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風雙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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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三人繼續深入,來到一處法陣前。此陣以七七四十九根木樁組成,排列講究,給人莊嚴肅殺之感。
對於奇門遁甲各種陣法,一舟不曾深究,隻有基本涉獵。她向來認為,舉凡高明深奧陣法,皆是精中有細絕無冗餘,更不會企圖以數量取勝。
於是打眼一掃挺拔筆直的整整四十九根樁子,她便覺頭暈眼花,懶得動腦,百無聊賴去看旁邊兩人反應。
隻見雷少原地駐立,皺眉深思,十有八九已經繞進去了。再看林兄,她不禁心神恍惚,怎麽會有人站的那麽好看!
他一襲青衫,負手而立,長發隨風韻而動。單是站在那兒,便站得仙風道骨,遺世獨立。那張側臉棱角分明,清逸俊朗,眉弓高聳,雙眸深掩其下,顯得目光越發深邃幽遠。這樣一張臉上,神情更是氣定神閑,睥睨萬物,其超然風采簡直一騎絕塵,真是太過分了!
一舟幡然醒悟,不能再放任他這副迷倒萬千少女的姿態不管。她眼珠輕轉,計上心來,有意要讓他活動活動筋骨,故意問道:“林兄,可有解法?”
一木偏頭道:“你問哪種?”
一舟奇道:“怎麽林兄還有多種解法嗎?”
一木目視前方,侃侃而談道:“倒也不多,隻有快慢兩種。慢者勞神耗時,需要條分縷析,抽絲剝繭,窺透其中變化。快者嘛,毀其立陣之本,釜底抽薪,任它什麽陣法便也破了。”
一舟反複掂量著他這番高談闊論,完全忽略了最初那點小算盤。
身後傳來一個沉穩的男人聲音,語氣微慍,似乎還有些不屑:“閣下真是好大的見識,直接毀陣,你可做得到麽?”
一木一臉無謂,似乎懶得搭理。一舟替他鳴不平,急著反駁道:“這位兄台,做不做是另一回事,一力降十會,本身還是有道理的。”
那人道:“既然口出狂言,自當做得到才是。”
一木謙謙笑道:“非也,隨意毀壞別人家中之物,不禮貌。”
身後鴉雀無聲。想來對方一本正經的質詢,也沒料到這種公然抵賴的回答,無言以對了。一舟對此毫不在意,多和林兄說說話,自然就習慣了。
雷少忽然喜笑顏開地叫道:“商羽姑娘!”
一舟打眼望去,不由得眼前一亮,好一對天作璧人!
雷少口中的那位商羽姑娘,青絲如瀑,眉眼如畫。一襲淡藍長裙仙氣泠然,清雅無雙。當真是美人如玉,閉月羞花之貌。美人施然一禮,回道:“雷公子。”
這還是頭一個不喊他雷少的人,他頓時心花怒放,臉上笑容愈發燦爛,眼角掃過旁邊那人,毫無誠意地問候了一聲:“武寧師兄。”
武寧師兄豐神俊朗,英姿挺拔,背負一把銀灰寶劍,露出的一截劍柄紋路古璞精致,堪稱鬼斧神工。武寧和他們年紀相差不大,正值意氣風發、年華正茂之時,他還難得有種少年老成、沉穩持重的氣韻。隻是眉宇間似有不快,想來是因為方才那幾句爭執的緣故。
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十分賞心悅目,讓人忍不住駐足回眸,想要多看兩眼。如此風采,想來隻有山下百姓津津樂道、交口稱讚的蒼和雙傑,人稱“金風玉露”的最佳搭檔!
一舟問道:“商羽姑娘習的可是金係術法?”
商羽莞爾一笑,朱唇輕啟道:“我自幼在蒼和長大,師從琴憂夫人,故而修習金係。”
原來如此。“金風玉露”搭檔中,金指的便是金係商羽,那武寧師兄想必師從風係。一舟麵露喜色,連連讚道:“原來如此,久仰久仰。”
雷少滿臉鄙夷道:“少來了,你連蒼和雙傑都不認識,居然知道琴長老?”
一舟道:“那當然。琴憂夫人醫者仁心,修為深厚,是我們女修楷模嘛!”
聞言,商羽笑意更深,容顏更勝,美得無可方物。一舟心中讚歎不已,琴姨她從小就認識,這次上山,本也打算順道探望。商羽姑娘不愧是琴姨的親傳弟子,隻一亮相便能驚豔眾人。雷少那般反應倒也情有可原,一舟覺得假如自己是個男子,必定也會對她一見傾心。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轉頭去看林兄。這位仁兄的反應,實在是冷淡至極!麵無表情,像尊無悲無喜的雕像,所見皆如過眼浮雲,就差雙手合十,道上一句四大皆空。
一舟不禁對他竊竊私語道:“林兄,你怎麽如此淡定,這可是人稱金風玉露的商羽姑娘呀!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向雷少那樣移不開眼睛的。”
她堂而皇之說自己不正常,一木滿臉不以為意,還振振有詞道:“不是正常人會如此,是普通人。我隻是不普通罷了。”
一舟“哦”了一聲,撇撇嘴不敢反駁,隨口說道:“旁邊那位武寧師兄,也是謙謙君子,儒雅端方呢。”
一木掃了一眼,陰陽怪氣道:“是嗎,沒看出來。”
覷他臉色,一舟越發好奇,這位仁兄品味超凡脫俗,麵對美人無動於衷,還自稱不普通,眼裏居然也會看不得其他男子英俊。嘖嘖嘖,什麽味道,好酸!
