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
    倒春寒，一夜醒來，空氣中又多了幾股寒風，走在路上，李放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天色剛蒙蒙亮，天邊的月亮尚未離去。
    裹著軍大衣的姑娘站在火車站牌下，手上提著個行李箱。
    “沒來晚吧。”李放打了個哈欠，朝著程小琳打招呼道。
    程小琳看見李放，又看了看手表。
    “都說了讓你別來了，車馬上開了，你一會兒還上班，要遲到了。”
    她雖然這樣說著，但臉上卻揚起笑容。
    李放正要再說些什麽，卻見程小琳給他使了個眼神。
    “你快走吧，我們以後再見。”說到再見，她語氣加重了些。
    李放哦了一聲，他剛才瞥了一眼，便發現離程小琳不遠處的地方站著個個子不高的女人，二十來歲的年紀，像是個軍人。
    李放一尋思，便知道大概是程小琳家裏派來保護她的。
    李放遞給她一個本子。
    “車上有空看看，東北冷，記得及時添衣裳。”李放笑了笑。
    裏麵是他回憶後世劇本，寫出來的一些東西，他沒什麽好送她的，隻能用幾行文字，來對這段友情做個短暫的告別。
    “走啦。”
    程小琳擺擺手，隨後瀟灑離去。
    火車由遠及近，又漸行漸遠。
    秦家莊。
    “大麵包，來一口。”秦建軍坐在劉美華邊上，笑嘻嘻地掰著手裏的麵包，往自己媳婦兒嘴裏塞。
    李放看著這倆人，頓覺別扭。
    “這是布料，上回五嬸說的，給孩子做衣裳用。”李放從自己的手邊拿過布料，布料柔軟，顏色也好看。
    這年頭兒沒幾個小孩子出生就能穿這麽多新衣裳，一般都是小的撿大的穿，再加上大家條件兒也都一般，隻要能穿暖和，也管不上什麽新不新舊不舊了。
    不過，如今秦建軍在城裏當工人，又是家裏獨子。
    劉美華肚子裏的又是未來秦建軍的第一個孩子，自然是還沒出生，父母長輩就做好了萬全準備。
    這孩子還沒出生，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李放索性一樣買了一些，反正如今手頭富裕，他也算孩子未來的幹爹不是。
    “這好看，這個做小棉襖，這個做小褲子謝謝放子，麻煩你了。”劉美華摩挲著布料，臉上洋溢著笑容。
    說話間，秦五嬸推門進來，手上還提著隻雞。
    “放子，一會兒別走，招呼你娘她們，咱們中午吃燉雞。”秦五嬸熱情地說道。
    李放看著那雞，笑著說：“今天不過年不過節，殺它幹嘛，等孩子出生，再吃唄。”
    秦五嬸擺擺手：“你這孩子，忘啦，今天是你娘生日。”
    李放愣了一下。
    隨即使勁兒一拍腦袋。
    “我這，哎呦。”李放懊悔地說道。
    最近忙著廠裏的事兒，他都把母親的生日給忘了。
    想起早晨回家時，他總感覺今天忘了點什麽，畢竟他娘也沒什麽變化，還是在那洗衣裳，他也就沒想起來。
    世人皆說，兒的生日，娘的苦日。
    家裏孩子過生日，無論生活多困難，大人總會找葷腥，弄桌飯，慶祝孩子成長。
    而父母過生日，孩子們卻常會忘了。
    往年，秦家，無論有誰過生日，李放家和秦建軍家都會聚在一起吃頓飯。
    在這個年代，沒有生日蛋糕，也沒誰會過生日。
    尤其是大人，但秦家例外，畢竟獵人家庭，一年都在刀尖上和大自然搶飯吃，能多活一歲，已經是上天的恩賜。
    李放隻覺得自己真該打。
    “行嬸子，我先回家一趟。”李放打個招呼，匆忙跑了出去。
    秦五嬸看見他這模樣，也納悶。
    “放子這腦子最好使，咋就忘了呢。”婦人嘟囔道。
    秦建軍喝了口水，為李放解釋道：“放子沒準過些天就要提幹部了，太忙了。”
    “幹部？”
    “幹部！”
    秦五嬸和劉美華，這一對婆媳臉上紛紛露出驚訝的神色，不敢置信。
    “這咋剛進城，就能當幹部了？”
    劉美華瞪大了眼睛。
    “我就說吧，放子這孩子，本事大得很。”秦五嬸感歎道。
    “娘，我這兒又破了。”屋子裏，秦小河爬上炕頭，指著自己袖子上的破洞，對著張玉容說道。
    張玉容看了看，從一旁拿出針線，一邊縫補著，一邊說道：“早上你大哥回家，你怎麽不出屋呢。”
    秦小河低著頭，眼神有些畏懼。
    “我怕大哥說我。”
    自從上回李放因為秦紅星的事情說了他之後，他見了李放，就和老鼠見了貓一樣。
    他話音剛落，二姐秦小梅就拿著晾幹的衣裳進了屋子。
    “大哥對你那麽好，你怕他幹什麽。”
    她性子直，也敢說話，要是秦小河那天弄碎了她的東西，恐怕她早就揍他了。
    她有種當大姐的潑辣勁兒，李放平時不在家時，她就會幫著料理家務。
    她性格和秦大順很像，幹活兒也利索。
    若是男兒身，估計打獵也是把好手，會像秦大順一樣，成為一位厲害的獵人。
    秦小梅這一說話，惹得秦小河更害怕了。
    張玉容摸著小兒子的腦袋，說道：“你大哥不會怪你的，你以後乖乖的，他還會像以前一樣給你帶好吃的。”
    秦小河點點頭。
    “那我想吃肉包子，可以和大哥說嗎。”秦小河戳著小手，小聲說道。
    秦小梅看著弟弟：“還吃，你都好幾天沒學算數了，大哥才不會給你買呢。”
    她話音剛落，李放就推門進來了。
    “對，你姐說的對，下次回家我帶包子回來，你要是不會做題，就不讓你吃。”
    李放嚇唬小孩道。
    秦小河握緊拳頭：“我一定會做對的。”
    李放笑了笑，看著張玉容說道：“娘，過生日了，一會兒上五嬸家吃飯去。”
    張玉容聽完李放的話，也愣住了。
    她思索許久，方才無奈歎氣。
    “還真是，我都忘了今天是啥日子了，還多虧你五嬸”
    她既要操持家務，照顧孩子，還有繁雜事情種種。
    也是忙忘了。
    “過生日，吃好吃的咯。”秦小河拍手，翻身跳下床。
    李放抱起他，正要往外走，卻見張玉容拉住他，指著他那袖子。
    “破了，娘給你補上。”張玉容拿著針線說道。
    “好。”李放蹲下身，把袖子湊到張玉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