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間幕·天真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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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合一)
    一柄銳器抵在蘇婉清的脖子上,冰涼刺骨。
    唐雪站在蘇婉清的身後,挾持了她。
    不知道她是哪裏來的武器,也許是從地上撿的,不久前這裏才遭遇了地震,除了建材以外的東西,大多的雜物都沒來得及清理,她想要找到什麽尖銳的東西,是很簡單的,趁著大家都在忙的時候,去廢墟裏撿個鐵片就行。
    不過抵在蘇婉清脖子上的東西,不像是粗糙的鐵片,它的表麵很光滑,蘇婉清低下頭,借著眼角的餘光,能看到這是一柄小刀,刀鋒尖銳。
    “你從哪裏找來的小刀?”
    蘇婉清並未表現出慌亂,她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她放下小白,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毫無威脅,鎮定地和唐雪談話。
    “昨晚在一間舊房子裏撿的,別擔心,隻是一把水果刀而已,憑我的力氣,刺不穿你的心髒,但是我希望我們的合作能愉快一點,否則我不一定能保證您的眼睛還能看到明天的日出。”
    唐雪緩慢地把小刀移向蘇婉清的眼睛,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之後,移回了她的脖子。
    “一名研究員的視力是很寶貴的,盲人可沒法開展科學研究,是吧?”
    “你想要什麽?”
    “一輛加滿油的車,一些水和食物,以及後坐力比較小的槍支和對應的子彈,另外是手雷、通訊器和電筒,我還需要一個揚聲器。”
    “我還以為伱會要求我們停止投放氫彈。”
    “我不是傻子,如果我提出這種要求,你們一定會把我當成一個瘋子,你們肯定不缺乏優秀的狙擊手,我不想被狙擊槍打死。”
    “你不要激動,我會讓他們滿足你的要求,並且保證你的人身安全,所以請冷靜一些,唐雪小姐。”
    “請放心,蘇博士,我現在很冷靜,比任何時候都冷靜,我相信您是個值得尊敬的人,一定不會出爾反爾。”
    已經有士兵注意到這邊的騷亂了,有人漸漸把唐雪和蘇婉清包圍了起來,但人數不是很多,因為撤離的工作就快結束了,大多數的工作人員都乘坐運船,回到了母艦上。
    按照計劃,還有十多分鍾,所有人就該離開陸地,最後一艘運船,就停在岸邊,蘇婉清和唐雪本該一起乘坐那艘船離開的。
    唐雪是個很聰明的人,她挑選的時機很巧妙,一定是專門選了這個時間動手。
    在公布決定投放氫彈的消息的時候,所有的偵察機和無人機就開始撤退回收。
    如今城市裏沒有hs的作戰單位了,隻有拉起的防線附近,還有一批站崗的士兵。
    同時在她們談話的時間,又有一艘運船朝著遠處駛去,岸上的人大概就隻有百來個,是防禦最薄弱的時候。
    要知道平日裏,蘇婉清走到什麽地方,就會有很多人給她打招呼,她時時刻刻被人們注視著,如果是在平常,唐雪的刀估計剛拿出來,就會被人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但現在不一樣,所有人都在忙著撤離,忙著善後工作,而且唐雪在這裏待了一個多月,蘇婉清不再對她抱有過多的戒備心,所以她才有機會,挾持人質。
    應該說這是最佳的機會,早一些動手,她會被人盯著,晚一些動手,運船的人就會過來。
    她一邊和蘇婉清談話,一邊在觀察四周的環境。
    說不定她很早之前,就在角落裏悄悄注視了,她一直在等,等待蘇婉清身邊的人都離開。
    “你確定要這麽做麽?”蘇婉清看著那些指向唐雪的槍口,很多支槍舉起來,指向了唐雪的腦袋:“就算你開車離開,氫彈仍然會在兩小時後引爆,它不會為你停下的。
