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兵戈驚殘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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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盡天未明之時,一個平凡的清晨,正在睡夢中的楊明突然間從土炕上醒來,耳朵輕動,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意識到什麽的楊明連忙起身,披上柔軟的虎皮大氅,已經將從未離開床頭三尺之處的弓箭、短刀拿在了手中。
    在他的耳朵中,隱約間有著馬蹄聲,而且還不止一兩匹,曾經隻是當作八卦的趣聞此時在他的腦海中逐漸變成了一絲絲線索。
    此時的楊明恍惚間意識到,雪女這個趙國宗室之女為什麽會在日後淪為妃雪閣的舞姬了,她那個出身倡家的娘親又是如何勾搭上如今的趙王偃了。
    此時的楊明才想到,雪女那個出身倡家的娘親很有可能就是未來的趙王後,一個被史書記載為趙倡後的恐怖而可恥的女人。
    那個女人為了清除自己的過去的痕跡,派人來對老夫人滅口,甚至是殺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越是思索越覺得有可能的楊明冒著清晨刺骨的冷意跑到了鄰居彪叔家。
    “明,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不成?”彪叔看著持弓負箭的楊明,從睡夢中被叫醒而未曾消散的睡意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著楊明長大的彪叔很清楚,楊明雖然隻有十五歲,但一身武力之強可要遠遠超過他,他當年隻不過是秦軍中的一名銳士而已,但楊明的父親卻是一位將主,更是曾為武安君白起的親兵,一身武藝是有著正宗傳承的。
    楊明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因此,對於楊明如此全副武裝的突然出現,讓彪叔清楚地意識到了什麽。
    “趕快讓嬸子還是弟弟妹妹躲起來,疑似有敵人。”楊明凝重地說道。
    “敵人?“彪叔微微一怔。
    武安縣位於趙國腹地,距離趙都也不過百裏路程,這樣的地方會有敵人?難道是我秦國大軍打過來了?彪叔下意識的想到。
    直到楊明的離開了房門,他才清醒過來,隨即連忙反身進屋叫醒妻子兒女,對於楊明的警覺,他們一家人都是極為信任的,因此也沒有太過的言語,一個個胡亂地裹上衣服,鑽進了房間內的暗道之中。
    “果然來了,好狠的女人。”當楊明反身走出彪叔家之時,莊園木製的籬笆已經被來襲的騎兵衝開,沿著被莊戶門清掃出的路徑分散開來。
    莊戶門在大雪中清掃出莊園的路徑本來隻是為了方便自家的老人孩子,但此時卻成了催命的東西,進入莊園的騎兵一個個再也不用受積雪沒馬腿之苦。
    不能出現在戰國時代但卻可以出現在秦時世界的馬蹄鐵踩在已經結冰的小徑上,噠噠噠的馬蹄聲撞擊在楊昭的心頭。
    一道道火箭之下,無數的茅草屋被點燃,為了防止房頂被積雪壓塌而清掃幹淨的房頂茅草,此時成了最為易燃的東西,火焰瞬間升騰起來。
    騎兵更是如同水銀瀉地般分散開來,一對朝著主家坐在的宅院而去,餘者則是負責衝向一戶戶的莊戶。
    當一個個人驚恐地在睡夢中醒來,冒著火焰從家中逃出之時,迎接他們的是迎麵而來的利箭,是破開空氣的利刃。
    頃刻之間,寧靜的莊園已經陷入到一片火海與混亂之中。
    楊明對此看都未看一眼,他很清楚,那些人誰也救不了,在成建製的騎兵麵前,即使是像蓋聶那樣的高手也要重傷,更何況現在的他比之滿血的蓋聶,其間的差距即使沒有半個衛莊,也有半個勝七,怎麽可能是這超過百人的騎兵對抗。
    此時楊明能夠做的唯有潛伏,潛伏下來,然後趁機逃出去。
    小心翼翼將自己埋在積雪之中的楊明屏氣凝神,卻突然間聽到彪叔從著火的房間中衝出,將一個進入的騎兵逼退出來。
    楊明順著覆蓋在身上積雪上特意留下用以呼吸和觀察周圍環境的孔洞看去,隻見彪叔拿著柴刀正與一個下馬的騎兵戰鬥著。
    以彪叔秦軍銳士的實力,哪怕此時的他已經過了壯年,但一身實力也不弱於趙軍精銳,隻是可惜,此時的他手中的不是秦軍所持的精良武器,身上也不是秦軍的堅甲,他拿的是柴刀,身上穿的是布衣。
    前三招彪叔還能壓製著對方,但對方很快就反應過來,仗著身上的堅甲,任由彪叔的柴刀砍在身上,一刀斬向彪叔的胸膛,霎那間,血水染紅了彪叔的衣服。
    楊明見此根本來不及做過多的思考,猛然間從積雪中竄出,張弓搭箭,犀利的箭嘯聲劃破空氣,在騎兵驚愕的目光中將其咽喉洞穿。
    他似乎臨死也不曾想到,在不遠處的積雪之中竟然會潛伏著一個人,他更想不到,那個人的箭術竟然如此厲害,瞬發而至,直指咽喉要害。
    在他渙散的視線中,楊明的身影從他身邊衝過,單手將重傷的彪叔提在手中,已經跳上了他的坐騎,縱馬而去。
    “不愧是我趙國男兒,小小年紀,騎射之藝已經如此厲害了。”倒下的騎兵最後的一絲念頭閃現,徹底歸於黑暗之中。
    此時,正在屠殺莊戶的騎兵也反應過來,從中分出一小隊四騎朝著楊昭逃離的方向追殺而去。
    “明,把我丟下吧,我的傷在這個時候活不了了,而且帶上我你也逃不了。”重傷的彪叔趴在馬背之上,艱難地說道。
    “我不是已經告訴你藏起來了嗎?你為什麽還要衝出來?”楊明厲聲道。
    “我也想藏起來啊,但不行啊,那些人進入房間後,見到空無一人,肯定會懷疑,搜查之下,我不跟保證你嬸子她們能夠不被發現,隻有我衝出來,讓他們完成殺人的任務,如此才能為你嬸子他們賺取一線生機。”彪叔虛弱中語氣輕鬆而無奈地說道,似乎現在重傷的不是他一般。
    “隻是,我沒有想到,明你竟然會衝出來,還真的······“彪叔神色複雜地翻身從馬背上墜落。
    在楊明愕然的視線中,彪叔拖著重傷的身軀從雪地中爬起,忍受著前胸被撕開的痛苦,卻露出了一個坦然的笑容道:“我還能幫你擋一下,快點逃。”
    楊明看了彪叔最後一眼,附在馬背之上,不帶絲毫遲疑的向前衝去,此時,支撐他的隻有理智。
    “記住,明,我們是秦人,趙國終究不是我們的國,你要回到秦國去,這也是你父親一直的願望。”在楊明的身後,彪叔幾乎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聲嘶力竭地喊道。
    一陣沉悶的撞擊聲中,世間再無一個名為彪叔的秦人。
    楊明從始至終並未回頭,但一股怒火卻在他的心中燃燒著,天寒風更冷,但血卻在燃燒,一股難言的氣憋在心頭,躁動、狂烈······
    這個世界對於他來說雖然近乎於虛幻,但人卻是真真切切的人,眼看著自己熟悉的彪叔死在自己身後,他又怎麽可能真的無動於衷。
    他並不是看客,而是故事中的人。
    理智支撐著他回頭看上最後一眼,但理智隻能支配行為,並不能支配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