,它們迅速捕捉火柱所在的準確位置,啟動進接信管,將炸彈打回海麵。

    這些發射得十分及時的光束使兩枚大型對潛導航彈失去了控製,衝向海麵。就在它們接觸到海麵時,大型的金屬殼立即四分五裂,露出無數的金屬塊。這些金屬塊——爆雷馬上沉入海底,過了一會,才開始爆炸。

    “……教授,對方就是昨晚上襲擊你的人,對吧?”

    凱特望著升起無數水柱的海麵,一邊緊張地問道。無論潛水艇的裝備多麽精良,都不可能在經受這樣的爆炸後還能一點事都沒有。果然,過了一會,海麵上浮起了不少機械殘骸。

    “到底是哪個國家的潛水艇?為什麽要襲擊教授和我……”

    “……凱特,小心!還有敵人活著!”

    和凱特一樣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的“教授”突然看到了閃過的白光,立即大喊。這時,海麵上升起來的並不是剛剛爆雷爆炸帶來的水柱,而是新的噴進炸彈。

    “啊啊……”

    凱特趕緊切換軌道,使飛船避過了襲來的致命的火柱。當然,這個時候是沒有辦法反攻對手的。這時,一個潛水艦狀的物體像是在等待這個好時機已久一樣,浮出了水麵。

    “什……什麽?那家夥!?”

    “教授”用力咬了咬煙鬥,驚訝地說道。

    那個浮上水麵的物體形狀和潛水艇差不多。

    它是個全長大概有一百米左右,中間向上凸起,沒有尾翼的全翼型機體。此時正慢慢浮上海麵的它看起來像是一個血紅色的回力刀。

    “這是什麽東西……不是潛水艇!”

    “沒錯,這是……凱特,小心點!這是地麵效果機。”

    看到這個狀似巨型回力刀的物體,“教授”聲音嘶啞地說道。

    地麵效果機,是一種超低空飛行時,在它的雙翼之下會產生一種空氣的緩衝力,它就是借著這種緩衝力在海麵上滑行移動的。這種機體在速度方麵比船舶要快,與飛機比起來積載能力要強得多,而且,它具有懸浮運動性,可以進行超低空飛行,因而現在各國都致力於它的研究。“教授”本人也曾經看過多個機體和研究計劃書,但是,那些僅僅隻是研究階段的東西。但是,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屏幕裏這個具有潛行能力的怪物的任何消息。

    “到底這個機體是哪個國家的?……小心!凱特。”

    “教授”看到海麵上的怪物已經開始急速向前滑行,不禁慌慌張張喊道。“鐵娘子II”作為空中戰艦確實是世界上最強的,但是,卻不能和這個低空飛行的怪物對抗。如果說飛船要打敗這個怪物,那

    麽方法隻有一個——

    “往上!不要猶豫,往上飛!它不是飛船,它隻有地麵才能發揮它的威力,應該不能離海麵太遠!”

    “是!”

    凱特慌慌張張答道,顯得有點狼狽。緊接著,飛船下方一束火焰噴了出來,飛船立即升向更高的軌道。

    但是……

    “嗯,這樣就想從‘紅色男爵’手裏逃脫嗎,派遣執行官?”

    無線對話機那頭突然傳來侮蔑嘲弄的聲音。

    還沒有等凱特和“教授”搞清楚那個通過軍用無線電傳來的冷酷聲音,下一到,原本在海麵滑行的怪物忽然像毒蛇抬頭一樣,以幾近乘直的角度急速向上升起。

    “啊,居然,飛起來了!”

    “是啊……居然也能進行高速滑行!”

    “教授”驚訝地感歎道。

    他剛剛剛完全沒有估計到對手居然還有這樣的推動力。這本來是噴氣式飛機——要是全翼式飛機才能做得到的。但此刻的怪物利用了滑行機的原理,雖然不能在空中停留很長的時間,但是。對付行動遲緩的空中戰艦已經足夠了。

    “不,不行了,背部被拉住……”

    “凱特!”

    這時,“教授”看到紅色的回力刀狀機體以驚人的速度滑進了飛船的後方,緊接著,一束亮光由機體前方豎起的機關炮口射出,攝像機的影像完全消失了,與此同時,耳機裏傳來了震耳欲襲的爆炸聲。“教授”立即除下耳機,對著麥克風大喊。

    “凱特!凱特!請回答!凱特……這看來很糟糕!”

    “教授”將耳機和麥克風放在桌子上,站了起來,拿起放在旁邊的拐杖,就急速走出了帳篷。

    看樣子剛好是正在找他。身穿工作服的長生種——溫妮紗向停住腳步的“教授”揮了揮手,接著從胸口取出了一張設計圖。她將設計圖拿到“教授”麵前,問道。

    “我想請你看看這張圖……第二個回路的地方。這個回路可不能忽視啊。要是能解決這個的話,應該可以省下不少時間,也許就有救了……嗯,大叔,你這是怎麽了?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啊,是不是吃錯了什麽東西了?”

    “嗯,事實上,正在回羅馬路上的飛船出了點意想不到的狀況!”

    “教授”抑製住焦躁的情緒,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不好意思,溫妮妙,這裏指揮的事情就全部交給你了。另外,能不能請你幫我找到阿魯巴特,讓他馬上聯係一下空軍?”

    “阿魯巴特?啊啊,我剛剛看見副首相還在這邊。那麽,一起找找看吧!”

    “謝謝。但是我要鄭重指出一點,你對於我的稱呼呢,我希望可以再尊敬一點……啊!”

    一邊跟在溫妮紗身後,一邊喃喃自語的教授突然停下了腳步。此時,腳下有一隻小狗正睡在路的正中央。差一點踩到小狗的“教授”望了小狗一眼,對著走在前邊的溫妮紗抗議道。

    “溫妮紗,這是你的狗嗎?既然你要養狗,就應該有主人的樣子。你讓它在這裏睡覺的話會礙路的,不是嗎?”

    “不,這不是我的狗!應該是迷路跑進來的野狗吧!”

    “野狗?是野狗嗎?”

    “啊啊……好像還不止這一隻,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晚上公園有很多的野狗。”

    溫妮紗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小狗身邊,跪下去輕輕摸著它的頭。

    “剛剛應該沒有聽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無緣無故這些狗像看熱鬧一樣聚集到這裏來。這些狗,真是麻煩。另外給它找個地方睡覺吧。”

    “……隻是野狗?”

    “教授”聽了長生種的話,緊接著問道。確實從剛剛開始,他們就看到公園裏正忙著工作的人群中間有一些奇怪的身影,除此之外,還不時聞到隨風飄來的野獸臭味。但是,他們卻乖乖地待著,現場沒有半點混亂的跡象。

    “啊,數量未免太多了吧?最初確實覺得有點奇怪,但是,它們也沒有幹什麽,很聽話,暫時就不要理會它們了。”

    “野狗……野狗群……”

    “教授”聽了溫妮紗的話,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腦中突然有種不吉利的預感。

    “我記得,修女莫妮卡在伊什萬特……對了,糟了!”

    “教授”突然喊了起來,用拐杖指著溫妮紗身邊的小狗說道。

    “溫妮紗,離它遠一點!馬上告訴波斯維爾,把這些小狗趕出公園……”

    此時,“教授”顯得很激動,滿臉通紅地喊道。就在這時,寂靜的夜突然傳來了野獸刺耳的咆哮聲。

    到底這是哪裏的野獸在咆哮?聲音拖得很長,似乎極為淒涼,這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從地下傳來的一樣,讓聽的人不禁毛骨悚然。到底是什麽在叫?狗?狼?不,都不是,是別的野獸在叫……

    “嗯,你,你怎麽了?”

    溫妮紗看了地上的小狗,突然慌慌張張站了起來,有點狼狽地說道。

    “你這家夥,怎麽突然……”

    “溫妮紗,危險!”

    “教授”看到地上的小狗己經裂開大嘴,露出牙齒,馬上對溫妮紗發出警告。下一刻,小狗已經無聲息地撲向溫妮紗。假如溫妮紗不是長生種的話,此時肯定脖子上已經被咬出一個大口。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溫妮紗反射性地用手擋住撲過來的小狗。小狗立即跌倒地上,但隨即站了起來,又作出隨時撲過來的姿勢。對於溫妮紗來說,隻要她想的話,隨時都能輕而易舉地殺掉它。

    但是,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殺了這隻狗時,它又再一次露出大牙撲了過來。

    “……溫妮紗,不要動!”

    “到底,這是怎麽一回事……”

    溫妮紗看著地上的狗,呆呆地說道。

    “它好像忽然變得很奇怪……”

    “不,你錯了。變得奇怪的好像並不隻是它。”

    “教授”歎了口氣,抬頭望著工作現場那邊。

    “啊?為什麽?為什麽它們突然……!?”

    “狗……狗!”

    “工作現場閃過不少影子,緊接著傳來了人們淒慘的喊叫聲。雖然沒有聽到半聲狗吠聲,但是,襲擊工作現場的不是人,而是別的生物。

    “啊,糟了!”

    溫妮紗突然向教授喊道,她似乎現在才搞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不能再這麽坐視不管了!快一點,想想辦法……”

    “不,我並不想坐視不管……對於我們來說,有更加糟糕的事情……”

    突然,“教授”看到在夜色中有什麽東西在動。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的野獸,一眼看上去像是一頭狼——一頭灰色的毛上還掛著夜露的巨狼。

    但是,在自然界中真的存在這樣的狼嗎?它大得像一頭初生的牛犢,身上的毛茂盛得像一座小山。除此之外,他那綠色的眼睛裏閃動著像人一樣的光芒。充滿惡意地望著“教授”和長生種的溫妮紗。

    “啊啊,偏偏在這麽忙的時候發生這麽多麻煩事……”

    就在這時,野獸對著正在感歎的“教授”大吼。

    荊棘之冠三霧之都IVVVI

    IV

    “曼徹斯特伯爵,請你保證退路……”

    艾絲緹從剛剛降落在動甲胄腳下的機動穿梭機上跳了下來,馬上衝著同行者喊道。不等同行的長生種做出回應,艾絲緹已經對走近的自己“影鬼”開槍,隨即,“影鬼”的頭消失得一幹二淨。緊接著,她又開了一槍,另一個身影立即四分五裂。

    “你聽到了嗎,托雷士神父。我們暫時撤退吧!”

    艾絲緹一邊裝子彈,一邊對在不遠處開槍的神父說道。

    “隻要找到奈特羅德神父的遺體,我們立即就逃走!它們數量太多了!”

    此時,黑黝黝的像類人猿的怪物幾乎充滿了這個教堂。他們一個接一個不斷地冒出來,不怕死地往前衝。如果一個個來的話,這並不是什麽大問題,但是,這麽多的數量確實是個威脅。

    艾絲緹扣動了幾下扳機,立即讓向自已襲擊來的幾個怪物消失。但是,隨即又有幾個怪物向自己衝來。隨後,有幾個“影鬼”甚至開始吃起地上他們同類的死屍。艾絲緹看到這個情景,不禁覺得惡心。

    “這樣的話可不行啊……”

    “聖女!”

    此時,艾絲緹聽到了門口曼徹斯特伯爵的喊聲。曼徹斯特伯爵揮動長劍一個接一個地砍著不斷靠近的“影鬼”們。雖然因為殘留的硝煙銀作用,他現在的身體活動能力甚至還不如短生種,但是,他的動作還是十分利索。

    “快點找奈特羅德神父的遺體。要是找不到的話,就放棄吧……以我們的力量,沒有辦法堅持多久了。”

    “這個不用你說,我知道。”

    艾絲緹生氣地說道。接著,她的眼光移到了教壇旁邊的棺木上。

    “如果不找回遺體的話,會被這些怪物吃掉的。”

    一想到這些怪物吃屍體的情景,艾絲緹不禁覺得背脊發冷,她從機翼上跳了下來——絕不能把神父留在這群家夥麵前。

    “托雷士神父,掩護我!”

    “明白。”

    艾絲緹話剛說完,立即響起了槍聲。霎時,正走近的“影鬼”立即消失。艾絲緹忍著血肉的惡臭,一邊開槍一邊跑向聖壇。

    艾絲緹所使用的手槍身和槍床是連在一起的,所以很輕巧,用起來也很方便,但是,由於沒有什麽重量,所以沒有東西可以緩衝它的後衝力。所以,當艾絲緹打到第十發子彈時,她的食指已經破皮了,血不斷地往下滴,手腕像斷了一樣地痛。但是,她還是咬緊牙根,終於成功走到聖壇旁邊。但是,怎麽把這個棺材運出去……

    “啊啊……這個棺材怎麽運出去好呢?”

    艾絲緹站在棺材前,一時不知道怎麽辦好。

    她完全想不到辦法把棺材運出去。不管棺材裏的遺體多瘦,不管棺材板多薄,加起來的總的重量還是有近百斤,以自己這樣瘦弱的雙手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搬動它的。

    “該死,到底該怎麽辦……”

    “把頭低下,艾絲緹。”

    艾絲緹背後傳來平板警告聲的同時,槍聲也響起。艾絲緹回頭一看,一個正準備襲擊自己的“影鬼”的上半身已經血肉模糊。

    “讓我來負責奈特羅德神父。”話後,機械地點了點頭。托雷士神父脫掉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法衣,單手托起棺木,而另一隻手還握著手槍,不斷射擊向自己靠近的“影鬼”。而艾絲緹按照神父交待地走在後邊,此時正在往空彈夾裏裝子彈。

    剛剛衝進來的時候看見院子裏停了幾輛高級轎車,假如這樣強行突破能夠到達那裏的話……

    “把那個女人留下,行嗎?教皇廳的!”

    就在這時,沙啞機械的聲音由機動穿梭機那端傳來。

    不,正確點說,應該是由被壓在機動穿梭機下的動甲胄麥克風那端傳過來的。就在這時,突然傳來巨大的金屬響聲,動甲胄忽然從穿梭機底下溜了出來,揮起大刀,將穿梭機整整齊齊劈成了兩段。

    “啊,動甲胄……不好!托雷士神父,快點閃開!”

    這時的動甲胄揮動大刀左劈右砍,將周圍的“影鬼”們一下砍個粉碎。這時眼看刀子已經接近托雷士神父,艾絲緹馬上叫。但是,意識到危險的托雷士神父郤來不及采取回避行動。不,或者應該說是由於他想要保護身後的艾絲緹而沒有辦法采取回避行動。

    藍色動甲胄的刀子橫著插進了神父經過強化的身體,神父的高分子素材人工皮膚、還有形狀記憶塑料製成的肌肉纖維全部遭到了破壞。神父接近五十公斤重的身體一下子飛了起來,撞向牆壁,跌在牆角的瓦片堆中。

    “托雷士神父!”