    你現在放下刀,還能和我們一起坐上運船,我保證你不會被區別對待,我之前的承諾依然有效,你仍然可以回到北聯邦成為一位公民,過上和平的生活,隻要願意工作,就不愁吃穿住,你可以參加聯誼舞會,那裏每周日都有各種娛樂活動,部門會統計每一位員工的生日,為他們舉辦生日派對,你很年輕,沒有嚴重疾病,你未來的日子還很長,沒必要這麽冒險。”
    她故意說的很大聲,目的不止是為了說服唐雪,也是在說給士兵們聽,她在嚐試說服罪犯,她把這個信息表達出去,以免有人衝動,忽然開槍。
    “其實我很想和你們一起離開。”唐雪深吸一口氣,但並未把刀放下:“這些條件很誘人,如果你們再早幾個月來,在冬天之前來,我一定會安安穩穩地接受你們的安排,我並不是在開玩笑,我很怕死,怕的不得了,我真的很想和你們一起走,但是你們來的太晚了。”
    “能勞煩那邊的幾位先生把槍放下嗎?我膽子小,被槍指著的時候,手會抖,也許會做出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她一邊說,一邊將刀又貼近了蘇婉清的脖子,把肌膚壓了下去。
    “把槍放下吧。”
    蘇婉清附和一聲後,士兵們放下了槍。
    但人群緊密地圍成一個圈,一點沒有放唐雪走的意思。
    “去準備一輛加滿油的軍用越野車,在後座上放上標準單位的食物和水,要七日份的,還有女人也能用的槍,子彈備齊,另外裝上一些手雷。”蘇婉清說。
    “別忘了揚聲器,通訊器和電筒。”唐雪接話。
    “聽到了麽,還有揚聲器,通訊器和電筒。”蘇婉清高舉著雙手。
    一位長官模樣的人,對著士兵點頭,示意去準備這些物資。
    幾分鍾後,一輛軍綠色的越野車被開了過來,人群為車身空出一個位置,駕駛員停車後,拉開車門,有人一樣樣將唐雪要求的東西展示給她看,然後裝進後座,兩個人提著油桶,為油箱加滿了油。
    “蘇博士,我們一起上車,你來開車,等車開出了防線,我就讓你下來,你可以讓一輛車在後麵跟著,負責送你回來。”
    “你不怕他們帶有武器,對你開槍麽?”
    “如果他們想對我開槍,我怎麽也躲不開的,你們有直升機,就算我開車走了,很容易就能追上我,我不想和你們鬧翻,我隻是有些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但是你們不讓我去做,所以我才迫不得已,采用這種辦法。”
    “我能理解你。”蘇婉清盡量不擾亂唐雪的情緒。
    她和唐雪一起上車,坐上了駕駛座,小白也被帶上了車,唐雪似乎不想帶它上車,踹了它好幾腳,但它仍然跟上來了。
    蘇婉清啟動引擎,把車子往前開,進入車身後,唐雪仍然把小刀架在蘇婉清的脖子上,但這次沒有用刀鋒,隻用了刀背。
    “蘇博士,你昨晚對我說,最遲氫彈會在十點半投放,希望你能想辦法把氫彈的投放時間延遲到十點半。”
    “你還想去找他?”
    “不是想,而是我馬上就要去。”
    “他對你很好?”
    “他救了我的命,不止一次,我沒有騙你,我對他並不是愛情,是比愛情更深層次的一種依戀,我們一起寫過人生清單,那一晚我們離開了溫暖舒適的別墅,縮在一個舊房子裏燒火取暖,可我一點不覺得害怕。
    他在人生清單上寫了飆車,我就慫恿他去飆車,我們在鄉下的馬路上狂飆,那裏伸手不見五指,小白被嚇的在我裙子上撒尿,我們連路都看不到,可我知道他就在我身邊,飆車結束後我的裙子上滿是尿騷味,我的頭發被吹成了雞窩,但我覺得很開心,我人生中從來沒像那樣笑過。
    隻要在他身邊,我連死也不怕,我沒有什麽願望了,唯一還沒實現的願望,就是再見到他,和擁抱,和他說話,所以我不想這個願望變成一個夢,我討厭做夢。”
    蘇婉清沒說話,她覺得唐雪大抵是有些瘋瘋癲癲了。
    蘇婉清覺得唐雪這就是在送死,但就讓她去吧,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蘇婉清打開車燈,將車子停在了距離防線一公裏左右的位置,同行的一輛車隨之停下。
    夜幕降臨了,遠光燈並不能照亮太多的東西,周圍仍然是漆黑一片。
    蘇婉清打開車門下車,她想帶走那條小狗,覺得這麽乖巧的小狗不該跟著去一起送死。