幾人寒暄之際,旁邊林中走出一位女子,雖比他們年長幾歲,容顏依然美豔如春,風韻猶存。她端著嫵媚多姿的笑容,搖曳生姿,款款而來,開口聲音引人酥麻:“幾位青年才俊,不知師出何門?”
雷少熱情洋溢地依次給她介紹。那女子美目含鉤,看一眼似乎就要被鉤走了魂魄,難怪雷少如此熱心腸。
女子目光轉到一木身上時,隻打量了一下便匆匆撤回,看到商羽眼底似有怨毒之色閃過,最後目光便在雷少和武寧之間搖擺逗留,秋波頻送,崇拜仰慕之意絲毫不加掩飾。
等雷少絮絮叨叨介紹完時,女子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早已凝滯,杏眼微怔,望著雷少隱隱有些出神。
一舟心裏咯噔一聲,難道她這是沉迷於雷少的英姿勃發無法自拔,徹底拜倒在他的紫金道袍下了?
她凝視雷少片刻,忽然二話不說轉身要走,武寧高聲道:“請留步。”
縱然雷少從小嬌生慣養,腦子缺根弦,麵對突如其來的桃花運毫無知覺,樂在其中。武寧作為蒼和山首徒,自然目光如炬,敏銳冷靜,早已看出那女子的詭異之處,此時攔住她的去路,一語道破:“不知閣下何方神聖,混入蒼和山有何目的?”
被他當麵拆穿,女子婀娜轉身,嗔怪道:“公子當真不懂得憐香惜玉麽?還是欲擒故縱呢?那奴家可真陷進去了。”
她語氣百轉千回,勾得人心腸深處一陣酸麻,麵孔卻陡轉猙獰,屈指成爪,抓向雷少咽喉。
雷少大驚失色,始料未及。方才還柔情似水、你儂我儂的美人,轉瞬之間翻臉不認人,甚至第一個拿他開刀!他滿腔熱情付之東流,隻顧著憤憤不平,甚至連抵擋反抗都忘了......
武寧看了他一眼,目光裏盡是錯愕難掩。為盡東道主之責,他雙指運力,寶劍錚然出鞘,劍身長而寬闊,銀光閃閃,正正替雷少擋下一擊。
那女子手指被劍身擋回來,一臉嗔怒,幽怨地看向武寧。
武寧提劍而立,分毫不為所動,威然道:“還請閣下退出山陣,否則休怪在下無禮。”
女子獰笑一聲,轉手襲向商羽。
商羽自然不會任她宰割,格擋、轉身、攻擊,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翩若驚鴻。撇開旁人不管,單獨看她,不似與人鬥法,藍衣身姿宛若飛燕遊龍翩然起舞,輕盈靈動,畫麵美不勝收。
武寧上前助陣,雷少失魂落魄了一瞬,終於神智歸位,哪肯讓蒼和山首徒和商羽姑娘替他出頭,他天雷城少主的麵子往哪兒擱!
於是他擼起袖子,大喝一聲,挾著滾滾天雷毅然上陣。戰隊如虎得翼,一時風雷交加,萬裏晴空瞬間變色。
那女子動起手來也不忘貫徹因人而異的宗旨,對上武寧,她含嬌帶媚,極盡輕佻之色。襲向商羽時,卻滿臉陰鶩,凶狠惡毒至極。而麵對雷少,她卻莫名留情,手下盡是虛晃花招,風聲大雨點小。見狀,一舟一口咬定,她就是看上他了!
他們打了半晌,一木和一舟這裏卻平靜無波,形成鮮明對比。一舟自認沒有令對手不戰自退的本事,看向身旁。
隻見一木負手而立,事不關己,正心安理得地旁觀。難道他是成竹在胸,篤定那女妖斷斷不敢來侵擾他嗎?
腦海中思慮萬千,一舟從中挑了一個最契合時機的問題:“林兄,這是什麽東西?”
一木道:“一隻花妖,也有近百年道行了。”
一舟點頭受教。所謂妖魔鬼怪,皆由非人之物修煉成精,便是天生地養的靈獸也不外如是,不過是靈氣怨氣的差別罷了。當年木族治下,花草樹木即便修煉成精,攝於木君威嚴,尚知恪守本分。後來木族大變,眾妖便如同野馬脫韁,再無顧忌。
人妖有別,世人修行都由師父帶進門,可謂日進千裏,壽命卻短。而妖道多坎坷,無人引導,是以大都在漫長的生命裏獨自修煉,領會自身優勢,方能成妖。
林兄斷言她身負百年道行,大抵就是凡人修行幾十年的效果了,不容小覷。那三人俱是青年翹楚,金宗之境,若是單獨對上,難有勝算。此時聯手對敵,兩邊正好平分秋色。她便放心大膽地觀戰,畢竟打成這樣的架實屬難得一見。
對陣三人身法各有所長,雷少自然是慣於電閃雷鳴。武寧擅長風係法術,又有寶劍在手,劍鋒雪亮銳利,勁風呼嘯之聲不絕於耳。商羽習金,一招一式皆蘊於燦燦金光內,其光銳不可當,有劈山裂海之勢。
兩邊已大戰數百回合,仍然勝負未分。那三人戰力超群,花妖久戰不下,心生煩躁,出手章法略顯淩亂,露出破綻,被武寧抓住狠狠追擊,一時有些捉襟見肘。
一舟喜道:“林兄快看,亂了亂了!”
一木卻一臉平靜,幽幽地道:“惡妖,就算瀕危,依舊是惡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