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城市邊緣的路總是顛簸，李季不得不抓緊了靠背上的扶手。
    這是輛老式的運兵車，他所在的貨倉裏是麵對麵的雙排座位。
    “薄荷味的，來一根？”
    彪馬從口袋裏掏出個精致的鐵盒，打開後是一家三口的照片，從裏麵抽出一根後，遞給了李季。
    “薄荷？我以為這東西早就滅絕了。”
    李季接過煙，目光掃過照片，那上麵的女人正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肯定是合成品啊！”彪馬合上蓋子，小心的將煙盒重新揣到胸膛，看到李季盯著他，咧嘴笑道：“幸運符，可以帶來好運的。”
    “你夫人很漂亮，孩子也是。”
    彪馬拎起了腿邊的大鐵錘，用小刀在上麵刻著什麽。
    “那當然，可惜她們永遠聽不到你的誇讚了。”
    “抱歉。”
    “沒事，在戰爭中失去親人的又不止我一個。”
    李季看著彪馬的大錘子，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喜歡用冷兵器？我以為你是那種身上纏著一大堆彈鏈，然後舉著重機槍掃射的猛男。”
    “你說的那是很久以前！”
    坐在李季對麵的老兵哈哈大笑，他正在用手絹小心擦拭著油光鋥亮的狙擊槍。
    “自從有一次連續開火了五分鍾，然後手裏沒拿穩家夥，導致胸前被通紅的槍管子燙壞了一大片後，這家夥就再也不用那鬼東西啦！”
    這人一邊說著，一邊怪笑著湊到彪馬的身邊，趁他不注意，一把扯開了彪馬胸前的衣服，一道長長的疤痕映入李季的眼簾。
    “你滾犢子！”
    彪馬衝著這人就是一腳，將他重新揣回了座位上。
    “認識一下，我叫老刀，意思是子彈像刀一樣鋒利，你今天給彪馬的那一下可真帶勁，我老早就想這麽幹了！”
    “李季，看樣子你是名優秀的狙擊手。”
    彪馬氣哼哼的穿好戰甲，重新在錘子上刻來刻去。
    “看你的皮膚，應該不是原生的吧？怎麽這道疤還留著，設計師定製版？”
    李季挪了挪屁股，堅硬的座椅加上路麵的顛簸，這些讓他的屁股遭了不少罪。
    “義體也總得有點人味吧？我討厭變成全身金光閃閃的鋼鐵罐頭，那些全身上下都是金屬的明星們，我一個都不愛看，也不知道這些小年輕怎麽會喜歡這些。”
    彪馬有點得意的說著，對麵的老刀卻在此時插嘴道：“是啊，所以每次你找那些小姑娘的時候，都說這是和人決鬥時留下的，然後享受那些崇拜的眼神，嘿嘿，你可真騷啊。”
    “那也比你強，你就整天對著超夢片子自娛自樂吧！”
    李季微笑著看著二人吵嘴，周圍的其他人似乎也早都習慣了他們，各個都笑聲不斷。
    “我其實挺佩服你們的，能在那樣混亂的年代建立一個像六街幫的組織，並且勇敢地挑戰當局的權威。”
    李季輕聲說著，目光真摯。
    “那是那是，你可不知道，當初哥幾個跟著黑眼大哥是有多威風。”
    彪馬將錘子立在身旁，眉飛色舞的說道：“那時候戰爭剛剛結束，夜之城勉強有個能管事的NCPD，但是地痞流氓和二道販子那麽多，他們拿著把小破手槍能嚇唬誰啊？”
    “所以哥幾個才又拎起了家夥，準備好好教訓那些在城裏搞事的愣頭青，並告訴他們，夜之城還輪不到他們撒野！”
    “隻不過之後……之後……”
    彪馬高昂的聲音陡然低落了下去，又拎起了放在旁邊的錘子，一刀一刀的刻著什麽。
    “之後時代就變了，我們都老了，拚不過年輕人了，眼睜睜地看著六街幫從人人尊敬的英雄，變成遭人唾棄的毒瘤。”
    老刀接著彪馬的話說道。
    “可能是我們已經跟不上這個時代了，曾經的夢想就是守護好夜之城，讓她變成繁華和平的超級城市，人人都能過上幸福的生活，而現在……”
    “繁華是繁華了，可過馬路時還是得時刻警惕著，生怕路邊飛來一顆子彈，在你還沒察覺的時候就要了你的小命。”
    “本來我們都退休了，可幫派裏的年輕人實在不像話，他們現在所作所為，是當初我們拚命也要在夜之城消滅的。”
    “可惜，老了，老了啊……”
    李季默然無語，看著剛剛還談笑風生的老兵們，現在都在默默地擦拭著武器。
    車輪摩擦地麵的聲音好像在沉默時猛然放大了幾倍。
    “你們這是快要入土了麽？這就開始迫不及待的懷念起光輝歲月了？”
    坐在李季另一邊的戰士嗤笑了聲，對著李季伸出了手掌。
    “交叉火，機槍手！在我的掩護下，你可以在敵人的老巢裏開香檳！”
    李季和他握了握手，發現這人的手勁不是一般的大。
    “幸會幸會，你祖先是這的原住民？”
    看著對方壯碩的身子和鋥亮的黑色光頭，李季驚訝的問道。
    “是啊，你小子身子骨不行啊？有空來我這，我來陪你練練，別看咱沒文化，咱可是聖多明戈連續三年的地下拳王！”
    一聽這話，李季頓時肅然起敬，這個名叫交叉火的猛男絕對是個大高手啊。
    還沒等他說什麽，對麵的小刀開口道：“我說哥幾個，閑聊也差不多了吧，一會怎麽搞？直接衝進去救人麽？總得有點計劃什麽吧。”
    “計劃就是，衝進去，找人，把人帶出來，然後撤。”
    彪馬似乎終於在他的大錘子上忙活完了，一臉冷酷的說著。
    “於是在你衝進去後，看到一排重機槍指著你，然後哥幾個就在你的墳前開香檳哀悼，你說的還敢再離譜點嗎？”
    老刀似乎時刻不忘挖苦彪馬，斜著眼睛陰陽怪氣的說著。
    彪馬哼了一聲，沒有理會老刀的挑釁，反而一把摟住李季的肩膀。
    “你是黑客，動腦子那種，待會記得跟在我後麵，我皮糙肉厚，挨頓炸不要緊，你這小身板，一發流彈恐怕就報銷了，不過沒事，叔一會罩著你！”
    自己這是被小看了啊！李季在心底歎息，同時臉上泛起淡淡的微笑。
    “沒問題，我也會幹掉對麵的黑客，不讓他們關掉你眼睛的。”
    “嘿嘿嘿，那就挺好，黑客什麽的最煩人了，全都幹掉才好！”
    彪馬有些咬牙切齒，李季全當沒看見。
    這時，駕駛艙和貨倉連接的玻璃上，吉格·黑眼伸手拉開了玻璃，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眾人。
    “快到地方了，新兵蛋子都知道計算敵人的位置，你們這群老骨頭還在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