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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272LA(L'SAffair)
“感想如何,佛爾曼。做直美的接班人很辛苦吧?就各方麵來說。”
FBI搜查官斯基塔和佛爾曼所乘坐的汽車正行駛在洛杉磯瓦恩大街(VINESTREET)上,絲毫沒有受到塞車的影響,直奔機場駛去。
像是和初次搭檔的佛爾曼套近乎一般,斯基塔談起為了準備婚事在上周辭去職務的南空直美的話題。
話語中含混不明的“各方麵”自然是包含了“那個虐殺南空的接班人”和“被那個L盯上的搜查官的接班人”等等各種各樣的含義。
“是啊,很多地方都是……”
坐在助手席上的佛爾曼原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格,此時的答複也顯得寡言少語。
看來是被指派了安靜轉移的任務,斯基塔邊用一隻手撫摸著下巴上的胡髭,邊把視線轉移到佛爾曼放在腿上的手提公文包上麵。
“可是這種過去了二十多年都快落了灰的機密資料,國務卿要它做什麽呢?”
佛爾曼興趣缺缺地搖了搖頭。
“誰知道呢,高層人物的想法我們底層的人不會了解,一般還是少打聽點對自己比較好吶。”
握著方向盤的斯基塔似乎在注意著什麽,但他看著後照鏡的樣子卻又讓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注意著些什麽。
“怎麽了,斯基塔?”
助手席上的佛爾曼注意到了斯基塔的異樣。
“沒什麽,可能是……我多心了。”
斯基塔小聲念叨著,輕輕搖搖頭,重新握緊方向盤。
“不好意思斯基塔,我想去買包煙。”
就在等紅綠燈的工夫,佛爾曼忽然拎起公文包下了車。
“喂!別帶著包……”
似乎沒聽到斯基塔的聲音一般,佛爾曼環視著四周的眼神仿佛在尋找賣煙草的店麵一樣,但他麵對的並不是店鋪林立的商店街,而是車輛來來往往的馬路。斯基塔胸前口袋裏的手機發出了振動,沒有來電顯示,斯基塔沒有確認對方身份就直接按下了通話鍵。
“基斯塔先生,店裏現在沒有客人。”
傳出的是經機器改變過的人的聲音。還來不及詢問對方的身份就被掛斷了。
“什麽莫名其妙的,打錯電話的嗎?”
滿腹疑惑地將視線轉向窗外的瞬間,他看到佛爾曼對著從十字路口突然衝出的一輛卡車開了一槍,應聲翻倒的卡車噴出火苗,一邊散發出火花一邊衝著斯基塔的車徑直滑行過來。
“可惡!果然被跟蹤了嗎!?”
咒罵著想要調頭從旁邊的胡同裏逃走的時候斯基塔忽然發現自己車的係統被跟蹤的人鎖定了,不能倒車。
一瞬間,佛爾曼冷笑著的臉躍進他的視線。被斷絕了退路的斯基塔拚命環視四周,尋找著逃生的希望。
“莫非剛才那個是?!”
斯基塔孤注一擲地向著噴火而來的卡車狠狠踩下油門,在就要撞上的一瞬間奮力調轉方向盤,邊喊著“裏麵真的沒有客人吧!?”邊撞飛了路邊的消防栓把車開進了路旁時裝店的櫥窗裏。
失去了目標的卡車和後麵的車撞在一起引發了大爆炸。火焰瞬間吞沒了跟蹤基斯塔的車,坐在裏麵的人身上裹著熊熊的烈火從裏麵滾了出來。
“佛爾曼,你想幹什麽?”
身上掛滿了櫥窗裏的女式服裝的斯基塔衝出來,手裏的槍正瞄準著佛爾曼。佛爾曼同時也用手槍對準了斯基塔。他瞥了一眼躺在一邊燒成重傷的跟蹤他們的人,陰惻惻地低聲說道:
“本想把你和文件一起燒掉的……”
說著,佛爾曼慢慢地向後退去,忽然調頭開始奔跑。斯基塔雖然在後麵緊緊追趕,卻因道路上行人太多而無法開槍。
“可惡!都是因為直美辭職了才惹出這麽大的麻煩!”
在拐角處轉彎的佛爾曼突然和一個人撞在了一起。
那是在寫有“雙層.牛奶薄脆餅”牌子的攤車前,打扮成玩具熊的一個打王的小夥子。
在這一撞之下,他懷裏抱著的汽水瓶嘩啦啦散了一地,佛爾曼一腳踩到了空瓶上,結結實實地摔了一個大馬趴。
顧不上自己疼痛不已的屁股,佛爾曼馬上又站起身來,抓起丟在地上的公文包繼續往前跑。
斯基塔也跑過了薄脆餅的攤車前。
“那個,這位大哥要不要嚐嚐薄脆餅啊?”
“我有急事,下次再說!”
斯基塔瞥了眼不分場合以悠閑語氣跟他打招呼的玩具熊男人,繼續追擊佛爾曼的行蹤。
“可是非常美味,也很甜哦。”
男人目送著基斯塔的背影遠遠消失,即使套著玩偶的衣服,也可以看出他的後背十分明顯地佝僂著。
因為剛才摔的一跤而使得佛爾曼的速度比之前變慢,而撞到路邊的人則又令他再度摔倒。
“站住!”斯基塔舉槍喊道,但同時佛爾曼拉過一個老婦人做人質,並將槍口指向斯基塔。
兩邊的行人像是被凍住了一樣抱頭蹲在路邊,一動也不敢動。
打扮成玩具熊的男人隻是在人群外麵呆呆地站著,還發出微小的聲音。從外麵看來完全想象不到,他那副玩具頭套的下麵竟然還隱藏著竊聽器。
“交涉人,發生了預料之外的情況。狙擊目標從公文包換成逃跑的人。”
“了解。”在遠處屋頂上重新調整了來福射程的交涉人盯著瞄準鏡,毫不猶豫地回複道。
“那孩子是……?”
路邊店鋪前麵站著一個拿著一瓶可樂的小學生模樣的女孩子,她悄悄地從店鋪前的小攤上拿過一條曼妥思薄荷糖,然後全部倒進手中的可樂瓶。隻見可樂像沸騰起來一般噴了佛爾曼一身,趁著眼睛被可樂迷住的佛爾曼把槍口從老婦人頭上錯開的一瞬,斯基塔抓住這個機會開槍射穿了佛爾曼的右肩。
幾乎與斯基塔同時,交涉人把槍口再次對準了旁邊的公文包,扣下了來福的扳機。瞬間,公文包開始起火燃燒,隻剩下機密資料燃燒過後的碎片悄無聲息地飄落在地上。
無法應付眼前事態轉變的斯基塔隻是一個勁兒地環視著四周。
“難道尊老愛幼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嗎!”
對著被趕來的警察逮捕的佛爾曼,拿著可樂瓶的女孩子用日語,而且還是大阪方言說出這句話後,滿足地轉身離開了。
*
斯基塔呆呆地收集著燃燒的碎片,胸前口袋裏的手機又振動起來。這回是本部打來的。
“呼叫Y286,這是緊急聯絡!國務卿發來的請示文件是偽造的,在移交過程中你們很可能遇到襲擊。”
“聽聲音,你是雷吧……。謝謝你貴重的情報,承蒙幫助。”
簡潔答複之後斯基塔掛斷了電話,但電話就好像迫不及待一樣再次震動起來。這回是南空直美打來的。
“你們夫妻真是心有靈犀啊。”
“你在生什麽氣?我聯係不上正在出任務的佛爾曼。你知道他在哪兒吧。我有東西忘記交接給他了。”
目送著逮捕佛爾曼的警車離去,斯基塔深深歎了一口氣。
“……看樣子你的工作,要轉由我來接手了。”
“這是什麽意思?到底怎麽回事?”
