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大地裂隙(六)(七)雙章合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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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紙像又薄又利的飛刀, 在空中散開, 將地鬼纖長的影子劈成幾段。地鬼們墨綠『色』的稀薄血『液』四處噴濺, 在地上積了一窪一窪的血泊。
    眼下隻剩成堆的妖屍, 地宮的地麵像是殺雞宰魚後的菜市場,一片狼藉。
    “啪,啪,啪。”鼓掌聲響起,中間間隔的時間很長,是帶著濃重嘲諷味道的倒彩。
    小女孩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像是沒骨頭一般, 似笑非笑地望著被打散的地鬼們遺留下來的一點煙霧:“竟然讓你們打通了關卡, 我該說什麽呢,天無絕人之路?”
    慕瑤死死地盯著主位旁捧茶坐著的那個身影,臉『色』蒼白得像是丟了魂。可是柳拂衣始終低著頭看著茶盞, 甚至沒有抬頭看她們一眼。
    妙妙熱的兩頰發紅,在袖子裏艱難地盲點著剩下的符紙, 這遝不知從何而來的符紙多半是慕聲悄悄塞的, 她衣服穿得厚, 竟然毫無察覺。
    按他的脾『性』, 符紙給的時候應當是分門別類排好的,可惜掉出來的時候弄『亂』了,當時她和慕瑤就像被『逼』到絕境的人發現了一箱滿當當的手榴彈, 罔顧屬『性』抓起就用, 一遝符紙用得隻剩五張了。
    她將那可憐的盈餘拿手指展平, 小心翼翼地塞進袖子裏。
    唉,真浪費……
    忽然覺察到一道又濕又冷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茫然抬頭望去,幻妖的臉『色』有些難看。
    一般反派出場,大都愛裝『逼』鼓掌,喝完倒彩再羞辱主角一番,彰顯自己掌握全局的霸氣,可是幻妖擲地有聲的一番開場白,眼前兩個人竟然毫無反應:一個目不轉睛地盯著柳拂衣,像是沒聽到她的話;另一個貌似在聽,實際上不知正在袖子裏搞什麽小動作,眼神都在飄……
    小女孩瞪著妙妙的手,臉『色』陰雲密布:“那幾張破符紙,根本奈何不了我。我勸你不要以卵擊石,自作聰明。”
    妙妙臉上愕然:“我就是數一數,也沒打算拿出來用。”
    “你說什麽?”幻妖驟然抬高了聲調。
    “……沒什麽。”妙妙嘟囔著縮在了慕瑤背後,隻餘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閃爍。
    慕瑤卻恍若丟了神似的疾走幾步,妙妙躲了個空,心道不妙,急忙跟上了慕瑤的腳步。
    她已經快步走到了青年麵前,聲音有些打顫:“拂衣……”
    柳拂衣端端坐著,頭發柔順整齊地披散在潔白的素紗外裳後,手裏捧著茶盞,一雙眼滿含閑適地低垂,睫『毛』都一動不動,似乎充耳不聞。
    “慕姐姐……”妙妙緊張地去拉失魂落魄的慕瑤。
    “拂衣……”慕瑤已經抓住了柳拂衣的衣袖,像是個小女孩哄生氣的玩伴一樣,小心翼翼地晃了兩下,聲音越發打飄,“你……你看看我……”
    柳拂衣這才隨著她的動作有了反應,望著被她拉住的袖子,隨即目光緩慢地移動到她臉上,眸中『露』出了深重的茫然,遲疑地問道:“閣下是誰?”
    他的眉眼還是如此溫柔多情,眸中神『色』不似作偽。
    “……”慕瑤猛地放了手,仿佛她剛才觸『摸』的是一團火,整個人蒼白得似乎風一吹就能倒下,“你不認得我了?”