    艾絲緹馬上往神父跌落的地方跑了過去,但是,巨人的腳突然擋在了她前邊,她被迫停了下來。

    “啊,艾絲緹……我們又見麵了。”

    “姐姐……”

    艾絲緹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正盯著自己的那隻單眼。

    先前被穿梭機壓過的動甲胄身上現在已經凹凸不平,各部的關節處火花四射,而左臂更加是無力下垂,似乎已經動不了了。即使這樣,它似乎沒有失去步行的能力,它拖著沉重的腳步,踏著瓦片和“影鬼”的屍體,一步步走近艾絲緹。艾絲緹拚命往後退,但是很快她的背部就靠到了牆壁——已經沒有地方可以逃跑了。

    “這麽晚了,你還在這裏玩,這是怎麽回事啊?不過看起來好像不是過來看我的。”

    “啊,姐姐,住手吧,不要再這樣做了……”

    艾絲緹用沙啞的聲音,對正從艙口探出頭的女人喊道。如果單單從外表看的話,兩個人確實是長得極為相象的姐妹。但是,性格呢?如今兩人的立場已相差得太遠了。

    “還來得及。所以,不要這麽做了……如果你要得到王位的話,我不會阻攔你的。所以……”

    “所以?所以,你是想說你可以把王冠施舍給我,對嗎?你是想讓我欠你的人情?哈哈,你說笑也要適可而止啊,艾絲緹。”

    這時,修長的身影由操作室跳了下來。在燭光照射下的臉雖然沒有血色,但是眼睛裏卻充滿了狂熱的光芒。那些“影鬼”們此時似乎被他們姐妹之間的異樣氣氛嚇著了,隻是圍著她們,不敢去靠近。

    “我至今為止,從來就沒有受過別人的恩惠!一次也沒有!從來就沒有人願意對嗜血的軍人施舍恩惠,從來就沒有人這麽做……我和你完全不同!你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一切了。”

    “啊,我……”

    我的生活也絕不是那麽容易的——艾絲緹正打算要生氣地反過來怒吼,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愚蠢,於是放棄了這樣做。

    就跟自己不知道姐姐的人生一樣,對於姐姐來說,她對妹妹的生活也是一無所知的。人,有時候也絕對不會從真正的意義上去理解他人。就算是那樣——

    “姐、姐姐,請……請你聽一聽我的話。我實在是討厭跟你自相殘殺!”

    就算是這樣,至少也能夠站在他人的立場想一下——艾絲提唱著雄辯的挽歌,拚命地抑製住可憐自己的感情。不管怎麽也要找出妥協點來說一說。相依為命的兩姐妹——如此骨肉至親,卻不停地互相鬥爭殺戮著,這樣的情況是多麽讓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啊!

    “的確,我剛開始認識姐姐你的時候,姐姐的事情我是一點都不了解的。可是,自從開始與姐姐你碰麵後,我就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多麽優秀的人。然後我知道那個優秀的人是我的姐姐,我十分地高興,真的……”

    “艾絲提……”

    那一瞬間,瑪麗那雙冷漠的像冰一樣的瞳孔裏突然充滿了柔和的光。然後,那怒氣騰騰的臉上也頓時平複了起來。她低頭望著自己裹著繃帶的左手。

    “你真夠體貼的,而且真誠實啊!就因為那樣,你無論對著什麽樣的對手也能說出真心話啊!我現在終於能夠明白為什麽很多人都喜歡上你了。可是……”

    她有在聽自己說的話——聽了姐姐那麽溫柔地對自己說話,艾絲提頓時放鬆起來。就在那時,對方的眼睛中閃現出冷冷的光芒。

    沉靜地輕聲細語的瑪麗的手悄悄伸向了腰際間的軍刀。伴隨著重重的金屬聲音,出了鞘的劍指著艾絲提的臉的時候,瑪麗的嘴唇輕輕張開,仿佛那不祥的下弦月。

    “可是,你最好記住,可愛的妹妹……那種誠實在能交到很多朋友的同時,也會萌生出少數非常憎恨你的敵人的。”

    “啊?!”

    隨著風被撕裂般的聲音,霰彈步槍反射性的被舉起抵擋,然而鋼刀已經深深地砍在槍身中部的地方。

    艾絲提把步槍當作盾牌向後退的時候,向著她揮舞著軍刀的瑪麗悲哀地喊道。

    “我們,我們為什麽是姐妹?要是我們是沒有關係的陌生人,我一定也會像其他人一樣喜歡上你的……”

    瑪麗一邊把差點就能把妹妹的性命奪去的軍刀收回來,邊喘了口氣。可是,武器放在肩上,跟臉平行著,從刀子上發出的光芒照出來的美貌卻是一張淒傖的臉。

    “既然生為姐妹……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們就不得不殺你了!”

    “?!”

    我會被殺掉的!

    艾絲提像拿著棒子一樣握著斷了一半的霰彈步槍,一邊舉了起來,一邊閉上了眼睛。

    站在被塑造成的聖女的立場來說,在聖堂迎接死亡應該是最理想不過的事情——這個時候,混亂的頭腦中禁不住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可是,在接下來的一瞬間,從艾絲提耳邊傳來的既不是自己發出的悲鳴,也不是頭蓋骨斷裂的幹枯聲音。

    “……雨?”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這是瑪麗驚訝的聲音,艾絲緹反射性把落到臉頰上的冰冷水滴往臉上抹。就在那時,在發出嘩啦嘩啦的輕快響聲的同時,一陣驟雨從旁邊傾注下來。

    是過雲雨嗎?不,要是那樣的話就很奇怪了。雨滴比起晚霞來還要暗,比起雪來還要冷——最重要的是,這裏是聖堂內部。是室內!

    “啊,終於經過十二個小時了,可怎麽總覺得是在虛度光陰。”

    艾絲緹循著聲音的來源低下頭,看見了阻擋在自己與姐姐中間的穿著喪報似的黑禮服的影子。那是叫艾依紮克·巴特拉的管家嗎?還是在通緝名冊中有名的伊薩克·費南度·馮·坎柏菲呢?總之,那裏站著一個有像死魚眼一般的雙瞳沒有一絲光亮的男人。

    無視妹妹驚愕的神情,瑪麗用力地握著手中的軍刀惡狠狠地叫道。

    “——把她鏟除掉,坎柏菲。我的妹妹……那個女孩是我最大的障礙,就在這裏幫我把她鏟除掉。”

    “那,這樣好嗎?”

    那張長長的臉似乎在思索著什麽,一雙混濁的眼睛轉向了瑪麗。他用那種殷勤的,能夠使聽到這番話的人不會產生不愉快情緒的口吻忠告。

    “史賓塞大佐,就像您剛才所說的,站在您妹妹那邊的人很多。冒眛地說一句,您現在隻有一個人了……就算不像剛才那樣,要真的這樣做的話,人們會認為殿下您這樣是任性而為而背棄您。而且,如果不是有您拖延時間,我們連用‘湖之劍’來殲滅倫迪尼姆的時間也沒有。殿下,現在還不如趕快逃走吧!”

    “什麽……?”

    瑪麗的眼睛裏透出像冰一般冷的視線。

    那個男的必恭必敬地把手放在胸前,迎著那雙折射出仇視的雙眼。

    “殲滅倫迪尼姆是什麽意思啊?坎柏菲!‘湖之劍’不是用來把王都從外部割離開去的嗎?你說,拖延時間是什麽意思?”

    “啊,這樣說起來,殿下似乎還需要說明!”

    好像想起了重要事情似的,坎柏菲嘮叨了起來。他仍然用流暢的語氣來說著令人恐懼的事情。

    “‘湖之劍’在兩個小時後會再度‘發光’,比起前一回的‘發光’規模更大……倫迪尼姆全境都在微波照射的範圍內,應該沒有人能在這個地域裏麵存活的。”

    “開玩笑吧!?”

    這時,那個充滿殺氣郤一直不失冷靜的聲音突然變尖了。她驚慌地緊握著手中已經被汗水弄濕了的軍刀怒吼著。

    “‘湖之劍’充其量是用來孤立倫迪尼姆的工具罷了。在那個時候,應該是我把地方軍隊叫來占領王都啊!殲滅就應該是這樣才對!”

    “那麽,您說的是……”

    好像很困惑似的,坎柏菲微微傾斜了頭。他摸著下巴回應道,那種口吻就像被一位成績極差的學生指責自己打錯分的老師一樣。

    “恕我直言,倫迪尼姆變成怎樣對我而言並不值得關心也談不上有什麽利害。我隻希望有十二個小時……啊,我在說那事的時候主人好像已經來了。”

    “哪……”

    把魔術師的回答打斷的聲音好像是從天而降、又或者是從地底湧上來的。不,是在耳邊,又或者是世界的盡頭——

    “早上好啊,各位!昨天都有睡得很好嗎?我就睡得很香啊!今天一天都要充滿精神的哦!”

    “……我說你,現在隻不過是淩晨四點而已啊,要說早安的話還是早了一點吧?!”

    就在坎柏菲苦笑的時候,視線開始轉向從聖堂冒出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那個積水的地方。在室內下的黑雨——盡管比剛才下得更大了,但燭台的蠟燭郤一根也沒有熄滅。那種不可思議的液體一股勁地起伏著。不,那不是起伏著,是集中在中央處往上湧,開始分散成複雜的形狀。那些是——不是,並不是人做出的形狀。就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雙手在搓著粘土,慢慢地做出了一尊雕像似的。

    “那,那個人……”

    “啊,早上好啊!艾絲緹,一天沒見咯……身體還好吧?!”

    坎柏菲對著輕薄地拍著翅膀、豎起小指的那個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早上好——精神似乎不錯啊,該隱大人。”

    “啊,因為現在的一切麻煩都能避開了嘛,派執行官、還有那個遲鈍的笨蛋……”

    無線電的那端響起了一個女性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正在狩獵的野獸的咆哮——而且是殘酷的、凶暴的、沒有人性的食肉獸般。

    同時,掠過上空的全翼型機體——血紅色回力刀形狀的怪物,在船尾冒出黑煙的空中戰艦後麵不停回旋著。

    “可是,這個樣子,‘赤之男爵’充其量也隻是給我們看了看美麗的煙火而已……”

    “船尾攝影機全部毀壞,射擊指揮雷達被炸,第三燃料庫拋棄……”

    可以說總算勉強地幸免了致命傷,但“鐵娘子II”後部的損毀卻也是非常嚴重的。特別是射擊指揮係統更是變成了碎片。如果這樣的攻擊再來,便將會是最後一次了。

    “總之,不要繼續上升了!”

    凱特一邊再確認艦體的損壞程度,一邊在估算著艦體承受能力的極限。她嚐試著不讓後麵徘徊的敵機看見自己的背影,然後對舷側的速射炮發炮一個勁地胡亂射擊,準備利用彈幕把那赤色的使者包圍起來。

    “——搞定!”

    “啊,漂亮!”

    說是瞄準了,要是對方在空中戰艦中,彈丸的驟雨應該的確能捕捉到。但是,怪物像裝了馬達似的滑溜溜地橫滑過了側麵,回避了所有可以達到這邊來的炮口。

    “怎麽了,不是最後一擊了嗎?派遣執行官。”

    伴隨著挑釁的聲音,紅色的機體潛沒下去了。

    它避開了彈雨,慢慢地潛到“鐵娘子II”的艦底。

    “咕……”

    像是經過苦練的拳擊家的有力步伐一樣,雖然驚慌失惜,凱特馬上打開了艦底的炮門。兩發細長的誘導式火箭彈向對手飛過去。可是——

    “不行……太近了!”

    誘導彈的發射和怪物突然地提升高度幾乎是同時進行的。射向快要碰到接觸線的紅色惡魔的兩發誘導彈結果都沒有被點著,然後落入了海裏。為了防止因火箭彈的誤爆而引起射出器破壞,在射出的幾秒內套上安全裝置不會啟動火箭彈和近接信管。敵人顯然知道了這一點,就迅速地跑過去接近它。這樣狡猾——絕對不是隻會為自己的腕力感到驕傲的狂戰士。

    “太強差人意了!對方,真的很……很強啊!”

    惡魔步槍的火舌噴出的時候,“赤之男爵”的機統彈正在舔食著船艦的底部。受到炮彈的衝擊,巨大的船隻搖動得很厲害,被射穿的裝甲板剝落了。

    “真可惜啊,凱特修女……”

    凱特被左右方噴出火花的引擎嚇到了。當她正準備用自動滅火裝置的時候,耳邊傳來了冷笑。那是一邊旋轉著機體,一邊再次盤旋到上空的怪物中傳來的強製通信。

    “派遣執行官,要是不考慮對手是我這個蘇珊·馮·斯科盧菲尼——薔薇十字騎士團,位階5=6‘赤之男爵夫人’,要取得優勢應該就比較容易吧……可是連阿紮拉什攻擊的那一方都還有反應,看來還是不需要為這樣的狩獵成果而自滿!”

    她長歎了口氣低頭一笑。

    另一方麵,凱特一邊在檢測艦體各部分的損壞,一邊洗耳靜聽著對方的通信。

    (這個人……為什麽不給我最後致命的一擊呢?)

    最開始的時候凱特是抱著疑惑的——不管是打擊後部、還是攻擊艦底,不管怎樣這個敵人都可以給船艦最脆弱的部分給予致命的一擊,可是就眼睜睜地看著她逃開了。就好像特意不立刻宰殺那費了好大勁才捉回來的獵物一樣。

    可是,漸漸地她明白了他的用意——這家夥是在炫耀。

    不隻是現在這一刻,還有很多次機會都是可以把她擊墜的。盡管是這樣,這家夥好像還不打算這樣攻擊——這是為什麽?嗯,一定是這樣。她想賣弄一下自己的實力,等待著一邊絕望,然後再把她送下地獄。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

    “嗯,你說了什麽來著?”

    因勝利而驕傲自滿的“赤之男爵”傳來的聲音中混夾著一絲絲驚訝。

    純白的空中戰艦船頭突然往下沉了。一邊拖曳著噴煙的船尾,向低空下降——要把怪物的高度降到了自己最滿意的領域。

    “決定死心了嗎?還是,又在計謀著什麽圈套啊,嗯?”

    從無線電傳來的困惑的聲音消失了。“赤之男爵”也在華麗地旋轉著機體慢慢地降低了高度。它緊貼著海麵用非一般的速度到達“鐵娘子II”前很遠的地方,再度旋回的機頭麵對空中戰艦——赤色惡魔與白色天使像戰鬥中的騎士般互相麵對著。就算是速度稍遜一籌的空中戰艦速度也有50海裏,至於“赤之男爵”就超過100海裏了。將近400公裏的相對速度,在看距離計指針的那一瞬間,就變成接近0了。但是,雙方都似乎沒有避開的打算,正麵地緊貼著海麵突進。

    這樣的話,最後就隻有正麵衝擊了——這刹那的結論隻能是這樣。

    “真可惜啊……‘IRONMEDEN(鐵娘子)’,低空才是我的領域啊,您最初那種驕傲眼神也消失不見咯。”

    伴隨著那自滿的聲音,“赤之男爵”的機體發出了波飛沫。

    潛伏在海中的怪物向著那樣緊貼著海麵徑前進的“鐵娘子II”的船底——能破壞一切武裝的死角潛了下去。朝著海麵上聳立的巨大身軀,向上方那失掉了裝甲、以無防備姿態出現的空中戰艦機關部前進,然後打開了炮門。

    “死吧!”

    “——我也這麽想!”

    修女那清澈響亮的叫聲與女魔頭惡毒的咆哮聲重疊在一起。

    就在這時,緊貼著海麵飛翔的“鐵娘子II”巨大的身軀向前進方向呈螺旋狀半回旋著。

    “這是‘鐵娘子II’嗎?”

    無線電裏的聲音被醜陋地割開了。看著正如在空中飛舞的鯨似的,“赤之男爵夫人”對緩慢持續著回旋的空中戰艦放聲大罵。

    “——怎麽可能?飛船竟然能劃出這樣的軌道?”

