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蘇難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天明了。
    蘇儒坐在石椅上，靜靜看著身前變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陳魚雁。
    周明則佇立在不遠處，雙手緊握，仔細檢查還有什麽缺漏之處。
    又過了半刻鍾，他才走到蘇難的身旁道：
    “蘇舵主，人皮麵具已經做好了，用的時候直接給他貼上去就行。”
    蘇難看著幾乎找不出差別的兩人，滿意的點了點頭。
    “行了，你先把人皮麵具給撕下來妥善保存，然後就可以先走了，到時候會再叫你過來的。”
    周明連忙彎腰道：
    “是，是，屬下這就去辦。”
    將人皮麵具撕下來放進特製的木盒以後，又對蘇家父子各自鞠躬，周明這才退出了院落。
    “現在感覺如何？”
    蘇難看向蘇儒。
    看見他坐在石椅上，蘇難就知道蘇儒的精神狀態一定非常差。
    蘇儒搖搖頭，語速很慢，似乎是在強忍著什麽：
    “快……支撐不住了，現在滿腦子裏隻想著殺人泄憤。”
    “你現在去殺人就是抱薪救火，飲鳩止渴，根本撐不到徹底解決這個問題的那一天。”
    蘇難重重的歎了口氣，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為父會盡快抓到帶有冰清內力的女子，替你解決嗔恚的。”
    “真的來不及了。”
    “爹……求你了讓我殺人吧，我快受不了了……”
    蘇儒陡然間抬起頭，雙目死死的盯著蘇難的眼睛。
    他的眼睛布滿血絲，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臉上的皮膚在劇烈的抖動，顫抖若篩糠。
    見到自己孩子這幅痛苦的樣子，蘇難揪心的閉上了眼睛，語氣堅決：
    “絕對不行，你真若破戒，便隻有墮入邪道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可是我已經快瘋掉了……”
    “真的快瘋掉了……”
    蘇儒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他抱著頭抓著自己的腦袋，死勁抓著頭發，發出如泣如訴的哀鳴聲。
    “嗚嗚嗚……”
    下一刻，他猛然暴起，揮起手中的長刀，朝著蘇難的腦袋一劈而下！
    蘇儒的理智已經徹底被憤怒衝得渙散，眼神中隻充斥著濃稠到幾乎要化成實質的怒意。
    蘇難麵色似堅冰，看都沒看蘇儒一眼，轉身離去。
    他的背後浮現出巨大的陰陽魚，徑直朝著蘇儒蓋去！
    太上道經·太極圖！
    蘇儒被這陰陽魚給蓋在了地上，拚命掙紮，卻根本動彈不得。
    不過附著其上的內力都很溫和，並沒有傷害到蘇儒一分一毫。
    蘇難輕輕一揮手，陰陽魚瞬間湧入蘇儒的體內，讓他昏厥了過去。
    又從門口叫來兩個心腹，把蘇儒搬出去以後，蘇難才轉過身來。
    隻見這位神意宗師的雙眼泛紅，已然被淚水浸濕。
    不過很快，蘇難又恢複了萬年不變的淡然樣子。
    此時院內，隻剩下陳魚雁跟蘇難兩人。
    蘇難走到前者的跟前，催動天魔策，詭異刺耳的天魔音如雷貫耳，湧入陳魚雁的耳內。
    旋即蘇難將布置的計劃講給陳魚雁聽，印刻在他的識海中。
    這樣隻要蘇難再次催動天魔策，被催眠的“李青鬆”就會按照他布置的任務去執行。
    主要是交代了他的身份，蘇難之子“蘇儒”，目的是去青冥山求藥，蘇難會隱藏在他的身邊，
    碰上醉生夢死樓的人也不要害怕，一直往青冥山裏跑就行，蘇難會幫他擋住追兵。
    如果“不慎”被抓到了，就用激發蘇難留給他的符籙，這會救他一命。
    全部都交代清楚後，蘇難揮手散去天魔策·混沌篇的精神控製，讓陳魚雁很快就轉而醒來。
    “蘇舵主，我這是……”
    陳魚雁的臉上流露出迷茫的神色，不明所以。
    蘇難麵不改色，淡淡道：
    “我怕你被【夢序列】的那些妖女給迷惑了，特地幫你提升了對於精神秘法的抗性。”
    “畢竟你隻是個【刀序列】的武者，精神並不是你的強項。”
    陳魚雁恍然大悟，不由得麵露感激，對蘇難一鞠到底：
    “多謝蘇舵主，在下必定不負舵主的厚望，絕不會讓醉生夢死樓的妖女從我這裏找到可乘之機！”
    蘇難聞言，隨意的點了點頭。
    而後他從懷中拿出一張地圖，遞給陳魚雁，“這張地圖上劃分了你所負責的區域，三天後那些妖女就會發起進攻，務必萬分小心。”
    “沒其他事，你可以離去了。”
    於是陳魚雁向蘇難辭別後，便離開了東河分舵。
    說實話，聽到方才蘇難對蘇儒說的那番話，陳魚雁人是懵的。
    原來【刀序列】不可以通過殺人來壓抑怒火啊？
    殺人對於【刀序列】武者來說，就跟做手術時沒有鎮痛劑，就用鴉片來止痛一樣。
    痛是止了，但是會對殺人上癮。
    最後就跟吸食D品一樣，食髓知味，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陳魚雁：我不知道啊，沒人告訴我啊？
    起初他本以為是隻要殺的人不多，就不會產生依賴，但是看蘇難對於蘇儒這般嚴格的要求，這才發覺自己好像違背了尋常【刀序列】武者壓製怒意的準則。
    他殺的人，怕是已經不下三位數了吧。
    怪不得陳魚雁剛剛晉升外景後，【刀序列】特性“嗔恚·貳”就對他產生如此大的影響。
    這樣一想，若不是有【謀序列】一直替他中和【刀序列】的特性“嗔恚”，陳魚雁現在的下場怕是跟蘇儒差不了多少。
    甚至更糟糕。
    陳魚雁摸著背後的刀柄，突然感覺手有點癢。
    他回想起長刀撕裂血肉時迸發的鮮血，以及那些人臉上驚恐的表情，心中不禁有些回味無窮。
    這個念頭一起，頓時就把陳魚雁嚇了一大跳。
    他可以殺人，甚至陳魚雁對殺人並不反感。
    但絕對不是為殺而殺。
    殺人對於陳魚雁而言，隻是一種達成目的的手段，簡單明了，快捷有效。
    如果被怒意操控而去隨意殺人，這樣的人，跟那楊水墨、李寬這些人又有什麽區別？
    陳魚雁臉上的表情漸漸蓋上了一層陰霾，連忙從懷中拿出清明丹扔進嘴裏後，這才感覺好受多了。
    必須，必須抓緊時間得到天魔策殘篇，晉升【謀序列】深度汙染。
    不能再拖了。
    看著蘇儒那副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慘樣，陳魚雁心有戚戚。
    他可不想自己也變成這個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