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大廈崩塌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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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經了數十載、乃至一個人大半輩子的歲月,隻為了與自己那位野心家的父親做抗爭,並且在這數十載中的大半時間裏,也都是在自己的父親手底下偽裝成一條不那麽聽話的狗。
抗爭、抗爭、抗爭!
這個詞語說起來簡單,可一旦做起來,卻是無比的困難,為了在公司內部掰倒自己的父親,他苦心積慮了十分漫長的一段時間,但最終的結局依然是無功而返,距離成功遙遙無期。
途中他也麵臨著許多常人無法拒絕的誘惑,隻要選擇歸順自己的父親,那麽向他迎來的必將是如金山一般的奢靡生活。
可他還是矢誌不渝地拒絕了。
甚至在決心來到夜之城的前一夜,他也做好了此次不成就玉石俱焚的打算。
反正事到如今,他也早就沒有任何退路了。
他確實如自己所言的那樣燃盡了自己的大半輩子,所以如今在自己的父親麵前說出這句話來,也絕對是問心無愧。
荒阪三郎冷漠地注視著自己的親兒子,即便是一具虛幻的投影,但他眼神中的譏諷也是愈發明顯了,栩栩如生猶如真人一般,略帶諷笑的語氣也是那樣的別無二致
“愚不可及、天真可笑,我從來沒有想過你的智商還會和小孩子那般幼稚你口口聲聲說奉獻,話語中甘願燃盡一生的理想,可天底下又有誰會去相信你呢?又有誰會去追隨你?”
“好好想一下吧,孩子,這個世界上和你一樣擁有天真想法的人終究隻是少數,過去你組建了一個犯罪團夥,自以為召集了不少誌同道合的人,可最後與公司的力量相比,那點人數也不過是螳臂當車你還要做出過去那種荒唐的舉動嗎?”
荒阪賴宣再度攥緊了拳頭,眼神流露出幾乎化為實質的憤怒。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父親確實是一個玩弄人心的大師,總能找出一些能夠輕易激怒他的方法。
甚至他都沒有辦法去反駁,因為事實的確和父親說的一樣
——這個世界能像他一樣耗盡大半輩子隻為了打倒公司的人絕對是鳳毛麟角,就連能夠理解他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昔日他在京都組建了名為“鋼鐵之龍”的反公司幫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些誌同道合的夥伴,自以為擁有了對抗公司的資本可到頭來麵臨的結局卻是死亡與背叛。
如今能與他處於同一戰線的人又有多少?
將這些人全部聚集在一起,除去那些超出常規範圍的怪物,這點人甚至連公司大樓的門都可能打不進去!
這時,坐在會議桌上的林墨突然咳嗽了幾聲,將三郎與賴宣之間沉悶的談話氛圍瞬間打破了。
“咳咳,稍微打斷一下你們倆的談話,這位老畢登先生,我覺得你剛才說的話頗有謬誤,任何群體想要達成共識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想要找到誌同道合的人也一樣,或許建立共識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若是成功了,那麽任何力量想要摧垮他們,也將會難如登天!”
荒阪三郎無聲地將目光投向了坐在旁邊的林墨,眼神先是迷茫與不解、旋即便很快出現了明悟與了然。
“我的兒子能做到現在這一步,看來既是上天選擇站在了他那邊,也是少不了你這位朋友的幫助了。”他上下打量著林墨,神態略有所思。
“賴宣能走到今日,其實還是歸功於他個人的努力,我頂多是幫了一點小忙,沒有我,他一樣可以做到如今的程度。”林墨平靜地說。
“身為朋友,那你為什麽要將我的兒子引向絕路?”荒阪三郎厲聲喝問道。
“你口中的絕路,在賴宣眼中未嚐不是巔峰。”林墨嘴角微微上揚。
荒阪三郎搖了搖頭,扭過頭看了賴宣一眼,而後者卻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林墨的發言。
三郎歎了口氣,仿佛洞察一切般說道
“他很應該很清楚自己未來的下場,背叛公司的利益,與自己的親人作對,或許剛開始還能得意一會,但他的未來必定是灰暗的,我已經能夠想到他將來被逐出公司董事會的時候,他會像一條喪家之犬在街邊乞食!”