    “蘇珊,你不是說過嗎?你也很醉心於自己艦艇的力量吧!”

    對於就算是擁有厲害機動力的怪物來說,要是在水中下潛的話,再淩厲的動作也會變得遲鈍起來。更何況,無論在那個時代來說,在立體戰鬥裏麵從上方的攻擊是有壓倒性優勢的。直接麵對驚愕的“赤之男爵”的,是凱特修女唯一平安無事的武裝——配置在氣囊上方七十五毫米處的炮口發射的同時,她毫不驕傲地指責著對手的敗因。

    “你要是再次向我發動襲擊的話,一定會在發揮自己優勢的能力範圍內——也就是低空中追擊我……要是這樣想的話,我也一定會這樣去駕駛的。”

    “嘩啦……”

    在水麵冒出狀觀的水柱同時,在水中也發出了悲鳴般的怒吼——空中戰艦所使用的是大口徑炮,而被這大口徑炮直擊的“赤之男爵”裝甲板被炮彈轟爆。噴射機的燃料像血一般噴射出來,機體不斷顫動著。

    “這……這簡直是……像假的一樣。”

    可是,就算是這樣,怪物並未完全喪失機體的製禦能力。必定是因為有著超強的電動知性計算能力,利用流體力學把逆卷過來的水流和能最大限度地進行有效驅使,不然機體就必定會滑旋著飛出水麵。

    但是……

    “我應該說過的……”

    凱特並沒有追趕拚命逃跑的敵人。完成將“鐵娘子II”艦體一邊恢複回常態,一邊隻是淡淡地像報告實驗結果的科學家那樣向大家訴說自己的喜悅。

    “你真的就像我所想的那樣行動啊……已經,分出了勝負了吧!”

    “什麽?”

    麵對修女那簡樸的勝利宣言,心中抱著疑問的“赤之男爵夫人”本來想去質問她——最後卻沒有這樣做。

    “還真是笨啊……嗯?從下方來的動態反應!?”

    她突然發現到從海底底層延伸上來的兩束光芒。因為還來不及確認正體認正體,而隻是在采取回避行動的時候,光點——像槍一樣細長的兩根對潛噴射彈已經緊緊地逼近過來。

    “這……這不是剛才的兩發炮彈嗎?難道‘鐵娘子II’?你,你連這個都能計算到?”

    “正是這樣……對不起,欺騙了你,男爵夫人。”

    隨後,海底像正午的太陽一樣發出刺眼的白光——最後,好像傳達怪物懊悔似的,通信器裏滿溢著嘈雜的響聲。就在這瞬間,在海麵上高高延伸出來的噴水柱一直傾注到‘鐵娘子II’的巨體。

    “呼……這真是讓人沒辦法啊……”

    要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大概會在深深緩一口氣之後稍微休息。但是凱特的思緒郤立刻變成考慮究竟自己接下來必須要做的事情裏哪一件最重要。首先,是要確認還有沒有其他敵人和診斷船隻的損害情況,然後必須向船內的乘客說明現在外麵的情況。總之,對於目前的戰爭要不顧一切地去阻止。

    要是陛下受傷了的話,後果是很嚴重的——凱特連這個都要立刻停止去想然後跑到船內的監視器裏接著了解情況,但是——

    “這……這是……”

    在看到監視器中的畫麵後,凱特不由得尖叫了一聲——展望室成了一片血海。

    最初,艦體巨大的搖晃是在葆拉用力地踢了床以後。

    外麵到底發生什麽事?圓潤的爆破聲湊和著空中戰艦的巨體劇烈的震蕩怎麽想都是不尋常的。

    但是,對於葆拉來說,根本連確認那個機會和時間都沒有。從鞋子下傳來把床往後踢來的聲音,然後躲開了傾斜的牆壁,就像瞬間移動似地與對手縮小了距離。

    “呼。”

    “殺……”

    “死之淑女”和“殺人狂魔傑克”——從這兩個都並非劣等殺人者之間傳出尖銳的金屬破壞聲。

    高周波武器在互相搏鬥著,休息室裏麵的空氣震動著,奏響著的怪聲。這時,用壓倒性的力量把刀彈開的骸骨男人仰向了後麵。“殺人狂魔傑克”一邊向後仰,一邊想著要拉大距離,郤有一把小刀朝著他的下鄂飛襲過去。

    鴛鴦鉞具備了高周波,這種凶器——是從覆蓋著葆拉拳頭的手甲中伸出來的四隻鉤爪。在狹窄處,手腕握著的鴛鴦鉞回旋著,把敵手的麵具撕了來。“死之淑女”接著就要把恐怖分子的身體從旁邊斬開兩半。可是說時遲那時快,“殺人狂魔傑克”從後方跳躍起來,胸前被劃出了左右各四根紅色的血痕,可是恐怖分子本人已經快接近休息室牆壁的位置了。本來是準備逃跑的,可是偏偏自己闖進了鬼門關——漸漸意識到這一點的那個男人視線飄忽不定,眼睛似乎一直在尋找逃亡口。

    葆拉此時冷靜地宣告。

    “完結了,恐怖分子……祈禱吧,為你的靈魂……”

    “該祈禱的是你吧,異端審問官。”

    在那張骷髏般的臉上掛著的薄薄嘴唇張開的同時,在那個男的前麵出現了一個瘦小的少年——他接近了被發現而準備逃走的教皇。恐怖分子用像使出了皇牌似的表情,甚至是極自然的語氣來命令修女。

    “丟掉武器吧。不然的話,神的代理人就要走到神的跟前去了。”

    “你真是作了個愚蠢的選擇啊。”

    但是,受到脅迫的異端審問官的臉色絲毫也沒有改變,仿佛沒有把被恐怖弄得心神恍惚的少年教皇放在眼裏。她似乎認為爪的前端沾到的血很髒似的,一邊說一邊甩著那隻爪。

    “人質之類的,對異端審問官來說是沒有用的……盡管是這麽說,那位畢竟是神之代理人!”

    不帶一絲一毫迷惑地說完的瞬間,葆拉毫不猶豫地踹床。

    她轉過頭去漸漸地靠近把少年雙臂反剪的骸骨男人。

    “死之淑女”在教皇廳被號稱冷酷無比。但舉著那肉盾的恐怖分子應該對此沒有深刻的體會,或者,應該是考慮到教會的人不會眼看著教皇被殺而見死不救吧?他的這種錯誤推斷——對於葆拉來說應該是非常好的狀況吧。

    被骸骨男押著,歪著那張長滿青春痘的臉的少年是教皇廳史上最愚純最無能的聖座之主。要是他在這裏被殺死的話,之後繼位的應該就是弗朗西斯科·迪·梅奇樞機主教了——他才是真正能夠體現教皇廳的權威與權力的男人。葆拉對恐怖份子要把人質殺死的脅迫屈服的理由,應該不會是要找出主所創造的這個世界的真理。“死之淑女”像瞬間移動似的把距離越縮越小,她眉毛也不動一下,右手的鴛鴦鉞向已經變成了肉盾的少年胸口刺進去。掌劍會貫穿他貧弱的身體,然後是在他後麵的那個骸骨男人的心髒。二個應該都會當場死亡了吧?這應該不會計算錯誤的——

    可是,如此完美的計算卻突然變得絮亂了。那是鉤爪應該從亞曆山大的心髒中抽出來的瞬間。

    “……”

    葆拉有著足夠的速度和力量的拳頭突然改變方向。就這樣一直向橫滑過,驚過了緊緊地閉著眼睛的亞曆山大的麵前。緊接著,“死之淑女”往上一跳,受到藏身在教皇背後的敵人重重的回旋踢。但是,這是一個不合時宜也不是偽裝出來的單純攻擊而已。

    十分容易地在對手的腕上劃上一道痕。

    “這……”

    “你在幹什麽啊,異端審問官?”

    對著平常沉默寡言的“死之淑女”的饒舌,恐怖份子加重了驚訝的怒吼。應該是對於葆拉擁有必殺把握卻放棄了行動感到很疑惑吧。但是,他所采取的行動確實比之“死之淑女”的胡亂行為來說,絕對算不上什麽——她一邊揮動著手上的刀,一邊把教皇撞到遠處。

    “哇,哇……哇……”

    “嗤。”

    葆拉把發出驚叫聲的教皇撞到一旁去的時候,“殺人狂魔傑克”趁著相互接近的時機捉住了修女。葆拉雖然反應迅速地用鴛鴦鉞擋住了描畫著詭異曲線飛過來的鋼刀。但是——

    “葆、葆拉,上麵……”

    亞曆山大的警告根本沒有起作用。雖然修女順著亞曆山大警告的方向抬頭一看,一隻粗壯的巨腕還是狠狠地打中了修女的太陽穴。巨腕——從“殺人狂魔傑克”後背長出的副腕,其力量幾乎能夠與格鬥戰用的機械化步兵匹敵。就算“死之淑女”的速度再快,還是無可避免地被這一擊打飛出去。

    “修、修女、葆拉!葆拉!”

    “為什麽,現在的……”

    被狠狠地撞到牆壁上,躺在跌落的床上頹廢的“死之淑女”在朦朧與淡薄的意識中反省著,但並不是因為害怕恐怖份子的副腕。關於強化步兵的能力其實已經在“毀滅騎士”的報告附件中提及過了。比起那些,為什麽自已中斷了必勝的攻擊,轉而使用了勝算比較低的戰術呢——就算是反省了也找不出合理的理由。

    (為什麽會猶豫了呢?我……)

    大概是因為頭腦受到很重的一擊而變得很遲鈍吧——對著自己引導出來的結論,修女本身也禁不住覺得荒謬。

    可是無論怎樣,結果都是毫無疑問的——自己確實放棄了殺死人質和敵人最正確的選擇。為了這個不像樣的、流著眼淚連續呼喊著葆拉名字的少年。

    (不可能。我竟重蹈了局長的覆轍……)

    “正在訪問阿爾比恩的教皇和異端審問官們要是被殺了,羅馬是不會就這樣默默地……”

    就在修女對自己得出的結論還滿腹疑惑的時候,男人的聲音卻打斷了她的思考。

    “殺人狂魔傑克”一邊接近葆拉,一邊慢慢地開口。修女靜靜地用刀子劃了一個十字,用因為腦震湯而視網膜混濁了的瞳孔緊緊地盯住他。“殺人狂魔傑克”看著修女冷淡地喃喃著。

    “要是那樣的話,阿爾比恩的內亂就會更加厲害了。混亂後是混亂,紛亂接著紛亂……然後,內戰就像陷入泥沼一般越陷越深,對於我們的女王陛下來說,這就是最好的時機了。”

    (還有一點,還有一點,要是還有時間的話……)

    照射進來的光線看上去變得混混濁濁的,葆拉用漸漸恢複過來的神智分析著狀況。大腦所受的打擊似乎沒有想象中的嚴重,四肢的前端已經開始有陣陣微弱的痙攣和反應了。十秒後,應該可以再動——但是,已經不能再有十秒了。“殺人狂魔傑克”已經站在修女的身前,刀子對著她的心髒準備在上麵插上一刀。

    “已經懺悔完了嗎,異端審問官?我嘛

    ,也沒有時間玩了……很快你就可以去你們最愛的神身邊了——”

    (不行,來不及了!)

    眼睛睜開著,卻模糊地無法對焦,葆拉在那一瞬間似乎已經確認那種感覺就是心贓被刀穿透的死亡的感覺。

    “——哈哈,死吧,修女……啊……”

    男人突然發出的狼怒吼在不甚寬敞的休息室裏回響。

    葆拉反射性地抬高了頭。恐怖分子怒吼著什麽?啊,他的脖子上好像有甚麼——或者說好像有甚麼緊緊纏繞著……那是?

    “小子,現在還沒到你出場的時候啊!”

    “葆、葆拉,逃吧,快逃!”

    怒吼聲敲擊著半覺醒狀態的修女的神經,夾雜著少年那尖銳的聲音好像在說著什麽。

    “快點逃吧……然後,去找佩卓斯……”

    “——亞曆山大陛下?”

    葆拉控製著那還不能準確發音的舌頭,叫著少年教皇——或者是救了自己一命的人的名字。可是,下一刻,少年的身體被恐怖份子的二隻副腕拉離了男人的腦袋,然後毫不留情地拋向牆壁。

    “討厭的小鬼!”

    比起殺死葆拉這件事,恐怖份子此刻子像更在意不能原諒自己居然讓這樣的少年有機可乘的事實。

    小刀在咆哮著的恐怖份子手中閃閃發光,有30厘米長的刀正準備把微弱地痙攣著的少年的脖子割下來了——

    “陛,陛下!”

    世界像螺旋狀地回轉著,慢慢地能夠成功活動的葆拉站了起來。就在那刹那,恐怖份子的刀鋒已經接觸到少年的皮膚。

    對,就象是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一般。休息室也在旋轉,能看見移到昏暗海麵上的窗戶玻璃裏映照出滿天的星星。

    震動聲和七十五毫米炮的發射聲從天頂的方向——艦體現在180度傾斜著,也就是從海麵的方向傳來轟鳴聲。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誰也不可能注意到外麵正在發生甚麼事的。重力法則像暴君一樣揮動著拳頭把他們的肉體往天井狠狠地撞擊。悲鳴著的亞曆山大和正準備割斷少年脖子的恐怖份子都失去了平衡,擺出像被小孩子丟棄的玩偶一樣的姿勢落了下來——唯一例外的是葆拉。

    “……”

    “死之淑女”一言不發地對正變成天花板的他麵猛踢,然後她像長有翅膀似的從牆壁上走下,跳起來,從相五連結在一起的少年和恐怖分子中間像閃電一般滑了過去。

    “糟,糟糕了……”

    “那從地上消失,就像消滅罪惡的人一樣,我的靈魂將一直歌頌我主……阿門!”

    在被驚愕和憤怒籠罩的恐怖份子麵前飛閃過“死之淑女”的手刀。

    恐怖份子的兩隻副腕被切斷了,發出了淒慘的叫聲。就在血沫高高地飛濺出來的同時,葆拉跳上了恐怖份子的胸板,給對方致命的一踢。直接命中心髒的腿在衝突的那一瞬間回旋,把他的肋骨踢得粉碎,骸骨男人被踢飛到牆邊的男人,像壞掉的玩偶一樣正好落在天井上。

    “……啊,陛下,您沒事吧?”

    葆拉與少年說話的時候,外麵似乎正發生什麽騷動,休息室在高速旋轉後再回覆了正常。葆拉這一次沒有用跳躍保持平衡,而是一邊支撐著亞曆山大的身體,一邊確認對方有沒有受傷。

    “好像沒有傷到什麽地方……有哪裏感覺到疼嗎?”

    “沒……沒什麽事……但……但是我的眼前……眼前覺得很暈……”

    “那麽,您暫時就在這裏休息吧。”

    少年教皇姑且算是救命恩人,是否應該用命令的語氣來跟他說話呢,葆拉的內心可能也在猶豫著。強硬要求少年坐在這裏,他就不用看到“死之淑女”的冷酷手段了。休息室的另一邊,還是能看見跌跌撞撞地站起來的人影。

    “收拾掉這個恐怖份子就完成任務了。所以現在請您安靜地在這裏等候吧……”

    從背後流出來的血把整個地麵染紅了,看到男人還是緊握著手中的刀,葆拉鄭重地、慈悲地給予警告。

    “已經分出勝負了,投降吧。雖然襲擊教皇的大罪是不可鐃恕的,但是,隻要說出主謀的名字,說不定還可以慈悲地放你一馬。”

    可能是因為出血的關係,男人的聲音比最開始的時候弱了。但是,在那張骷髏似的臉上好像燃燒著地獄般昏暗的陰火。

    好像被削成薄薄一片的嘴唇痙攣著,“殺人狂魔傑克”用被血沾汙了的手緊緊地握住小刀。

    “我所效忠的那個人真的很不幸。權力、名聲、人材……她想得到的東西都在她的妹妹手上,但渴求著的她卻什麽都沒有。我就隻有一個人,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為我悲傷……啊,異端審問官。最後的對手是很有名的‘死之淑女’,真讓人高興啊,請你記住我的名字吧。”

    “你的名字?”

