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卷8:光夫衫、幸子衫現身鞋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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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了工資,張為民、張為國倆兄弟,一人買了一套“光夫衫”。讓許多員工嘖嘖了半天 。
    他倆說,晚上他兄弟倆請客,在食堂裏見。
    大家心裏清楚,這倆兄弟又彈棉花了。說起張為民、張為國倆兄弟,也是心酸,他們出生在鄱陽湖邊的一個小山村,十年九年洪水進門,他倆身體好,長得一表人才,小學沒畢業,就跟著父親學彈棉花,走東家,闖西家的,轉眼也就十八了,兄弟倆都要求去當兵,村裏也格外支持,送到縣裏參加體檢,雙雙入選,去了祖最北方的漠河,當了三年兵,因為倆從雙雙在部隊裏立功受獎,回到故鄉就分配到6806廠。
    到了工廠,自己的棉絮都是自己彈,先是工友請他幫忙彈,後來周邊的村民也請他幫忙彈棉絮,時間久了,也就名聲在外了。每年冬天,張為民,張為國下班時間都在為附近居民彈棉花翻新棉被。
    那時的棉被都是靠這樣的手工製作方式來完成,他們先把使用過的棉絮放在一個平台上,然後用彈棉弓子將棉花彈鬆,並用紅頭繩拚出個“嚞”、或“壽”字,再用小竹條挑線分經緯覆蓋在鋪平的棉絮上,形成一個網,使棉花不會隨意滾動,做出的棉被極其鬆軟。
    周圍的老鄉都請他做,他的人緣極好,從不收錢,都是下班或放假幫人家做。人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都叫他彈棉花佬。
    那時吃的東西緊缺,他兄弟倆邦人彈了棉絮,人家總要拿點吃的給他,紅薯片、花生、蠶豆、紅薯、蘿卜,家裏用紅薯吊的紅薯酒,碰到好的戶子,還有三兩斤“蛤蟆尿“,反正送的東西都是家裏自產自銷的。
    今天晚上也是如此,他倆一到飯堂,就熱鬧了,他倆把賺來的東西一一抖在食堂的八仙桌上,滿滿一桌,原來他倆給蛤蟆村村長“二拐“家裏彈了幾床棉絮,是為他兒子結婚準備的。二拐出手當然不會小氣,自然少了“蛤蟆尿”。由於事先沒放風,有的員工還自帶了酒來,
    朱先進曉得他們在喝酒,也過來趕熱鬧,他帶來幾包上海產的“大前門”香煙,是前些日子他去政府辦事,順便去看了下葉常青書記,書記自己不抽煙,給了他一條“大前門”,朱先進抽點煙,但也沒有成隱,可抽可不抽的,他自己也啥不得抽這麽好的煙,一直留著和大家一起分享。
    他這人就這性格,喜歡熱鬧,他總信奉老家一句話:省錢待客,一生不拮。省隻能省自己,你對待身邊的人好,自己的人生也好。況且給予別人,總是快樂的,也是有麵子的,有人緣的。他相信有了這些,那就不愁沒有財富。
    他給大家一人發了一支,剩下的放在桌上,他說了些感謝大家的話,因為家裏約好了今夜要去看他的大舅子,所以就失陪了,
    大家送了朱先進出門,談笑風生地幹了起來,朱先進一走,侯堅一笑開了腔:“我家裏有名俗話說,半升米留不過夜,過去,我理解不深,總認為是說人家好吃,但現在想來,可能還有另一層意思,就是舍得。舍得給別人吃,就有自己吃的。”
    李長生鼓起了掌,大家也跟著鼓了起來。李長生是深有感觸,他和兒子不大會種菜,也沒時間弄些菜地,他一年四季都是吃同事給的,憑什麽!不就是他自己從上海要了好多東西,幫助過同事們。施恩不圖報,但人心都是肉長的,哪個想欠人家的,哪個是願做無情的人。
    聽了侯堅這麽一講,他想到張氏兄弟,哪個不喜歡他,他們就是舍得,自己不吃也要給別人吃。周邊的家村姑娘那個不瞄上他倆。
    所以,那次他媽媽病了,花了一千多元,那是傾家蕩產,還久了一屁股的債,胡廠長一說出來,員工就捐了助了五百多元,廠裏借了五百元,分月在工資裏扣。
    李長生真的好喜歡這樣的氛圍,這樣的感覺,所以他從沒考慮過想回到上海那個對他來說已經是天闊地狹的地方。
    他作為生產調度,和員工關係更近,他提議以後每月都應舉行一兩次這樣的活動。有錢的出錢,我吃的出吃的,有力的出力,大家都要參加,能力有大小,不欠人情,來了就是支持,目的是在活動中聯絡感情,放下工作中所有的碰碰嗑嗑,同時豐富員工生活。
    話還沒說完,侯堅、張氏兄弟、原大頭、賣魚佬等同時鼓起了掌。侯堅說:“就暫定為一月一次,就叫員工茶話會,好不好!”
