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白瓷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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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橙子讓人去請的大夫急匆匆地趕來了,佝僂著身體,雙腳不太靈活,跑得一張老臉通紅。身邊跟著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提藥箱,也跑得渾身冒熱氣。
“病人呢?快別耽誤了。”屈老先生心急火燎地問。
小橙子很是吃驚,這個屈老先生是鎮上名醫,勢利眼,給錢夠多就能施展妙手回春的“法術”,誰要是沒錢就隻能搖頭說一句“你命不好”。
小橙子和姐姐相依為命的這些年,沒少挨他的白眼。
如今小瓷鋪生意紅火,日進鬥金,屈老的臉色變得還真快。
小橙子將他領到姐姐房門口,小心叩門。
門嘎吱一聲開了,一身紗裙的南宮晚走了出來。
“給蘇小姐問好。”屈老先生把腰彎得很深,額頭都要點到地了。
南宮晚神情有些恍惚,壓根就沒看到屈老,對蘇小丞也視而不見,徑直離開了。
屈老盯著南宮晚的背影好奇地說:“這腳下生風,不像是抱恙啊。”
佝僂的身體看似僵硬,實則靈活地往後一歪,回看屋內。
見屋內躺著個男人,立馬羞澀地捂著臉,嘴快地跟蘇小丞說:“雖是龍虎精神,也難免有精力不濟的時候,人參、何首烏、靈芝、當歸都要補充一點兒。”
學徒茫然,“師父,何首烏不是治頭發的嗎?”
屈老先生踮起腳一個爆栗子敲到學徒頭上,“蘇小姐金體尊貴,別說頭發了,就是指甲也需要保養。”
蘇小丞不想聽他們囉嗦,催促他們進屋:“別磨蹭了了,病人就在裏麵呢。”
“原來不是給蘇小姐看病。”他興致一下子淡了下去。
一陣把脈,望聞問切的流程走完,就讓學徒按他的囑托寫方子。
方子還沒寫完,躺在床上的蘇小離就睜開了眼睛。
蘇小離以為是屈老救好了自己,因此,在明知道屈老胡亂寫一堆破爛藥方坑錢的情況下也沒提出什麽異議。
屈老捧著沉甸甸的銀兩,殷勤地走到“蘇小離”麵前邀功,“你們來得及時,我要是晚到一刻,他就一命嗚呼了。”
“蘇小姐,新歡在側,當心身體啊。我等會兒讓鋪子上的人送幾味藥材過來,保準讓你服用後通體舒暢,精神十足。”
南宮晚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隻覺聒噪,並不予理會,隻是對於他搶功的事,心裏不太舒服。
待房間安靜下來,南宮晚忍不住回想起剛才的種種。
他非常確定某一刻所看到的並非幻象,而是真實的。
那張臉,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看錯。
“是她借用另一個人的樣子回來了……”南宮晚的心裏浮起這個猜想。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他又一次拿出了玉瓷。玉瓷在他掌心釋放出淡淡的光芒,隨後,受到召喚的千瓷坊護衛便從一客棧奪窗而出,如風如影一般進入了蘇家,監視起蘇小離的一舉一動。
蘇小丞把熬好的藥喂給蘇小離喝,她抿了一口就皺著眉頭嫌棄地把藥給推開了,“死老頭的藥怎麽還這麽難喝?”
蘇小丞愣了下,“姐半年來,也喝過屈大夫的藥?”
蘇小離白了他一眼,“我們小時候喝得還少嗎?這味道,簡直太難喝了。”
“姐……”蘇小丞也想知道,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他親姐,“姐,經過這次磨難,我才發現小時候那些相依為命的苦日子,其實也是一種幸福。姐,你可不可以跟我講講小時候的事?”
蘇小離有些詫異,“講什麽?講你從小就愛尿床,還是講你頑皮總跟那個二陶子廝混在一起。爹娘的教誨你是一句沒放在心上,做瓷也是偷工減料,一點兒也不用心。”
蘇小丞被說急了,反駁道:“你還好意思說我,是誰每次在爹娘教做陶瓷的時候睡著的?”