不了解情況的直美發出驚訝的聲音,斯基塔用半帶自暴自棄的聲音回複她。
“全部轉由我來接手,無論是和討厭的上司周旋。還是協助名偵探L的調查。恭喜你結婚,直美。”
*
路過薄脆餅攤車前的女孩子看著打扮成玩具熊的駝背男人,直接地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什麽啊,真是個奇怪的家夥。”
“這不必你來操心。”
男人用聲音沉悶的日語回答了她。
即使是在洛城突然聽到有人用日語跟她說話,女孩子也沒有產生絲毫的猶豫。
“怎麽,原來你會說日語嘛。那正好,我要巧克力薄餅,要放很多巧克力的!”
似乎輸給了她的氣勢一般,男人用套著玩具熊掌的手開始做起薄餅來。接過巧克力醬多得幾乎要流到地上的薄餅,女孩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滿意。
“好棒的服務。但是你該再多練習一下做餅的技巧,哈哈哈~”
女孩子一邊向他擺手一邊愉快地走了。
男人拉開玩具的拉鎖,脫掉上半身的衣服歎了口氣。用帶著像熊貓一樣厚重的黑眼圈的眼睛目送女孩離去的背影,咯吱咯吱地咬著拇指的指甲。
“我不擅長對付女孩……”
“就算是L也不習慣應付活潑的女孩子啊。”
手裏拿著與穿著打扮完全不相稱的來福槍,管家一樣的老紳士帶著和藹的微笑走近過來。
“看來進展順利呢,交涉人。”
被叫做L的打工男的腳下,放著一個和佛爾曼手裏拿的那個完全一模一樣的公文包。
“FBI的機密資料,拿到好東西了。既然我們都給他們製造了發現內部潛伏著間諜的機會,得到這點報酬也是理所應當的。”
在佛爾曼跌倒的時候將事先準備好的放有可引燃物質的偽造文件的公文包和真的調包,再在斯基塔瞄準佛爾曼的時候讓交涉人對著假的公文包開槍,將裏麵的東西引燃之後將證據湮滅……這是名偵探L慣用的“收集情報”的方法。
“內容和預想中的一致嗎?”
L才剛從包裏取出厚厚的一遝文件,交涉人就這樣問道。在旁人看來也許這問題問得過於心急,但是,就像是患了癲癇的孩子一樣刷啦刷啦胡亂翻著文件報告的L在眨眼間就翻到了最後一頁,他用力地點點頭。
“是的,是一九八零年發生在感染症研究所的迷之爆發事件的真相。那次果然是為了隱瞞和開發生物兵器相關的生化問題而進行的破壞工作呢。”
薄脆餅攤車旁邊停放著一輛高級轎車。
交涉人將來福槍收進皮箱裏,又拿出一個巨大的蓋著蓋子的銀色文件箱。打開蓋子,裏麵滿滿地鋪著像金字塔小山一樣的杏仁薄餅。
“但是,美國應該不會對外公布在進行病毒武器的開發才是……”
用手指夾起杏仁薄餅的時候L提出這樣的疑問。他左手的手指之間一共夾了四塊薄餅,每塊都被他以要連手指也一起吃下去的架勢一口塞到嘴裏。
“確實,自從六九年尼克鬆發表聲明以來,美國就全麵停止了對於生物武器的開發。從那以後,就推行對外宣稱僅研究用於防禦的生物武器的方針了。”
似乎還嫌甜味的濃度不夠似的,L把杏仁薄餅剝開一個裂口,用巧克力醬把裏麵填得滿滿的。
“但是像核武器目前還不能夠成為現實中的‘攻擊力’,隻能起到‘抑製’的作用。隻要使用這種方針,就可以以為了防止來自他國的攻擊而製造出能夠與之抗衡的‘起到抑製作用的生物武器’為由,並使其得以成立。其實現在的舊聯合自從在72年簽署禁止開發生物武器的條約之後,也一直在暗中持續秘密地進行生物武器的開發。說起來……”
將粘在手指上的巧克力醬一一舔幹淨,L將視線轉向街心公園。
“她真是個有趣的孩子。”
似乎跟公園裏牽狗出來散步的老婆婆很談得來,此刻女孩子正和搖著尾巴的狗追來追去。
“她就是二階堂真希小姐。”
交涉人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認識那個女孩嗎,交涉人?”
“我和那個女孩的父親很熟一一世界聞名的免疫學權威二階堂教授。”
“在孤兒院擔任特別教授的那個人嗎?”
交涉人——奇魯休·瓦伊密,以其在發明上取得的巨大的專利為根基創立了奇魯休·瓦伊密財團,目前在全世界範圍內都有其名下的保育機構。
在這些機構當中,有將來自世界各地的不分國籍、人種、性別的能力優秀的孩子們集中在一起,專門施以教育的設施。這樣的設施就被稱作“瓦伊密茲孤兒院”。
瓦伊密茲裏不具備特設的“學校”設施,但是配合孩子們的能力特性,瓦伊密茲建立了在全世界範圍內聘請“權威”領域的人士來這裏進行一對一授課的體製,聘請的對象包括來自各個領域的大學教授,研究學者及專門人士。
“因為傳染病學會要在國籍會議場召開,所以她應該是跟著父親一起過來的。”
L一邊出聲咬著指甲,一邊盯著和小狗玩耍的女孩。
“我還會再見到那個孩子的,我有這樣的感覺。”
“你在這方麵的預感向來都是非常準確的。”
“麻煩以後把那個搜查官也列進候補名單當中去。僅撞壞消防栓就回避了撞車事件,這其中包含了將破壞降低到最小限度的考慮,是相當不錯的行動呢。”
“FBI的斯基塔搜查官是吧,接替辭職的直美·南空搜查官。”
站在感慨頗深的交涉人旁邊,L悉悉索索地將玩具熊的衣服脫下來。
“工作告一段落。交涉人,我們馬上進入下一個階段吧。”
“最近有什麽能夠引起你興趣的事件嗎?”
“目前有個任何一位警察或是搜查機關都沒有意識到的事件。重罪犯一個接一個因為心髒麻痹而相繼死去,其中也包括隻有我知道被關在哪裏的人。如果這是和某種特殊事件相關聯的話,那麽至今為止的偵破方法就都派不上用場了,我有必要親自加入到調查當中去。”
“那麽,我們就向離這裏最近的亞利桑那州L專用機密作戰室出發吧,我馬上調派直升機過來。說來,這份資料要怎麽處理?”
好不容易才從FBI手裏奪來的這份機密資料,現在對於L來說已經沒有用處了。
“他現在在做什麽?”
