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適應不了狹海的風浪，提利昂·蘭尼斯特根本無法入睡。
    無奈之下，他隻得將自己灌醉，就這麽暈暈乎乎地一路從君臨醉到陽戟城。
    當他邁著發育不良的小短腿踏上多恩的黃土地後，就再也支撐不住，搖晃著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提利昂發現自己正睡在一張柔軟的鵝絨床上。
    這是他自離開君臨後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提利昂很想多賴一會兒床，但他終歸記得自己的使命，便翻身起來。
    房間很暗，但透過百葉窗的縫隙，依然有道道金黃色的陽光照射進來。
    由於宿醉的影響，提利昂的腦袋還有些發脹，他蹣跚著走過花紋繁複地密爾地毯，笨拙地爬上窗台，打開窗戶。
    外麵是一個安靜的庭院，高大的棕櫚樹擋住了視線，但提利昂依然一眼就看到了那座巍然矗立，有著金色拱頂的太陽塔。
    確認自己的確是來到了陽戟城後，提利昂稍稍放下了心神。
    換上體麵的衣服後，他出了門。
    迎麵而來地風中彌漫著古怪的香料。
    “侏儒，你終於醒了。”能用這種口氣跟提利昂說話的侍衛，也就波隆了。
    他一臉不情願，似乎根本不想來到這個地方。
    “早上好，波隆。”提利昂笑嘻嘻地擺擺手，“昨日是馬泰爾家族的哪位去迎接的？希望我沒有太過失禮。”
    “是曼佛裏爵士。”波隆道，“你還算好啦，也就吐了人家一身。”
    “曼佛裏·馬泰爾？我記得他是陽戟城代理城主吧？”提利昂搖搖晃晃地邁開步子，“走吧，我們去向主人打個招呼。”
    波隆沉默跟上。
    提利昂又問道：“對了，現在陽戟城誰做主？是亞蓮恩公主麽？”
    “算是吧。”
    “這麽說，道朗親王還被扣押在風息堡？”
    “不，凱撒已經將他還回來了。”
    “那為何還是亞蓮恩公主做主？”
    “因為道朗親王的情況似乎不太妙。”
    “不太妙？”
    “就是快死了。”波隆直言道。
    提利昂頓住了腳步，驚訝地轉頭：“快死了？是凱撒幹的？”
    “不。”波隆搖搖頭，“據說是多恩貴族幹的。凱撒在換俘之前，要求多恩貴族一人刺道朗親王一劍。所以……”
    “這招夠狠的！”提利昂眉頭皺成了一團，“如果道朗親王就這麽死了，那多恩肯定要陷入內亂……”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鍾聲。
    鐺鐺鐺——
    一開始還隻是舊宮方向的鍾樓，很快全城的鍾樓都敲響起來。
    聲音急促而悲傷，還似乎飽含著難以抑製的憤怒。
    波隆聳聳肩，道：“看來道朗已經死了。”
    提利昂如夢初醒，立刻加快了腳步：
    “真是可惜啊，我原本還想見見這位多恩親王，沒想到晚了一步。但現在，我們必須勸住那位亞蓮恩公主，不能讓她亂來。”
    “我聽說她是個脾氣火爆的女人，你確定能勸得住？”
    “剛好我是個溫柔如水的男人。”提利昂與其說是在安慰波隆，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而且很會勸人。”
    兩人一路來到聖堂，就見道朗親王的遺體已經被安放在陌客地雕塑前，幾位靜默姐妹正在幫他整理遺容。
    “提利昂大人。”曼佛裏爵士過來打招呼，“很抱歉，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有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提利昂上前行禮，又去給道朗親王點了一根蠟燭，默默禱告了一陣。
    隨後他目光在房間中掃視一圈，卻沒有發現亞蓮恩公主的身影。倒是看到了自己侄女彌塞拉公主。
    “彌塞拉。”
