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照長夜，福壽莊早已化為一片廢墟。
    灰袍僧人雙手合十，口宣佛號，眼中噙著凝重之色，手中的錫杖卻是當當作響。
    “師傅，這裏有我們西禪山的氣味。”小沙彌放下手中的雞腿，露出疑惑之色。
    天下山門三千座，若問佛法誰第一？西禪山便是當之無愧的禪法聖宗，亦是天下最頂尖的山門之一，與藥神山，武道山等齊名。
    就連當今【玄天七絕】之一的【僧王】都是出自西禪山。
    “海師弟的缽盂……曾經在此顯化……”僧人法空沉聲道。
    大威天龍，世尊地藏，金虹顯現，缽盂生法……此乃西禪山的妙訣。
    “師叔死在那兩頭大蛇的手中，缽盂應該也在她們手裏。”
    小沙彌口中的師叔便是法空的師弟，作西禪山的弟子，每年都需要下山布道，光結緣法……當然最主要的便是收納香火錢。
    結果，他這位師叔實在不太走運，空有降魔之力，卻在青城山下被兩頭蛇妖暗害。
    他們此次下山，便是為了要收拾這兩頭孽畜。
    “這兩頭蛇妖已經死了……”
    “死了！？”小沙彌怔然。
    “天地廣大，吾道不孤……這世上總有除魔衛道的高手……”法空凝聲輕語。
    他本是九重大境的高手，從這戰鬥痕跡來看便知道，出手之人不是弱者，戰鬥幾乎是在瞬間結束，碾壓的優勢讓那兩頭大蟒生死兩難。
    “師叔的缽盂……”
    “那人既然斬殺蛇妖，這便是緣分……希望他能夠善用那件寶物，將來或許能與我西禪山結下善緣。”法空雙手合十，口宣佛號，旋即轉身離去。
    那缽盂乃是西禪山鍛造的符文兵器，無論是誰得到都是造化，自然會視之為珍寶，善加利用。
    ……
    羅浮，後山古洞。
    “這缽盂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吧。”李末回來之後便開始清點戰利品。
    青白二蛇的屍骸放在旁邊不說，最值錢的自然便是這尊缽盂，六品符文兵器，堪比赤炎刀。
    隻不過，這件符文兵器有些不同，乃是西禪山以秘法打造，需要配合佛門功法方才能夠發揮出真正的力量。
    正因如此，這缽盂在白蛇的手中也就是個磚塊，遇見尋常高手，用來砸砸人還湊合，可是遇見李末這樣的高手還敢祭出這方缽盂，簡直就是大公雞上屋頂，忘了自己是個什麽鳥。
    至於修煉缽盂的功法倒是刻印在了缽盂之中，可惜李末完全看不上眼，都是些什麽玩意？
    對他而言，這缽盂唯一的價值便是用來換錢。
    黑龍槍加上這方缽盂，足以在白老板那裏換取一顆九爐妖心了。
    “嘖嘖，真是運氣啊，合該我與此二蛇有緣。”李末樂開了花。
    五寸之境已然在向他招手。
    他擺弄了一番缽盂，方才將其收好，將目光放在了身旁的青白二蛇身上。
    這一次，他牛刀小試，徹底見識到了赤炎刀的威力，幾乎都是一刀爆頭。
    縱然兩大蛇妖合體擁有九爐妖鬼的力量，可是麵對李末手中的赤炎刀，依舊是不堪一擊。
    不得不說，天師府打造的符文兵器，品質絕無二話。
    “這兩張蛇皮不錯……”李末掃了一眼。
    上回他也賣了一張蛇皮給白老板，不過是七爐妖鬼而已，論品質完全不能跟青白二蛇修出的皮甲相提並論。
    這兩張皮子水火不侵，並且具有極高的抗腐蝕能力，看樣子完全可以練成一整套護甲，若是穿上，可以應付絕大多數惡劣環境，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
    除此之外，還有蛇筋……
    八爐蛇筋可是製作上等寶弓的頂好材料。
    常言道，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京城之中，凡是門閥世家的子弟，隻要成年，都要配強弓，修習射藝。
