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清書苑。
    孟曉剛進門，就知道楊易回來過，旗袍被收到之前的盒子裏，破壞的地方沒有修好。
    孟曉想打電話給楊易，想了想最終放棄，把旗袍拿走。
    肖衍生帶她回藝大，現在是暑假時間，很多學生都已經回家，校園裏很清靜。
    他們一路來到藝術樓三樓，肖衍生敲開其中一間教室。
    裏麵踢裏哐啷的響了半天，一個隻穿著大褲衩的男生頂著雞窩頭出來開門。
    見到孟曉和肖衍生，那男孩撓了撓雞窩頭，試圖將它們捋順，笑著問：“肖老師！你今天怎麽來了？”
    “方野，你還是這麽狂放不羈。”肖衍生笑著和他打招呼，然後招呼孟曉和他一起進去。
    這是一間畫室改造成的工作室，裏麵假人模特，針線布料縫紉機樣樣俱全。
    “這是我畫室帶的第一屆的學生，叫方野。”肖衍生給孟曉介紹道。
    孟曉點頭，方野翻箱倒櫃，勉強找了幾個一次性紙杯給他們倒水，然後讓肖衍生帶著孟曉參觀，自己拿了塊肥皂跑出去。
    沒一會兒回來，已經是斯斯文文的小男生，看樣子是出去在公共洗手間洗了個澡。
    “肖老師，你今天怎麽有空來？”方野沒套路那麽多，倒了水之後就直接問，他們都是微信聯係的比較多，肖衍生今天親自來，應該是有重要的事。
    “確實有個活兒需要你幫忙，孟曉拿給他看看。”肖衍生道明來意，孟曉把旗袍給方野看。
    方野見是極其嬌嫩的真絲，連忙把手擦幹淨，帶了雙白手套才把旗袍穿在模特身上觀察。
    見這一幕，孟曉心中慚愧，若她也這樣注意，就不會出這樣的差錯。
    “這顏色很正啊，而且這做工，應該是幾十年的老師傅親手做的。”方野拿著個放大鏡，把旗袍裏外仔細觀察。
    “不過這絲掛的挺長，不好收拾。”
    “能收拾嗎？”孟曉聽他的話，著急問，這是她最後的退路了。
    “多大年紀的人穿？”方野問。
    孟曉把楊易媽媽的年齡和一些基本信息告訴方野，同時也告訴方野這是生日禮物，目前隻有幾個人見過，而且著急要。
    方野沉思，食指在下巴的胡茬上猛摳，隨後拿起手機，打開二維碼遞到孟曉麵前。
    “咱們都是同學，你要是信我就放在我這裏，油畫係大三孟曉，交個朋友。”
    孟曉點頭，掃二維碼加他。
    楊易已經放棄了這件旗袍，現在她死馬當活馬醫，能修好最好，修不好就折現還給楊幽。
    得到孟曉的許可，方野就開始打電話給他的朋友。
    “哥們兒，這來了塊好料子，快過來開工，叫你那幾個都回來，給哥盤幾個精致的旗袍扣，再把那國畫係的那誰給我叫過來，給老子畫幾幅畫。”
    “快把你那清高勁兒給哥放下，不在宣紙上你還畫不來了是吧？那你拿哪門子的全國金獎？獎杯給哥融了打三金，當老婆本得了。”
    “不是給我做，油畫係那孟曉的活，對，就那窮中一霸……”
    窮中一霸，孟曉淩亂了。
    這詞兒應該是個褒義詞，對吧？
    肖衍生喝水，假裝沒聽到。
    沒一會兒，孟曉的手機有十幾條好友信息，亂七八糟的誰都有，同意的添加信息都是，你加我，給我買XX我就去。
    要的東西五花八門，基本上都是奶茶小吃那一類，東西倒是不貴，就是去買有點廢腿，路線覆蓋整個海市的巷子。
    “怎麽樣？交朋友就是這麽簡單。”肖衍生笑，他有車帶孟曉出去買人家要求的東西，可以快一點。
    “是啊，沒想到我還這麽有名。”孟曉感歎，她以為隻有李若溪那樣的才是焦點，想不到她還這麽有名。
    兩個人去買東西，等回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的事，孟曉和肖衍生大包小包提了一大堆，回來時畫室坐滿了人，男孩女孩都有，每個人都低頭專注的工作。