    就像殉教者一樣,男子緊握著身體前方的刀子。他的後背不斷地流出大量的液體,要是就這樣置之不理,應該也會立即死亡。最多再過一分鍾,他就會在這個地方暈倒。但是,“死之淑女”沒有拒絕男人的挑戰,她靜靜地問。

    “要是在墓碑上麵刻名字的話,你要刻上甚麼名字?”

    “名字到最後還是要丟掉的,沒有必要給死了的人取一個名字。但是,要是在墓上刻的話……”

    男人嘴角一張一合地動著——或者是在微笑著。他反手固定了迷幻般不停回旋著的刀子,簡短地自報了姓名。

    “‘殺人狂魔傑克’——就這樣刻吧。”

    男人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了。

    轉眼間,一陣狂暴的風從葆拉的正麵吹襲,修女服都被卷起了。但是,葆拉卻沒有動。隻是在身體一側的手刀在一瞬間舞動了一下而已。

    “就把那個刻下去吧,把那個名字……”

    “死之淑女”盯著站在眼前的男人,她的臉上淌過一道赤紅色的線,在小聲地喃喃自語的修女的腳底下,開出了一朵小小的血花。

    隨後,沒有腦袋的男人衝到了背後的牆壁。

    “大叔,快躲到帳篷後麵去。”

    麵對突然闖進來的“怪物”,馬上作出反應的是溫妮紗。長生種女性長腿一伸,輕而易舉地把一根滾落在地的帳篷用支柱靈活地踢了起來。然後像投槍一樣反手把柱子握住,把尖樁的一頭向前投擲出去——因長生種獨有的怪力,支柱幾乎以音速飛了出去,其去向幾乎無法被視網膜所捕捉。

    可是,在一旁咆哮的“怪物”卻沒有避開。不,不僅如此,它還輕輕地扭了一下頭吞下了半根飛過來的尖尖支柱。

    “啊!為什麽?這個家夥!?”

    看見鐵製的支柱卻像柔軟的粘土一樣被咀嚼著,溫妮紗叫了出來。就算從一直被短生種稱為怪物的長生種立場看來,這也絕非一般的生物。這是遺傳工學的產物,或是接受了生體強化處置的,不然就是從惡夢裏麵來的真正怪物。

    但是,“怪物”一點也不在意對方驚愕的表情。它甚至原封不動地把那彎曲狀的柱子吐出來,用那雙明顯帶著知性的眼眸瞥了長生種一眼。隨後那個灰色的巨體一聲不向地開始疾走。

    “——溫妮紗小姐,快避開……”

    “教授”看見巨獸口中那粘粘的唾液就不再猶豫了。他越過溫妮紗的肩膀把手杖指向怪物,按下開辟。被發射出的壓縮空氣膠囊落在了猛衝過來的“怪物”的前麵,在夜裏不斷冒出白煙。

    “嗚,眼睛好痛……喂,大叔。這是,這是什麽啊?”

    “這是催淚彈啊!”

    “教授”望著對麵的白煙,似乎能夠看到點甚麼。他臉上露出了一絲涼涼的笑容,轉動著手杖,“這與警察和軍隊所使用的武器比起來當然不算甚麼,但它的主要成分是十二種化學物質,用這個作為揮發促進劑再加上青銅。雖然不知道它的基礎是狗還是狼,但是它的嗅覺太好,應該還是會受傷的。”

    紳士正在解說的舌頭突然停止了運動。白煙被夜風吹散,對麵卻看不見“怪物”的身影。溫妮紗好像也察覺到這一點,她愕然地叫了一聲。

    “糟了……那個畜牲,到底在哪裏?”

    似乎從地獄的底部傳來的咆哮聲震動著夜氣。

    突然映入兩個人的眼裏的是一個布滿了唾液的赤紅色口腔。

    “怪物”以就算是長生種也達不到的速度往背後一轉,像彈丸一般躍向了“教授”。

    “大叔,危險啊……”

    溫妮紗的輪廓在一瞬間變得歪曲了。在下一瞬間,那細長苗條的身體在“教授”和“怪物”的中間出現。

    “去死吧……妖怪!”

    女孩怒吼著,伸出了鉤爪向了跳過來的怪物鼻尖。

    “走吧,溫妮紗!”

    “教授”拿起手杖的時候已經晚了。怪物用快得難以置信的速度躲開了突擊過來的鐵爪。不,不僅那樣,他的牙齒插進了敵人的手腕裏——骨頭裂開了的聲音夾雜著女孩的悲鳴聲,溫妮紗的身體在空中描畫出弧形的軌道後狠狠地摔落到地麵。正麵受到離心力撞擊的肺一下子裂開了,從咆哮著的口中進尖銳的慘叫。

    “咕……”

    “不要動啊,神父……”

    “教授”快速地拿出手杖準備攻擊,卻有一個混濁的聲音把他的動作凍結了。

    一個不像從人類的聲帶中發出的,結結巴巴而模糊不清的聲音。

    “不要動……再動的話……就,殺……了那個……女的……”

    像是從異常笨拙的口中掏出片言隻語似的,在被壓著仰麵倒下的溫妮紗身上的“怪物”張開了裂至耳垂的嘴,用閃著磷火般光芒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教授說著。它還伸出長舌舔著摒住呼吸的長生種少女的臉,不時露出喜悅的暗笑。

    “哈……哈哈……果、然、如、此,跟傳聞中一樣的家夥呢……”

    本來,犬科動物的生理構造,應該是不能像人類一樣說話的。但對怪物此時所說的話,教授竟然能完全聽懂,甚至連話語背後隱藏著的狡猾和惡意都能清晰了解。

    “跟魔術師說的,一樣,你,保護不了,女人,的家夥……”

    “……‘魔術師’!?”聽了怪物從口中吐出來的零散語句,教授稍稍揚起了眉。

    所謂的“魔術師”,就是指AX的重要通緝犯的名字,同時也是教授的老相識。

    “魔術師……你是巴特拉的同伴嗎?啊,不,你認識伊薩克•費南度•馮•坎柏菲嗎?”

    “巴特拉,坎柏菲,哪個都一樣……”

    溫妮紗剛才好像在重擊的衝擊力下失去了意識。怪物不懷好意地趴在早已因筋疲力盡倒下的少女身上,暗笑著。

    “魔術師,說,你,是保護不了女人的男人,讓未婚妻死了,修女凱特死了,這個女人,快要死了,連王孫女也……”

    “王孫女?是艾絲緹修女吧?”

    即使在這種的時候,“教授”也沒有忘卻身為阿爾比恩貴族的風度——即使情況危急,他依然擺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問著,一邊將思維全速運轉,一邊以閑話家常的悠閑口吻努力收集情報,也可以拖延時間。

    “那個女人,現在,溫紮城……”

    怪物的注意力,似乎已逐漸從教授轉移到躺在眼前的獵物身上。剛不耐煩地答完教授的問題,就馬上用自己的前爪小心的撕開了少女的衣物。看到少女袒露著雪白的胸部,怪物忍不住咽了口水。

    “溫紮城,魔術師,在,而且,更可怕的東西也在……死了,那女人,快要死了。”

    “啊……”

    “我,說了,不要動!”

    終於,教授作為阿爾比恩貴族的矜持也喪失殆盡了,他扭曲著麵容低聲地呻吟著,想要揮動拿著的手杖。而怪物則貼著溫妮紗的臉,一邊張開了血盆大口,一邊嗤笑著。

    “你,在這裏,停下來,不許動。破壞了裝置……王孫女也死了……你,默默地,就這樣看著。要是一動的話,這個吸血鬼,就殺掉,吞掉……”

    “——要是能這樣的話,你就試一下吧。”

    就在這時,從地麵上響起了挑釁的聲音。

    同時,無數的細小的針飛出——這是從“鬼女”的頭皮細胞那裏分離出來的發針。“怪物”的口中紮滿了發針,從它的喉嚨中發出慘烈的咆哮聲。然後,它已經開始注意到“教授”其實是在裝作失去了冷靜。對他來說,這完全是一個奇襲。映入眼簾的是一邊像小狗一樣悲嗚著的“怪物”,和一邊往後仰的教授。

    “咦,還演得真逼真啊。”

    溫妮紗驕傲地笑著,她一邊笑一邊膝蓋往上一頂,踢中了“怪物”的上腹。就算是個身材苗條的姑娘卻也是長生種,“怪物”被怪力彈飛了出去。

    “溫妮紗小姐,捂住鼻子啊!”

    從發出警告的紳士手杖裏飛射出白色的膠囊。膠囊落在正在悲鳴著的“怪物”腳下,這一次噴出的白煙能夠把怪物包圍起來了。但是——

    “這……這種程度……我……我想……毒氣之類的,對我來說是沒有效的。”

    在飛舞的煙霧中響起不算是悲鳴的話語。“怪物”充滿憎惡的咆哮著,它的沾滿血的口腔一邊吐出發針,牙齒卻一邊掉下來。

    “哼……這隻畜牲……”

    溫妮紗看見已經發狂的野獸點了點頭。

    “好像就費了那麽一點力氣就把這個混蛋打倒了……”

    “已經分出勝負了。”

    對著不停在那裏嘮叨的長生種,“教授”的回答是冷靜的——而且沒有一絲動搖。

    “我們勝利啦——它已經不能再戰鬥了。”

    “什……麽?”

    “教授”的結論就像解開了方程式一樣,這時回應他的話並非溫妮紗。

    背部毛發倒豎起來低聲呻吟著的“怪物”突然不受控製起來。它慌慌張張地張開雙腳開始邁步,卻像醉得厲害似地東歪西倒著前進。然後,它把巨體浸到水裏,勉強維持著沒有倒下的姿勢。

    “哇……太漂亮了……太好的……您……是怎麽?你攻擊它的是什麽?”

    “嗯?就隻是催淚彈而已啊。但是,那個催淚彈裏麵包含了大量的‘硫醛’啊!”

    “硫醛?”

    驚訝的溫妮紗扭轉了頭。要是根據“怪物”的能力推測,它的免疫機構應該接近長生種的。有什麽現存的藥物能對如此肌體製造出這麽大的破壞嗎?

    “那是什麽?那種稱作什麽醛的是厲害的劇毒嗎?”

    “不,要是弄掉了那些催淚效果,那對於我或者你們這些長生種來說都是起不了什麽作用的物質而已。但是,對於某種動物來說就會變成一種致命的毒素了——簡單來說,他現在就中了達姆尼基毒了。”

    “啊,達姆尼基毒……”

    發出有點滑稽聲音的溫妮紗的臉變得一片茫然。

    “達姆尼基毒,就是那種讓狗或者狼吃了會死掉的那些嗎?”

    “正是那樣。為了提高我的催淚彈效果所以我加入了硫醛這種揮發性的有機穀氨硫酸化合物。”

    “教授”把回轉回來的手杖放在肩膀上,微笑著。他像一個喜歡惡作劇的小孩一樣地眨了眨眼睛,追加說明道。

    “看這個,中了達姆尼基就會流眼淚吧?就是那種物質才會那樣啊。但是在這種化合物裏有一點點溶血效果——就是說,有破壞紅血球的效果。可是,要是硫醛單體的話,那種效果也是會被分解的。但是,一旦這家夥跟還原型的穀氨硫酸這種物質相結合的話,就會飛躍性地提高溶血效果,紅血球也會大量地開始被破壞……另一方麵。自然界裏也有遺傳著血裏麵含有大量的穀氨硫酸的動物。例如,狗啊狼啊……情況就是這樣了。”

    “你……你這個混蛋!”

    “教授”笑了起來,他的笑容裏麵好像包含著點什麽意思。他的鼓膜被刺耳的咆哮敲打了一下——“怪物”仍然像醉了似的迷迷糊糊地在那邊吠叫著。

    “絕對……絕對不能原諒……”

    看著那輸了的喪家犬,“教授”的瞳孔裏仿佛飄著雪,卻依然保持著悠閑自得的紳士風度。教授用手杖指著“怪物”的鼻尖,一字一句用力地說著。

    “本來,首先應該責罵它一頓的,現在沒有時間了……今天晚上我暫時就饒恕你,快點消失吧。但是,這種事,沒有下一次了!”

    “……”

    果然厲害——“怪物”麵對著連反駁餘地都沒有的威嚴脅迫,巨體裏發出的怒氣衝衝的吼叫沒有了。然後尾巴迅速夾在後肢中間,一步一步地後退。就這樣,灰色的巨體溶化在黑暗中。然後,野狗群也從公園裏消失不見了。

    “喂,喂,那不是很好嗎?那群家夥要逃跑了。”

    “現在沒有辦法了。要是沒有一擊即中的話,事情就會變得更加嚴重。”

    “教授”臉上的嚴肅表情已經消失了。不知不覺中煙鬥裏的火已經滅了,於是又點起一根新的香煙,紳士還在指示著那似乎不得要領的女孩。

    “如果在拖延下去,後果會很嚴重啊。首先應該是要解決那些事對吧?……就因為這樣,溫妮紗小姐,可以快點幫我找一個代替我的指揮者嗎?然後,和我去溫紮城——艾絲緹修女的那裏吧。”

    “什麽,這個男人?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不,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坎柏菲!?”

    要是細心留意的話,在堂內出現的黑色雨水現在竟然一滴都沒有剩下,全部消失了。被雨水拍打著的艾絲緹他們的衣服上也沒有一絲雨水的痕跡。瑪麗走到滿麵笑容的青年身後,一邊回頭看著黑衣的魔術師。

    “拖延時間?‘完成任務了’?難道……難道你是在利用我嗎?為了要利用我,才會把‘湖之劍’給我的?”

    “不是的,並不是因為要利用陛下才把‘湖之劍’交給您的。”

    到了關鍵時刻了,黑衣男人的回答仿佛惡魔一樣鄭重。

    “我是在思考怎麽才能有效地活用‘湖之劍’的時候,才很偶爾地才注意到殿下您的存在……老實說,其實其他的哪一個人都可以。”

    “……你!”

    殺氣不停遊走在那雙天藍色的瞳孔裏。白色的手瞬間迅速地回旋過來,軍刀向魔術師狠狠地揮過去。可是,就在坎柏菲的頭會被砍飛前的一瞬間,一個白色的影插進了兩個人的中間。

    “是這樣的……被利用來做那種無聊的事情,不也是挺好的嗎?”

    白晳的少年滿不在乎地一邊摳著耳朵一邊喃喃細語著。

    “啊……真是累啊……”

    從珍珠粉紅色的唇間,傳來一聲輕歎。讓那三個人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後,自己也好象十分疲憊的樣子,坐到了椅子上。

    “今天真是累得夠嗆的了。從市內的盛裝遊行開始,然後是入場儀式,唱讚歌,接著是大主教的說教,宣誓儀式,還要換衣服……簡直就像是被拷問一樣呢。”

    “要是伊薩克對你做出了什麽失禮的事情得罪了你的話,我向你道歉。所以啊,要放開心胸,舒坦一點……”

    “……滾開!”