    因此一把上等的寶弓，在那些貴族世家之中能夠賣出天價。
    當然，李末作為原材料的提供商，自然也隻能以正常價格賣出這兩根蛇筋，畢竟這條產業鏈實在太過龐大，他也隻是中間一環而已。
    除此之外，這種八爐蛇筋還有諸多其他妙用，譬如練成專門克製逆子紈絝的【望子成龍鞭】，一鞭子抽在身上，再逆的反骨都給你抽正了。
    “好東西啊。”李末將兩根蛇筋給抽了出來，用山泉水洗得幹幹淨淨。
    不得不說，白蛇的蛇筋品質要好很多，甚至都隱隱泛著油光，跟包了漿似的。
    刨除蛇皮，蛇筋之外，還有蛇骨，蛇膽也是寶貝，加入數十種大藥用來泡酒，效果堪比上次李末賣出去的那根虎妖長鞭。
    如今，李末算是看明白了，一件寶貝能不能賣出高價便取決於它能不能補腎壯……那什麽！
    馮萬年曾經說過，這世上隻有兩種男人最招女人喜歡。
    一種便是主動滋補，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男人。
    還有一種便是，早上起來主動喝水，吃水煮肉片的男人，著實讓人無法拒絕。
    李末相信，僅僅蛇骨，蛇膽便能賣出一個不錯的價錢。
    “這不得給我弄個三五顆妖心來嗎？”
    李末已經做好了跟白老板討價還價的準備，當即將這些寶貝統統收好，改天找個時間下山交易。
    】
    處理好戰利品，李末又去洪小福的院舍轉了一圈。
    他將其送回來之後，這家夥依舊在昏睡之中。
    李末查看之後方才發現，洪小福的狀態極為特別，他的身體吸收了部分妖氣，竟然將其當成了食物在消化。
    非但如此，青白二蛇給他飲下的【五味人丹酒】亦被洪小福的血液煉化，龐大的藥力散入四肢百骸。
    雖然，洪小福還在昏迷之中，可是他的身體卻無時無刻不在受到滋養變化。
    “還真是因禍得福啊。”李末看了看，見他無恙，便離開了。
    ……
    夜深了。
    黑山之上，終年黑雲繚繞。
    傳聞，黑山老妖來曆不凡，它從一座大墓中誕生，黑山成碑，風雲莫測，終成這妖山之主。
    此刻，一陣陣黑鴉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好似濃雲滾滾，侵襲無邊。
    “那兩條蠢蛇死了！”
    冰冷的聲音在一株枯死的朽木前響起，一具森然的白骨穿著長裙拖地，俯身跪拜，恭敬地稟告著。
    這時候，一隻黑色的烏鴉落在了那枯木枝頭之上，如王聳立，恐怖的氣息壓得黑山噤若寒蟬。
    白骨夫人將身子壓得更低了。
    她所麵對的可是黑山之上僅次於黑山老妖的存在，鴉千歲大人。
    “主人曾經說過，蛇乃淫欲……此二蛇必定會因欲而墮，因欲而亡……”黑色的烏鴉漠然道。
    “壞了我的大計。”
    青白二蛇雖然愚蠢，卻也是不可多得的戰力，雙頭蛇身之法乃是黑山老妖親傳，能夠擁有匹敵九爐妖鬼的力量。
    如今正值用人之際，出師未捷，居然就這樣白白折在了人類的手中。
    “千歲大人，用不用查一查到底是何人出手？”白骨夫人不由問道。
    “不必……這般弱小的實力，能夠殺他們的人大有人在，何必浪費精力？”黑色烏鴉澹澹道：“更何況，這樣的蠢東西就算不死還能幹什麽？”
    “三山之境，到底還是有高手啊。”
    輕慢的話語悠悠落下，好似死水之上驟起漣漪。
    黑鴉縱起，漫天飄零的羽毛中，一位清瘦冷冽的男子從枯朽的古木之上緩緩落下，他身披大氅，氣勢混茫如無窮暗夜，讓得白骨夫人都瑟瑟顫動。
    這一刻，黑山之上，僅次於黑山老妖的最強存在——鴉千歲終於現身。
    “告令群妖，五天之內，翻遍三山之境，必要尋到那錦鯉與黑貓。”
    冰冷的聲音在黑山之巔悠悠響起。
    刹那間，一道道森然的妖氣衝天而起，似群妖聳立，盡都拜向鴉千歲。
    ……
    這一夜，黑山震動。