    那件旗袍已經被拆了一半，一個女生手上帶著白色手套，正把盤扣一點一點拆下來。
    對孟曉的示好理都不理，推了推臉上的厚底眼鏡，打氣道：“這件做工很複雜，一般的師傅是不會收拾的，這兩天打起精神，修好了算我們本事！”
    孟曉慚愧，她對不起這件衣服。
    東西緊急要，這幾個人分工明確，毫無怨言的連軸工作，孟曉擔任外賣小妹，一切需求全部滿足。
    想不到她在藝大有這麽多同學，他們都認識她，但是她卻一點都不知道。
    “孟曉，藝大和你一樣困難的同學有很多，但永遠不要小看這些窮學生。”肖衍生幫忙客串“保潔叔叔”，把他們吃過的垃圾收拾進垃圾袋，同時提供男同學的按摩服務。
    “你也一樣，孟曉，你照照鏡子，就知道你有多優秀。”女孩子什麽都會，什麽苦都能吃，從來不嫉妒抱怨，這樣腳踏實地的女孩世間難找。
    總有一天，她會出頭。
    “肖師兄，你就別開我玩笑了。”孟曉第一次被誇，頗有些不好意思。
    “這次的事，要謝謝你，以後請你吃飯。”
    “不用謝。”肖衍生看著遠方出升的太陽，那溫暖又冷清的空氣令人清醒。
    “等你那個‘暫時’成為過去，記得告訴我一聲就好。”
    “……？”
    孟曉沒聽清，肖衍生也沒再說。
    ……
    這幾天因為亂加好友的關係，隻要是好友請求孟曉都會同意。
    這一天下午，孟曉去校醫院打退燒針，燒已經退了，今天是最後一針。
    收到其中一個賬號的一條微信，是一段視頻。
    在一棟小洋樓前麵，深藍色的保時捷緩緩停穩。
    楊易下車後小跑到另一邊為副駕駛開門，李若溪穿著小洋裝從裏麵優雅地下車，車後座的楊幽跑下來抱住李若溪的手。
    楊易和李若溪說著什麽，李若溪低下頭，滿臉嬌羞。
    整個畫麵很和諧，楊易在說話，李若溪羞紅的臉聽，另一邊楊幽抱著李若溪的胳膊，似乎在撒嬌。
    視頻下方有時間標注，正是孟曉找楊易卻關機的那幾天。
    “人家妹妹喜歡的是‘嫂子’，不是你。”那人有留言，不過孟曉沒興趣問，也沒回答，更沒興趣問他是誰。
    這件事，她早就認清了。
    針紮進肉裏有點疼，疼得孟曉眼眶酸，安慰自己，這一針打完就好了。
    燒了這麽久，也該清醒了。
    ……
    沒有刪除視頻，從校醫院出來，孟曉進工作室看那件旗袍修補的進度，完全不受視頻的影響。
    那件旗袍做了比較大的改動，許多舊材料不能用了，新款式需要一點配件，方野這邊走不開，讓孟曉過去拿。
    肖衍生開車，送孟曉去東三街的老裁縫鋪。
    東三街雖然是老建築，但是住的人都是早前的有錢人家，也是當年第一批留洋的知識分子，所以街道兩邊的小洋樓頗有民國風情，連梧桐樹都是以優雅的姿態生長。
    剛停下車，孟曉解安全帶要下車，隻聽見肖衍生問道：“孟曉那是你男朋友嗎？”
    孟曉抬頭，隻見楊易的那輛保時捷也正好停在他們對麵，他下車去後坐那裏提了很多購物袋出來，副駕駛上李若溪走下來，兩個人不知道說什麽，楊易送李若溪進了其中一棟獨立小洋房中。
    孟曉恍然想起，李若溪家是住這一帶的。
    那車牌是楊易向孟曉表白的日子，他們和好的那段時間，他特地跟她解釋過。
    現在，帶著別的女孩回家。
    孟曉笑了笑，下車。
    “他不是，我們分手了。”
    生活已經夠苦了，別再勉強自己受委屈。
    孟曉，錢買不來你要的快樂，放手可以。
    草拔幹淨了，不需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