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隊上的活,慢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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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村口,王滿銀就看到有群罐子村的村民守在背風向陽的山圪嶗裏,似乎有啥事兒。
    帶著好奇,他晃晃悠悠湊過去。
    原本以為有啥熱鬧可看,等走到近處,才發現這群人湊一堆正玩紮方棋呢。他們身旁還放著糞耙子、鐵鍁、扁擔。更遠處台塬上,停著一輛毛驢車。
    一個正抽著旱煙的老漢看到他,遠遠打招呼:“滿銀,你咋來了?”
    對方名叫王連順,比王滿銀大一輩,是二隊的生產隊長。
    “閑著沒事,瞎逛呢。連順叔,你們這是幹啥?紮方棋……”王滿銀隨意打著招呼,也湊到跟前。
    “這不是給隊裏施糞累了,我們吃鍋煙再忙。滿銀,抽兩口……”王連順熱情的遞過煙袋。
    “算了吧,滿倉叔,我不抽煙。”王滿銀連連擺手。
    他心裏門清,這些人純粹找個理由磨洋工。
    沒辦法,給大集體幹活就是如此。
    能少出一份力,絕不多幹半分。
    現在不是有幾個順口溜嗎?“隊上的活,慢慢磨”,“隻要人進地,工分照樣記”,“喊破嗓子敲破鍾,社員遲遲不上工,村邊候,路邊等,到了地頭坐個坑……”
    現在小麥油菜剛出來沒幾天,地裏其實沒有多少活兒,施肥完全可以等到春上再弄。
    但又不能讓社員閑著……現在隊上的飼養員,外派民工每天都能掙工分。
    這樣一來,對留在村裏的人就顯得不公平。
    所以為了平衡,王連順帶著他們朝地裏施糞掙工分。有了工分,年終才能把多分糧食回家。
    王滿銀看破不說破,反正他又沒在村裏入隊,人家磨洋工不管自己的事兒。
    既然已經來了,他也不好立刻走人,索性湊到兩個紮方棋的村民身後看熱鬧。
    紮方棋遊戲需要的材料簡單,隨便在田間地頭折幾根草莖,找些土疙瘩,再找個平坦的地方劃上五縱五橫方格,就能夠擺開戰場。
    也因此,很受十裏八村村民的歡迎。
    前身對這遊戲也比較在行,很快又被王連順叫住。
    “滿銀,咱們紮一方。”
    “行”王滿銀沒有推辭。
    既來之,則安之。自己現在屬於罐子村一員,自然要和村民們搞好關係,畢竟這年頭不比後世,單打獨鬥要出問題的。
    剛開始玩紮方棋遊戲時,王滿銀還有些不太適應,連輸兩局。等找到感覺,便把王連順殺得落落翻翻。
    差不多到中午,王連順把手裏棋子一扔,大手一揮:“放工了,回家……”
    一大群曬暖的人紛紛起身,扛著農具,趕著毛驢車浩浩蕩蕩朝村子方向走去。
    這會兒太陽正好的時候,各家婆姨已經把紅薯擦成一指寬的薄片,平鋪在窯洞頂上晾曬。
    遠遠看去,大片大片白晃晃的。
    農閑農閑,聽起來很閑,其實這個時代農民根本沒有閑的時候。
    尤其各家的婆姨,早上睜開眼挑水做飯,吃完飯刷鍋喂豬喂雞、接著切紅薯幹晾曬,下午天黑前還要收回家裏。
    另外還有補補縫縫,雜七雜八的活兒。
    幾乎一天忙到晚,連軸轉。所以黃土高原的婆姨老的特別快,三十多看上去像後世五十多歲的女人。
    到家,王滿銀想起十幾條小魚苗,忙進入空間查看。
    大概空間溫度比較高的緣故,那些小魚顯得非常活躍,沒有一條死亡的。