    妖氣彌漫，充塞穹天，皓月隨之暗然，星光為其失色。
    如此動靜，自然引起了羅浮山的注意。
    要知道，三山之境，向來互為犄角，尤其對於黑山，從來都是羅浮山重點監控的地界。
    當夜，羅浮山高層召開緊急會議，要求九院各層級捉妖師密切關注黑山動向，迅速落實措施，提前做好妖鬼防禦工作，全力以赴保證歲末百姓安全，為龍淵府地方的長治久安做出切實貢獻。
    山鬼院首座紀丹辰，副座蕭朝淵參加了本次會議。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山鬼院前，紀丹辰望著茫茫夜色中的羅浮山，不禁低聲感歎。
    “首座師兄，黑山怎麽突然有了如此動靜？難不成是因為前不久陰山鬼姥的隕落？”蕭朝淵從身後走來，神色有些凝重。
    根據會議傳達的精神，此次黑山的動靜超乎以往，群妖皆動，給前線的捉妖師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不至於……陰山鬼姥雖然厲害，可主要是占據陰山之利，在黑山老妖眼中，她連個屁都算不上。”紀丹辰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黑山老妖，那可是超越九爐之上的妖鬼，實力之強足以讓羅浮山為之顫抖。
    “根據我們安插在黑山之中的探子，鴉千歲已經露麵了。”紀丹辰沉聲道。
    羅浮山除了培養捉妖師外，也暗中拉攏了一些妖鬼，將其培養成了線人。
    這些妖鬼雖然冒著天大的風險，時不時為羅浮山的捉妖師提供情報，可同樣也會獲得豐厚的好處。
    “鴉千歲！？那可是個難纏的角色啊！”蕭朝淵的麵色變得有些難看。
    那可不是普通的九爐妖鬼，縱然陰山鬼姥，在這位黑山二號妖鬼麵前也要畢恭畢敬。
    兩年前，蕭朝淵跟隨紀丹辰，曾經遭遇過一次，結果大敗而歸，帶去的三十多名捉妖師無一生還。
    蕭朝淵幾乎將命留在了那裏，紀丹辰更是身受重傷……如果不是支援來得及時，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活著回來。
    “鴉千歲……這回我不會再當逃兵了……”
    紀丹辰捂著胸口，那猙獰的傷痕至今都還會隱隱作痛。
    ……
    接下來的兩天，羅浮山上下的氣氛顯得極為凝重，各院都在調派高手。
    “小福睡了兩天，竟然還沒有醒過來？”
    這一日，幽牢內，馮萬年剛進門便都囔道。
    他從洪小福那裏回來，叫了半天，後者也隻是迷迷湖湖地應付了他兩句，便繼續昏昏大睡。
    這讓馮萬年著實覺得有些古怪。
    “嘖嘖，小福真是豔福不淺啊……”馮萬年的眼中閃爍著羨慕的神情。
    他深知那種大戰之後的虛脫感和無力感，地肥牛累死！
    洪小福便是最好的例子，很顯然他遇見了高手。
    “我估計那對姐妹八成是從勾欄裏出來的，功夫深厚，乃是多年修成的道行。”馮萬年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你可別瞎說。”李末撇了撇嘴道。
    這要是傳出去，洪小福的名聲可就完了。
    “怕什麽？你沒有聽那些勾欄裏的女人說過嗎？”
    “說過什麽？”李末不由問道。
    “男人不叫雞，不是沒錢，就是腎虛！”馮萬年顯得經驗老道。
    “……”
    “小福長大了，從今以後他就是真男人了。”馮萬年不禁感慨。
    若是這樣論起來，他可是看著洪小福長大的。
    突然，馮萬年猛地轉身，摸出一方盒子，打開後，裏麵竟然一截胳膊長短的山參。
    “哪來的？”李末眼睛一亮。
    這株山參足以煉丹入藥，少說也得要一兩千兩銀子。
    “我自然有門路……”馮萬年小心翼翼地扯下一根須子。
    “回頭帶給小福，讓他補補。”