    幻妖慵懶地靠在圈椅上。
    她的頭發已經不像在李準府上那樣發黃稀疏,發髻不挽,任憑濃密的頭發搭在椅背上,泛著紫『色』的冷光,冷眼望著慕瑤說話,看上去異常邪魅。
    “慕姐姐……”妙妙附耳過去,“柳大哥可能是被控製了,像那些製香廠的工人那樣。”
    跳下裂隙之前,幻妖放了話,要將柳拂衣做成她專屬的傀儡娃娃。
    在這個世界中,幻妖以掏心控製人,心髒離體,也就將七情六欲與記憶全數帶走。
    慕瑤聞言,茫然轉過臉,臉『色』蒼白得嚇人。
    柳拂衣沒有答她的話,接著低頭認真而柔順地看著手中的茶盞裏,茶盞裏盛著的是褐『色』不明『液』體,像是放涼的中『藥』。
    幻妖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不再理會慕瑤,勾起血紅的嘴唇,嬌聲對柳拂衣道:“不知哪裏來的閑人不請自來,擾人清靜,實在是不知禮數。柳哥哥,我們接著喝茶好不好?”
    小女孩聲音稚嫩,伸出細長的手臂,遙遙一敬,表情挑釁。
    柳拂衣端起茶杯欲喝,唇畔帶著一絲溫柔的微笑:“好。”
    “等一下!”慕瑤叫住他,扭頭看向幻妖,神情慘淡,“你給他喝的什麽東西?”
    幻妖歎了口氣,血紅的嘴唇下撇,幽幽地盯著茶盞裏的茶:“柳哥哥,怎麽辦,她實在太吵。”
    柳拂衣像是聽話的管家,聞言立即擱下茶杯起身,臉上的笑容斂了幹淨,眉宇間帶著一絲陌生的戾氣:“請你即刻離開我與楚楚的家。”
    “楚楚?”慕瑤嘴角一抹苦笑,“你醒醒,她不是楚楚。”
    柳拂衣神『色』冷淡:“她是誰,輪不到你來置喙。”
    “……”慕瑤抬眸望他,臉『色』蒼白,眼裏已有淚光,輕輕道,“那你……還是柳拂衣嗎?”
    那語氣有些涼,像清晨凝結的『露』水慢慢深入家具的縫隙,『潮』氣一點點侵蝕著木頭,將其泡得發漲、變形。
    傀儡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迷』惘,在那個時刻,似乎是熟悉的柳拂衣回來了。
    “還等什麽,還不動手?”幻妖的語氣忽然變得極其煩躁,她滿臉戾氣地盯著柳拂衣的背影,話音未落,他猛地出手。
    “慕姐姐——”妙妙猛地將她拉開,但還是晚了一步,一陣勁風襲來,傀儡柳拂衣毫不留情地抬起掌,直接將清瘦的慕瑤揮在了地上。
    “你幹什麽?!”妙妙一把將其推個趔趄,隨即蹲在地上去看慕瑤,少女坐在地上,半張清麗的臉都腫了起來,嘴角還淌著血,她手捂著臉,滿眼絕望。
    淩妙妙倒吸一口冷氣。
    打人不打臉……這謎一樣的劇情,似乎矛盾不夠激烈,就不能體現男女主角愛情的多舛似的……
    傀儡怔怔望著地上那個脆弱的人影,眼中再次閃過『迷』茫的神『色』。幻妖從椅子上跳下來,一步一步走到了慕瑤麵前,看著她狼狽的神情,嘻嘻笑道:“打臉都趕不走呢,既然這樣想留,那便住下來吧。”
    住下來——這既是邀約,也是挑釁。意味著她們二人能有機會再次接觸柳拂衣,可也避免不了每天注視著他被幻妖『操』控,對她唯命是從。
    慕瑤抿緊嘴唇不言語,咽下羞辱,也應了邀約。
    幻妖貼近了她的耳朵,輕笑道:“你不是問我給他喝什麽嗎?沒有心髒的柳哥哥要靠喝血維持生命,既然你來了,從今往後,這項工作便由你代勞。”
    渾身上下都叫囂著疼痛,宛如全身的骨頭都被人『揉』碎了。
    眼睫微顫,光暈模糊成一片,屋裏漂浮著脂粉香氣,他睜了眼,白紗帳子頂上繡的牡丹,紅彤彤的一片,忽遠忽近,看不真切。
    眼前明明有光,光卻像是冬天的雪花,覆蓋在他眼皮上,沒有一絲暖意。
    好冷……
    雙手用力撐著身下床榻,掙紮坐起來,夏天的竹席子在手掌上印下幾道痕跡,一陣天旋地轉,伴隨著激烈的耳鳴,隨即,耳邊傳來白瓷勺子剮蹭碗邊的碰撞聲音。
    眼前女子茂密的黑發盤成貴氣而複雜的髻,『插』一支剔透的翡翠發簪,兩耳的水滴形耳墜搖晃著,低眉攪著手中的『藥』汁。
    她的白『色』外裳在腹部鬆鬆打了個結,赤『色』抹胸襟口開得極低,幾乎要『露』出大半酥/胸。
    “來,把『藥』喝了。”她一抬頭,『露』出妝容精致的一張臉,雙眼眼尾上挑,像兩隻小鉤子。
    他晃了晃神,麵前這張臉猶如洪水猛獸,即刻向後警惕地退去,冷淡地開了口:“……蓉姨娘?”