    軍刀舉在空中的女人聲音好像被冰雪凍結了一般冷冰冰的。她一邊彎曲著任何時候都準備把武器往下揮似的手臂,一邊發出短暫的警告聲。

    “那個男人唆使我,讓我去破壞倫迪尼姆——雖然你身為主人好像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但你要在我麵前擋路的話,我就殺了你。”

    “嗯……嗯,不行啊……真的不行!殺氣這麽重,會糟蹋了你的美貌啊,小姐……”

    “嘿嘿”地傻笑著的年輕人的臉上連一絲的暖意都沒有。看他的樣子似乎一點都不害怕麵前的白刃,正輕薄地搔著腦袋。

    “反正,即使被騙了也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吧。為了那區區幾十萬人的性命就那麽生氣是不行的。要聳聳肩膀放鬆一下才行……放鬆……”

    “……”

    這一次,瑪麗沒有回答那足夠令人毛骨悚然的少年的話。她隻是一言不發地轉動著拿著劍的手腕——冷酷無情地落下的軍刀,從年輕人的頭頂一直落到他的身體中間把他的身體切成了兩半。

    “……!?”

    “姐姐。”

    看著那些往上噴出來的血沫,瑪麗無聲地苦笑著,然後艾絲緹發出尖銳的悲鳴聲。

    噴出的紅色液體差不多把整個天花板都染紅了。但是那些液體並不是從金發少年那裏噴出來的。加害者——瑪麗的一半臉被血染紅了,從她的肩膀中噴射出一條血柱。半瞬間後,已經完全斷掉了的右手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然後滾到了床邊。

    “這,這……”

    低頭看那滾到一邊的右手和手裏握著的軍刀,瑪麗突然失去力氣似的跪在地上。她看見了難以置信的一幕,她整張臉都因驚嚇而扭曲了——的確,那軍刀應該是斬到了對手的。他應該從腦門被分開兩半才對。那……那是為什麽?

    “啊……好像很痛啊……所以我說啊,我才不會鼓勵女孩子去使用那麽危險的東西啊~”

    另一方麵,該隱說著並非令人很心酸的台詞,露出一種驚慌失措的神情。在確認了跪在那邊滿身是血的瑪麗隻是低聲地呻吟著而不能動後,該隱一聲不響地把視線轉到了艾絲緹那邊。

    “嗯,怎麽了?艾絲緹?臉色怎麽發青了呢?是不是吃錯了什麽東西啊?”

    “你,你不要過來。”

    艾絲緹一邊打開了散彈槍的安全拴,一邊發出顫抖的聲音。少年一邊哼著調子不一致的歌一邊走了過來。麵對著年輕人的視線她緊張得快要吐出來了,但她還是顫抖著用手指扣了一下扳機。

    “你要再過來的話,我就真的開槍了……!”

    “開槍?要攻擊我嗎?啊……艾絲緹,真是讓人悲憤啊……像你這麽可愛的女孩子還會說出那種讓人害怕的話啊!?你的父母是那樣教育你的嗎?”

    “你,你,你把神父……奈特羅德神父殺了嗎?”

    艾絲緹不管他那種嘲弄般的話語給予的壓力。雖然散彈步槍的槍身己經嚴重彎曲了,但,隻是那樣的距離的話,就算閉上眼睛也是能命中的——不,應該可以命中才對。少年一邊默默地站在一邊,艾絲緹像念咒語似的喃喃著,這時她發現了一張護身符似的東西。

    “你……準備……你準備對神父做什麽!?”

    “嗯?啊啊……並不會做出什麽事的……放心好了艾絲緹。”

    該隱淡淡地回答,好像要保證真的不會做出什麽事似的。他眨了一下眼睛說道。

    “我們已經連成一體了……就,就隻是這樣而已。”

    “你是說……你是說連成一體了?”(某秀插花:CA!!XDD)

    “是的,連成一體,就算是這樣說,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吧。”

    對著麵帶疑色的修女,該隱慌慌張張地揮了揮手。他從西服的胸前的袋子裏抽出一張麵紙來擦了一下鼻涕。突然在他麵前出現在一隻不知從哪裏來的豎著中指的手。

    “不管怎樣,我本來,都是二位一體的——是完全同型遺傳體。也就是說,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現在我就是回到了從前——就算是這樣說,你還是不太明白對吧?!嗯,啊,就是說我們合為一體了,以後都一起這樣生活下去。他能夠得到我健康的身體,亞伯也不會再動怒了。我的身體裏麵就像一個樂園,現在他就能安心地在這個樂園裏麵永遠生活下去了。嗚……太好了,太美妙了……喔……哈利路亞。”

    該隱舉起雙手在讚美著神的榮光的時候,那個白色的男人圍繞原地轉了一圈。然後快樂地跳著一段舞蹈之後,向艾絲緹——正確來說應該是向修女背後被守護著的棺木伸出了右手。

    “就因為這樣,聖女大人,快點離開這裏吧。弟弟會很寂寞的!”

    青年那動聽的話語被含糊不清的步槍聲打斷了。

    那一瞬間,像受驚了似的張開口的該隱右半身消失了。從那被切短了的槍身放出的九發鉛彈把他的右肩連同手腕一起帶走了。

    那隻還作著伸開狀的飛得遠遠的右手狠狠地被撞到牆壁上,發出響亮的聲音。但是,年輕人卻沒有倒下。不,他那身體連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在那個已經斷裂了的筋肉和應該露出骨頭的傷口裏有發著黑色光澤的果凍狀的物體粘附在上麵。那個瘦削的身體裏好像還隱藏著別的生物在裏麵。

    “嗚……好凶啊……艾絲緹。”

    站在正前方那個把少年的手弄走了的修女,把還正在冒著硝煙的散彈步槍放到嘴邊吹了吹。雖然說是自己弄出來的,但她好像在這令人壓煩的空氣中停止了思考似的——相反的,被害人卻一直不停地吵吵鬧鬧地抗議著。

    “嗯,我是有把你當作是朋友的,而且你又是弟弟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想盡可能地對你友善一點。可是你偏偏……那樣對我?”

    該隱喋喋不休地訴說著不公平的時候,他的傷口也沒有變化。仿佛就像收集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黑夜然後把它們物質化了的黑暗——少年好像讓它在他的肌肉裏麵呼吸著一樣,點了點頭。

    “可是,你真的那麽討厭我去靠近亞伯嗎?好,我明白了。對了,我想到一個很好很好的建議……艾絲緹,你,很喜歡亞伯對吧?!很想,很想一直跟他在一起吧!那麽,就一起吧。在我裏麵……要是那樣的話亞伯也高興,那不是一舉兩得嗎?”

    “?”

    少年的嘴閉起來的一瞬間,黑暗開始蠕動了。

    艾絲緹反射性地蜷縮著身體的時候,從該隱的身體裏麵溢出一個黑色的影子。

    那個影子與像海葵般的伸出無數的觸手狀的東西互相纏繞在一起,蜿蜒彎曲著,朝著修女一條直線地突進過去。

    要被吞了——艾絲緹作為生物對著麵前那種恐怖,她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她隻能用好像被破壞了似的聲帶發出悲嗚,看著從少年身體裏麵溢出來的黑暗落下來了。要是那個時候沒有什麽東西突然從旁邊閃出來推她一把的話,她的肉體就會永遠被這黑暗吸收掉,最終會變成一體。

    “姐……姐……”

    這時候迸進她喉嚨的是那種好像看見自己的肉體在一邊生長一邊消失的時候發出的悲鳴聲。她翻了個跟鬥倒在地上,在那個時候看見了那個推開自己身體的人。

    “姐……姐……姐!”

    “快……快點走……艾絲緹!”

    瑪麗的半個身體被黑暗浸入了,苦苦地呻吟著。瑪麗——艾絲緹的唯一的親人,右半身被觸手纏繞著,麵容扭曲地回過頭。

    “快點從這裏逃出去……這家夥不是你能鬥得過的……”

    “不,不要啊!姐姐……”

    艾絲緹看著姐姐在與她對話的途中已經被黑暗吞食了,她已經陷入了半瘋狂狀態地叫喚著。不,“被吞”是不正確的表現。把她跟瑪麗纏繞在一起的黑暗就像生物一樣粘糊糊的,黑暗無處不在,它把犧牲者的肉體變得模模糊糊的。黑暗跟瑪麗融合了,正準備要跟她同化起來了。

    陷入了半狂亂狀態的艾絲緹捉著姐姐包著繃帶的手腕。要怎樣對付活生生的黑暗呢?她不知道,所以隻有一直哭著喊叫著。

    “我現在就救你出來……我要救你出來!姐姐……”

    “啊……我……還……還沒有叫過你妹……”

    盡管艾絲緹拚命地伸開左臂去拉著姐姐,但是黑暗卻沒有一點要放開手的意思。不僅沒有放手,黑暗更延伸了勢力吞了更多的犧牲者。艾絲緹的唯一的親人看著這一些好像與自己無關似的發出微弱的苦笑聲。

    “為,為什麽是兩姐妹卻……我什麽都沒有,而你卻什麽都有……地位,名望,權力,一切的東西……”

    那一瞬間,瑪麗的視線從正在侵入自己身體的黑暗轉移開去了,望著艾絲緹——那是一雙柔和的眼睛。

    “可……可是,可是我妒嫉啊……所以,從你那裏奪去了一樣東西……你的……奪走了你唯一的親人。”

    “姐……”

    瑪麗微笑的那一瞬間,她捉住了已經陷入半瘋狂狀態的艾絲緹的手的那一股力氣是出乎意料的大。那細長的手指從流著血的手中滑了下來。

    “姐……不要……你不能走……”

    “再見了,艾絲緹……你一個人要……”

    黑暗連別離的話語跟最後的祝福都吞食掉,誰的耳朵都聽不到。

    勉勉強強留了下來的瑪麗的肉體也被那個黑暗吞沒了。隻是在最後,從黑暗中伸出來的細細的手像渴求著什麽似的張開手指,但是又被那個食欲正旺盛的黑暗又包裹進去,吞下去了。

    “啊……啊……姐……姐……”

    艾絲緹看著姐姐的一切都被黑暗吞食光了,她在那邊呆住了。

    在那裏,根本找不到一點痕跡證明瑪麗·史賓塞這個人曾經存在過。就好像那個女人從一開始沒有出現過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是,艾絲緹的嘴一直叫著那個名字。要不是那樣的話,恐怕真的找不到一絲證據能夠說明她的確是曾經存在過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姐……那……那……”

    “嗚……還挺感動的嘛……”

    把已經變得虛無飄渺的艾絲緹的意識拉回現實中去的,是那瘋狂的傳道士般的叫聲。

    “嗯……真的很被深深感動了!愛恨參半的姐妹悲劇啊。正想要相互了解的時候卻要麵對‘永遠別離’——嗚,伊薩克!這是一部多麽精彩的電視劇啊!對,就是這樣,是一部電視劇!”

    在那種古怪的聲音消散以後,少年用剩下來的左腕緊抱著自己的身體。白色的臉上泛起的紅暈猛地向左右搖著。要是那隻右腕不是與黑暗化作一體的話,就可能會被因為看見表演者的演技而喜悅的舞台監督用力揮動。

    可是,該隱感動了一會兒,好像又漸漸地重新恢複到平靜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低下頭看著屁股著地摔倒了的艾絲緹溫柔地微笑了一下。

    “真的是一場令人感動的別離啊,艾絲緹。不過這當然不能與我以前跟我的弟弟們分別的時候比了。嗯,可是呢,其實你也不需要為了與你姐姐分開而傷心了,因為你很快就可以和你的姐姐一起的了。在我裏麵……永遠!”

    “啊……啊……”

    艾絲緹的嘴唇抽搐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因為看到恐怖的東西她的身體本能地蜷縮在一起,但是這時她的身體受到了剩下來一點點的理性叱責而慢慢地伸直了。可是實際上的那兩條顫抖得不得了的腳卻拒絕了行走。修女坐在地上,不得不像錯誤地進化了的怪物一般爬動著。少年露出的天使般笑容,帶著生長著的黑暗走近——

    “自我診斷程序結束了,係統恢複正常,緊急用副回路接接續完成——”

    就在這時,一個沒有抑揚的聲音傳到了艾絲緹的耳朵裏。之後的一瞬間,堆在那邊牆壁旁邊的瓦礫山以爆發之勢破裂著。

    “用殲滅戰仕重新啟動戰衝思考——戰鬥開始。”

    “——你……”

    “魔術師”發出警告那一刹,那個人影雙手已經握著拳擊步槍準備好了。他把瓦礫山吹散後站起來了。步槍發出像凶暴的怪物的咆哮,毫不留情地把全部的子彈射向該隱。

    “啊啊啊……”

    但是穿著白衣的年輕人卻沒有露出一絲的驚嚇的表情。他還是擺著那張麵無表情的臉舉起了一隻手。然後他在前麵那些彈幕前消失了,又出現在“神槍手”的後方。

    “!?”

    他的背因為受了彈雨射過來的壓力而彎曲成了“直角”型。從他那件已經爛得零零碎碎的法衣下麵皮下循環劑撒了一地後他倒在了地上。那銀色的水窪慢慢地擴大了,仿佛是脊椎內的流體思考結晶全部流出了一樣。

    “伊、伊薩克神父。”

    “——請您低下頭,聖女大人!”

    這次敲擊著悲鳴著的艾絲緹的耳朵的是從旁邊傳來的警告。那個潛藏在背地裏的慢慢接近過來的細長的身影飛過了艾絲緹的頭頂。長劍的刀身被燭台上的火炎映照著,一端躍到接近天花的地方然後又像彈丸一般落下來了。

    巴基魯逆垂下來了的劍端恰好像針一樣插進了該隱的腦門。要不是在前一刻該隱舉起的左手捉住了長劍,那個長劍大概就會把敵方的頭部擊碎了。

    那隻手像感覺不到重量似的捉住了白刀。隻是實際上,盡管巴基魯像出盡全身的力氣砍下來似的,該隱卻仍然紋絲不動。而且刀鋒周圍也沒有被血染紅。

    “錆?”

    不要說是刀身了,錆就連刀柄都吃光了。長生種像被嚇到了似的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隨後,長生種像貓一樣把身體卷得圓圓地降落到地上,那個時候他自己也發出了悲鳴聲。

    “身……身體……腐爛!”

    悲鳴著的長生種的手腕開始變成了赤黑色——從握著劍的手指開始,手開始變成像瘀血一般令人惡心的顏色。而且變色是瞬間急速地向周圍的領域擴散開去,正準備擴散到了倒在了地上了的曼徹斯特伯爵的身上。

    “啊,沒有事吧?艾絲緹,不用這麽害怕。我不會對你做這樣殘酷的事情的。”

    白色天使轉過頭來看了一下仿佛忘記了呼吸地站著的修女,溫柔地笑了一下。他冷靜地放鬆了肩膀笑起來了。

    “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活著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啊,雖然隻是有點不安定吧了——但是,你仔細想想啊。像風啊石頭啊水啊,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活的。它們隻是靜靜地在那裏生存著而矣,很安定地生存著。但是能夠活著的生物都不停不停地變化,增加,死亡,多麽忙碌啊……可是其實啊,那也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啊!”