“還是在房間裏擺弄拚圖遊戲……之前還在抱怨破解的馬德裏殺人事件之謎太過簡單,太無聊而感到不公平。”
“那麽請把這份文件轉交給他。這份機密文件裏應該有涉及佛爾曼的間諜身份以及研究所的生化災害實情的信息,恐怕和八零年總統選舉的內幕也有所關聯。找到解開所有謎題的鑰匙,我認為對他來說,這是一個絕好的難題。”
“我明白了,那麽我們出發吧。”
交涉人將轎車的車門打開,催促L盡快上車。
兩手插在牛仔褲的褲兜裏,搖搖晃晃走過來的L忽然停下腳步,抬頭望著天空,微微伸直了佝僂著的後背,像是預感到了什麽一樣地喃喃低語著。
“如果這是一起殺人事件的話,將會是一場盛大的戰爭。”
*
“外麵怎麽這麽吵,發生什麽事了嗎真希?”
剛剛結束了研究成果發表的二階堂教授回到旅館來探望女兒。
“沒什麽,什麽事都沒有~”
真希用帶著惡作劇的笑臉搖搖腦袋,二階堂教授把手掌輕輕放在女兒頭上。
“真希,爸爸現在有急事要到非洲去。”
“非洲?去那兒幹什麽?”
“爸爸有個免疫學界的朋友說,剛果內地發生了原因不明的熱病範圍擴大的消息,已經有兩個村莊接連受到一種類似埃伯拉出血熱的病毒波及了。明明之前就和真希約好了,等發表會一結束,就帶你去真正的迪斯尼樂園玩的……”
對著因過意不去而沒有把話說完的二階堂教授,真希故意作出責備的神色搖著頭。
“不是有很多正在被病毒所苦的人嗎爸爸!爸爸你現在該做的事情是什麽?”
反過來被女兒教訓了的二階堂教授帶著苦笑撫摸著女兒的頭發。
“說得對,人不能迷失了自己前進的方向。這也是爸爸一直講給真希聽的道理。”
“爸爸,你會帶我一起去非洲吧。”
真希以不容反對的語氣說道。
“不行真希,有病毒的地方太危險了,你得回日本去。”
抱住急於勸阻自己的二階堂的腰,真希像個小大人一樣搖搖頭繼續說道。
“不可以,真希和死去的媽媽約好了,我要代替爸爸的妻子來照顧你,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
L23命運
“久等了龍崎,客房服務時間到了。今晚請品嚐一下向島屋的糯米團子……”
在飯店服務員畢恭畢敬的話語中,推過滿滿一車點心的交涉人察覺到了氣氛中的異樣。若是平常,點心山本該在L不斷伸手取用甜食的情況下逐漸變小,現在卻幾乎一點也沒減少。
“發生什麽事了龍崎?”
龍崎一動也不動,在他麵前,展開著一本已經寫到最後一頁的死亡筆記。
“和基拉的勝負分出來了。已經有太多條人命在這場角逐中喪生。”
用手指夾起筆記的一角,L將其中一頁打開拿給交涉人看。
“這是記錄在死亡筆記上的最後一人的名字。”
——L·LAWLIET23曰後,因為心力衰竭像睡著了一樣地死去——
上麵用絕對不會被他人偽造的L自己的筆跡寫著隻有L自己和交涉人才知道的L的真實姓名。
交涉人震驚到無法成言,仿佛拚命要壓抑自己此時的感情一樣,緊緊地閉了閉雙眼。
接受L作出的全部決定並竭盡全力支持。那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L解決事件……當時推測年僅八歲的孩子阻止了“溫徹斯特炸彈魔事件”,從那以後交涉人就在心裏暗暗下定了這樣的決心。
交涉人明白,L在任何情況下都會根據事實作出客觀冷靜的分析,任何時候都堅定地相信自己作出的判斷。就算是麵對攸關性命的事件,隻要能夠引導出最終解決事件的線索,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最危險的方法。
同時,L也非常明白,隻要自己還“活著”,就會有相當數量的人因此而得救。(這裏指的是將這種可能性誇大,以“大多數人還活著而告終”)
明白L是基於這樣的考慮之後才作出這個決定的,交涉人又如何去反駁他的決心呢。而且,無論說什麽,或是做什麽,記載在《死亡筆記》上的“命運”也是不容顛覆的。
將所有感情壓抑下去以後,交涉人平靜地發出聲音。
“還剩23天嗎……”
“還有23天。從今以後,請和L以外的英文字母一起守護這個世界。”
說完這句話,L像是總算將肩頭的負荷卸下了一樣把手伸向點心堆。
“L,可以接替你的人……”交涉人搖搖頭發出一聲歎息。
“L”……這個字母在瓦伊密茲孤兒院裏並不是單純的“第十二個英文字母”的意思。它象征著無人可以繼任的孤獨的“最後一人”(LAST),以及無所不知,宛如天神賜予的孩子一般的“遺失者”(LOST)。
在這個年僅八歲的少年作為遙不可及的至高名偵探“L”,將全世界的警察和諜報機關都掌握在手裏的時候,瓦伊密茲孤兒院存在的意義就變成了培養“L的接班人”、“可以繼承L的人”的場所。
“瓦伊密茲的體製也必須重新製定了。”
交涉人靜靜注視著將糯米團子塞進嘴裏的L彎曲的背影,在腦海中虛構“沒有L的世界”——這不僅僅意味著從交涉人麵前,而是如同字麵意思上的,這個“世界”將要失去L了。
L19銷毀
桌上的巨大玻璃瓶裏塞了整整一瓶子的方塊砂糖。L用左手將它們一塊接一塊捏起來,直接放進嘴裏。沙發前放置了少說也有五十台以上的監視屏幕。昨天它們還在播出世界各國的新聞和監視錄像,在使命達成之後,除了剩下的一台,其餘全部關閉了電源。
最後這台正在播放日本的電視節目——白天的綜藝節目正以演藝界人員的離婚騷動作為話題大肆進行著報道。錄音室的工作人員發覺L把臉轉向監視器的同時,慌忙把畫麵切換到警視廳召開的緊急記者見麵會。在招呼過後接著發表聲明的正是警視總監夜神總一郎。
“基拉進行的無差別殺人事件已經偵破,基拉已經不會再次作案。”
這句發言令台下人聲騷動,一時間掀起無數疑問的聲浪。
“這是指基拉已經被逮捕歸案了嗎?還是說基拉本人其實已經死去了呢?”
“基拉究竟是用什麽樣的手段來殺人的?”