    王滿銀放下心來,又將采挖的那些水草種植在水塘邊上。
    接著在附近黃土地上挖坑,準備養雞用……家裏沒有雞籠,隻能暫且這麽養著,等以後可以用柳條編織幾個雞籠。
    早上吃的有油水,幹起活也有力氣。
    半個小時功夫,深坑挖好。
    王滿銀再拿了把剪刀,把三隻土雞翅膀剪掉大半,而後解開繩子扔到坑底。
    又弄來一個爛瓦罐,裝了半罐子空間泉水,防止它們渴死。
    罐子村啥都缺,唯獨不缺這種破破爛爛的瓦罐。
    在舊社會時,村裏曾經有一口小型瓦罐窯,專門生產各種壇壇罐罐出售。罐子村的村名,就是由此而來。
    後來瓦罐窯廢掉,但是遺留在村裏的爛瓦罐很多,連王滿銀家窯洞門口也堆了不少,正好派上用場。
    家裏糧食不多,他沒打算用來喂雞。直接去水塘邊割了幾把青草,算給它們當食物。
    王滿銀原本以為土雞不怎麽吃,沒想到青草剛扔到土坑裏,這些家夥便爭先恐後啄食起來。
    沒一會兒,吃個淨光。
    見狀,王滿銀又割了幾把丟過去。
    割草的時候,他發現塘邊濕土裏長有一團團綠褐色的東西,外形和木耳很像,正是後世大名鼎鼎的地衣,罐子村的叫法是地軟。
    王滿銀也不知道空間裏怎麽突然長出如此多地軟,最大可能是前兩天從外界移植植物無意帶進來的。
    這下中午菜有了。
    空間裏的蒜苗已經長到二十公分長,正好掐了一把配上地軟炒著吃,也算改善生活。
    白菜、蘿卜、洋芋,算現在黃土高原農村吃菜的老三樣。前身在窯洞裏也存有不少,這幾天王滿銀感覺自己都快變成兔子了。
    不過記憶裏,就這老三樣也不是每家都吃得上。因為現在每家隻有巴掌片大的自留地,種菜也不夠。
    很多人家秋冬季節飯桌上經常是一道菜……醃製酸菜。
    中午依然是玉米窩窩配稀飯,不過有了地軟炒蒜苗,王滿銀倒是胃口大開。
    正吃著,聽到門口有動靜,他下意識打開門。
    隻見一個土黃的身影急速竄起,跑到十幾米外停下,汪汪直叫。
    是上午那隻癩皮狗,讓他很是好奇,這家夥到底怎麽找到自己家的。
    貓來窮,狗來富。
    看到這家夥的模樣,王滿銀一時心軟,又找來一個破瓦罐,往裏邊加了幾勺玉米糊糊,倒點鹹菜水了事。
    癩皮狗大概餓壞了,等王滿銀離開,立刻跑到瓦罐前吃起來。
    吃過飯,王滿銀看鍋灶下的柴火還冒著火星,照例往裏邊放了兩個紅薯。柴火烤紅薯,這是王滿銀唯一覺得好吃的食物。
    黃土高原晝夜溫差大,出產的紅薯甜度和澱粉含量高,烤熟後吃起來甜絲絲麵騰騰的。
    接著,他又拿出牙粉牙膏,舀了半碗水,蹲在自家窯洞前刷牙。
    一通搗鼓,滿口說不出的清涼感,整個人頓時舒坦了許多。
    吃飽喝足,王滿銀沒在家裏呆,直接到圪梁梁上找了個背風向陽的地方曬太陽。那癩皮狗好像真認定他了,也蹲在不遠處。
    中午太陽正火熱的時候,能有十七八度。
    一會兒功夫,王滿銀昏昏欲睡。
    感覺腰裏發癢,下意識摸了幾下,撚出一個跳蚤。
    咯嘣……舒坦了。
    其實這種日子挺好,沒有九九六福報,不需要背著房貸壓力。
    有空間在,未來餓不著。
    再娶個媳婦,生幾個娃,人生圓滿了……
    一覺睡醒,太陽距離西邊崖畔隻剩下一丈多高。
    王滿銀回家再套上藍卡嘰上衣,挽著一個荊條筐,晃晃悠悠朝雙水村後河灣方向走去。
    不出意外,那隻土狗遠遠跟著。
    這時間點,蘭花出山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