“笑話我是吧?總比你好,叫你守著燒窯,你居然能在旁邊睡著,火星子蹦出來掉你腦袋上,給你頭發燒了一大片,兩個月不敢出門。”蘇小離也一點兒不客氣。
蘇小丞愣住了,“姐……”
“你怎麽了?”蘇小離看著弟弟滿眼淚花,安靜了下來。
“姐!”蘇小丞撲在蘇小離的懷裏,淚如雨下。雖然抱著個大男人喊姐,心裏十分別扭,可一想到這就是親姐,就覺得高興。
“你真是我姐!你真是我親姐。”蘇小丞怕把蘇小離嚇壞了,解釋說,“隻有我親姐才知道這些糗事!你真是我親姐!你沒事就好,我真的好怕你有事,好怕你被天宮樓或者千瓷坊的什麽人給害了。”
蘇小離稍微反應了下,摸了摸蘇小丞的頭,“跟你說了我是你姐,你非不信,非要去相信二陶子的。他這人說話做事,幾時穩重過?”
蘇小丞忍不住問:“那姐你是怎麽突然變得會燒窯的?”
“這事問得好!”蘇小離氣得不行,“你們真是一點兒解釋的機會也不給我。之前被你們氣糊塗了,沒想起來怎麽回事,這會兒冷靜下來,倒是想起來了。”
“半年前你被人害,我到處找大夫給你治病,被人引誘到天宮樓。傳說中的黑瓷沒有得到,反而被關進了一間漆黑的屋子。我從那兒逃出來後,回到家裏,找到了這本書。”
蘇小離把一本厚厚的陳舊手劄放到他麵前。
手劄裏,每一頁都是名瓷的做法。從紅瓷到白瓷、青花瓷,從畫瓷到小刀雕刻……
都是非常高深的做瓷方法。
蘇小丞一看到這個就頭疼。
這些話傳到南宮晚的耳朵裏,心裏掀起陣陣狂瀾。
真是他的感覺錯了麽?
若真是錯了,那眼下有一事就不得不立即做了——把身體換回來。
當初是他做的一樣瓷,導致兩人陰差陽錯換了身體,現在隻需要再做一尊白瓷,就能換回來吧?
這事倒不難。
南宮晚靠玉瓷命令護衛,得到了他們從千瓷坊取來的瓷土。
瓷土做成,手掌拂過,掌心的溫度讓泥土於頃刻間變成了一尊通體晶瑩的白瓷。
他於白瓷上作畫,又一次描畫言歌的樣子。
上一次心靜,一幅畫下來,並不費力。這次,卻總是胡思亂想,腦海裏一次又一次地浮現出言歌貼身纏著他的畫麵。待一幅美人圖描畫下來,已是熱汗涔涔。
掌心再次輕輕掠過白瓷,白瓷晶瑩的身體上有火焰輕輕浮動,不過眨眼的功夫,畫就定格在了瓷器上。
現在,就差把蘇小離找來了。
當蘇小離坐到南宮晚的對麵時,她有一點點搖擺……
對她來說,雖然變成男人很不方便,但是南宮晚可是有一身功法可用,又能號令千軍,將來就算想一統天下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換回去後,自己就隻是個小瓷娘了。
南宮晚並沒有給她機會,一個眼神示意過來,命令她把手放到白瓷上,就像上次那樣。
“也對,上次是我搶東西在先才鬧出這種事,現在,是時候還給他了。”蘇小離嘀咕著,乖乖地把手放到白瓷上,像上次那樣閉上雙眼。
南宮晚回憶著之前的種種,慢慢地摸向蘇小離的手。
如此簡單的動作,南宮晚卻顯得猶豫而僵硬,好像是要下地獄似的。
當他的手指終於碰到蘇小離的手指了,卻本能般地縮了回去。
蘇小離一雙澄澈的眼眸充滿了疑惑,“你不想變回去了?”
“不是。”南宮晚不耐煩地回答。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怎麽會這麽抗拒。
“你要是沒想好的話,就再想想。”蘇小離慌張地想要逃走。
南宮晚一個眼神掃了過去,蘇小離隻好乖乖地坐回到位置上,重新把手放到白瓷上。
她看著白瓷上的女子,那種熟悉的親切的感覺再一次湧了上來。
“好像在哪兒見過……”
南宮晚聽清了她的話,問她:“什麽地方?”
蘇小離也說不準,“也許是天宮樓,也許是別的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