林墨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關於你這個說法,賴宣剛才就已經給出答案了他能在你眼底下委曲求全這麽多年仍然不改其誌,你口中的絕路,他覺得他會放在心上麽?”
“但他依然改變不了什麽,沒有人會盲從追隨他,公司董事會不可能允許他的胡作非為,荒阪家族縱使不在,我所創下的基業也不可能在一天之中衰敗!”荒阪三郎的語調微微拔高
“就像深海的鯨落,是一場貪婪**的盛宴,隻會催生出又一家他所厭惡的公司!”
沒有人可以違背這個世界的規律,就像是積病難返的病軀不可能一下子就痊愈,摧毀了一家公司必然會有另一家公司占據騰出來的生態位。
在荒阪三郎的眼裏,賴宣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且天真可笑。
這一客觀事實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反駁,荒阪三郎相信賴宣與他的朋友即便再怎麽愚蠢,也不可能想不明白這一點。
林墨低著頭幽幽地歎了口氣,旋即又很快地抬起頭看著三郎,語氣平緩深沉,像是在講述一個故事
“在昔日傳說中,人類曾聯合起來搭建了通往天國的巴別塔,妄想窺視天國的奧妙,那是人類共識前所未有地凝聚在一起的時候,縱使是高高在上如神靈也得為之側目一二,然而在祂們的眼中,人類妄圖窺視天國的想法是貪婪的,所以祂們最終選擇使用神力,將那座通天高塔摧毀。”
“而在這則故事裏,你扮演的是神靈、還是搭建巴別塔的領頭人?若是前者,身為死者的你是否過於玷汙神靈的身份了?”
“若是後者,你所創立的荒阪公司,究竟是人類共識凝聚成的高塔?還是人類**匯聚成的廢墟呢?”
人類之共識引來天穹神靈的注目;人類之**招來天穹神靈的毀滅。
至於林墨為何會說出這個故事,以荒阪三郎的智慧,也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有趣的故事,但證明不了什麽。”荒阪三郎沉聲地回道。
“是啊,這證明不了什麽,所有的高談闊論最終都要用事實來說話,用實際來證明一切。”林墨微笑地說道
“我們今晚的這場談話終究證明不了什麽,就和老畢登你說的一樣,明明都是一個死人,卻偏偏還要腆著個逼臉出來說教,乖乖地當個吉祥物不行嗎?事實上我和賴宣把你放出來,也隻是想瞧一瞧傳聞中的大人物-荒阪三郎看見今晚這一幕會是什麽反應罷了。”
荒阪三郎臉色頓時陰沉了起來,心中的不悅感在肆意增生。
比起賴宣先前激昂的發言,林墨的話語簡直就是毒蛇一般咬在了他的心上,總能讓他感受到一種被他人蔑視、被當做玩物似的恥辱感。
荒阪賴宣終究隻是他的孩子,再怎麽任性、再怎麽超出他的底線,在他的眼中也一樣如同幼兒般愚蠢。
可林墨不一樣,這個來曆不明、看著還是個未成年的小鬼,不僅參與刺殺他本人的行動,還協助賴宣將荒阪華子打入了死局
如今對方更是在毫無顧忌地嘲諷他,這種被騎在頭上拉屎的感覺,從他創立荒阪公司之初就從未體驗過。
這時,一旁賴宣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既是解脫、也是譏諷
“是啊,父親,你口口聲聲說了這麽多,最終不也是證明不了什麽嗎?你口中的預言,事到如今也是顯得何其可笑,你引以為傲的荒阪公司,你也帶不下地獄,你所追求的永生,也不過是成為我們手中的玩物,你算計了所有,卻算不到自己的死亡!”
