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包，包，包大福。”
    “哪個部門的。”
    “我啊，李同誌，你不認識我啦，咱都是采購科的”
    中年男人蹲在地上，渾身土，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衝著李放說道。
    李放正在做記錄，聽見包大福說話，也沒抬頭。
    自己第一天新官上任，總得燒個三把火。
    管你套什麽近乎。
    這時，裴林在邊上使勁一拍桌子。
    “我們科長問你什麽就說什麽，包大福，你現在是戴罪之身，懂不懂，你趕緊坦白從寬，別在這廢話了。”
    他長得本來就五大三粗的，再加上嗓門大，嚇得包大福趕緊低下頭。
    “我沒想偷東西我就是看那籃子扔那，以為不要了。”
    包大福嘟囔著。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包大福是采購科的，今天給食堂送東西回來，正好看見食堂門口放著個籃子，還蓋著塊布。
    見四下無人，就給順走了。
    他平時就是個愛撿便宜的人，手腳不太幹淨。
    李放在采購科時，也聽說過包大福這個人，這個人吝嗇到讓人討厭的地步，因此采購科沒人願意沾上他。
    不過。
    誰知道那籃子裏有肉，還是專門打算中午接待領導用的呢。
    李放接到這個肉丟失的任務，還沒到半個小時，就把包大福抓捕歸案了。
    畢竟，這廠裏到處都是人，保衛科的消息一散出去，大家都積極提供線索。
    要說，其實這年頭兒，保衛科的活兒也好幹。
    主要是群眾都支持你。
    有的熱心群眾，比保衛科抓壞人都積極。
    之前廠裏有好幾起盜竊案，都是靠工人們提供線索破獲的。
    “裴林，咱們廠對這種行為，向來都是怎麽處理的。”
    李放放下筆，扭頭看向裴林。
    裴林撓了撓頭，湊近李放耳邊：“那得看您怎麽處理了”
    李放頷首。
    “那就報上去，我的建議是，先給他來個嚴重處分，然後全廠通報批評。其他的話，你一會兒把這條子幫我遞給楊科長，看看他怎麽說。”
    包大福做的事，說大不大，畢竟也就小偷小摸，對廠子沒有造成實際損失。
    但，說小也不小，畢竟要是處罰輕了，廠裏的風氣也就壞了。
    不過，要是一言不合就把包大福扭送公安，又太過了。
    這個度，得把握好。
    蹲在地上的包大福聽到處分，先是哭喪著臉，在那偷偷抹淚。
    至於是悔恨的眼淚，還是害怕的眼淚，李放都總結為鱷魚的眼淚。
    犯完錯後哭就成了？
    哪有這麽好的事。
    隨後。
    一旁的裴林朝著他說道：“包大福，別哭了。你知道上一個盜竊的工人，現在還在清河勞改呢”
    說完，裴林又補充道：“那人直接開除了，你起碼還能留廠子，是吧。”
    不得不說，雖然裴林這半帶恐嚇的言論，讓包大福更害怕了。
    但安慰作用也是不錯的。
    包大福眼淚也不掉了，嘴裏在那嘟嘟囔囔，似乎是在懺悔。
    楊科長全名楊春文，軍人出身，二十多歲就來保衛科工作，從幹事做到科長，是個不可小覷的人物。
    據李放所知，這個楊科長和楊廠長關係不錯，算是楊廠長的鐵杆手下。
    難怪李懷德那麽看重周全，他是想培養周全，把楊春文取而代之，牢牢地掌握保衛科。
    此時，楊科長正在空地上帶人練習投彈。
    這年頭，國營廠子裏的青年們，都經常參與民兵訓練，什麽射擊投彈，都得學。
    而有的廠子，更有民兵高炮部隊，那安全感十足。
    “楊科長，這是李副科長對包大福的處理建議。”
    裴林小跑著過來，朝著楊春文敬了個軍禮。
    他們都是軍人出身。
    “我知道了，就這樣吧。”楊春文掃了眼條子，臉上沒什麽表情，轉而繼續去監督訓練了。
    其實裴林他們這些之前跟著周全的人，對楊春文這個人的態度是十分複雜的。
    畢竟，楊春文這個人是不喜歡拉幫結派這種東西的，他為人是有些古板的。
    有時候處事太過古板，也讓人難以接受。
    但楊春文對誰都這樣，沒有偏頗。
    所以裴林他們對這個曾經的年輕的戰鬥英雄，是又敬佩，又疏遠。
    誰不希望自己領導能更看重自己，所以有時候一碗水端平，未必是好事。
    但有時候，有楊春文這種人在保衛科，反而能給廠子的安全提供一個很好地保證。
    畢竟，這種人是真能做到大義滅親，秉公執法的。
    保衛科的工作算得上雞零狗碎一大堆。
    畢竟廠子就是個大家庭，哪天沒有點摩擦矛盾。
    不過待久了，也就發現，其實這些活兒都有自己的處理套路，根本不用費腦子。
    況且，李放還有一幫得力幹將。
    別看這幫小夥子有時候話不多，但幹起活兒來，那是一個吃苦耐勞。
    連帶著李放都勤快多了。
    也曬黑不少。
    惹得周末一回家，他媽就心疼得不得了。
    那天一回家，李放正好碰見秦京茹。
    這丫頭見到他，先是臉上露出喜色，而後露出古怪的表情。
    “放子哥，你曬黑了。”
    秦京茹心疼地說道。
    她白白嫩嫩的放子哥咋就變得快和秦建軍一樣黑了呢。
    少女心底五味雜陳，腦子裏胡思亂想。
    不說城裏的風和水都養人嗎？
    那她放子哥咋就曬成這樣了
    白麵書生變黑張飛了。
    李放尷尬一笑，從挎包裏拿出盒雪花膏。
    “同事從南方帶的，你放子哥是白不回來了，你自己平時抹抹，挺香的。”
    秦京茹看著雪花膏，臉上滿是欣喜。
    她欣然接過，隨即甜甜笑道：“謝謝放子哥。”
    李放看她這模樣，也笑了。
    他還挺喜歡秦京茹這爽朗的性子，比那些扭扭捏捏的姑娘看著舒服多了。
    收禮物的人開心，送禮物的人就更開心了。
    李放摸了摸她腦袋，這姑娘感覺也長高了。
    果然，這村裏隻有秦小河，隻長肉，長心眼子，不長個。
    一回家，秦小河邁著小腿就爬到李放的腿上。
    李放天天跟著保衛科訓練，力氣也見長，一手就把秦小河拽起來了。
    “別拿髒手偷偷摸我衣裳。”
    李放瞪著秦小河。
    秦小河用無辜的眼神看著李放，眼見自己陰謀暴露，他露出尷尬的笑。
    幾十斤的小孩，幾百斤的心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