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輕拂著空地上的光影，門外捎來的青草氣息帶著一絲發香。
    伊露絲身穿黑色的吊帶睡裙，腿上還套著絲質的黑色長襪，站在了月光恰好的空地上。
    阿依凝：“……”
    對比自己一身素裳，對方這樣實在有些過分了。
    或者說，這位魔女本身就是與魅惑脫不開關係的，似乎為了此刻，連頭發的顏色都有所改變，變成了更為柔和的純紫色。
    “你……有什麽事？”見羅維沒有表態，阿依凝開口問道。
    “為我的行為道歉。”伊露絲淺淺說。
    道歉……？
    你該不會是要……
    她記得不少話本裏都有類似情節，女主角因為愚蠢的行為犯下過錯，最後主動以那樣的方式來彌補……
    阿依凝咽了咽喉嚨，不動聲色朝羅維看了一眼。
    這大概算是男人的通病？
    看見長得好看的姑娘就控製不住用下半身思考，別的什麽都不重要了，何況伊露絲不需要刻意就能精於此道，不止是舉手投足間，僅僅站在那裏就已是柔情萬種。
    似笑非笑的神秘眼神，讓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我……”
    那這床，說什麽今晚也要守下了。
    在羅維的沉默中，伊露絲緩緩走上前來，目光順其自然地落在了阿依凝身上。
    “……”
    “……”
    兩者對視一眼，白天裏拔劍相向，早就被暗中拜托，阿依凝當時無疑是站在羅維那邊的。
    而此刻。
    阿依凝心裏不知為何，有了種伊露絲要和她互換這個位置一樣的感覺。
    像是被嘲笑了。
    白天你那麽拚命有什麽用，夜晚他還是我的。
    這種想法本不應該出現在和這位魔女身上，畢竟她和羅維應該不會有私底下的關係，但不知為何，她似乎就是能給人這樣的感覺。
    像挑釁了所有女性一樣，獨一無二的魅力。
    “我為我白天的事情道歉，”伊露絲緩緩說道，“身為魔女，率先破壞契約，被你占領心理上的餘裕，也許活得久了也會不成熟吧，被你擊敗也是理所當然的。”
    還讓他為自己計劃好一切。
    該說是命運弄人嗎，當花招使得太多的時候，往往自己也因此受限。
    “我沒法對你做出別的補償，能想到的唯一，就是能讓你好好睡一覺了。”
    “……！”
    好好睡一覺？
    阿依凝皺起眉頭，睡這個字的含義可就多了，不過羅維拜托她的時候也曾說過，他有100%的把握戰勝伊露絲。
    現在看來，兩人雖然都沒有動用多大威力的技法，但羅維在態度上鮮有像今天這般認真，限製自己不用摧毀性劍技的同時，這已是他的最高級別應對，每一個招式都經過深思熟慮。
    而站在理虧麵的伊露絲，在心態上僅靠使命支撐，輸得倒也不冤。
    “那通道後麵，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伊露絲回答，看了一眼羅維，“魔女的使命是找到歸無海，將裏麵隱藏的某位存在徹底驅逐出去，這樣寂夜森林才能恢複正常，並且這其中也包含著，有關魔女存續終極意義的解答。”
    事實上，前任魔女始終告訴自己，寂夜森林裏就藏著相應的線索。
    但一千年過去，伊露絲幾乎對森林裏每一片葉子都熟悉無比，或許說明是時機未到，隻能在漫長的黑夜裏守望。
    最開始，她還有興趣解決鄰國的紛爭，出任外交大使一類的職位，然而在看過無論人類還是魔族，都在犯重複的過錯，要不了多久就忘記之前的教訓之後，她從曆史的舞台中退了出來，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隱居魔女。
    會留下那樣的名聲，不過是對周圍發生的一切置之不理，人們將災禍的發生全部栽贓在她頭上而已。
    這樣反而正好。
    無人打擾，無需擾人清靜。
    那些愚蠢的討伐者，也不用她來出手，這片與異界連通的森林便能吞噬他們。
    久而久之，她也就懶得去清理那些通道，任由災禍在森林中彌漫，成為天然的庇護所。
    至於歸無海。
    她厭倦了這樣漫長的時光，既然魔女們都認為那是她的使命，那就去做給她們看好了，反正無論成敗與否，遺書也留在了小屋，森林會選出下一位魔女。
    嗬，這樣的使命……
    伊露絲剛成為魔女的時候還不理解，但現在她早就明白，前任魔女死前為什麽會露出那種表情了。
    像是「終於結束了」一樣的解脫。
    真是個傻女人，在她之前的那一千年，甚至連森林都沒走出去過，明明這種禁製用魔女的力量修改就不用遵循了。
    “魔女存續的終極意義？”
    “嗬嗬……不用管那個，”伊露絲笑了笑，看著阿依凝說道，“你要一起嗎？”
    一……起……？
    阿依凝臉色一時煞白，不一會就染上了紅彤彤的雲霞，難以置信看著對方。
    你應該不會誤會我和他的關係吧？
    “先告訴我你要做什麽。”她總覺得事情並不是她想象中那樣，但這種微妙的不確定，總讓人忍不住去想。
    旁邊這個不說話的家夥，在這一點上更是讓人無可奈何了。
    白天明明那麽有決斷，動手毫不遲疑，現在卻像個鬧脾氣的小媳婦似的，任人怎麽掰弄都悶著不說，卻也不拒絕。
    這不就真的變成……我在守著他的床榻，不讓別的女人上來了嗎？
    “躺下吧。”伊露絲輕聲柔和說道。
    她走在床邊，輕輕順著羅維的肩背將他放倒，隨後又來到另一側，用同樣的方式讓阿依凝也躺下。
    “等等……我……！”
    阿依凝腦袋擱在枕頭上，驚慌往旁邊看了一眼，看見羅維和她以相同的姿勢並著躺在那裏，這不就等於和他同床共眠了嗎？
