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桑回到酒店。
    門一關，她從包裏拿出手機，接著把包朝地上一扔。
    文件從包裏露出一角。
    她沒管，走到沙發旁，坐在地上，背靠沙發，麵無表情地點開微博。
    九張照片，從兩人坐在同一部車上，到下車、進樓。
    清晰度很高，盡管戴著口罩，還是能夠從眉眼和身形判斷是何人。
    虞桑的麵色越來越難看。
    過了很久，她好像才反應過來。
    她給宋琦意發了一條微信，問她什麽時候來探班。
    沒有收到回信。
    接著她打開外賣，想點到燒烤，但是所有燒烤店顯示下午4點才進行配送。
    她緊緊捏著手機，有一股情緒在身體內橫衝直撞。
    很煩，很煩！
    她急需發泄，但是找不到發泄口。
    像是分裂成兩個人，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情緒在失控，很清晰。
    像是有一個人，冷眼看著情緒失控的另一個人。
    嘲諷，不屑，鄙視，高高在上看看像個瘋子一樣的人。
    ……
    最終，平靜的那個人占了上風。
    她癱靠在沙發上，力氣全無，前額上還帶著汗珠，後背被汗浸濕，緊貼在皮膚上。
    像是從水裏撈起來一樣。
    等稍微恢複了一點力氣，她撥出了許久沒有撥打過的電話。
    “喂，是我，虞桑。”
    “你明天有時間嗎？我想預約一下明天的會麵。”
    “好，謝謝。”
    鍾子寧將程亦送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
    由於酒店門口蹲守著記者，他們特意從地下停車場下。
    程亦臉色蒼白，但他仍像個沒事人一樣，身形挺拔，自然下車。鍾子寧跟在他身後，看見他他身上穿的那件黑色襯衫粘在了他的後背上，結成了塊。
    窗簾拉著，房間裏一片漆黑。程亦按下開關。
    燈亮的瞬間，他的眼睛不適地眨了一下。
    接著，他開始解紐扣。
    解完最後一顆，他的肩胛骨往後一扯，扯到了背後的傷口，他的動作一頓，接著繼續脫衣服。
    由於時間太久，部分衣服已經和肉連在了一起。
    脫的時候，就像在將肉從身上扯下一樣，他緊皺著眉，一聲不吭地忍受著。
    背後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他將衣服扔在垃圾桶裏，雙手交叉壓在臉下，趴在床上。
    鍾子寧從床的右側的櫃子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藥箱。
    半蹲在床旁，鍾子寧剛拿出棉簽，原本正在正躺在床上的人開口，“去喊虞桑。”
    “她在酒店。”
    鍾子寧正準備拿手機的手頓住，他往已經閉上眼睛的人看了一眼，很驚訝他的篤定，但是程亦沒有解釋的意思。
    他繼續說道，“拍張照給她看。”
    “是。”
    鍾子寧站起身，拿出手機，特意調整角度，將程亦那又青又紫還在流血的後背拍的一清二楚。
    他拿著這張照片敲了虞桑的房門。
    果然，門開了，虞桑站在房內，她穿著一套睡衣，頭發微亂，眉眼帶著被人吵醒的燥氣。
    “虞小姐，程總受傷了，能麻煩您給他上下藥嘛？”說完，鍾子寧在相冊中調出來剛才拍的照片，將照片對著虞桑。
    在聽見“程總”這兩個字的時候，虞桑就想直接關門了，但是她長久以來的教養還是令她聽著鍾子寧說完了最後一個字。
    然後她就看到了那張照片：燈光下，一個男人趴在純白的酒店被套上，精瘦的上半身裸露。
    背後是一條條青青紫紫的傷痕，有些血液凝固在背上，結成痂，有些正在流血，有一道順著他身後的脊柱溝流入黑色的西裝褲中。
    除了傷痕，他的背上沒有其它不該有的痕跡。
    “虞小姐？”
    虞桑從照片中收回視線，語氣平靜，“他應該進醫院。”
    沒有同意，提出另一個選擇，就是拒絕。
    “程總不願意，而且程總進醫院，一旦被狗仔拍到，勢必會引起公眾的胡亂猜想。”
    “你可以給他上藥。”
    虞桑接著開口，阻斷了鍾子寧即將說的話，“我沒空。你可以選擇自己給他上藥，或者找醫生進酒店。”
    這番話令鍾子寧徹徹底底地了解了虞桑的態度，“我明白了。”
    鍾子寧重新回到程亦的房間，他剛走到臥室門口，就聽見躺在床上的人開口，“她不願意？”
    “是，太太說，您可以讓我幫忙上藥，或者將醫生請到酒店。”
    程亦看著牆壁，純白一片，沒有任何黑點。
    聽見這話，他收回視線，淺笑，“看來真氣狠了。”
    生氣？鍾子寧回想剛才虞桑的表情，沒有任何生氣的表現，不知道程亦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
    “那現在怎麽辦？”
    程亦重新閉上眼睛，“你給我上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