“請您回答問題!”在記者此起彼伏的追問中,夜神總一郎宣布見麵會結束,離開了演講台。會場一片嘩然。
L麵無表情地看著監視器畫麵。“基拉……不,月已經不在了。”
無人的房間裏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響,但L動也沒有動一下。月光從背後射進來,在地板上映照出不成人形的詭異影子。可以不令安全係統啟動,在房間裏來去自如,甚至自由穿越牆壁的……除死神之外,別無他人。
“你這個死神把死亡筆記帶給了這個世界……”L旁邊放著兩本死亡筆記。緩緩拿起其中的一本,L將筆記放在明亮的燭火上。死神琉克臉上雖然流露出幾分不滿的神情,卻也沒有伸手阻止他的行動。
“什麽啊,我還以為你會用筆記來做些好玩的事情呢。好不容易才把使用方法都教給你了。”
“做些好玩的事情,是嗎?”L抬起頭,銳利的視線毫不避諱地注視著琉克。琉克也直挺挺站在那裏,碩大的眼球中映照出L的身影。
“因為死神界實在太無聊,所以我把這筆記丟到人類世界來了。月所做的事情讓我很是開心呢。我很希望你也做些好玩的事情來讓我開心。”
“殺人應該不會讓你感到無聊才是,而且我也已經用過這本筆記了。”
L打開筆記,用手指夾著筆記的一角拿給琉克看。
“我在上麵寫了我自己的名字,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使用這本筆記。”疏克湊過臉來,近得幾乎要和筆記貼在一起。它發出咯咯的笑聲凝視著上麵L的名字。
“月那麽渴望想要知道的你的真名,沒想到竟然被你自己寫在筆記上了。”
笑起來時嘴角可以一直咧到耳根,露出裏麵鋒利的牙齒。琉克咯咯地笑出聲來。
L好像就此忘掉了死神的存在一般,拿著筆記的手不再動彈一下。
琉克盯著L看了一會,終於一邊把自己的脖子轉出哢哢的響聲,一邊把身體彎曲成不可思議的樣子。
“你不打算使用筆記嗎,真無聊啊。”小聲念著在月死去時說過的同樣的話,琉克展開翅膀,不帶起一絲微風地從天花板上消失了。
房間裏再度充滿寂靜。凝視著筆記,L將指甲咬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L18-1駿河
“這麽缺乏防備也沒關係嗎?”對於隻是把臉在監控鏡頭前晃了一下就打開的門,駿河感到有些奇怪地歪歪腦袋,邁步走進基拉對策室裏。
一眼就能看出事先設置了指紋確認,視網膜核對及金屬探測裝置等多重安全防禦措施,卻一項檢測也沒有經過,甚至連FBI的身份證明也不需要出示。
按照牆壁上的指示燈坐上電梯,循序下降到地下四層。沉重的門板開啟後,對麵正是基拉對策室的中樞——作戰指揮室。寬敞的房間內絲毫感覺不到有人存在的氣息,中間安置的無數監視器現在也都關閉了電源,沒有一台亮著。
“我是FBI的搜查官,這裏有人嗎?”無人的室內回蕩著駿河的聲音,之後又回歸寂靜。仿佛不知道和最凶惡·最強悍的殺人魔基拉之間的攻防戰正在擴大一般,默默地回複了靜寂。
駿河撓撓頭,轉身準備往回走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哇啊!”麵對突然出現的男子,這份過於接近的距離令駿河不由自主地把身體向後仰。男子彎著身子仔細地盯著駿河。男子的頭發亂蓬蓬地糾在一起,身上穿著毫無裝飾的白色長袖T恤和洗褪了色的牛仔褲。彎著的身體看起來似乎不像是故意擺出來的姿勢,而是天生就有著非常嚴重的駝背。在這些“異樣的組合”當中最引人注意的,還要算是會讓人聯想到極度睡眠不足症狀之下才會形成的黑眼圈。
“你是……?”保持著距離,駿河戒備地向對方發出詢問。
“請叫我龍崎。”男子淡漠地說完這句話後邁坐在沙發上,抱著腿縮成一團,手指伸向怎麽看都像是巨大的金魚缸一樣的玻璃瓶底部的幾顆砂糖。
——這個人真的就是L?在基拉對策室裏的人都知道L使用的是“龍崎”這個名字。對這個背對著自己,顯得沒有絲毫興致的人,駿河盡管感到有些惱火,卻還是邊從背後觀察著對方糟糕的坐姿,邊在心裏掂量對方的分量。
L絕對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姓名以及真麵目,這是眾所周知的。在洛杉磯BB殺人事件中,即使是在共同行動解決案件的南空直美麵前,他也從來沒有親自露過麵。但是以駿河目前的立場,無論對方怎樣答複,他都必須無條件地相信對方。但是,眼前這個人再怎麽說,也和“世界第一的名偵探”的形象相差太過遙遠了。
“啊……不好意思,恕我直言,你就是‘L’嗎?”
“是的,我也是L。”自稱龍崎的男子曖昧的回答中,巧妙地避開了肯定的答複。但這樣的答複卻反而令駿河心中的信任感增加了。在沒有他人在場的情況下,首先要取得眼前這個男子的信任。要明確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啊……想到這裏,駿河輕咳一聲,走近男子所坐著的沙發。
“我是FBI的駿河秀明,和雷是同期人選,一起接受訓練的夥伴。現在直美的工作由我接手,他們還拜托我做結婚典禮的司儀……”
感覺到自己的語氣不自覺地平緩下來,坐在沙發上的男子頭一次像是很感興趣似的把頭轉了過來。不過與其說是“轉了過來”,不如說隻是身體還是維持著朝前的姿勢,如同抬起下巴這四個字所寫的一樣,稍微“側了一下腦袋”,看起來就像是不熟練的技師操作的人偶娃娃一樣。
“FBI的駿河先生……是吧?”
男人從糾結在一起的劉海縫隙中窺視著駿河,視線固定在他的額頭上。
基於平時受到的潛入搜查的基本訓練,駿河在表情上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感情變化,但在內心裏卻掠過一股令他汗毛倒豎的惡寒。
持有的身份證是FBI偽造的“正式身份證件’,當然L用非正式手段調查到的他的履曆,上麵的名字也全部都改成了“駿河”,應該是萬無一失的。
——萬一,這家夥能夠看見我的真實姓名的話……
重複著這樣的想法,駿河繼續說道。
“想對L……不,我想和龍崎說聲謝謝才來到這裏的。你打敗了基拉,也為雷和直美他們報了仇。隻要是我能夠做到的事情,請你盡管說出來吧。”
自稱L的男子在駿河的注視下將手伸向“金魚缸”裏尋找著什麽。那裏一塊方糖也沒有剩下,隻是在空蕩蕩的玻璃瓶裏茫然摸索著的L,忽然露出驚愕的表情,從沙發上跳了下去,趴在地板上使勁看著沙發的底部,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還從監視器後麵延伸出來的電線上翻過去。修長的手腳略顯笨拙地進行著動作。——這,這家夥在幹什麽啊……?
麵對這種異常的舉動,駿河無法成言。碰到無數障礙物的L最終走到牆壁前麵。盡管駝背,行動卻很是迅速。L對著空無一物的牆壁有規律地推了幾下,很快沒有看出一絲接縫的牆壁就一麵接一麵地打開。看來這裏就是L專用的隱蔽倉庫。最開始的一間屋裏並排掛滿了無數套和現在他穿的這身一模一樣的白色長袖T恤和褪了色的牛仔褲,第二間屋裏擺放著無數隻手機,第三間裏整整齊齊地收錄著所有彌海砂的周邊商品。
最後打開的一個房間裏麵卻什麽也沒有。
“緊急情況!”
“怎麽了,有新事件發生嗎?”一聽說情況緊急,駿河不禁把身子向前探去。L維持著嚴肅的表情對他說道。
“可以幫我買舟和店的芋頭羊羹回來嗎?”
L18-2苦惱
今晚,位於東京郊外高高的小山丘上的“二階堂研究所”裏隻有所長二階堂教授和助手久條留在那裏。
“教授,總算完成病毒抗體的研究了。”
“是啊,總算完成了。明天必須得把這個事實報告給上麵,移交到厚生勞動省去。萬一這個抗體被恐怖份子劫持的話,這個世界就完蛋了,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久條一臉嚴肅地聽二階堂教授繼續說道。
“為以防萬一,事先把病毒和病毒抗體分別保存在不同的超低溫槽裏。無論哪一邊,沒有我本人去檢測並輸入密碼的話都是打不開的。”
“辛苦您了,教授。”
“嗯。”麵對久條的安慰,二階堂麵無表情地回應道。這不是作為一個終於得出實驗結果的科學家所應有的充實的表情,久條敏感地察覺到教授神色中的異樣。
“還有什麽事情讓您放心不下的嗎?”
