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狗子姐姐家路過，剛走沒幾步，李放便看見有一堆廢墟。
    那應該是房子倒塌後留下來的。
    李放指著那塊，好奇地問道：“怎麽房子塌了，這戶人家也不重建呢？”
    王狗子說道：“早沒人住啦。”
    “聽我爺說過，這戶人家原來還是舊社會時候，大財主家的管家呢，後來世道亂了，再也沒回來過。”
    “這屋子也就荒廢下來了。”
    “這不，三月份時候，地震就跟震塌啦。”
    王狗子說完，李放恍然大悟。
    三月份，京城鄰省的那次地震不小，他們廠還支援物資來著。
    這老屋子年老失修，塌了也屬實正常。
    畢竟，人走屋空。
    不過，依稀能看出來，那屋子當年建的還是不錯的。
    這時，那堆廢墟裏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李放好奇走近，見一個歲大的孩子撅著屁股，在一堆舊磚爛瓦裏找尋著什麽。
    “瞎娃，幹嘛呢你。”
    王狗子看見那孩子背影，立馬大聲喊道。
    被叫做瞎娃的孩子轉過身，臉上髒兮兮的。
    但一雙大眼睛又黑又亮。
    絲毫不像個“瞎娃”。
    “狗子哥啊，我爺讓我上這裏麵拾掇拾掇，說沒準有好東西呢。”
    瞎娃咧嘴笑道。
    王狗子看了他一眼，指著地上說道：“好東西早就讓人撿走啦，哪還有好東西。”
    “你爺那是糊弄小孩呢。”
    王狗子說的也沒錯。
    這房子雖然塌了，但有的還算完好的磚頭瓦片都讓人給拾走了。
    如今，這地上除了垃圾，哪還有什麽東西。
    這堆東西，都指不定被多少人擇過了。
    瞎娃嘟囔道：“我爺才不會騙我。”
    “我不聽你的。”
    王狗子見此，許是因為李放在旁邊，他感覺丟了麵子。
    便喊道：“你爺是不是好人，村裏人都知道，他可給舊社會的大漢奸當奴才。”
    他這一說，惹怒了瞎娃。
    瞎娃隨手拿起一個破爛瓦片，使勁朝著王狗子腦門扔過來。
    不過，準頭稍差。
    倒是王狗子身邊的李放受了牽連，多虧他躲得快，那瓦片隻砸到了肩膀。
    給他衣裳都劃破了。
    “你這小崽子，下手這麽狠！”
    “虧我平時還給你糖吃。”
    王狗子和李放都嚇了一跳。
    王狗子見此，氣的上前揪住瞎娃，把他褲子扒了下來，使勁打了他的屁股。
    瞎娃雖然想掙紮，但畢竟二人年紀在那擺著呢。
    他被王狗子壓住，動彈不得，隻能老實地挨打。
    那瞎娃一聲不吭，盯著王狗子。
    “我爺不是壞東西！”
    瞎娃說道。
    李放見此，連忙讓王狗子住手。
    “行了，狗子同誌，說好的，你是大人了，跟個孩子計較什麽！”
    王狗子聽了李放的話，便停下了手。
    “我沒和他計較。”
    “他砸了你，我替他家大人教訓教訓他。”
    王狗子嘟囔道。
    李放又看了看瞎娃，他彎下腰，摸了摸瞎娃的腦袋：“沒事了。”
    “下回有話好好說，別打人。”
    “也別記恨你狗子哥。”
    瞎娃雖然年紀不大，但還是能聽得進去話的。
    許是因為李放是村外人的緣故，瞎娃有些拘謹地看著他，半晌，點了點頭。
    一旁的王狗子見此，滿不在乎地說道：“領導，沒事。瞎娃我倆關係好，鬧著玩，是不是？”
    瞎娃聽見王狗子的話，興許是心裏還有氣，便故意別過頭去不看他。
    李放看著這孩子，總感覺像頭小狼崽兒一樣。
    身上帶著股狠勁兒和韌性。
    “走吧，瞎娃，你給我們領導打了，帶我上你家喝杯茶水，去，給我們帶路。”
    王狗子衝著瞎娃喊道。
    那瞎娃沒說話，從垃圾堆裏走了出來，朝著西麵走去。
    那模樣，似乎是默認了。
    他走在前麵帶路。
    王狗子和李放走在後麵聊著天。
    “這瞎娃沒爹娘，打小跟著他爺爺生活。”
    “性子野，再加上他爺爺在我們村名聲不好，沒人願意和他玩。”
    “也就我和他爺孫能說上幾句話，換旁人，都不帶搭理的。”
    “不過，每次我一提他爺，這小崽子總跟我急。”
    “我說的也沒錯呀。”
    王狗子撓了撓頭，解釋道。
    李放笑了笑：“別看是個孩子，但心裏的事兒，都明白著呢。”
    “他爺爺養他，估計也不容易，你以後還是少說吧。”
    “傷感情。”
    李放此話一出，王狗子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那我下回不說了。”
    見王狗子知錯就改，李放對這個純樸的少年更喜歡了。
    瞎娃的家離這兒不近。
    走了一刻鍾，才走到。
    隻見一間土屋進入李放他們的視線。
    土屋前還養著兩隻雞。
    還有一條小黃狗。
    瞎娃還沒到，那小黃狗便遠遠地迎了出來，朝著瞎娃搖頭晃尾巴的。
    瞎娃蹲下身，摸了摸小黃狗的腦袋。
    隨後，對著屋子裏喊道：“爺，狗子哥來家了。”
    待到李放和王狗子進了瞎娃家，一個老人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年紀不小了，但腿腳還算利索，一雙眼睛和瞎娃長得很像。
    雖年老，但眼睛並未渾濁，依舊炯炯有神。
    “老瞎爺，你孫子給我領導打了，我找你賠杯茶喝，不過分吧。”
    王狗子挺直腰板，大聲說道。
    老人白了一眼王狗子，罵道：“你這棒槌，天天欺負我孫子。”
    然後看向李放，打量了李放幾眼，見李放肩膀上衣裳有新傷，語氣有所緩和。
    “你是什麽領導啊。”
    老人看著李放，問道。
    還未等李放說話，王狗子便介紹道：“這是軋鋼廠保衛科的領導。”
    “老瞎爺，你快煮茶去，我等著喝茶呢，問這麽多幹嘛。”
    老人聽見王狗子的話，氣的吹鼻子瞪眼。
    “我問問怎麽了。”
    “什麽官兒我沒見過。”
    “看給你這個小窮酸嘚瑟的。”
    “喝，喝，喝，喝爆你這肚皮。”
    老人嘟囔著轉過身，泡茶去了。
    李放看著這一老一少拌嘴的模樣，他也笑了。
    雖然倆人說話都不客氣，但看老人那神情，便知道沒有真生氣。
    畢竟看王狗子那眼神，就跟看自己孫子一樣，親切慈祥的很。
    看來王狗子之前所說沒錯，他和瞎娃爺孫關係還不錯。
    這老頭，看來也是嘴硬的那類。
    而王狗子，同樣是不說軟和話的那種人。
    倆人算是針尖對麥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