    出口的卻是幾年前的童聲,還帶著點變聲期的沙啞。
    他記起來了,昨天剛曆練歸來,他受了重傷,需要臥床三日。隻是……他環顧四周,屋裏的豪華擺件、脂粉香氣都與他格格不入,他怎麽能睡在了她的屋裏?
    那女人微蹙眉頭,勾人的眸中『露』出一絲不滿:“小笙兒,你怎麽叫我姨娘,我是你娘啊。”
    “……”男孩怔了半晌,抱膝坐在了床上,小臉半埋在胳膊裏,『露』出一雙秋水似的黑眸,眸中滿是冰涼的不安和抵觸:“蓉姨娘,你為什麽叫我小笙兒?”
    女人用力將勺子向碗裏一放,似是孩子氣地與他置氣:“娘一直叫你小笙兒的,你不記得了嗎?”
    娘?
    小笙兒……
    頭痛驟然襲來,如浪『潮』蓋過了他,剛醒來時的眩暈想吐,似乎卷土重來,轉瞬意識模糊。
    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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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清楚時,女人已經坐在床邊,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藥』。
    勺子靠近了唇邊,中『藥』濃鬱的苦味順著熱氣往上飄,他故意閉緊牙關。
    “喝啊。”她溫柔地哄,見他不張嘴,低頭思索了片刻,點頭高興道,“小笙兒嫌『藥』苦是不是?娘這就去給你加一塊糖。”
    而他一把拉住了她的裙擺,十二歲的臉與十八歲的臉重疊交替浮現,分不清楚是莊周夢蝶,亦或是產生了幻覺,他忍著頭痛,問出了聲:“你真的是我娘?”
    “我是你娘啊……小笙兒。”
    天旋地轉……好冷……
    似乎整個人泡在冰窟裏,連血『液』的流動都被凍得滯澀起來,四肢被困在雪中,棉被一般的雪在融化,冰得手腳生疼。
    恍惚中他在雪地中行走,留下一地整齊的腳印,前方是少女時期的慕瑤,高挑瘦削,模糊成光暈,與天際和雪原融為一體。
    “阿姐……”
    少女驚異而茫然地回過頭:“你是誰?”
    他的頭暈得厲害:“我是阿聲啊,是你弟弟……”
    慕瑤滿眼詫異,許久才笑道:“小弟弟,你怕是認錯人了。我娘膝下無子,蓉姨娘隻有我一個女兒,哪裏來的弟弟?”