“就算心裏想的是為了拯救人類,我還是把嚴禁使用的‘生物安全四級標準’的原生體病毒帶到研究所裏來了。我能想象周圍市民發起抗議彈劾厚生勞動省的情景。我早就已經有所覺悟了。”
二階堂研究所作為私人研究機關,配備有最尖端的儀器設備,同時所內能夠處理“生物安全四級標準”的原生體病毒,是日本國內少數幾家傳染病研究所之一。
“生物安全四級標準”的病毒指的是像埃伯拉和馬爾伯格出血熱等等,可以導致感染者高致病性死亡率的病毒;“生物安全四級標準”的研究機構指的就是專門研究這些病毒(換個說法,就是在發生緊急情況時也必須具備將這些病毒封閉在實驗室裏的能力)的安全場所。
在“有處理的可能性”之前設置前提條件是有理由的。國內也有其他的“生物安全四級標準”研究所存在。但由於周圍居民的反對,沒有作為“生物安全四級標準”的研究機構使用過一次。對於市民來說,無論是多麽重要的研究,把埃伯拉這樣凶惡的病毒放在自己家附近的話絕對會提出抗議的。
二階堂研究所也不例外,根據研究所建立時期和周圍居民達成的協議,研究所裏放置的病毒限製隻到“生物安全三級標準”。
“但教授並不是為了私人的利益和名譽進行研究的!”
“盡管現實中有很多人都被病毒所感染,但由於其中大多數都是發展中國家的國民,並不具有與人數相適應的消費市場,故疫苗與病毒抗體的開發都十分滯後。我隻是單純想改變這種現狀而已。可是……”
二階堂看著眼前的兩支玻璃密封性容器。
“如今我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教給你了,目前對付病毒的對策大都是敷衍了事的治療方法。像這回這樣可以殺人的病毒目前還沒有成功研究出抗體的案例。而且這種病毒在兩周的潛伏期之內,宿主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的感覺,時間一到,就會一口氣爆發出來,就像是定時炸彈一樣。一旦用於殺戮,將是無人可擋的殺人武器。”
兩支密封性容器裏的液體就好像在反駁“無人可擋的殺人武器”這個罪名一樣,閃耀著迷人的光芒。
“聽說最近轟動世間的‘基拉’好像可以殺死特定的某個人,持有這份病毒和病毒抗體的人則相反,能將除此以外的人也一並殺死。出於這樣的心理把危險的想法與病毒結合起來的人,就是比起‘基拉’還要更加惡劣的罪犯。”
深深吐出一口歎息,二階堂把目光轉向桌上的照片。那裏擺設著妻子因交通事故去世之前,一家三口合家團圓的照片。
“這份病毒試劑不能留在日本國內。恐怕厚生勞動省已經下達決議把它移送到美國疾病管理中心了。結果我不過是一個協助開發病毒武器的爪牙而已。妻子要是還活著的話,不知會怎樣責備我呢……”
二階堂的臉上浮現出自嘲的笑意。
“但是教授,美國也在針對病毒武器進行防禦研究,而且也公開表示不會利用病毒武器了啊……”二階堂嚴峻的表情並沒有因為久條的勸解而化解。
“爸爸,晚飯做好了!”戴著圍裙的真希出現在研究所裏,二階堂和真希就住在研究所附近的公寓裏。
“你又隨便進來了,真希。下次非得嚴厲叮囑門口的警衛不可。”
盡管語氣是在責備,二階堂的嘴角卻牽扯出和藹的弧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趁還沒涼掉趕緊吃完我就回去了。還有,你這身實驗服打算穿多久啊,趕緊換下來啦!”剛說完,真希就手快腳快地將二階堂的白衣脫了下來,站在一邊的久條忍著笑看著這一幕情景。
“久條小姐,你下次什麽時候來幫我看功課?”
“明天晚上應該沒問題。”
“好的,那我去給動物喂食了。”
目送著女兒的背影離去,二階堂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她越來越像她媽媽了。明明還應該是在跟母親撒嬌的年紀,卻變得這麽懂事。”
“根本就像是教授的妻子一樣,可以教訓身為免疫學世界權威的父親,真是不得了的孩子啊。”
*
久條站在動物飼養室的門外向裏看。真希正在給實驗用的黑猩猩喂食。
“阿行,來吃飯了”
聲音雖然明朗,但真希的臉頰卻被眼淚沾濕了。它們是明天就要被用作實驗體的動物。看到站在一邊的久條,真希慌忙用手擦拭著淚水。
“雖然爸爸一再叮囑我不要太過喜歡上它們……”
籠子裏的黑猩猩溫順地匍匐在真希腳邊,渾然不覺自己就要被當作實驗體。久條剛走過來蹲在真希旁邊,黑猩猩就露出牙齒表示威嚇。
“正因為每年都要犧牲幾萬,幾十萬的動物的生命,我們才可以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啊。但人類卻還要互相殘殺、互相仇視、肆意妄為。人類已經忘記自己是誕生在這個地球上的了……”久條默默凝視著真希的側臉。
“真希,你覺得這些動物有為了人類的生存而犧牲自己的必要嗎?’
看著黑猩猩,真希靜靜思考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我們的生存是犧牲了這些孩子們的生命換來的,那麽我們就該更加努力地延續這份生命。”
真希堅定地看向久條,眼中不帶有一絲迷茫。
“為什麽你要這麽問呢,久條小姐?”