    李長生說:“好得很,時間根據生產運營情況和主辦人申請,臨時通知。”
    賣魚佬笑了笑說:“我每月加一次菜,酒也管我要,喝飽!”場上一片嘩然,掌聲不斷。
    白頌也站了起來,給大家行了個鞠躬禮,他總是這樣,客氣慣了:“我也給大家搞個活動,所有員工的自行車,到我那裏維修,不收人工費。”
    這白頌真是個生意精,廠裏的員工自行車多,都在他那修,人氣好,不要手工錢,哪個會欠他人情,有事都忙著幫他看,原來他上班,他老婆看,做了不,叫人等他丈夫下班,現在不一樣,很多人幫助他做,幫他幹。所以他的修車店裏總是忙的。真是應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侯堅他父親是汽車站的汽車司機,家庭情況比大家要好一些,生活方麵在廠裏算是屬於較好的。他待人圓滑,不大得罪人。原則性也強,有些人也自然是對他若即若離的。
    張為民、張為國兩兄弟就不一樣,他們和侯堅的關係特別要好,絕不是這個他家條件好的原因,主要是侯堅也是開車的,去市裏的機會多,一是想搭他帶點東西。二是搭他車去市裏也方便些,至少侯堅會提前告訴他什麽時間去市裏。張氏兄弟,熱情大方,也影響子侯堅許多。
    時間久了,他們也玩得性投情合的。在一個廠裏工作,侯堅有力氣活就找張氏兄弟,張氏兄弟想去市裏就找侯堅,侯堅就會告訴他出車的信息。張氏兄弟碰上吃什麽,喝什麽的,也從不少一兩又筷子。它鄉遇投緣,這日子也就過得快些。
    當然,侯堅也有找張氏兄弟的時候,張氏兄弟一人一部自行車,侯堅卻沒買,不是他買不起,他手裏有汽車,也就覺得自行車對他沒多大用處,但有時去個朋友家,公家的汽車不能用,隻好用張氏兄弟的。
    張氏兄弟的自行車是誰借他們都給,用壞了自己修自己換,別人和他同時買的自行車還是新的,他們的車子已經修了不知多少遍。
    唉,盡管生活如此艱難,每當大家坐到一起的時候,內心深處問題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興勁兒。雖然大家從天南海北的過來,能親如一家,這本身就是一件多麽了不起的事啊!
    聊到半夜半,所有的東西也基本消滅幹淨了。
    張為民說,吃完了睡得沒牽掛。他嘿嘿的笑臉,讓人心裏親熱。於是,大家一起動手把衛生打掃得幹幹淨淨的。
    臨散時,張為國和大家開玩笑,下次哪個有好東西吃,別忘記叫我,我一起再弄點蛤蟆尿來。大家一哄而散。
    抬頭滿天星鬥,明天又是曙光在前。
    張為民,張為國的光夫衫一出,何自愛,何自信倆姐妹就穿了幸子衫上班。
    這下可火了,一下成6806廠的熱點話題。有人寫了打油詩:
    光夫衫與幸子衫
    倆兄倆妹不一般
    天公若能成人美
    續段浪漫黃泥灘
    這下好了,隻要光夫遇幸子,便有了新故事。
    本來大家都很熟,這一身衣服,一首打油詩倒弄得他們相遇時,還各自都有一些莫名的別扭。
    那天周末,在柳樹墩過,張為民正好遇見正在揀幹菱角的何自愛,說實在的,他從心裏挺喜歡她的純真。
    他見何自愛朝自已笑了笑,他膽子就大了起來。
    他也笑了笑對何自愛說:“衣服是一對,人也很般配。大家這樣說,我也想考慮。”
    何自愛笑彎了腰:“棉花彈得好,嘴巴火車跑。一生交給你,你說靠不靠?”
