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幽牢清冷，班房內，昏黃的燭火將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油燈滋滋作響。
    馮萬年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方木匣，上麵用黃色的符籙封著。
    “幹嘛去了？”李末冷不住問道。
    “弄了點小玩意。”
    馮萬年晃了晃手裏的木盒。
    “什麽東西？”
    “夜遊蟲。”
    “你弄這玩意幹什麽？”李末隨口問道。
    夜遊蟲，也算是一種妖鬼，生於墳塚之間，喜食腐屍，並沒有多大危害，對於生人氣息最為敏感。
    凡俗之中，經常有人捕捉這種蟲子，用來尋人。
    事實上，像這類的妖鬼很多，危險性不高，具有特殊能力。
    譬如還有一種，叫做青蚨蟲，傳聞將它的血塗抹在錢幣之上，白天花出去，晚上還能回來。
    因此這類妖鬼，常有人花錢購買。
    “山下的李屠戶丟了。”馮萬年說著，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微笑。
    “你笑什麽？”李末愣了一下，做單生意不至於吧。
    夜遊蟲並不難找，亂葬崗多得是，這單生意最多也就三五兩銀子。
    “半個月前，李屠夫在外麵喝得伶仃大醉，到了後半夜才回來，他爬上了床，摸著黑便脫了媳婦兒的衣服……”馮萬年忍不住笑。
    “額……”
    “就在這時候，李屠夫隱約聽到有人叫姐夫，當時他還想媳婦挺有情趣，結果第二天……”馮萬年笑出了聲。
    “第二天怎麽了？”
    “他看著身邊的小舅子，沉默了半天。”
    “嗯！？”李末愣住了，咂摸了半天才捉摸出滋味來。
    “就因為這是，李屠戶失蹤了，他家裏找了半個月都沒找到人。”馮萬年晃了晃手裏的木盒。
    “所以才想著搞幾隻夜遊蟲試試。”
    “真是人間悲劇啊。”李末不由感慨。
    “聽說李屠戶的小舅子現在家都不回了，心心念念就盼著他回來。”
    說著話，馮萬年便往外走。
    “今天你幫我值夜，我去救苦救難。”馮萬年咧嘴笑道。
    “早去早回。”李末擺了擺手。
    “嗯！？起大霧了。”
    就在此時，馮萬年發出一聲驚疑。
    李末抬頭望去，透過窗外，外麵果然已是霧氣彌漫，月光都變得朦朧模糊。
    就在此時，黑夜中，兩盞紅色的燈籠浮現，晃晃悠悠，向著幽牢極速而來。
    “嗯！？深更半夜，誰這麽晚還來幽牢？”馮萬年站在窗前，盯著那越來越近的燈籠。
    “嗯！？”
    李末目光微沉，他突然發現，今夜的山中寂靜得可怕，連蟲鳴鳥叫聲都消失了。
    呼……
    就在此時，那對幽幽的燈籠已經到了近前，濃烈的霧氣隨之湧動，透過窗戶，鼓入班房。
    馮萬年靠得最近，身子一晃，竟是硬挺挺地倒了下去。
    轉瞬之間，班房內便被霧氣彌漫，李末眸光凝起，視線竟然變得有些模糊。
    此刻，他才看清那哪是什麽燈籠，分明就是一雙眼睛，猩紅恐怖。
    轟隆隆……
    突然，那宛若燈籠般的眼睛猛地“熄滅”，緊接著，一道黑影隨著濃霧進入班房。
    黑袍鼓蕩，人形漸漸顯露，長長的尾巴也拖入袍內消失不見。
    “人類……真是弱不禁風。”
    柳長風看了看腳下生死不知的馮萬年，神色平靜，沒有半分波瀾。
    在他眼中，這樣的人類便是食物，如果不是陳心怡有過叮囑，他早已開了葷戒。
    “你膽子可真大啊。”
    就在此時，一陣冰冷的聲音在班房內沉重地響起。