久條露出哀傷的笑容,緊緊抱住真希的肩膀。
“如果世上的人都能像真希這樣想的話,這個世界說不定就能向著更好的方向改變了。”
他的臉上充滿了真希看不到的因苦悶而扭曲的表情。
18-3計劃
一個老人正從商業公寓的窗戶向外望去。
外麵架設著首都高速公路,川流不息的車輛背後聳立著鋼筋水泥建築的高層商務樓。
陰雲密布的天空籠罩著這一切,並無盡地向四麵八方伸展著。
白發老者——加賀美博士對著天空喃喃自語著。
“這就是人類所謂的進化嗎……明明知道石油燃料的枯竭迫在眉睫,溫室效應導致海洋水位上升,食物危機爆發等等黑暗的未來即將到來,卻遲遲不作出決斷加以改善……這既不是什麽進化也不是什麽繁榮,人類正在急速地退化。”
悲憤地吐出一口歎息,加賀美博士環視著室內。
“人類忘記了自己也是構成地球環境的一部分,現在隻有這個盆景裏的自然生態才是最完美的。”
博士以關愛的眼神凝視著叫做“盆景”的四方玻璃空間——座落在這個房間正中央的巨大的環境群落構成裝置上。
NPO法人“藍色方舟”總部裏,占據了大半個房間的裝置上毫不吝惜地配備了數十架專用機器,有近十個組織成員正通過機器向其他會員發送環境保護企劃的商業傳單。
一個剛剛步入老年的男子正站在總部房間的外麵。
“加賀美博士,剛剛收到聯絡說計劃完成了。”
聽到這句話,加賀美博士十分開心地笑著說道
“太好了,的場,我們總算成功了。”
叫做的場的男子露出沉穩的笑容回應:
“是的,計劃將在明晚實施。”
所有的成員都停下手中的作業,一齊抬起頭來。
向著成員的方向邁步走去,的場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不過那並不是和藹的表情,他的臉上有著難以撼搖的冷酷無情。
那雙不為任何事情所動的鎮靜的眼神,和臉上大片燒傷的痕跡令人印象最為深刻。
“讚同加賀美博士的著作《是人類令種族滅絕》中所提倡的精神的各位,你們所尋求的‘回複理想社會和地球’的計劃終於邁出了標誌性的第一步。對於出於理想而來到這裏的各位來說,這項計劃或許會是一項痛苦的決策,但是麵對人類曆史即將迎來分歧點的時刻,必須有所謂的‘先行者’站出來引導各位。有時不得不作出一些犧牲,而抱有這樣的覺悟也是一件非常重要非常偉大的事情。各位都是出於理想之下被‘挑選出來’的同伴,‘世界的變革’將在各位的手中化為現實。”
這是的場自兩年前加入藍色方舟以來,從未改變過的宣言。
絕非出於強迫,而是他自己主動作出的選擇。
而且,他堅信隻有擁有這樣思想的人才能夠成為“被選中的人”……
不過是從意識上做了最簡單的初步引導,成員們就激烈地點頭表示同意。
“如同盆景裏回複到生態平衡的世界一樣,地球也即將回複她原本的模樣。”
加賀美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同看著交付出去的未來一般癡迷地凝視著盆景,這座巨大的構成裝置宛如傳說一般,象征著他們所有的活動結晶,濃縮了他們所有的心血。
裏麵所有的生物在充滿平衡的世界中各自行使著自己的職責,作為組成這個世界的一部分而進行著活動。
的場回到自己的房間,用鑰匙打開房門,拿起電話聽筒。
通過連接的電線進行著流暢的英語對話,不時會笑出聲音來,將洽談進行下去。
“可算是露出馬腳了,這回我可得到了足以代替核武器的劃時代的抑止力量。我認為四十億美元應該不算是什麽昂貴的價格。”
的場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滿臉堆著諷刺的笑,燒傷的臉在笑容中顯得愈加扭曲,誰也不願意看到這樣一副醜惡的嘴臉。
“將軍您很會做買賣,如果不當軍人轉去做商人的話一定門庭若市。”
的場用手指撥弄著擺放在整理得井井有條的辦公桌上的地球儀,像個掌管著所有秩序的“絕對統治者”一樣。
L17-1侵入
係統強行侵入警報
……7月13日02時32分53秒
……服務器路徑5
……防火牆已被突破3/5
……被修改曆史記錄修複->追蹤OK
……侵入者鎖定
正在進行保防係統檢查的二階堂教授輕輕地歎了口氣。這個由瓦伊密茲孤兒院的Q製作的黑客防禦係統,是由自己的故友交涉人提供給自己的。現在,這個係統已經鎖定了那個巧妙地經由海外服務器侵入自己係統的對手。
“是從研究所內部的鏈接嗎……”
二階堂不相信這個結果,一言不發地反複確認著。無論怎麽確認都是同樣的結果。二階堂注視著顯示器,再一次發出了深深的歎息。現在已經是深夜十一點鍾了,研究所裏空無一人。二階堂好像是在找尋著什麽似的,用迷茫的眼神環視著四周。
——就像病毒必須借助光學顯微鏡才能看見一樣,難道我現在不借助機器已經無法看清一個人了嗎……
二階堂不自覺地露出了自嘲的微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手中的茶杯。那是久條為自己衝泡的,還一口未喝的涼茶。
突然,刺耳的警報響了起來。監視器上,出現了手持來福槍的蒙麵集團侵入研究所的畫麵。
二階堂切換著屏幕。警備室裏,警備員好像是陷入了昏迷似的,倒在了地上。看來,是被人下了迷藥失去了意識。
二階堂靜靜地閉上了眼睛。既然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和這種視使用方法能夠發揮出比核武器還要可怕的強大威力的東西打交道,那麽對於現在出現的這種情況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二階堂迅速回到電腦前,開始發送起郵件。同時利用Q設計的係統刪除著電腦裏的全部資料。
間不容緩,入侵者已經闖進了實驗室。
“二階堂教授,我知道您的時間非常寶貴,不知可否稍微騰出一點時間來給我呢?”
打頭的首領模樣的男人以著和他嚴肅的打扮相反的語調打著招呼。
“您事先沒有做過預約吧。”
“我們不想浪費您的時間,一旦達成目的就立刻走人。”
“什麽目的?”
首領模樣的男人坐進訪客專用的沙發裏,站在他背後持來福槍的男人代替他回答道:“希望您能夠理解。”
一邊說著,男人一邊舉了舉手裏的來福槍。
“如果想要活命……是這個意思吧。既然我做的是這樣的研究,就隨時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就料到你會這麽說。那今晚我就好好招待一下客人!”
穿著迷你裙的女人上前一步,以不容留有餘地的氣勢衝外麵打了一個響指。
“該不會!?”二階堂瞬間臉色慘白地站起身來。
“討厭!聽見沒有!放開我……叫你放開我!”
“看來是因為你這麽晚還沒回來才跑過來看的,多虧了這丫頭,讓我們很是費了一番工夫。”
拚命想要掙脫鉗製的真希被按著,強行拉到男人麵前。悠閑得坐在沙發上的男子再度開口說道:“我並不希望使用太過暴力的手段。可以請你老老實實地配合嗎?否則的話……”
他滑稽地聳了聳肩,扭頭看著背後說道,“他們可是早就按捺不住了。”
站在背後的年輕成員之間漏出竊笑的聲音。
二階堂瞪視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你們的目標是病毒吧。交給你們這群隻會用這樣的方法達到目的的家夥,大致也可以想象得到會被使用在多麽荒謬的用途上。”
“荒謬的用途……嗎?”
男人在嘴裏反複咀嚼著二階堂說過的話,慢悠悠地站起身來,從麵具下麵窺視著二階堂的表情,嘴角上還帶著笑意。忽然,他一下子抓住二階堂的肩膀,對著心口上就是一腳。
二階堂搖晃著身體順著椅子慢慢倒下。
“還比不上你這個明知道會被政府和美國善加利用,卻仍然要插手製造這種出‘武器’的人。”
“你胡說!爸爸才沒有製造什麽武器!你這個大騙子!快放開我!”
雙手被反剪在背後的真希拚命向著父親的方向掙紮著。
“煩死人了——老實點!我最討厭小孩子大喊大叫的了,聽著就煩!”
開始顯得不耐煩的年輕女子抽出插在腰間的短刀,熟練的動作令刀刃閃現出森冷的寒光。頭發蓬亂的二階堂顫抖著嘴唇,用微弱到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病毒和抗體被分別保存在不同的超低溫槽裏……沒有我本人親自去輸入密碼……是打不開的……”
“那麽,就請您為我們帶路吧。”
“爸爸不可以交給他們!”
真希的聲音在背後越飄越遠。背後被來福槍頂著,向保管庫方向走去的二階堂用嘶啞的嗓音自言自語著:“抗體藥劑不過昨晚才剛剛完成,還沒來得及作出報告。情報到底是從哪裏泄露出去的?”