    (這家夥——)

    艾絲緹主意到了這家夥的腦袋開始變得不正常了,幾乎有點紊亂了。

    (這家夥是世界的亂人……人。)

    所有存在著的敵人,不管怎樣都是與這個世界不相容地存在著——這個家夥絕對不能與這個世界共存的。要不就是這個家夥在這個世界上消失,要不就是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被他吞沒。

    惡魔這個詞語此時此刻都沒有浮現在艾絲緹的頭腦裏。是惡也好是邪也好,歸跟到底還是有善存在的。是光與影。可是,眼前的黑暗它並不需要其他人。它完全是從這個世界孤立出去存在的——所以。它能夠把這個世界的一切東西都吞掉。不,它正準備吞沒著一切。

    “你……你是?”

    艾絲緹虛無地麵向著“黑暗”在尋找著。對著麵前那已經陷入了瘋癲的狀態的充滿了靜謐的它問道。

    “你……你……你到底是什麽?”

    “……我……是‘世界之敵’。”

    那是一個溫柔的回答。

    “我是一個什麽都不需要的東西。可我又是一個什麽都需要的東西……”

    黑暗柔柔地笑著的那一刹間——

    艾絲緹的背後又出現了一個黑暗。

    荊棘之冠三霧之都VII

    VII

    最初,艾絲緹在想肯定是有誰在重重地敲打著禮拜堂的門。

    就像是用拳狠狠地打擊著硬硬的木板的聲音。然後隔了一會,又作聲。這次再是隔了非常短的一段時間又作聲。然後時間隔得越來越短地開始連連續續發出聲音,最後聽到的聲音已經是連成一線了。

    外麵大概還有生還的士兵會察覺到禮拜堂裏的異常而衝進來吧?

    可是,艾絲緹立刻就意識到自己的推斷是錯誤的了。聲音是在這個堂裏麵響起來的。然後,立刻從旁邊又傳來一陣。

    “啊?那……那是什麽?”

    該隱皺著眉頭感到奇怪的時候,艾絲緹就已經能夠正確推算出那些聲音的來源了。

    是棺木。是祭壇旁邊放置著的棺木的蓋著的棺木的蓋發出的響聲。那裏麵好像有什麽東西,胡亂地敲打著棺材蓋。

    “難……難道是神父?”

    已經絕望了,臉上不掛任何表情的艾絲緹的臉上又閃爍著希望,可同時又露出了恐懼。

    在那邊的男人死了——頭被砍下來當場死亡了。要是這裏麵真的有誰在敲打著棺材蓋的話,那個不可能會是那個神父。絕對不會是。

    可是——

    (突然間……)

    之前知道的一個令人討厭的秘密——神父擁有不死之身的生命力這個秘密,這一刻為她帶來了一縷希望。“世界之敵”或是什麽討厭的東西,或許會賜予她一個像下了咒語般的奇跡。就算僅僅是期待發生那樣的事,自己應該也會下地獄吧。但是,眼前黑暗——要是留它在這個世界讓它繼續作為世界的敵人的話,那麽地獄也會被它吞沒了。

    “啊……”

    半瞬的躊躇與一瞬的厭惡之後,艾絲緹翻了個身。她滾到了棺材旁邊,打開了用來固定棺材蓋的別扣。這是一個粗製濫造的棺木。僅僅花一點點力氣就能輕而易舉地把蓋打開了。

    “……”

    可是,還抱著半絲希望的艾絲緹在看了棺裏麵的東西的之後一刹那就失聲了。

    棺材裏麵的的確確是一片血海。

    棺材裏麵的大量鮮血多得像快要溢出似的。可是那裏麵沒神父的身體。隻是在那血海的海麵上飄著一件法衣。

    “……那個,亞伯那個家夥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在發了呆的修女的背後傳來了驚訝的叫聲。

    從右肩湧出黑暗的少年不思議地眨著眼睛,透過艾絲緹的肩膀往下望著棺材。他踼著腳下那個像裝進了誰似的

    美麗的空魔法瓶,扭轉了頭。

    “亞伯的確是在這裏吧?喂,艾絲緹,你把那個人放到哪裏去了,啊?”

    “不,不知道……”

    艾絲緹搖著頭。就連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卑鄙。可是,這個時候到底還能做些什麽?她用就像已經壞掉的蓄音機

    似的平板的聲音勉強地回答了一句。

    “我……我什麽都……”

    該隱用手指卷著金頭發笑了起來——就像艾絲緹所熟悉的神父的溫暖的笑容。

    “因為如果你變成了我的話就會什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知道的東西,所想的東西,全部都是屬於我的一部

    分。就像現在在我身體裏麵的你的姐姐……一樣……看!”

    “艾絲緹……”

    少年那怪笑聲中重疊了另一種聲音。

    那是一把暗暗的痛苦的女聲。就像走到墓場的墓石下聽到的那種細小的聲音,小得就像心跳的聲音一樣微弱。

    那個時候艾絲緹的臉扭曲了,卻不是因為害怕那像幽靈一樣沉沉的聲音。是因為聽到那個聲音就會回憶起什麽

    ——那是剛才傳來耳邊的聲音。

    “這裏是哪裏?很冷啊……”

    “啊,啊,啊,啊,啊……”

    該隱的黑暗——艾絲緹一看見黑暗的深淵奇妙地往上湧,她的臉又不禁扭曲了。

    在那黑暗中飄浮著的明顯是一張人的臉。那一張跟艾絲緹長得很像的臉像浮雕似的穿過了黑暗。在瑪麗·史賓

    塞這個女人還活著的時候,她稍稍地一張嘴,就會用嘶啞的聲音抽泣著。

    “這裏很冷啊……媽媽,對不起啊,我……爸爸為什麽會說……我跟妹妹是有不同的……”

    “嘩。嘩嘩嘩嘩……”

    艾絲緹大聲地喊著同時拉開了散彈步槍的引子。隨著發炮的反作用力又再拉了一次槍,再一次發炮——就這樣

    幾次,不,是幾十次重覆地拉著槍引。在一片硝煙中艾絲緹已經染紅了的眼睛充滿了淚水,那時候,她漸漸地

    發現槍裏麵已經沒有子彈了。

    然後,雖然受了數以百計的鉛塊的撞擊,可是那個白色的男人卻還安然無事地站在那裏。

    “那樣是不會有用的艾絲緹。”

    少年嘻地笑了一下。他那雙喜歡惡作劇的細小的瞳孔充滿了好像預測到這個世界的一切,看到了一切似的光芒。可是那種光是那麽的虛無——沒有東西在裏麵的光。

    少年那雙瞳孔中映照出了修女的恐怖,他俏俏地伸出了右手。苦悶地扭曲了的瑪麗的臉已經埋沒在黑暗中了。

    黑暗變成一隻手臂似的撫摸著艾絲緹的臉,少年鄭重地點了點頭。

    “啊,這樣不行了……弄髒了女孩子的臉啊……”

    白色的少年不能停止忠告。

    青白色的光剛驚過了天空,現在摸著艾絲緹的黑暗的觸手飛彈出去了。

    “你!”

    看著受到了散彈的直擊甚至把子彈吞沒了的觸手輕而易舉地控製了大局,必恭必敬地在那邊默默地守著的坎柏

    菲叫了起來。在那個時候,該隱用舞步似的步伐離開了艾絲緹,他的周圍打起了兩三條的青白色的雷電。那種

    情景就像是要保護正怒火中燒的聖女一般。可是,該隱微微地合了一下眼睛,看著聖女的背後本應該裝著弟弟

    遺體的棺木。

    “這是‘吸血鬼獵人’……‘02’嗎?”

    連續地回答著白色的那個男人的是泡沫彈起來的聲音。

    充滿了棺材的血——此刻,血沸騰起來了。

    那裏發出刺耳的聲音,冒出無數的小泡。小泡飛淺出來變成飛沫的一瞬間像霧一樣在空氣中擴散,可是立刻又

    變成了旋渦在空中飛舞。

    “你們完完全全沒有進步過啊——而且你們還真頑固得像我弟一樣啊!”

    這一刻,紅色的血霧像波浪一樣逆卷向該隱殺過來。但是該隱的臉上還是掛著笑容,他向著立刻回複原狀的右

    腕的黑暗高聲尖叫,深呼吸——與此同時,“黑暗”膨脹起來了。這時,在艾絲緹背後向著“黑暗”吹起了一

    股強風。

    “啊……”

    艾絲緹不經意地喊了一聲的時候血霧已經以驚人之勢被“黑暗”吞沒了。這時發出的聲音恰恰就像喝湯時發出

    的聲音一樣,“黑暗”慢慢地把它完完全全吞進肚子裏了。然後在發覺的時候,血霧像張開了翅膀的龍一般,

    一點點都沒有留下。不管是在空氣中,還是在棺木中——亞伯·奈特羅德消失了,就好像不能說這個人是存在

    的一般消失地無影無蹤。

    “啊啊……我懷疑你了真是對不起啊,艾絲緹。好像我弟還是在這裏麵了。‘02’……真的,要是和那些怪物

    一起來的話,他也隻會死不瞑目的。”

    該隱好像在哪裏吃飽了似的用手摸搓著肚子,沒有禮貌地說著。

    把從肩膀上生出來的黑暗微微染紅了的是喝進去了的血的痕跡。就連血霧都“吞”了。艾絲緹看著那個黑暗,

    已經不能恩考了。

    已經,所有東西都終結了。已經什麽都不能做了——

    自己,甚至這個世界都被這個男人吞食掉了。就像姐姐,亞伯他們一樣。就連寄居在神父裏麵的惡魔都不能打

    敗它。這樣,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夠打敗這家夥嗎?

    主曰:失敗乃成功之母——完全是盡次不同。自己,不,不管是怎麽樣的人也好也不能忍受眼前的存在……

    “啊……那個,好奇怪啊……這……這個是什麽?”

    少女已經絕對地絕望了,她的身體已經變得非常虛弱了。這時傳來她耳邊的聲音微微地動搖著。

    可是,這可能嗎?已經被全吞沒掉了的虛無中還有一絲的動搖——可是,在臉被一跟線操控住的艾絲緹眼前出

    現的的確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

    “亞、不在我裏麵……他……這裏沒有他的思想,……在……在這裏的是……是啊、啊、哦、哦……”

    “怎麽回事?”

    “魔術師”看見往後仰的該隱張開大大的嘴巴,驚訝地輕輕喊了一聲。可是,白色的少年抖落忠實的侍從的手

    ,像沒有背骨似的往後拗。那張嘴,好像就快要嘔吐似的張得大大的。

    艾絲緹的感也不一定是有目的——然後,他其他的部分開始奇怪地嘔吐起來了。

    “啊……我……我的……身……身體——!”

    該隱發出像壞了的錄音機一般的呻吟聲,他的右臂開始膨脹起來了。不,正確來說,在他右臂裏生出來的“黑

    暗”像輕氣球一樣膨脹起來了。隨著手臂的膨脹,就連該隱的本人都開始脹起來了。

    “什麽……那是什麽?!”

    艾絲緹的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奇怪的事情,她的喉嚨發出了含糊不清的驚叫聲。

    白色的血管進入了苦悶地震動著的“黑暗”。剛才的確是沒有的。而且那不隻是一條。好幾條好幾條的血管的

    包圍著黑暗呈放射狀地開始遊走。不,那不隻是血管。“黑暗”的裂縫裏——從就像從卵子一般膨脹著的黑暗

    中好像有什麽東西走出來。

    然後,那個東西——

    “說……說謊……為什麽,那個人……”

    撕裂肉的聲音重疊著修女的悲嗚聲。從進入了“黑暗”裏的裂縫伸出了像白色的毛毛蟲一樣的細長的肉。不,

    那不是肉片。是手指——白晳的,細長的,男人的手指。這隻手指不停地發出聲音,撕裂著黑暗。

    之後,什麽東西從那被撕裂著發出咆哮的黑暗中走出來了。乍一看,就像在已經膨脹子宮裏麵快要出生的異形

    的胎兒一樣。或者說是吃掉了寄生的蝴蝶的蛹的孵化的寄生蜂幼蟲。又或者說,是準備消化吃掉了自已的怪物

    的腸的肉食獸。

    但是,艾絲緹卻覺得將要降生的“它”十分眼熟,不,不僅僅是眼熟,那是認識的,不,是遠超於認識的臉。

    “神,神父大人……奈特羅德神父!”

    從痛苦的“兄長”的裏麵爬出來一個白色軀體,這是一個一絲不掛,毫發無傷的完美的身軀——從修女的喉嚨

    中發出了嘶啞的聲音。那真的是艾絲緹所熟知的神父嗎?在驚嚇與恐懼的交織下,連聲音也發不出的修女麵前

    ,神父空虛的瞳孔開始放出凶狠的紅光,背上那漆黑的翅膀也開始了不祥的鼓動。

    “神父大人……這究竟是……”

    就在艾絲緹為這異常可怖的再生不知所措,顫抖,低語時,銀色的野獸咆哮了。

    那已經不是人類的叫聲。簡直是在體內各個細胞內潛藏著的不明之物,奪取了他的聲帶,在竭力咆哮。緊接著

    ,純白色的手臂猛然一揮,不知從哪裏取出了一個巨大的鐮刀。

    另一方麵,他看到這個情景。

    “終於使出來啦,02——”

    說著話的該隱伸出了他的左臂,他蹣跚地勉勉強強地走了進來。

    “想保住自己的身體,卻反被奪取了一半以上,哈哈,真失算,竟然有點生氣了。”

    該隱正苦笑著,珍珠色的皮膚發出了崩裂的聲音,漆黑的液體從中緩緩流出,在伸出的手中硬化了的液體化為

    了一把與身高相仿的長槍。他優雅的架起了那柄裝飾著絲穗的雙人槍,輕輕地笑了起來。

    “02,看來……你需要點懲罰啊……”

    野獸一躍而起,撲向架起了黑槍的白色男子。

    刺出的長槍連它的銀發都沒有碰到,鐮刀已經砍下來了。那是恐怕隻需風壓就可以把鋼鐵撕裂的斬擊。但是,

    它麵前的該隱依然優雅的站著,根本沒有閃躲的意思!難倒他要被砍為兩段嗎?!

    “啊,……快住手,神父大人!不能……”

    艾絲緹忽然想起托雷士和瑪麗有昨天襲擊她的恐怖分子們被奇怪地擊倒的狀況——隻要是襲向該隱的攻擊,都

    會反傷到自身——她大叫了起來。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那個少年確實是在反擊著那些向著這邊來的攻擊。這樣

    的話,亞伯神父揮下的鐮刀,將會貫穿自己的身體!

    “不要!”

    “……”

    與修女的悲鳴同時響起的是一聲慘叫。

    交錯地站著的兩個少年變換在位置,仿佛雙胞胎的兩個人,要說有什麽分別的話,就是頭發的顏色,還有,胸

    前遊走的那一道傷痕——那是被大鐮刀砍出來的傷口。但從那流出來的不是血,而是,“黑暗”。拿著那柄如

    同身體一部份的長槍的該隱發出來痛苦與憤懣的叫聲。

    “不可能!我的空間傳送竟然來不及……”

    少年大叫著,原本那張安泰的臉節浮出了驚愕的表情。

    但是,正如艾絲緹所想的,這個人是襲擊不了,他不會這樣容易受傷的。活生生的黑暗,完全否定這個世界上

    萬物的存在,不可能就這樣受傷的。

    (果然,完全不一樣。)

    艾絲緹看著眼放紅光重整著鐮刀的神父,突然想:他們和身為人類的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不,甚至連生物

    也不是。本來就是不可能與自己有交集的存在……

    想到這,艾絲緹愕然了。

    (跟我們人類不同?)