    柳長風餘光掃過，這才注意到房間內還有一個人類，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嗯？竟然還能保持清醒？”柳長風訝然地望著李末，冰冷的眸子泛起異彩。
    這濃霧乃是他胃氣所發，就算是獅子大象一旦吸入都要暈倒。
    以前，他盤踞山中，一旦餓了，便勃發胃氣，山中走獸無不拜倒，供他隨意取食。
    “人類，看來你吃過什麽天材地寶。”柳長風吐出長長的信子，森然的妖氣彌漫周身。
    有些人類吃過山中大藥，血液蛻變，倒是可以擋住這等迷霧。
    “蛇妖！？”李末看著柳長風肆無忌憚地顯露特征，輕聲道。
    “哦？不跑嗎？”柳長風有些意外。
    這世上遲鈍的兔子有很多，可是見到獵人還不動的卻從來沒有見過。
    “跑？為什麽要跑！？”
    李末俯身，竟然旁若無人地將馮萬年扶到了旁邊。
    這樣的視若無睹，讓柳長風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眼前這個人類的麻木無知見所未見，他仿佛對於自己的危險處境一無所知。
    “有點意思，你是在我麵前，唯一不發抖的人類。”柳長風咧嘴輕笑，吐出了長長的信子。
    如此特別的食材讓他食欲大開。
    “發抖！？李末眼眸輕抬，眸光變得寒冷冰徹。
    轟隆隆……
    刹那間，一股恐怖的氣息自他體內衝天而起，霸道的力量充塞於班房的每個角落。
    地麵，窗棱，牆壁，大門……都在劇烈的顫動，仿佛根本承受不住這等威壓。
    “你……你怎麽會……”
    這一刻，柳長風終於變了臉色，看向李末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和駭然。
    他怎麽能夠想到，在這幽牢之中，竟然藏著如此高手。
    獄卒之位，卻懷降魔神通。
    “有意思，不跑嗎？”
    突然，李末的聲音在柳長風的耳畔響起，將他剛剛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轟隆隆……
    幾乎同一時刻，黑袍炸裂，修長的尾巴如同鋼鞭怒摔，抽得空氣爆碎，火光撿起。
    陰戾的風聲呼嘯而至，那恐怖的尾巴裹挾千鈞之力，直落李末的頭顱。
    嗡……
    李末立地不動，避也不壁。
    隻聽得“轟隆”一聲悶響，巨尾落下，恐怖的怪力在李末的頭顱上卸開，恐怖的反震之力瞬間改變了那長尾的軌跡。
    地煞七十二變，金頂變！
    “這……這怎麽可能！？”
    柳長風麵色驟變，眼珠子都差點掉了出來。
    頭顱，乃是人類最脆弱的，也是最重要的部位。
    堂堂七爐妖鬼，千鈞力道落於天靈，對方竟然毫發無損，這是何等修為？
    “你……你不是人類……”柳長風驚聲嘶吼。
    這一刻，在他眼中，李末仿佛再也不是枯守於此的獄卒，而是比他還要恐怖的妖魔。
    妖魔亂世，這是要害他。
    “我類你媽！”
    李末一步踏出，恐怖的內息聚於右手，轟殺而至。
    吼……
    柳長風一聲厲叫，身子攢動，顯出原形。
    那是一頭大蟒，身軀盤踞，足足有水桶粗細，幾乎要將整間屋子撐破，冰冷的皮膚泛著寒鐵般的光澤。
    妖鬼顯現，實力驟升，柳長風的這身修為全都落在了蛇皮之上，金石不破，水火難侵。
    “我就不信你能破得了。”柳長風咬著牙，有恃無恐。
    他對於自己的這身蛇皮有著絕強的自信。
    轟隆隆……
    就在此時，李末變掌為爪，五指交錯，擒龍縛虎之力驟然而生，撕裂之力直接落在了柳長風的身上。
    擒龍手！！！
    刹那間，血光四濺，李末的指爪好似鋒利的刀刃，直接探入那龐大的蛇軀之中，輕輕攪動，猛地一拉，猩紅的蛇膽被生生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