    “嗯，你去吧，我打算下山一趟。”
    李末起身，他打算去一趟陰山，看看金鱗和黑貓，對了……還有廢物寶寶。
    當然，他下山最主要還是要將手裏的寶貝脫手，換取九爐妖心，那可是關係到他的五寸之境。
    “你最近怎麽總是下山，不會也……”馮萬年好似一眼看穿了李末。
    “你可別瞎說。”
    “天若有情天亦老，男人叫雞要趁早啊……我懂我懂！”馮萬年咧嘴一笑，心照不宣。
    “閉嘴！”
    李末轉身，便要出了幽牢，就在此時，門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齊羽！？”李末迎頭碰傷，不禁一愣。
    這位羅浮山的第一天才自從霸侯試煉以來，已經很久沒有露過麵了，今天竟然來了幽牢。
    齊羽的突然來訪讓馮萬年都不由站了起來。
    “李末……”齊羽微微一笑，打著招呼，就如同他往常在眾人麵前一般，始終謙和有禮，讓人如沐春風。
    “好久不見了。”李末點了點頭。
    他跟齊羽從小玩到大，感情算得上不錯，隻不過後來齊羽地位越來越高，天賦異稟，受到門中賞識，圈子不一樣了，兩人也漸漸疏遠。
    對此，李末倒是覺得很正常，真正的人生事實上就是如此，有人來，有人走，圈子不一樣了，沒必要強行破圈。
    “我們確實許久不見了，找時間聚聚吧。”齊羽拍了拍李末的肩膀。
    “好。”李末點了點頭，倒是沒有拒絕。
    “我要進一趟幽牢。”齊羽說道。
    “那你先忙。”李末走出兩步，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眸光微沉，疑惑之色一閃而過，旋即邁步走出了幽牢。
    就在此時，齊羽轉過頭來，看著李末遠去的方向，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精芒。
    ……
    陰山深處。
    一座幽深的古洞。
    洞外荒蕪一片，盡是枯墳和廢墟，一束陽光從洞頂的破洞直射洞內，帶來了些許光亮。
    “嘿嘿，終於找到了那條臭魚和黑貓！”
    就在此時，冰冷的聲音在古洞內響徹。
    泥土破開，一頭碩大修長的蜈蚣鑽了出來，千足千手，濃烈的妖氣瞬間彌漫。
    作為黑山眾多妖鬼中的一員，吳千手最擅長的能力便是破山鑽洞，這讓他尋到了不少寶貝，從而擁有了八爐妖鬼的實力。
    他也是黑山眾多八爐之中，最有希望達到九爐的存在。
    “嘿嘿，這便是它們的老巢……若是能夠捉住便是大功一件啊。”吳千手冷笑起來：“那兩條笨蛇當年離開黑山還嘲笑我留下沒有前途……可是如今卻是境遇不同。”
    青白二蛇尚在黑山的時候，跟著這頭蜈蚣可是死對頭。
    如今，前者已死，可是他卻要憑借大功，飛黃騰達，不日便將成就九爐之境。
    “嘿嘿……”
    吳千手挪動著身軀，剛要在這洞中布置一番，等待貓和魚上鉤。
    就在此時，他眸光掃過，卻發現洞中最上方的青石上好像有什麽東西。
    他挪動著龐大的身軀，蜿蜒過去，猩紅的眼眸終於將那玩意鎖定。
    “蠶寶寶！？這也是個妖鬼？”
    吳千手露出異色，龐大的身軀卷向了正在沉睡的蠶寶寶，似要探個究竟。
    嗡……
    突然，沉睡的蠶寶寶動了動，好似發現了眼前這頭意圖不軌的龐然大物。
    哇哇哇……
    頓時，一陣尖利的啼哭聲猛地響起，恐怖的波動直如天翻地覆……巨大的蜈蚣豁然變色，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便在這啼哭之中直接化滅歸塵。
    山風吹拂，塵埃散滅，一切恢複了平靜。
    廢物寶寶又重新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