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這邊，聽了老孫的話，有些心動。
    畢竟這幾天，吳兵一直在頭疼後勤處員工福利的事情，李懷德這個副廠長，同時兼任後勤主任，他給吳兵下了任務，今年過年，後勤員工必須人人有肉有糧。
    而且，這肉還必須是帶油的豬肉。
    這糧還好辦，肉可不好辦，畢竟靠近年關，豬肉都被各個工作單位和食品公司瓜分完了，他上哪找那麽多豬去。
    他費盡心思，也才攢了百來斤豬肉。老孫的這個消息，真是雪中送炭啊。
    “行，孫師傅，我一會兒就招呼人去孫家村看看豬。”李放答應了下來。
    老孫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這個年代的人大多數鄉土情節很重，哪怕進了城，也不會忘了自己的鄉裏鄉親。
    進了辦公室，李放把事情簡單的和吳兵說了一聲。
    吳兵一聽說孫家村有豬，眼睛直放光。
    “老常，你跟李放去一趟孫家村，那個，那個我批準你們去司機班叫輛581一起去。”
    吳兵拍著大腿吩咐道。
    他平時在工作上幹勁兒十足，仿佛永遠不會累一般。
    他口中的581，指的是五十年代末，上海汽車裝配廠生產的三輪汽車，在1958年1月設計定型投入生產，因此大家都稱581。
    有車，這事兒就好辦。
    李放拉著老常就走，免得耽誤了時間。
    雖然叫老常，但人家今年也才二十六歲，常有寬從小就長相老成，再加上說話嘮叨，大家於是都叫他老常。
    老常算是采購科裏的能手，業務能力那是杠杠的，談起算數，沒人跟他比的了，堪比人型計算器。
    比如好高騖遠的劉鐵山，領導們出門兒辦事兒更愛帶著老常。
    老常從不和別人吵架，算是采購科裏公認的老實人和好人。
    ......
    到了孫家村，李放介紹了自己的來意，大隊幹部很熱情的招待他們，非要留他們吃飯。
    看著一臉苦相的村民們，李放和老常也沒好意思在人家那蹭飯，快過年了，給人家省點糧食吧。他們掙工資，起碼旱澇保豐收，這些農民辛苦一年，攢那點兒糧食，也不容易。
    要是遇見劉家莊那樣的富裕大村，吃就吃了，也沒啥負罪感。
    那豬活蹦亂跳，絲毫不像得過大病，幾個小夥子勉強摁住。
    過稱，一百六十三斤八兩，李放主動給四舍五入，就算一百六十四斤。
    老常和大隊幹部談著價格：“沒肉票八毛六一斤，比市價多15％，一百六十四斤，給你們一百四十一塊錢。”
    大隊幹部是個三十多歲的莊稼漢子，麵容黝黑，他從懷裏拿出筆和紙，劃了幾道，搖搖頭。
    “俺們這豬肥，得多給點錢。”誰也不願意多讓利。
    老常也搖頭：“就這價。”
    李放看著這一幕，心知肚明，老常給的價，比采購科的底線價格少四分，要是八毛六能成，多的錢都是采購員的。
    這也是常態，畢竟不給采購員額外好處，誰有動力多幹活兒呢。
    大隊幹部和旁邊的人竊竊私語，商量半天。
    “八毛七，行不。”大隊幹部撓頭說道。
    老常看向李放，李放見此，點了點頭。
    “行，抬上車吧，這是一百四十二塊六毛八，你數數。”老常掏出自己的小挎包，數錢給大隊幹部，
    大隊幹部拿到這麽多錢，手都有點抖，雖然錢也不屬於他個人，但見到錢，誰不興奮。
    沾唾沫，數錢，等到數完第三遍，隨著大隊幹部露出笑容點頭，這筆買賣就完成了。
    帶著司機，仨人一肥豬，回了城。
    路上，老常捋了捋自己的頭發，從兜裏掏出四塊錢塞給李放。
    “誒，老常，這不對勁兒，給多了。”李放拿著錢，連忙說道。
    平時兩個采購員下鄉，都是好處平分。
    今天額外掙了四塊九毛二，老常卻塞給他四塊。
    “托你的福，我這一塊錢都是白掙的，你是功臣，拿大頭兒，二八分。”老常笑了笑。
    李放看老常那堅定的眼神，便也沒再推辭。
    以後還多著機會，沒必要來回謙讓。
    “這豬，真肥呀。”李放看著豬。
    老常哈哈一笑，興奮地說道：“今年啊，有它，就能過個好年咯。”
    ......
    車上載著大肥豬進廠很是招風，這不，李放剛進廠子，就看到兩個熟人。
    “呦，這豬真肥。”說話的是采購科的副科長沈小毅，他正提著一個箱子要從廠裏出去。
    李放剛想打招呼，卻看見他身側還站著一個人。
    李放定睛一看，謔，這不李懷德嗎，他怎麽和沈小毅在一起。
    而且看倆人並排走的樣子，這沈小毅和李懷德還是平起平坐的地位。
    看來，沈小毅背景果然不小。
    “李廠長，沈科長好。”李放趕緊下車打招呼。
    李懷德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也沒說話。
    沈小毅看著那肥豬，笑著對李懷德說道：“李廠長，你看，這豬肥了，就該過年挨宰了......”
    李懷德聽見這話，神色未變，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
    李放則是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側身看向大肥豬，領導說話交流，自己這小把戲可不能瞎摻和，裝聾作啞，是生存第一要道。
    沈小毅擺了擺手，朝著李放說：“你先走吧，吳科長等著你們呢。”
    李放連忙答應下來，司機一腳油門，就遠離了這是非之地。
    而李放坐在車上，想起剛才那一幕，略微思索，覺得沈小毅和李懷德之間，肯定關係匪淺，至於是朋友還是敵人，這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回到采購科，吳兵聽見豬來了，連忙出來看豬，那一邊摸一邊笑的樣子，恨不得要給豬戴個大紅花。
    “一會兒送屠宰的地方去，準備分肉。”
    吳兵大手一揮，眾人又忙碌起來。
    工人聽見采購科來了豬，都興奮的去看，畢竟這豬有他們一份兒。
    越靠近春節，年味兒就越重，還沒到小年，李放已經感受到周圍環境的變化了。
    比起後世的過年，這個年代，更有年味兒。
    雖然大家都是緊著腰帶過日子，但一年到頭兒包頓肉餡兒餃子，吃到餃子裏的肉餡，便覺得這一年的辛苦都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