    張為民說這裏菱角半癟的多,前麵的多是飽滿,而且這裏的都是四角菱,前麵多是兩角菱。他倆一前一後走著,張為民在前麵早就給他選好了一大堆,雨水衝刷得幹幹淨淨的。
    何自愛順手拿起一隻放了嘴角一咬,還真的是飽滿的。她一看這麽多心卻愁了,這那裏揀得走。
    張為民看出他的心事:“你那小簍裝不了多少,你想多揀點,我給你找個大籃子來。”
    何自愛“這那裏有個鬼籃子找。”
    張為民便去了前邊的烏篷船,提了個竹籃子來,交給何自愛手裏:“趕快揀,天黑了看不見。”
    何自愛還真的佩服這張為民,他到處都有熟人,她沒說什麽,趕快揀起來,張為民也懶得動手,這何自愛心裏又不好說,還沒揀到小半籃子,天就暗了,再不回就路都看不見了。
    張為民便去了烏篷船,船老大給了他一籃子的菱角,還給了個扁擔給他,之前就說好叫他走時來拿,他說,你女朋友怎麽揀也沒有我們用網撈起來的好,先讓他玩會吧!
    何自愛見他提了一大籃子菱角回來:“怎麽提人家這麽多?”
    張為民沒抬眼說:“船老大說我女朋友喜歡吃,多拿點去。”
    何自愛心裏甜了,嘴裏卻說:“你想得美!”
    張為民迷人地笑了:“我也沒解釋,解釋多了不真誠,沉默是金,萬一哪天,你真的認為我可以靠,我豈不是欺騙了朋友。”
    張為民提起菱角就往回走,這擔中有五六十斤。走湖邊的沙子路,挺吃力的。“你走在後麵怕,你就先走,我要後麵跟。”
    何自愛說:“一起走,你是不是怕?”
    張為民嘻嘻了幾聲:“我怕你沒主意!到時害人又害已。”
    何自愛笑了:“怕是你才是那種人。”
    何自愛說這菱角這麽多,叫他拿一籃子走,為民說不要。見何自愛沒說話,他又開了腔:“要不我們一起辦個茶話會?”
    “好啊!就怕你不敢!”
    說笑間就到了工廠,好歹吃飯時分,外麵沒什麽人,無驚無險的,到了何自愛家門口,張為民把擔子一放,丟下“我走了!”轉眼不見人影。
    何自愛心想,你也這點本事。
    朱先進對光夫衫、幸子衫來廠,他是格外開心的,他認為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員工有追 劇追潮的動向,這就是一隻有活動的隊伍,員工不能與時俱進,對一個工廠管理來說,那壓力就大了。
    剛剛張為民、何自愛進廠,他差點碰個正著,朱先進趕緊往林蔭小道轉了一圈,他想自已的腳步,驚到了這對愛情鳥。
    自家的鳥,自家疼。走出去就是別人的了。能各自成雙成對,那該多好。但現在又不能父母包辦,有什麽好的方法打破這一局麵呐?
    他自已也說不出個眉目來,他便去生產線 上看看了。看到紅紅火火的生產現場,他的心情既是豪情萬丈,卻也如履薄冰,畢竟有很多事是要主動出擊的。
    生產線上,目標管理效果很好,下班時間都是因崗而異,全動態的,計件的早做完早下班,講時的超產另有獎勵,正如員工說的一樣,上了生產線,有痛都不見。
    可見這生產氛圍有多好。日子這樣,按理朱先進也可以慢半拍,但他的目標是不允許他惿來,他滿負荷的生產,能做出好產品來,就是一支好隊伍,一支能打硬仗的隊伍,他需要的是這樣的隊伍,不離不棄,為他今後的大仗,衝鋒陷陣的。
    帶隊伍,他還是有點想法,有點經驗,有點手段,他相信,這樣幹段時光,未來的機遇一定是屬於鞋山湖紡織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