    我現在究竟把奈特羅德當成什麽了,那個溫柔的神父怎麽可能是怪物呢?

    另一方麵,修女還在顫栗的時候,天使和惡魔的惡戰還在繼續……

    舉起鐮刀一端的神父,向與自己有著同樣臉孔的少年衝過去。同時,他毫不費力地揮舞著手中的武器。該隱向

    後跳躍,要躲過這第二下的橫擊。但就隻遲了一點,這回右臉又被劃出了長長的傷口。眼看著迎麵砍來的鐮刀

    ,他連施展空間傳送的時間都沒有,惟有舉起長槍,彈開了鐮刀。

    “啊,對啊……都怪這個‘身體’啊,不能再用這個身體了。”

    該隱閃開了這第四擊,便馬上將自己與周圍的空間轉移到離戰場5,6米的地方。他無奈的埋怨著,冷看著自己

    的殘像被弟弟的鐮刀撕裂,歎了口氣。

    “不行啊……這樣什麽都做不了。伊薩克!”

    “在。”

    仆人恭敬地鞠了一躬用醇厚的聲音回答道主人的吩咐。該隱對著仆人埋怨道:

    “完全不行啊,這樣的身體,用不了啊,什麽都做不了。還是先回‘塔’吧。”

    到處都有傷的身體沒有流出一滴血。該隱按押著趁勢流出黑暗的傷口,不斷地埋怨著。

    “再調整一下,然後回來奪02的那個身體吧。"

    “遵命。”

    魔術師不能違反主人的話。

    他閃耀著下頜和手套處的五芒星,在空中比劃著複雜的魔法陣。

    但是,銀色的野獸沒有放過這個空隙。

    “……”

    一聲不響的鼓動的翅膀的亞伯的身體,像彈丸騰空飛起。借著電力瞬間加速,該隱就要被大鐮刀從頭被劈開—

    —

    “哎呀,這樣可不行啊,亞伯——”

    墮天使的聲音忽然在艾絲緹耳邊響起。

    “啊?……”

    隻顧著向上看的艾絲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什麽時候被這個白色少年摟在懷中。究竟是何時讓他接近的,完

    全沒有感覺。

    (啊,不!)

    少年並沒有移動,是她自己和周圍的空間被拉動了!就在艾絲緹注意到這原委的時候,該隱用輕薄的口吻,向

    高舉鐮刀呆在空中的怪物說道:

    “你是有什麽要說吧,不過,今天就放我走吧。看,這裏有你的女人在喲,受傷了,可就不好啦。”

    “住嘴!該隱!”

    怪物憤怒得渾身顫抖,咬牙切齒,對著少年大叫:

    “你這家夥……隻有你這家夥不可能鐃恕!”

    “該隱麵不改容地看著咆哮著的弟弟麵對再次向自己衝來,大鐮一閃,他就和被當成盾牌的修女分開,而他卻

    好像裝作不知道似的——而艾絲緹看著眼前回轉的黑色光芒嚇得全身僵硬。

    “啊……”

    深重的呻吟聲傳到了她耳中。

    修女張開眼,看到了停在中途的大鐮刀。發出呻吟的是在刀刃那邊的銀發神父。

    “可惡!”

    “……早說了嘛,亞伯,你是殺不了我的。”

    一個充滿感情的聲音飄向了憤怒地叫著的神父和愕然矗立的修女。那時,肩膀被放開,雙腳也軟下來的修女,

    已經倒入了銀發神父的懷中。神父反射性的,丟掉了手中的鐮刀,托起了她。

    “神……神父大人……”

    躺在雪白的懷中,艾絲緹茫然地看著神父的臉——充滿沮喪感,憤怒還有絕望——看著這樣的表情,她突然想。

    (難道……是為了保護我嗎,因為我被當作盾牌,所以殺不了那家夥嗎?)

    又是自己的錯,因為自己在這,所以亞伯不能把這家夥——世界的敵人——打倒。

    ……就是因為自己在他的身旁。

    “喂,亞伯,你是愛著我的……”

    就在艾絲緹愕然地看著緊咬雙唇神父的臉時,魔法陣開始發光了。在光芒中的兩個人影開始模糊。隻是聲音鮮

    明地傳到了兩人耳中。

    “以前也是這樣,你愛著我,所以你殺不了我,而且這永遠不會改變。”

    抱著艾絲緹,神父用泛著紅光的眼緊緊地盯著魔法陣。那是被極盡人間的憎恨所扭曲的臉。艾絲緹清晰地聽到

    了從那獠牙中傳來的激烈的切齒的聲音。

    “所以,下次再見時,一定要將你……”

    “一定要將你”——好像是這樣說吧。該隱的聲音逐漸變小,魔法陣的光芒也消失得無蹤影了。

    但是,即使白天使和魔術師走了後,亞伯還是一動不動。被他抱著的艾絲緹也一動不動。被破壞近半,燒焦的

    大堂內,在血與瓦礫之間,微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仿仿佛時間也沒有流動。

    最終,直到從彩色玻璃射入的晨光將教堂照得如同白晝時,兩人的身影還是一動不動。荊棘之冠四荊棘之冠

    終章

    第四章荊棘之冠

    耶穌出來,戴著荊棘冠冕,穿著常紫袍。

    彼拉多對他們說,看哪,這個人。

    (約翰福音書第十九章第五節)

    女長官從化妝間走了出來,來到了休息室。向正在等候的人說道。

    “女王陛下更衣完畢了,待會將在主祭壇戴上王冠。”

    離那個恐怖的“霧之夜”已經過了一個月了——那時阿爾比恩正舉全國的國力致力於王都的複興事業。在這其

    中,這個維斯特敏斯塔寺院,甚至和與這裏相鄰的國會議事堂有關的陸軍軍隊也被投入到了這次超突擊方式的

    搶修工程當中。其結果是這裏終與大致恢複到了“霧之夜”之前的容貌。在大走廊的一旁,女長官一邊把手放

    到被提供作為臨時更衣室的寺院參事會會議室的門的把手上,一邊向在休息室兩位神父說到。

    “還有,華茲華斯博士……在加冕儀式進行之前,女王陛下有話想跟你談一談,請問可以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啊啊,當然可以,當然可以啦。現在嗎?”

    中年神父今天與平時那身隨意的衣著不一樣,換上了一身禮服,在聽了女長官的話後,他坦率地點了點頭。他

    把沒有點火的煙鬥放進了懷中,站了起來,然後從那個矮個子神父和那個把圍巾脫了下來、貌似侍童的少年當

    中走了出來。

    “——威廉·渥特·華茲華斯,應召拜見女王陛下。”

    “教授”在女長官的帶領下,走進了會議室,恭恭敬敬的把手放在胸前,行禮說道。並且向矗立在對麵正被幾

    個女傭侍奉著的那一位,默首禱告,高雅地點了點頭。

    “感謝您的召見,女王陛下,我感到無限的光榮。”

    “要你抽空前來,真是很抱歉,華茲華斯博士,還有托雷士神父。”

    麵對紳士的問候,在那用金絲銀線刺繡成的白天鵝絨的即位儀式用禮服的上麵,毫華的披著一件白貉皮長袍的

    這位嬌小的女王陛下文雅大方的點了點頭。在高貴的茶紅色頭發下,閃著玫瑰般聖潔光芒的臉側向了旁邊,對

    在左右的女官員們命令道。

    “你們能不能離開一下?因為我有一點事要跟博士說一下……放心吧,不會耽誤加冕儀式的。”

    因為是女王的命令,不管願意不願意,女官員們都隻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然後慢慢的退了出來。一頭紅

    發的女王別有用心的看了這些女官們一眼後,門靜靜的關上了。

    “啊……真是累啊……”

    從珍珠粉紅色的唇間,傳來一聲輕歎。讓那三個人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後,自己也好像十分疲憊的樣子,坐在

    了椅子上。

    “今天真是累得夠嗆的了。從市內的盛裝遊行開始,然後是入場儀式,唱讚歌,接著是大主教的說教,宣誓儀

    式,還要換衣服……簡直就像是被拷問一樣呢。”

    “但是,儀式終於都隻算是完成了一半而已。還有最重要的加冕儀式,現在就放鬆了還太早了哦,陛下。”

    “不要再叫我什麽‘陛下’了可以嗎?華茲華斯博士……被熟悉的人叫陛下總覺得自己都變得不是自己了,感

    覺好奇怪。”

    似乎是由於那件加冕儀式用的禮服的領子實在是勒得太緊了,女王一邊鬆了領子一下,一邊無奈的搖了搖頭。

    禮服這種東西招人討厭的地方大概就是它太約束人的自由自在的行動吧。少女陛下厭惡的看了一下領子下的緊

    身衣以及大大的蓬鬆的裙子——這極盡奢華卻毫無實用價值的舊時代遺留下的服裝,然後歎了一口氣。

    “就好像一直以來那樣,你們叫我‘艾絲緹修女’就可以了。啊,但是既然已經還俗了就不再是修女了吧?…

    …那麽能拜托你們就隻叫我艾絲緹好嗎?”

    “嗯。但是雖然這麽說,要是以後人們都這樣把你叫開了,你都覺得好嗎?”

    教授一邊傾聽著少女那似乎有點可笑的請求,一邊坐在了椅子上。

    他一邊把煙鬥銜在哪裏,一邊向旁邊那個把頭巾帶得深深的、低著頭的少年催眠促道:

    “你也可以把頭巾拿起來的啊,溫妮紗,在這裏又沒有其他的人。”

    “……教會的人還真是難討好。”

    拿下了頭巾後,這個侍童裝束的小女孩立刻發起牢騷來。她一邊重新在被汗水打濕了的脖子上塗上防紫外線的

    防曬啫哩,一邊很不滿地抱怨道:

    “哎,艾絲緹,你特意把我們叫到這種地方來到底有什麽事啊?在這麽的大白天而且是加冕儀式的高潮部份…

    …這樣對王宮恐怕不太好吧。”

    “不好意思啊溫妮紗,在這裏塗防曬啫哩的話會浪費掉我們的時間的,因為隻有今天才能有機會自由的說說話

    ……而且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一邊感到十分可惜的搖了搖頭,艾絲緹——不是,應該說是艾絲緹女王在胸前雙手合十,向長生族的女孩道歉

    完畢之後立刻就把話題轉到正題上。

    “是這樣的,你們覺得‘島’上的生活怎麽樣?還好嗎?有沒有什麽覺得不便或者不足的地方啊?”

    “不,我們都覺得很好,一點問題都沒有。波斯維爾大叔為我們打點得很好。還有,隔離地帶島怎麽樣了?那

    裏原本就是秘密研究基地吧?因為這樣的原因,人們都不敢靠近那裏。”

    溫妮紗一邊梳著剛才包在頭巾裏的那頭金發,一邊一本正經的點著頭。對於她來說,這樣應該已經算是她能做

    到的最有禮貌的表現了吧。她起碼沒有把那雙長腳伸到桌麵上,回答道:“電力裝備,瓦斯管道,自來水管道

    這些設備也完全準備好了,而且港口也修理整備完成了。差點連‘隔離地區’也能夠住人了呢……啊啊,對了

    ,大哥說過要我記得來跟你說聲謝謝的。”

    “曼徹斯特伯爵嗎?那樣真是太好了。……”

    當艾絲緹聽到這個繼前代女王之後,統率著百多人的長生族的年輕人的名字時,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曼徹斯特伯爵就是前幾天來的,那個固執己見,堅持要放棄過去,不願意誓死效忠王國,反而為了希望能夠得

    到一些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提出交換條件。滿足他的希望,這就是艾絲緹身為女王的第一份工作。當然為長生族

    人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孤島,給他們作為生活空間的是波斯維爾人們和厭惡人間俱樂部他們,而殲滅隔離地區,

    然後把住民們秘密的移送出去的伊林公爵,艾絲緹本身並沒有做什麽實質的工作,但是,即使這樣,也是解決

    了一個問題,值得讓人感到高興的。艾絲緹歎了一口氣後,正要如釋重負的時候——她的臉上再次顯現出痛苦

    的神色。

    “——怎麽了,艾絲緹?”

    問問題的是看到皺著眉頭,一臉痛苦表情的女王,矮個子神父——托雷士用他那玻璃般的眼睛望著女王。冷靜

    地問道。

    “是身體上的健康有問題還是精神上的健康有問題呢?如果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請你不妨說出來。”

    “不,沒有什麽,什麽都沒有。隻是,隻是這裏……啊,對了,托雷士神父。是這樣的,其實我有一個請求忘

    記了。”

    正在艾絲緹慌慌張張的擺手的時候,她想起了還有一個請求。把放在旁邊的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色修女服裝交給

    了這個矮個子神父。

    “這個拿回去羅馬吧……我已經沒有用它的必要了。還給教會吧。”

    “明白了。”

    隻是這麽的一瞬間,這個機械化步兵點了點頭,一點傷感的情緒也看不出來。

    “保存得很好……交給米蘭公爵吧。”

    “拜托了……雖然不能見最後一麵十分遺憾,請你一定向她傳達我的謝意啊。”

    艾絲緹好像十分遺憾的歎了一口氣——是還俗了就不想回羅馬打聲招呼嗎?