“哎呀呀,原來免疫學權威的教授也有確定不了感染來源的時候啊。”
男子發出愉快的笑聲,將回答掩飾過去。
進了保管庫,一籌莫展的二階堂將裝有病毒的試劑瓶交給戴麵具的男人。
在另一間保管庫裏,二階堂把抗體藥劑拿在手裏的時候,忽然停止了動作。
——如果被他們拿來利用的話,世界就滅亡了……
他的猶豫令男人產生了疑心。
“你想幹什麽?”
“不必擔心,隻是為了世界的和平使用它而已。”首領模樣的男人發出一聲低低的疑問,二階堂的目光毫不退讓地與他直視。
“你們口口聲聲宣揚的世界和平隻不過是對你們有利的世界和平罷了,這樣做和無視法律,殺死那些罪犯的基拉有什麽不同。”
戴麵具的男人絲毫不為他的話所動。
“和基拉一樣……對於我們來說這是一種讚揚。想要創造出理想社會的渴望,我們絕不輸給基拉。”
聽完這番話,二階堂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顯示在他眼中的堅定的決心令看到父親表情的真希屏住了呼吸。
“不要迷失自己前進的方向,直到最後一刻……”
像是為了堅定自己的決心一般,二階堂小聲地低語著。
緊接著,他一下子將裝有抗體藥劑的密封性容器狠狠地摔在地上,拿著裝病毒的密封性容器向著其中一個組織的成員衝過去。
二階堂出人意料的行為令那人不自覺地扣下了來福的扳機。槍聲幹澀地響徹在密閉的保管庫內,所有人都一動不動地靜止在了原地。
“嗚……我、我開槍了……!不、不是我的錯!都是你突然衝過來!!”
子彈貫穿了二階堂的胸瞠。在氣絕之前,二階堂痛苦地吐出最後一句話:“抗體的數據……已經……全被我銷毀了……我死了以後……就沒有人……能做……出來了……”
二階堂的身體向著前方慢慢地倒下去.
“爸爸!!”
麵對父親的死亡無能為力的真希,一感覺到壓製著她的力量稍微有所鬆弛,立刻掙脫束縛向著二階堂跑過去。
“給我站住!”真希躲開想要抓住她的手,彎腰從敵人的兩腿之間鑽了過去。多虧這些來福槍,讓拿著它們的組織成員想動都動不了。
關上保管庫的大門,真希用一旁墩布上的木棒用作門閂別住了門。
“把門撞開!”
等男人們用身體把門撞開的時候,真希已經不在房間裏了。
“上樓!她一定往上跑了!”
“看緊出口別讓她跑了!”
在逼近出口的時候男人們忽然被迷了眼,真希就站在距離他們幾步的地方,用滅火器對準他們噴了出去。這群人被彌漫的煙霧遮蔽了視線,打算伸手找個什麽東西扶一下的時候,又遭到了滾過來的滅火器的襲擊。
“哇啊!”
撞到台階的角上後彈回來的三台滅火器衝著這群人的腦門砸下來。
好不容易擺平這場騷動以後,真希又不見了身影。
“給我把每個角落都搜上一遍!”
“明白!”男人們麵露凶殘地把門踢開。
“聲音是從這裏麵發出來的!”
“砸開!”
沒注意到這間屋子是用來喂養實驗動物的男人剛剛闖進來就感到有什麽東西衝著自己撲過來,急忙回頭一看。
“哇啊,怎麽會有猴子!?”
從籠子裏被放出來的猴子出於自衛而襲擊。
“可惡……已經沒有容忍的餘地了!”
被猴子攪得狼狽不堪,男人粗暴地拿下臉上的麵具,麵紅耳赤地吼道。
真希已經躲進了父親的研究室裏,看到掛在牆上的白衣,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父親最後的身影,她控製不住地嗚咽起來。
不舍地撫摸著父親穿過的白衣,真希想起父親說過的話。
父親做進行的研究不僅可以輕易奪去別人的生命,甚至還會威脅到他們父女二人的生命。而在知曉這一切的時候,真希就明白,自己不僅要保護自己的安全,同時也不能讓這個世界上的生命受到任何威脅。
“真希,如果我遭遇不測,你就帶著保險庫裏的東西逃走。世界的安全就交到你的手裏了。”
父親的話在心中回響著,真希打開了保險庫。
“這是什麽啊爸爸。”
從小在大阪長大的真希說話時會不自覺地帶出方言,一隻毛絨玩具熊安靜地坐在她腳下。
短暫的停頓令後麵傳來追逐的腳步聲。真希下定決心點點頭,躲進保險庫中,從裏麵把門鎖上。
追她的那夥男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看著彼此發出得意的笑聲。
“小鬼就是小鬼,以為躲進保險庫裏就安全了麽。”
首領模樣的男人不緊不慢地從後麵走出來。
“已經是甕中之鱉了,讓管保險庫的來就行了。吉澤,快給我抓住這小丫頭。”
“明白。”
叫做吉澤的人再次打開保險庫,窺探著裏麵的情形。
“來,出來吧。讓我來好好招待你。”
由於之前已經吃過一回苦頭,這回他提高了警戒,一步一步小心地往裏麵走去。但是馬上他就驚慌失措地跑了回來。
“的場代表,裏麵……有條地道!”
的場用手遮住額頭,作出一個誇張的上仰的動作。
“被耍了……現在那小丫頭已經從地道裏跑了對吧。”
“要追嗎,的場代表?”
“不,現在不用了。”
的場取下假麵具,坐在一邊的沙發上。
“小西,二階堂教授是不是說把所有的抗體數據都刪除了?”
“啊,是的……”
一邊檢索著教授電腦裏的資料,小西一邊露出怯懦的神情點頭說道。
“係統整個被刪除了,想要恢複原始數據也是不可能的。”
的場反而不慌不亂地小聲嘀咕起來。
“即使擔心病毒早晚會落到恐怖組織手裏,教授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就這樣全都毀掉。數據一定還保留著,有可能會托付給其他的什麽人。”
“教授最信任的人,就是他的女兒吧。”
的場點頭對吉澤的話表示同意。
“既然準備了逃跑的方法,就說不定他事先找了什麽人幫助女兒逃跑。隻好多調派一些人手去找了,一定要先把他女兒給找出來。”
暗自對部下的失態表示不屑,的場麵無表情地考慮著今後的行動。
“說來的場代表,我們已經把病毒拿到手了。現在可以開始實行計劃了嗎?”
的場斜眼瞪了一眼說得滿口輕鬆的吉澤。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麽!這麽一來,你們這些背負著創造新世界使命的人就要被犧牲掉了。我不能讓置身這項計劃中的你們被卷入到病毒帶來的危險之中,絕對不可以!”
“的場代表……”
“吉澤,不要把我們所進行的計劃貶低為單純的恐怖行動,這種有辱在辱崇高理想下實施的計劃的行為是不可原諒的。”
的場幾乎沒有用這麽強硬的語氣說過話,他這種為部下做考慮的態度成功地鼓舞了在場其他人的士氣。其實對於的場來說,組織裏的人不過是他擺布在手中的一顆顆棋子,但是為了讓棋子實現最有效的利用價值,現在還不能讓他們知道他這麽做的真正原因。
“的場先生,屍體要怎麽處理?明天其他的研究員就過來了。”
叫初音的女人取下假麵具,用手指輕柔地撫摸著短刀的刀刃,聲音中充滿了無聊,似乎是因為沒能在行動中活躍一場而感到不滿。
“我們真是幸運,現在可是在‘生物安全四級標準’的實驗機構裏呢。”
的場坐在二階堂的椅子上,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地說道.