    “舅舅！”彌塞拉微微一笑，好奇地問道，“您怎麽來陽戟城了？”
    “我……”
    提利昂正想著該怎麽說，卻見一位侍女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大聲道：
    “不好啦！亞蓮恩殿下要殺多恩貴族為道朗親王報仇！”
    提利昂立刻上前問道：“她要殺哪位多恩貴族？”
    “全部！”
    “她瘋了嗎！”提利昂心裏咯噔一下。
    曼佛裏爵士已經衝了出去。
    提利昂也連忙跟上。
    等他來到舊宮，就見四十多位多恩貴族齊刷刷地跪在地上，手腳被鐵鏈鎖住。
    而亞蓮恩公主雙目通紅，頭發散亂，手中拿著一把長劍，儼然就要殺人。
    好在曼佛裏爵士攔在她身前，苦苦勸阻。
    “他們必須為父親償命！”亞蓮恩公主聲音沙啞，但卻異常堅決，“所有傷害父親的人！都必須償命！”
    “伱殺了他們，馬泰爾家族就完了！所有多恩家族都會率軍攻打陽戟城，為他們的領主複仇！”
    “不。多恩人會支持我的。”亞蓮恩公主道，“他們絕不會追隨這些殘殺自己封君的背叛者！”
    “亞蓮恩殿下。”提利昂這時也走上前，勸道，“我能理解您的痛苦，也理解您想要為道朗親王複仇的心情。不過，曼佛裏爵士說的沒錯。您如果殺了這些人，多恩一定會陷入內亂。而這，正是凱撒的陰謀。”
    “那就幫我平息內亂！”亞蓮恩公主目光炯炯地看著提利昂，“我知道你來陽戟城是為了什麽，想娶我，對吧？那就讓蘭尼斯特家族出兵，幫我除掉這些背叛者！”
    “蘭尼斯特家族現在可沒法出兵多恩。”提利昂無奈道。
    “那就別擋在我麵前！”
    眼見亞蓮恩公主就要提劍向前，開啟殺戮，提利昂連忙攔住她，道：
    “如果你非要殺人，那也別全殺。”
    “什麽意思？”
    提利昂示意亞蓮恩公主俯身，然後在她耳邊小聲道：
    “馬泰爾家族承受不住多恩全境皆反的代價，但如果叛亂的隻是某一個家族，那就容易對付多了。
    所以，我建議你隻殺一個，對你們威脅最大的那一個領主，比如安德斯·伊倫伍德伯爵。正好我聽說他還是第一個向道朗親王揮劍的人。
    並赦免其餘的人……別著急，先聽我說完。
    殺了安德斯伯爵，如果伊倫伍德家族反了，你就要求其餘多恩家族出兵鎮壓。有這麽多領主在手上，大部分多恩家族應該會乖乖派兵配合陽戟城。
    而那些不肯出兵的，你正好宣布他們為叛逆，殺了他們的領主。
    這樣一來，雖然避免不了多恩內戰，但至少馬泰爾家族不再是孤軍奮戰了。”
    亞蓮恩公主聽後卻依然不滿意：
    “那些願意配合出兵征討伊倫伍德家族的背叛者，難道我就這麽放過他們？”
    “你就這麽想把他們全殺了？”
    “當然！他們每一個人手上都沾著我父親的血！”
    “那也別在這裏殺。”提利昂無奈道，“等將來平定了伊倫伍德家族的叛亂，再慢慢來收拾其餘的各家領主。”
    “但你不是已經讓我赦免他們了嗎？”
    “你就這麽死腦筋？”提利昂道，“隻是不能用謀害道朗親王的罪名殺他們，你還可以找其他借口啊。比如作戰不利，比如沒有按時繳稅等等理由。總之，你不能一下子給自己找太多的敵人。”
    亞蓮恩公主沉思片刻，終於緩緩點頭：
    “小惡魔，雖然你沒有強壯的身體，但腦子確實還不錯。如果你能幫我殺了這些謀害我父親的凶手們，我就嫁給你。”
    “全部？”提利昂挑了挑眉。
    “全部！”亞蓮恩公主語氣堅定地說道。
    提利昂頓時有些泄氣：“你還不如直接拒絕我的求婚……”
    “耐心一點，提利昂。隻要你好好輔佐我，越早幫我完成複仇，你就能越早得到我。”亞蓮恩公主給了提利昂一個嫵媚的笑容。
    然後便提劍向前。
    在多恩貴族的乞饒聲中，她一劍刺穿了安德斯·伊倫伍德伯爵的胸膛。
    提利昂看著這位身上沾染鮮血的多恩公主，目光怔然。
    他忽然開始懷疑——
    這樣一位妻子真是自己想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