    她對著小白招手,但小白沒有選擇她,它趴在座位上,對著她哈氣。
    “那就再見了,蘇博士,如果我有進展,我會試著用通訊器聯絡你們。”唐雪拉上車門,搖下一半的車窗。
    後車出來的人,已經將蘇婉清保護起來,他們手持步槍,齊齊將槍口指向唐雪。
    蘇婉清把手往下壓,示意士兵們把槍放下。
    “如果我們還有機會見麵,我一定會為你介紹一位出色的心理醫生。”
    “那就謝謝了,我會懷著最大的感激去見那位醫生,告訴他,我不是一個瘋子。”
    唐雪搖上了車窗,獨自駕駛越野車,往城市裏開,車速很快。
    蘇婉清站在原地,吩咐士兵們安靜地待著,她注視著車尾,沒一會兒就看不到車子的影子了。
    接著她接通了司令部的電話,電話裏詢問她的情況,對她表示關心,並且尋求建議。
    她說按照原計劃進行,馬上她會帶著最後一批人撤離到艦船上。
    至於氫彈的投放時間,她並沒有提出建議更改,維持原計劃,在兩小時後投放。
    她不認為唐雪能製造奇跡,她早過了看童話書的年紀了。
    小時候,她會相信公主能遇到白馬王子,和王子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但長大之後不會。
    童話裏的美好結局,都是虛構的,現實裏沒有仙女會在你灰頭土臉的時候出現,施法把你變成光鮮亮麗的公主。
    唐雪也不可能在路上遇到一個助人為樂的仙女,她就是瘋了,喪失理智了,才會提出這種毫無道理的要求,覺得這世上還會有微概率的奇跡。
    她明明在災難裏生活了六年,六年裏她早該看清現實的本質了,竟然還抱有這種小女孩一樣的期望,竟然還在相信童話故事。
    蘇婉清最後看了一眼越野車消失的方向,坐上了返回的車。
    她乘上了最後一艘運船,回到了艦船上。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航母朝著遠離岸邊的方位開動,隨行的艦船圍繞著它在海麵上形成一個方陣,徐徐前進,船笛聲接連響起,像是征戰前的號角。
    重重疊疊的海浪拍打在母艦的底部,偶爾有衝天的白色水沫,直升機在附近盤旋,旋翼掀起的狂風不亞於海風,把工作人員的頭發吹的立起,緊貼頭皮。
    探照燈打向夜空中,黑雲翻滾遠處隱隱有雷聲,看起來今晚不僅有大風還有暴雨。
    蘇婉清站在甲板上,陣陣寒意襲來,工作人員忙碌地走來走去,他們在調試設備,偵查風向,馬上要派出一架戰鬥機,以鎖定母體的位置。
    同時氫彈正在出庫,一切都按照計劃在周密地運轉,兩小時後,陸地那邊將會綻放出一朵璀璨的煙花,身處海麵上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覺得很累,她有兩天兩夜沒合眼了,但還是要親眼見到母體被蒸發,她才能安心入睡。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基地會建立起來,研究所會建立起來,已經死去的城市,和已經死去的人,就讓他們安息吧。
    她一個人來到休息室,泡了一杯咖啡。
    濃鬱的咖啡香氣彌漫在鼻尖,坐在軟軟的沙發上,靠在窗邊,又一次拿出那個很舊的首飾盒,取出裏麵那枚保養很好的戒指。
    仍然沒戴上去,這是她的訂婚戒指,她總是把這枚戒指拿出來看,可很久沒戴過了。
    倒不是不願意,隻是總覺得要有一個人替她戴上,畢竟收到這枚戒指時,她隻需要伸出手就好了,送她戒指的人,會替她戴戒指,還會親吻她的手。
    如果那個人不在,戴上戒指又有什麽意義呢?
    看了一會兒,她把戒指裝了回去。
    手肘撐在桌麵上,抿一口咖啡,從窗戶望向陸地。
    就讓記憶隨著這座死掉的城市,一起死掉吧。
    從今以後,她再也不要有任何的私人感情,她要把未來的生命和所有的精力,都放到拯救世界這個艱巨的任務上。
    她才不要像那個傻乎乎跑掉的女孩一樣天真,她不能再當一個女孩了,隻有被寵著的人才能當一個女孩,她早就失去了把她當女孩寵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