荒阪三郎緘默不語,隻能故作平靜地注視著賴宣站在自己的下方侃侃而談。
他確實是做不了任何事情,甚至連反駁賴宣的話都做不到
——任何語言的蒼白都反駁不了如今的事實。
就算他繼續嘴硬想要去說點什麽,那些死不承認的言論也隻會徒增笑耳。
看著自己的父親終於不說話了,賴宣也是顯得異常的輕鬆,嘴角多出來了過去從未有過的微笑。
他緩步走到了林墨身邊,站在桌前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那個裝載著荒阪三郎數據意識的芯片。
“恐怕父親你也沒想過吧,自己煞費苦心複製下來的數據意識,追求永生的聖器,到頭來也隻是淪落到成為我手中的玩具。”賴宣的笑容很是燦爛。
他抬起頭看著荒阪三郎,正好也發現了那個老畢登也在看著自己。
而後,他臉上掛著莫名的笑意,將芯片從投影裝置上拿開。
荒阪三郎的虛擬投影立即消失在了會議桌上。
緊接著又過了一兩秒,賴宣又接著把芯片放回到投影裝置上,將荒阪三郎的身影再次具現了出來。
然後,他麵帶笑容,又將芯片拿走
如此循環反複,荒阪三郎的虛擬投影猶如抽風了一般,連續在會議桌上出現又消失,這種消失之後又再次出現的感受不亞於將一個溺水的人從水池裏拎起再放回,逐漸讓荒阪三郎內心的恥辱與痛苦愈發增多。
“哥哥,你別太過分了!”站在一旁的荒阪華子終究還是看不慣這種畫麵,忍不住開口嗬斥道。
聞言,荒阪賴宣手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默默地給林墨使了個眼色,後者頓時領悟了他眼神的含義。
斯安威斯坦當即啟動,林墨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了一會兒,隨後待他再次出現時,身旁的椅子上已然多出來了一個暈倒的女子。
看著自己的妹妹總算變得安靜了,賴宣也就將目光收了回來。
剛才倒也不是他心寬去聽從自己妹妹的意見。
實際上他也覺得這種“落井下石”的行為並不太美好,隻不過為了能讓荒阪三郎認清楚事實,以及讓這場戲能夠更“精彩”一點,他才不得不這麽做。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你簡直和孩童一般愚蠢幼稚。”荒阪三郎保持著慣有的姿態負手而立,冷漠地嘲諷道。
賴宣輕輕地笑了笑,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說的對,堂堂的荒阪三郎大人,居然被我這位幼稚的孩童拿在手裏把玩,時不時就把召喚出來看幾眼不得不說我開始有點喜歡你的rei項目了,要是我將你的芯片放在展覽會上提供給任何人把玩,再收點門檻費,你說公司會不會因此多出一筆收入項目呢?父親。”
荒阪三郎冷冷地看著他,雙手不自覺地攥緊,冷聲回道
“你不敢這麽做,荒阪公司上下所有人都不會允許你這麽做!”
“也是,畢竟這種有損公司創始人形象的做法,那幫家夥肯定比你都急。”賴宣遺憾地搖了搖頭,不過最後卻是陰險一笑
“不過要是我將公司給搞垮了,屆時也就沒有人來約束我,父親,到那時你未必不能成為一名數據意識體明星,而我也能收獲一筆不菲的門檻費。”
荒阪三郎眼神冰冷地看著他,卻是什麽話也沒說。
不過這一刻,他確實開始有點後悔自己為何要留下數據意識芯片了。
這或許是一種不錯的底牌後手,可要是讓敵人得到了自己的數據意識芯片,那麽等待他的將會是淪為玩物的下場。
而這也是他隻將“芯片的信息”告訴給荒阪華子的原因,甚至就連貼身保鏢竹村五郎都不曾知道他的這張底牌。
沒有萬全的把握,荒阪三郎也不會讓華子將自己從數據意識庫中帶出來,畢竟這次行動的成功率無論怎麽看都是很高的,但他們卻偏偏沒有意料到半路中殺出個林墨。
“好了,父親,咱們的談話就到此為止吧,希望你能認清楚自己如今的地位與殘酷的事實。”荒阪賴宣語氣平靜地對著荒阪三郎說道。
唯有這時,他才顯得無比灑脫,仿佛是卸下了某個重擔。
“再見了,父親,你也太別擔心,我會將你的這枚芯片保留下來,直到大廈崩塌的那一天再將你放出來,我會讓你親眼看到,你所創立的荒阪公司是如何走向毀滅的!”
“我相信唯有事實,才能真正地堵上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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