    她好笑地搖搖頭,回過頭去,拋下他越走越快,身影漸漸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眼前純白一片,飄落的大雪覆蓋在他肩頭。
    “蓉姨娘隻有你一個女兒……”
    “那我……又是誰……”
    頭痛尖銳刺骨,如同植物根係要紮根顱骨,霸占他整個身體,他在痙攣般的痛楚中反複失去意識,疼痛消退的間隙,才後知後覺地在退朝中記起什麽。
    ——原是夢中夢,是真是幻,他腦子裏混混沌沌,一時間還分不清楚。
    隻是,裂隙……
    裂隙下麵還有人等著他。
    神智終於盡數回歸。
    天『色』漸暗,他還泡在冰冷的溪水裏,身上帶著傷,如若此時不抓緊時間起來,等陰陽裂轉到陰麵,溪水化作暗河,又是一場無妄之災。
    少年掙紮地爬向岸邊,用盡全身的力氣靠在了樹幹下,濕透的衣服仿佛有千斤重,濕淋淋地貼在身上,又『潮』又冷。
    風吹動樹林,青草發出『潮』濕的清香。林中似有仙子經過,化一陣香風到了他身旁。
    那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矮下身,口中哼著天真無邪的曲子,輕柔地靠近了他,她發上熟悉的梔子香馥鬱,聞著便像醉臥百花間。
    赫然是他心中所想。
    先前他嫌棄這股梳頭水的香氣,現在,它卻仿佛是他活著的唯一證明。
    恍惚中,林中而來的女孩勾著他的脖頸,在他頰邊落下冰涼輕柔的一吻,她柔軟的唇像天邊雲朵,山間流嵐。
    他猛地攬住她的腰,將人抱坐在腿上,扣著她的十指,俯身吻了下去,似乎要將這朵雲禁錮在懷裏,再用力『揉』進胸膛。
    隻要不放她飄走,就永遠屬於他。
    少年緊閉雙眼,纖長睫『毛』翹起,在她唇上輾轉流連,似乎所有暴烈情緒,都在山間雲間,得以溫柔寄托。
    許久,才將她鬆開,伸出手指,來回撫『摸』著她紅潤的唇,聲音有些喑啞:“你不是跳進裂隙裏了嗎?”
    她的手指也輕柔地掃過他的頰,黑白分明的杏眼中有無限憐惜:“是啊,所以,我也隻是你的幻夢。”
    說罷,懷中人影立即消散了。
    月光如銀紗,籠罩著少年蒼白的臉。
    他茫然望著空『蕩』『蕩』的膝頭,驟然驚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夢是虛妄。
    劈裏啪啦,樹葉被打得上下搖晃,帶著土腥味的冰涼雨點落在他臉上。
    先前還是豆大的水滴,即刻變成了瓢潑大雨。
    暗河裏滿是濺起的叢叢水花,芭蕉葉被打得抬不起頭來,細密的水霧裏,雀鳥被打濕翅膀,在雨中艱難低飛。
    慕聲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仰頭接雨,水汽氤氳的黑眸在雨簾裏愈顯濕潤,似乎帶上了濕漉漉的『潮』氣。
    他慢慢垂眸,從在懷中『摸』索,拿出一個皺成一團的紙包,因為被水泡過的緣故,紙和紙沾連到了一處。
    雨滴順著他的臉頰流淌,聚集在蒼白的下巴上,旋即順著下頜流進衣領裏。
    他靜默地掀起兩片紙的邊緣,在大雨中極具耐心地將它慢慢分開,五顆飽滿的紅棗堆疊在一起,隻是糖衣有些化掉了,流淌著黏糊糊的湯汁。
    “這是金絲蜜棗,專補血的。”
    “我爹說了,每天吃紅棗,健康不顯老。”
    “留著以後吃。”
    她冰涼的十指喂了他一顆棗,隨即霸道地封住他的唇,不容拒絕地請他感受這份甜。
    陽光從高聳的竹林間落下,像絲絲縷縷的糖,鳥叫啁啾,她的手指,便在他無聲的輕吻之下。
    被打濕的黑發粘在臉頰上,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滴答答地流下,他臉『色』有些發青,嘴唇在深夜極低的溫度下不自知地細微戰栗著。
