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有點反胃，因為他想起了自己今早吃的飯。
    一開始，公司們霸占了農民的水源，之後是土地。再然後，布滿天際的放射性塵埃將一切都消滅幹淨，也包括種子。
    最後，連他們本人都不放過。
    “怪不得，怪不得這裏經常有清道夫的人進進出出，也怪不得夜之城幾乎所有人都會選擇火葬。”
    經過這段時間的了解，李季已經明白，在夜之城，九成的火葬設施都是由清道夫控製的。
    而且幾乎所有火葬廠都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禁止探視。
    現在他真的很懷疑，那宛如易拉罐一樣從火葬台下滾落的壇子，裏麵裝著的真的是親人嗎？
    那位於夜之城角落的神龕，人們每日所祭拜的，又都是什麽？
    麵無表情的環顧四周，機械的噪聲此起彼伏。
    轟隆不斷的金屬鉗子上，一具具的屍骨正經曆輪回，在夜之城的居民的腸胃中得到超脫。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那不斷收納屍體的巨大裝置，其模樣酷似人形。
    不斷延伸的金屬杆子就是手臂，搗爛屍體的齒輪就是胸膛，而從高處的天窗上灑落的光輝，則是它的兩隻明亮的眼睛。
    這時一尊盤踞在地底的佛陀，與夜之城中高大的佛祖塑像一般無二！
    由生到死，由死再反饋給生。怪不得這機器做成了光頭的模樣。
    但是李季現在隻想將這整個工廠都砸個稀巴爛！
    正當他打算返回時，卻發現在那佛祖盤踞的高台之下，還有一道暗門。
    “就讓我看看，這門後還有什麽，難不成能比現在還要離譜嗎？”
    李季如此想著，然後緩緩走近這座門扉。
    “居然是機械鎖？這東西起碼消失了一個世紀吧？”
    “小莎，可以掃描得到裏麵還有其他機關嗎？”
    李季皺著眉頭，這種需要鑰匙的鎖他反而沒法利用AI的黑客技術來強行破解。
    “沒有發現未知信號，建議直接暴力拆除。”
    聽到小莎的提醒，李季恍然，同時暗罵自己笨。
    雖然現在這個身體菜的可以，但是好歹也是一身鋼鐵，掰開個上個時代的門鎖還是能夠做到的。
    於是，這個隱藏極深的暗門，就這樣被李季用暴力肢解了。
    門後麵仍舊是長長的甬道，而且一路向下，盡頭黑黢黢的，看不真切。
    確認了U盤中的信號仍然可以和小莎連同之後，李季繼續朝裏走去。
    “小莎，之前你說這裏的地下有個大型的無線信號屏蔽裝置，是不是就在這下麵？”
    “是的，目前這條路的延長線，剛好可以連通到屏蔽裝置所在的位置。”
    這回倒是省事了，可以直接將裝置破壞，不用再費事的尋找什麽接入口。
    隨著李季漸漸深入，周圍差不多已經完全暗了下去，所以他不得不啟動這具身體上自帶的夜視功能。
    這可不是什麽福利，這項功能一開始的用途就是可以讓勞工們可以在黑暗的條件下工作，比如深海或者山洞，又或者這類似這種的地道。
    就在這時，李季感覺到軀體中原本被壓製的權限信號又有種蠢蠢欲動的架勢，似乎是試圖向外界發射定位信息。
    看來擅自離崗的時間，也就隻有這麽點，超出這個時限就會被直接定位所在的位置。
    甚至李季還覺得，這股被他壓製的信號一旦反撲成功，可能會直接控製他的身體，然後自行前往工作的地方。
    “真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控製啊，沒想到這種小公司也挺有一套的。”
    李季感歎著，之後毫不猶豫地壓製住了這股蠢蠢欲動的信號。
    甬道越來越黑暗了，幾乎已經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李季估摸著，這會他至少往地下深入了數百米！
    “這種規模地下設施，可不像區區一座食品工廠的手筆啊。”
    終於，在路的盡頭，一道滿布著機械齒輪的鐵門出現了。
    鐵門前有一座半人高的台子，那上麵的液晶屏幕正在閃爍著微光。
    “小莎，掃描一下，看看這門能不能打開。”
    “發現未知權限接口，正在請求對接。”
    權限接口？這裏不是沒有無線信號的麽？
    “小莎，怎麽回事，你不是說這裏有信號屏蔽裝置的嗎？”
    “掃描到未知信號，權限認證等級為人工智能，禁止生命體進入。”
    也就是說，這道門隻能由AI進？
    “可以破解嗎？”
    “算法未知，但似乎沒有主係統來駕馭這裏，權限最高等級為空缺狀態。”
    也就是被廢棄了麽？難道是上一次公司戰爭遺留下來的堡壘？
    “小莎，你可以完成認證嗎？”
    “代碼邏輯符合認證流程，是否接入？”
    “接進去吧，就算有意外也損失不大，隻是可惜這個人了。”
    當小莎完成認證權限後，金屬的齒輪緩緩轉動，這道神秘的門扉緩緩開啟。
    李季看著們門內的黑暗，昂然而入。
    他猜得沒錯，這確實是一座廢棄的堡壘，但製造它的大概率不是公司。
    門內的空間無比龐大，就好像是倒插在地下的摩天大樓。
    金屬的牆壁上延伸出無數座平台，通過寬大鐵軌互相連接。
    而每一座平台之上，則是數以百計的機械人偶！
    這樣的平台密密麻麻的不計其數，光是李季粗略掃去，就發現了不下百座！
    “這裏是，兵工廠麽？”
    “準確的說是原型兵器製造廠，但已經廢棄，日誌上最後啟動的時間是2023年，在那之後，這座工廠就一直被廢棄。”
    ？這個年份好像發生了不少大事啊。
    “你說你可以看到這裏的日誌？”
    “是的，這是所有AI在誕生之初就必須遵守的規則，以日誌的方式記錄自身的所有行為。這個地方是一件名叫‘人類之後計劃’的產物。”
    用日誌記錄行為，這是AI的底層代碼嗎？等等！AI？
    刹那間，李季想到了一個令他無法相信的猜想。
    “小莎，日誌記錄的最後一天，和初網被巴克莫斯毀滅的那天，是同一天嗎？”
    “是的。”
    果然如此！
    隻有AI能夠開啟的大門，宏偉但看不出一絲人工手筆的建築，數以千計的智能機器人……
    所有的線索都匯聚向一個答案，製造這恢弘地下宮殿的主人根本就不是人類，而是在初網毀滅之後，被網絡監察隔絕在黑牆之外的原初AI！
    對了，屏蔽裝置！
    李季突然意識到，很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屏蔽裝置，才使得這麽多年過去後，公司也好AI也好，都沒有發現這裏！
    所以這玩意，現在好像炸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