    不知道怎麽樣,總覺得,自從“霧之夜”後皇宮這裏好像忙得令人頭暈眼花。雖然那個“霧”經過華茲華斯和

    溫妮妙他們的努力已經除去了,但是那之後的情況卻是十分的繁瑣。發現有王位繼承權的意思,安撫倫迪尼姆

    市民的動搖,慰撫曾經在地方製造不穩動蕩的瑪麗派,甚至還要十分有禮貌的傳達日爾曼王不想繼承王位,卻

    想早日投入婚姻殿堂的意思……每一件事情都是十分繁瑣,棘手的。正是因為有了表明會無限支持艾絲緹的伊

    林公爵和厭惡人間俱樂部,以及無論怎麽樣都會接受米蘭公爵命令,給予幫助的“教授”這些人的幫助,好不

    容易才把這些問題給克服了。如果不是這樣,早就會變成了不可收拾的狀態了。心中充滿著這無法用言語表達

    的感謝,女王深深的鞠了一躬。

    “無論到什麽時候,我都不會忘記你們給我的這些幫助,華茲華斯博士……你的幫助,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的。”

    “什麽,夠了,我也隻不過是把自己的能力活用而已了,還蠻有趣的哦……哈,如果怎麽都想感謝我們的話,

    那麽等教皇廳開除了我們的時候,就把我顧用為這裏的顧問官吧。待遇我是不敢奢望的了,一年有一百五十天

    以上的休假,保證我的三頓飯,和睡覺的地方,還有給我兩三個漂亮的秘書,這樣就夠了。”

    “……哈,原來你是想好的了。”

    對於這個裝傻的回答,女王不懷好意的點了點頭。對於女王的這一舉動,教授的臉立刻變得一本正經,伸出雙

    手要求握手。加冕儀式快要開始了。大概也明白不能在像這樣待在這裏吧。他一邊站起來準備退下去,一邊竟

    然一本正經的給女王一個忠告。

    “總之,艾絲緹修女不要太勉強。你選擇的道路就是一條艱辛的道路。艱難,危險,就算你選擇逃避我覺得也

    不是什麽可恥的事情。”

    “謝謝你,博士。但是……”

    女王一邊在心底裏麵衷心的感激博士的忠告,但是另一方麵,她又搖了搖頭。用充滿賢者理者的目光回望了博

    士,然後用一點都沒有迷茫的語氣說道。

    “因為這裏是我的戰場,所以我一定會在這裏戰鬥到底的。如果逃避這裏,就如同逃避我的人生沒有什麽兩樣

    ……我討厭這樣。”

    “是嗎……那就先鍛煉自己吧,那樣的話那樣就會明白值得驕傲的地方不止自己才有,別人也會有的。然後就

    會習慣擔起責任吧。對吧。”

    教授露出了一個寂寞的微笑,然後翻了一個身走了出去。而托雷士繼續沉默著不說話。溫妮紗慌慌張張的重新

    戴上頭巾,然後說道:“哎,已經說完了嗎?大叔,……我們還會再來的,艾絲緹。保重了。”然後跟著他們

    走了出去。但當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艾絲緹又一次深深地低下了頭,自言自語的說道。

    “這樣,真的要結束了呢……”

    沒錯,今天,這個朝拜聖地的旅程就要結束了。

    如果從時間上說——離開故鄉一年了。但總覺得這絕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年,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是走過了永遠的

    一半一樣,經過了一個十分漫長的旅程。到過了很多地方,見過了不同的人,也經曆過各種各樣的生與死。在

    這當中雖然痛苦的事比快樂的多,但是,不管怎麽樣,都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旅程。

    但是,一切都已經完了。

    自己再也不能到其他的地方了。也不能逃到其他的地方——因為自己已經發現了——發現了自己要保護的東西

    ,自己應該戰鬥的戰場,自己應該戰鬥的敵人。自己已經置身於一個場必須賭贏的賭局當中了。

    雖然有一點寂寞,不過這是自己決定的。絕對不會後悔。但雖然說不會後悔……

    “神父先生……”

    那張有著一頭銀白色頭發的笑臉突然驚過了艾絲緹的腦海。

    “霧之夜”之後就沒有見過亞伯了。因為他沒有來皇宮。雖然聽說以前的神秘集團——“騎士團”全力調查過

    ,但是具體的情況艾絲緹自己也不太清楚。艾絲緹自己本身也因為在這個月被很多事情纏繞著,結果最終沒有

    和那個銀發的神父見過麵。聽說他今天會和教授他們一起回國了。

    “應該不會見麵了吧……還是不再見麵比較好吧。”

    不知不覺,少女女王已在自己的胸前緊緊地握住了拳頭,自言自語說道。

    已經不應該再和他見麵了——這個也是自己為什麽要繼承王位的其中一個原因。

    自己和他是不同的。什麽都不同——在旅途的過程中,已經模糊感覺到的東西,現在已經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了。無論是現在的還是過去的,還是背負著的東西的重量,自己和他都不大相同了。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如果自

    己還待在他身邊的話,一定會傷害他的。不,甚至可能不得不取他的性命——正如前幾天一樣。

    “還是不要再見第二次比較好……不,絕對不能再見麵了……”

    艾絲緹緊咬著嘴唇,自言自語地說著。

    絕對不能再和他見麵了——在理性上自己也清清楚楚地認識到。

    這個旅程的快樂——如果現在與他見麵的話,自己的意誌說不定會崩潰掉的。說不定自己就會從這裏逃出去也

    說不定。也說不定會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他。如果真的是變成這樣的話,還不如死掉算了。

    所以,不見麵是最好的了。

    “但是……”

    當一想到不能再見到那張笑臉的時候——這樣隻要想到一半的時候眼睛就會不經意一熱。這時艾絲緹就會咬咬

    牙,立刻睜開眼睛。絕不能在這裏哭的。因為自己不是堅強的人,隻要一哭的話,就會崩毀的。

    “但是……奈特羅德神父……”

    “嗨——”

    當女王正在嗚咽自語的時候,傳來了一個聲音,這是一個能夠令女王不自覺地眩暈起來的聲音。而且,當女王

    反射般的把視線投向聲音發出處時,她看到的東西果然令她眩暈起來——那裏有一張臉,一張緊緊地壓在牆壁

    上的通風口金屬鋼絲上的臉。那簡直就像一塊穿著線的生火腿一樣在金屬鋼絲的篩眼之間露出自己的肉。當仔

    細看看一看,那是一張戴著哥特式的圓眼鏡的臉——而且那也是艾絲緹最熟悉的那張臉。

    “啊,神父!你在那裏幹什麽啊!!”

    “這,這個嘛本來打算從正麵進來的,但是被拒絕了……隻好……”

    在奇妙的回聲中,亞伯回答道。總覺在通風孔裏麵要把身體拆得好辛苦的樣子。像蛇一樣穿越了狹窄的通風管

    道,卻好像是在出口的地方被擋住了。神父露出一副好像是這個世界最悲哀的表情,聲淚俱下的向女王述說道。

    “怎麽了,今天是加冕儀式的日子吧。所以總想找個什麽地方藏起來吧,誰知道在這個通風管道裏麵打打轉轉

    的,不知不覺就來了這種地方了……艾絲緹如果方便的話能從你的那邊把通風道的鋼絲打開一下嗎?我都快要

    窒息了……從剛才開始的頭腦就像走馬燈一樣在不斷的轉個不停……哎呀哎呀,現在眼都有點發暈了……”

    “等,等一下!來了!”

    艾絲緹慌慌張張的爬上椅子,掂起腳,好不容易手指才摸到金屬鋼絲的地方。然後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擰動了

    螺絲,把金屬鋼絲網打了開來。剛打開金屬鋼絲網,神父的身體就像剛從冬眠中蘇醒過來的蛇一樣爬了出來。

    “你在這裏待了好久了吧……為什麽在這裏又不說一聲啊!”

    “抱,抱歉。因為我看到艾絲緹一臉恐怖的在那裏自言自語的不知道說什麽……我想如果出聲的話說不定被打

    到趴下的。”

    對於這個在抗議的少女,神父一臉不好意思地不繼搔著頭。然後笑了一笑。

    “嗬,很健康呢……還沒有在這裏見到你之前我還蠻擔心你的呢。看起來十分健康的樣子呢。”

    “嗯,嗯,還好……”

    最後變成了用粗魯的口吻說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害羞。當視線碰到對方時,艾絲緹立刻用粗魯的口吻,沒話找

    話說道。

    “那麽神父,為什麽要到這裏來啊?還特意穿成這個樣子。”

    “不是,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了……隻是想在回國之前想見一見艾絲緹啦。對吧?我們這段時間都各有各忙

    ,一起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對,對啊……”

    神父吊兒郎當的口吻還是和平時沒有兩樣。真讓人懷疑他跟“霧之夜”那天晚上的他是不是同一個人。艾絲緹

    為自己剛才那麽認真煩惱感到一點的憤怒,她插起腰,束緊了自己的緊身衣,一臉嚴肅地質問道。

    “那,那麽正好呢神父……我也正好有事要向你請教。”

    “?什麽事呢?”

    “你應該知道的。”

    到了這個時候還在裝傻嗎?對於這個一點都沒有變的神父的裝傻般的回答,艾絲緹很不滿的喝道。

    沒錯,有一大堆想問的事和必須問的事。

    那天晚上的事,和那個叫做該隱的男人的關係,過去的傷……連死都能免去的“吸血鬼獵人”到底是什麽人?

    但是,艾絲緹的口裏問出來的卻是與上麵的問題都沒有關係的其他問題。

    “我,我還俗了!我已經不是聖職了!關於這點你有什麽意見嗎?!”

    本想下定決心把心裏的話說出來的,但是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卻逃跑了。

    (什麽有什麽意見啊?!不是想問這個吧……)

    應該還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吧。盡管這樣,到底自己在想什麽啊——但是深刻的自我厭惡感還是壓在心底,說

    出來的話並沒有停止。就像平時一樣,艾絲緹用手指指著神父,滿臉通紅地怒道。

    “就像你看到一樣,我的人生已經改變了……對於這件事你是不是有什麽想說的呢?”

    “意見?沒什麽啊……”

    一臉發愣的表情,神父扭頭說道:

    “這是艾絲緹自己決定的事情吧。很好啊,加油!”

    “……就,就隻有這些?”

    “啊,就隻有這些了,還有什麽呢?啊,啊,對了,女王會有工資嗎?一年會有多少天休息啊?有帶薪休息嗎?”

    “……”

    艾絲緹真想就這樣就一拳打過去。但是另一方麵,少女注意到一直在頭腦裏麵縈懷不止的苦惱不知不覺好像減

    輕了不少。當注意到這個的時候,艾絲緹鬆了一口氣,苦笑著,自言自語的說道。

    “……什麽嘛,你這個笨蛋。”

    “笨蛋?什麽笨蛋啊?你說笨蛋是什麽意思……我也知道自己的頭腦不太靈光,但是如果你說得太直接的話我

    還是會受到傷害的。”

    “你錯了……我是在說自己的事。”

    神父竟然將自己的自言自語誤解成是對自己辱罵,發起了抗議。對於神父的抗議,艾絲緹輕輕的回避了,她苦

    笑了一下。

    “我有很多的事要跟你說。總覺得有好多東西都想不開……但是像突然間不知道怎麽說出來才好隻是這樣而已。”

    “想不開?什麽事啊?”

    “有好多的事……我有沒有成為你的累贅,今後你又會變成怎樣……等等……”

    “累贅?艾絲緹?沒有這種事情!”

    好像從心底裏麵吃驚出來一樣,神父瞪大了眼睛。就像電風扇一樣,他的手不斷擺動抗辯道。

    “我一次都沒有覺得艾絲緹是累贅!一次都沒有想過——”

    “是嗎……因為你太溫柔了。”

    但是,艾絲緹自己比誰都清楚自己就是一個累贅。不,如果看到那次的戰火的話,誰都會理解得很清楚的。那

    是一場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介入的戰爭。隻有在聖經中才能領悟的戰爭。在這場戰爭當中,這個世界上的

    怎樣的人也隻能是礙事的——當明白這一切的時候,艾絲緹也明白自己的旅程已經結束了。

    “但是,既然已經這樣了,我也就不能和你們一起上路了。如果再在一起的話的,你又得保護我,氣我了。而

    且我也輸給了那家夥了——那個我絕對不能輸給的家夥。”

    “艾,艾絲緹……”

    對於艾絲緹的話,神父一下子狼狽起來。那個哥德式圓形眼鏡中泛出了慌張的神色,不停的搖頭否定了少女剛

    才說的話。

    “艾絲緹,不是這樣的,我——”

    “所以,我已經決定了。”

    但是,艾絲緹沒有徹底向神父說出來。將剛才想說的話強製的壓製住,然後下定決心的說。

    “我的旅程就到這裏吧。你也能夠從我這個累贅當中解放出來了——從現在開始,請神父先生一個人自由自在

    的行動吧。而我也將會在這裏繼續我的戰鬥。將隻有我才能夠擔當起的戰鬥——”

    “……這樣真的好嗎?”

    聽著神父好像一臉擔心的皺起了眉頭,他阻斷了正瞪圓眼睛在說話的艾絲緹。

    “留在這裏可是一件要慎重考慮的事哦,今後會沒有問題嗎?可以不用太勉強的啊。”

    “我也知道這是一件十分艱巨的事情,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艾絲緹的話裏一點迷惑也沒有。

    沒錯,仔細想起來,這其實隻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要達到這個結論足足花了一年的時間。事到如今還有什

    麽迷惑的?

    少女微笑著綻開了笑臉,挺起了胸膛。

    “雖然我們已經不能再一起旅行了,但是隻要在這裏繼續戰鬥的話,就能和你繼續在一起。雖然不是實質上的

    在一起,但是,我們的精神會連接在一起的……我覺得是這樣的。”

    “艾絲緹……”

    聽到少女的話後,亞伯的臉一下子變得溫柔起來。可能神的表情就是這樣的吧——艾絲緹這樣想著,溫柔的笑

    了。

    “剛才

    你說自己是一個累贅。但是,並不是這樣的。因為有你在,所以我才能夠作為我存在下來。你,卡特琳娜,托雷士,凱特,教授……正因為有你們支持著我,我才能夠和那家夥戰鬥,才能恢複到自己的……我很感謝你們的。”

    “行了,我們明白了。正因為這樣我才要離開。為了守護你,為了能在我的身上感覺到你的存在,才要留在這裏。”

    笑臉,笑臉——這話可能是說給自己聽的吧,艾絲緹一邊說著一邊靜靜的挺起了胸膛。就算是肩膀在微微的顫抖,就算聲音裏麵混雜了嗚咽聲,也盡力掩飾下去的,露出燦爛的笑臉。

    “快去吧。我沒有問題的……我什麽時候都會很精神的,昂首挺胸的堅持下去的。所以,去吧……不要輸啊。”

    “那麽,我們約定好了。”

    神父的聲音一點猶豫都沒有。

    “我絕對不會輸的……約定好了。”

    “陛下,你那裏有人嗎?”

    就在這個時候,伴隨著恭恭敬敬的敲門聲,傳來了女長官的聲音。在這個狼狽的時候,艾絲緹連回答都忘記了,當她回過頭的時候,女長官已經走了進來。

    “啊,這個人……”

    艾絲緹慌忙把亞伯擋在背後,然後絞盡腦汁想找出一個什麼借口。就說“教授”在說話的時候突然間返老還童了——如果真的這樣說說不定會被送去醫院的。

    就說是想殺害艾絲緹而潛入來的恐怖份子。但是雖然說得過去,現在沒有事——但是這樣也會被控叛逆罪未遂而判死刑的。

    說是修理工人吧,因為迷路了才來到這裏的——這個答案最合適了,但是他的身上卻穿著這身教會的衣服。

    “啊啊,不行啊,想不出來啊!”

    “請問怎麽了,陛下。”

    女長官莫名其妙的看著正在抱著頭的女王陛下。然後看了艾絲緹的背後一眼——然後不可思議的側了一下頭。

    “哎呀,真是奇怪了,剛才明明聽到有男人的聲音的……真是抱歉了陛下。看來是我的錯覺了。”

    “……什麽?”

    艾絲緹順著女長官的視線回頭看了一下。原本在那裏的亞伯不見了——艾絲緹看著這堵白色的牆張大了嘴。

    “神父……”

    “你真的沒有事嗎?陛下?”

    看到在那裏發愣的艾絲緹,女長官滿臉擔心。那臉色簡直就要把醫生也叫來一樣。戰戰兢兢的說道。

    “快要到時間了。如果身體有什麽不舒服的話請您一定要說出來。”

    “啊,不,我沒有事,立刻就過去了……”

    艾絲緹慌慌張張的點了點頭。壓抑著自己的詫異。

    難道自己剛才看到的是都是夢境?

    艾絲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向剛才的那個通風孔那裏看了一眼,她發現了在固定金屬綱網的螺絲上挾著一塊黑色的布——那是一塊神父衣服的碎片。

    雖然又破又舊,但是卻是令人懷念的黑色。

    “……保重了,神父。”

    艾絲緹靜悄悄的把那塊破布片放進了口袋,然後拉了拉下擺,站了起來。

    (《荊棘之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