    他緘默地放了一顆蜜棗在嘴裏,感受遲來的甜蜜慢慢化開。
    是甜的。
    黑眸閃動,仰望著不見星星的夜空。
    視野裏無數雨絲自廣袤蒼穹落下,閃爍著銀光,如同降下來的千萬根針,俯衝下來,要將大地戳成千瘡百孔的篩子。
    他忍耐著黑暗和冷,『舔』了『舔』唇邊遺留的甜。
    裂隙,總會再開。
    “外麵可能下雨了。”
    小砂鍋裏咕嘟嘟沸騰著湯『藥』,中『藥』味中混雜著一絲稀薄的血腥氣。淩妙妙拿著扇子,不熟練地俯身瞅著火,鼻頭粘了一小塊灰。
    “你怎麽知道?”慕瑤低眉包紮著手腕上的傷口,臉『色』有些蒼白,但仍然平和地微笑著。
    “我覺得今天地下格外地『潮』。”妙妙苦大仇深地盯著爐火,煩躁地扇起了風,吹得那爐火左搖右擺。
    人不愛住地下室,都是有原因的,常年不見陽光和藍天,心情容易變差。淩妙妙在地宮住了三四天,感覺自己變得越來越暴躁。
    地宮構造,與李府布置一般無二,也可能是幻妖隻住過李準的家,所以認為人類的房子合該是那樣,就依葫蘆畫瓢給自己建了座一模一樣的。她們就住在先前住過的對應房間。
    可這地下世界就像是精美的仿製品,即使再巧奪天工,也終究比不上真實世界。
    相比之下,慕瑤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耐『性』。
    幻妖提出的條件很欺負人,不但晨昏定省招她們來,故意讓她們看著被做成傀儡的柳拂衣為她鞍前馬後,曖昧至極,還要讓慕瑤每天放一點血,給柳拂衣煮『藥』喝。
    淩妙妙這幾日才感受到女主角外柔內剛的脾氣體現在哪裏:她不僅答應,還堅持了好幾天,忍著心痛如絞,麵無表情地等待著時機。
    隻是……
    背後落下一個高大的影子,是柳拂衣踱到了廚房。
    三個人擠在廚房,一時有些局促。
    妙妙對傀儡心情複雜,昂起下巴,擋在慕瑤身前:“你來幹嘛?”
    靛藍『色』袖口中伸出骨節修長的手,他端起案板上擱著的空碗看,像是在緩解與生人對話的尷尬,神『色』冰涼冷淡:“楚楚讓我看看你們熬好『藥』沒有。”
    “好了。”慕瑤語氣平靜地垂眸,接過他手上的碗,掀開砂鍋蓋子,用勺盛了一碗,擺在托盤上。
    她白皙的手腕上包著手絹,隨著動作,手絹上透出斑斑點點的血跡。
    傀儡無動於衷地望著那傷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拿去吧。”慕瑤平和地遞過托盤,隻是沒有看他的眼睛。
    柳拂衣轉身欲走,一隻手突然攔住了他的腰,低頭,是一雙晶亮亮的杏子眼,女孩兒抬眼瞪著他,像虛張聲勢的小老虎:“慕姐姐放血給你熬『藥』,不說一句謝謝嗎?”
    他怔了一下,旋即冷淡道:“多謝。”
    柳拂衣謫仙般的身影飄然遠去。
    身旁人影驟然一歪,案板上的勺子被撞掉了,當啷一聲摔在地板上,妙妙在猝不及防的混『亂』中,眼疾手快地架住了慕瑤。
    慕瑤的臉『色』唇『色』都因失血而蒼白,扶住自己的額頭,眼神渙散。
    意識清醒時,她靠在冷硬的椅子上,一隻碗挨住了她的唇,碗中熱氣漂浮上來,蒸在她臉上。
    “慕姐姐……”她睜開眼,淩妙妙臉頰紅撲撲的,站在她椅子前,將碗傾了傾,熱水灌進她嘴裏,“你可能貧血了。我借用了一下廚房的砂鍋,喝點熱水吧。”
    她急忙抬手接過碗,端起來抿了一口,燙口的水入了肺腑,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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