    伊露絲甚至還給他們蓋上了輕薄的毯子。
    “！！！”
    我和他不是這樣的關係啊！怎麽就睡一起了！？
    而且，為什麽是我也躺下？
    阿依凝腦子裏一片混亂，下意識就要起身，卻被內心當中一個聲音給阻止了。
    如果在這裏置身事外，就真的和伊露絲的位置互換了。
    她總不至於對我做出過分的事情吧？
    同為女性，阿依凝平時沒怎麽和伊露絲拉近距離，哪怕一起泡溫泉也沒有隔得很近，不太可能做出什麽冒犯的舉動。
    先……看看。
    阿依凝咬著牙躺了回去。
    先看看她究竟要做什麽。
    站在床邊的伊露絲，緩緩從身上摸出一個扁長的木盒子，她身上沒有口袋，阿依凝一時都不知道是從哪裏摸出來的。
    “你先還是他先？”伊露絲拿著盒子問。
    “我……我先。”
    得到回答，伊露絲緩緩打開盒子，阿依凝看不到裏麵有什麽，但看見她從裏麵取出了一根前端是團形的鵝毛棒。
    “……！”
    這……這是用來幹什麽的，隻是看一眼就覺得很癢的樣子，她準備用來掃什麽地方？
    阿依凝忍不住在毯子裏抱住了身前，嘴唇一時咬緊。
    這也太超過了……！
    “那，失禮了。”
    伊露絲緩緩在她身邊蹲下，隨後，輕輕將鵝毛棒塞進了阿依凝的耳朵。
    “……！”
    渾身打了個顫，但沒有想象中那麽難堪，反而有種輕柔的舒適感。
    “這是梵天掏耳棒，不用緊張，放鬆下來吧，想象自己正漂浮在天空。”伊露絲輕輕說道。
    掏耳棒？
    她，要給我采耳？
    “很幹淨，自己平時也有護理過吧，”伊露絲用微聲細語說道，“那就放鬆下來，好好睡吧。”
    直到這時，阿依凝才理解到這位魔女的用意。
    她是想通過這類讓人放鬆的舉動，讓人能夠安心入睡？
    原來如此，好好睡一覺的含義原來在這裏嗎。
    想到不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阿依凝慢慢放鬆了下來，深吸一口氣，心態也回歸沉穩平和，好似真的漂浮在雲間。
    而伊露絲繼續用輕聲細語，吸引著她的注意力，讓她思考完全放空，受她的指引一點點越來越放鬆。
    “接下來是耳部精油……”
    “我還準備了耳燭……是我自己做的，希望你能喜歡……”
    阿依凝睡著了。
    聽見她均勻的呼吸，伊露絲緩緩起身，繞到了另外一邊，重新取出了那根梵天棒，在羅維身旁蹲下。
    “隻能用這樣的方式，應該沒讓你失望吧。”
    “……”
    羅維早有所料。
    若不是不願輕易陷入愛情的泥沼，她又如何能獨身熬過這千年的時光。
    並在最後，
    將這漫長的寂寞——
    全都轉化為嫉妒呢。
    ……
    ……
    次日。
    阿依凝慢慢揉著眼睛醒來，隻感覺外麵分外的亮，卻沒有太陽照射進來。
    “嗯……？”
    她抬頭看了一眼。
    然後看見了自己的床。
    “！！”
    這讓她猛的一睜眼，捂住身前的毯子，驚慌看向一側。
    右側仍然躺在那裏，那張孩子般的睡臉，睡得分外踏實。
    “！！！”
    她驚恐在帳篷裏看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伊露絲的身影。
    我……
    昨天和他躺在床上，就這麽睡了一晚？
    不知道那些精油是否有入眠效果，竟然讓她從未這麽深度地入睡，也沒有被任何風吹草動驚醒。
    但是……
    外麵已經正午了。
    “這……”阿依凝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按理說，都這個時間了，不可能沒有人來過。
    那豈不是……
    她猛的下床找鞋，急忙披上衣服就往外走，熱烈直射的太陽讓她難以適應地用手擋在眼前，被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感覺更甚了。
    而且，她不確認伊露絲有沒有趁著兩人睡著，向他們不辭而別，自己一個人偷著跑去嵐神殿。
    她恐怕還是對歸無海有想法的。
    找了薇彌爾和莎耶的帳篷沒看見人，阿依凝沒做多想，往幾人平時所待的公共帳篷走去，一把掀開了門簾——
    “……”
    薇彌爾、莎耶、露意都在。
    伊露絲也在。
    看見她出現，薇彌爾和莎耶同時低下了頭，露意則一臉壞笑，意有所指地看著她。
    “嘿嘿嘿，我就說阿依凝和羅維叔叔在背後偷偷做了不少事情吧～”
    麵對露意的話語，阿依凝像是受到了靈魂上的拷問。
    不是這樣的……
    不是的……
    嘴裏想說些什麽，卻卡在了喉嚨裏，驚恐著往後退了半步。
    怎麽……會這樣？
    她驚愕地看了一眼伊露絲，對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頓時讓她聯想到了某種可能。
    這難道……
    是她對我的報複？
    但伊露絲的神情卻仿佛並沒有這樣說，而是更為深邃的，露出一個難以捉摸的微笑。
    “不是這樣的！！”
    阿依凝大喊了一聲。
    隨後頭也不回跑出了帳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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