“把被病毒感染的實驗動物用高溫處死就沒人會起疑心了,對外就說二階堂先生暫時出外旅行了吧。”
L17-2工作
L麵前隆起兩座小山。
一座是L以自己獨特的審美觀,用團子、羊羹、小甜饅頭和糖果堆積出來的甜膩之塔,在塔頂上還將熊貓餅幹排成一列,上麵的那些熊貓仿佛在列隊前行一般。
另一邊則是手機之山。裏麵分別收錄了從各國首腦到特務機關負責人,包括宗教創始人、世界最強企業的CEO,黑手黨的老大等等縱橫黑白兩道,實際控製著世界動向的威名顯赫的人物們的真實姓名,而且全部都是供L專用的直撥電話。
“請大家注意剛剛從教堂走出來的這名男子。他就是目前通緝中的連續殺害神職人員的殺人犯。……嗯,有86%的準確率表示,作為殺人的紀念,他將遺體的一部分埋藏在那所教堂的地下墓地裏。”
“之前DSGE(對外治安總署)委托我對前王妃戴安娜死於意外事故的事件進行的調查,現在,我,L已經找到了她在乘坐遊艇的時候遭人暗殺的證據。”
“我知道在西蘭德群島上開設的秘密戶頭,請將戶頭裏的存款金額和支付保險的金額作一下對比。日期、時間、金額等等,所有的數據應該都是相符的。開設戶頭的人是……”
L用左手夾著手機,分別用意大利語、法語、英語和對方談話,逐一處理著集中在交涉人腳下的“未處理”案件。
在說話的空當,L還不斷地把手伸向他自己用甜食堆起來的那座山.帶著笑臉的熊貓們最後一個個都排著隊走進了L的嘴裏。
一個案件結束以後,L便隨意地將案件的檔案連同手機一起丟進寫著“處理完畢”的垃圾箱內。
“扔掉也沒關係嗎?”
完全變成清潔工的駿河圍著圍裙在作戰室裏打掃衛生。
“嗯,對我來說已經沒有用處了。剩下的會有其他的L來接手。”
駿河以搜查官的表情審視著L佝僂的背影。
今天是他潛入基拉對策室的第二天,不要說其他出入的人了,眼前這個奇妙的男子應該就是“L”。
他很在意對方不時掛在嘴邊的“其他的L”,但是他沒有任何和外界聯係的跡象。
是虛張聲勢嗎?還是說……無法探測到對方真正的意圖,駿河雙手抱胸,發出一聲歎息。
桌子上隆起的點心堆和手機山終於全都消失了。但是L卻沒有把標著“美國總統”的手機丟進垃圾箱,而是放進了褲子的口袋裏。
“……”
L的視線沒有焦點,隻是機械性地抬起頭,一副看來十分放心的表情。
作為“孤僻桀驁的至高名偵探”,L在世界範圍內廣為人知以來,麵對初次來訪的人,處於“這樣的時候應該做些什麽吧”的場合之中,卻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才好。
就像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的迷途的孩子一樣,L狀似不安地食指放在嘴邊,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表——玻璃製的表盤上裂開了縫隙,指針停止在了七點五分。.
表示收到新郵件的電子音響起,似乎是從交涉人那裏發來的。L操作著顯示著英文字母“W”的電腦,打開郵件。
郵件是二階堂教授發來的。
——交涉人,我女兒就拜托你了——
迅速看了一眼顯示在屏幕上的簡短的文字,L咬著食指轉頭看向擺放在資料角落裏的交涉人的照片,小聲地說道:
“交涉人,這是我最後的工作了吧。”
如同恐怖老電影裏出現的僵屍一樣,L將兩隻手臂向前伸直,隻將兩隻手垂下來,以這個姿勢快速移動手指,同時操作著多部電腦。
二階堂教授過去的業績、最近幾年的活動記錄、在學會上發表過的論文等等……大量文字如同細密的沙雨一樣流淌過顯示器屏幕,L的大腦一字不漏地將這些文字全部讀了進去。
接下來他接通了各個機關的內部情報網絡。以無數的“Service”作為踏板,掌握對方係統的弱點潛入其中,使用自編密碼,用反黑客係統對抗黑客係統,令違法信息源發出錯誤的指令,同時消除自己侵入過的痕跡。
在表示“TOPSECRET”或者“機密”的紅光一閃一滅的同時,L咬著指甲仔細讀著畫麵上的顯示。
“剛果內地新型埃博拉出血熱病毒……抗體藥劑的開發……日本國內生物安全四級標準的研究基地……”
L從這些情報當中總結出二階堂教授現在所處的境況,敵對的勢力,以及被卷入事件的可能性,得出危險的綜合係數。
“有83%的準確率……”
啃咬指甲的聲音忽然變得尖銳起來,在作戰室裏四下回蕩著。
駿河被聲音嚇了一跳轉過頭來,L卻連頭都不抬一下。一閃一滅的紅光猶如夕陽的光芒一樣,把L咬著指甲的臉照得通紅,就好像可以將這份震動直接傳輸到大腦裏,令思維活躍起來一樣。
警報聲響起,客廳門口出現一個站立的人影——一個抱著毛絨玩具熊的女孩正站在那裏。
——二階堂真希,10歲,國籍日本,性別女,瓦伊密茲孤兒院特聘教授二階堂公彥的女兒——
長相識別係統瞬間將情報顯示出來,是L在洛杉磯遇到的那個女孩。之後,似乎是交涉人調查了她的資料,整理輸入係統當中。
L解除安全防衛係統,讓真希進來。
“交涉人不在,你爸爸發生什麽事了?”
見到真希,L沒有詢問她的來曆而是直接切入了話題。真希放鬆了警惕,看著L哭了起來。
“喂、喂,你怎麽了?”
一頭霧水的駿河慌忙跑到真希麵前。
“受苦了,你很了不起。”
L確信自己猜中了這隻有“83%的準確率”。他蹲在真希麵前,在竹簽上穿了五個甜饅頭,將這串特製的“團子”遞到真希麵前。
“吃甜的東西可以讓人冷靜下來。”
真希緊緊抱住懷裏的玩具熊,用力地搖著頭。
*
過了一陣子之後,真希總算平靜了下來。
“誰也沒想到保險庫裏竟然還會有暗道,二階堂教授囑咐你萬一他出了事,你就帶著裏麵的東西逃出來。那麽你帶出來的是什麽?”
真希露出戒備的眼神,將手裏唯一拿著的玩具熊藏在背後。
“爸爸說要我找叫交涉人的人。既然你不是交涉人的話,我就不能百分之百相信你。”
麵對真希的瞪視,L點點頭,將這看作是理所當然。
“正確的反應,要保護的東西隻能交給自己真正信賴的人,就像你爸爸囑咐你的那樣。”
“那,交涉人在哪裏?”
“交涉人……不在這裏。”
“什麽時候回來?”
“他不會再回來了……”
和之前截然不同,L的回答忽然失去了嚴謹性。不明就裏的真希看向駿河,尋求著幫助。察覺到L不想將那個“事實’親自說出口,駿河代替他回答道:“真希,交涉人他和你的父親一樣,被壞人殺死了。”
“咦……?”
真希不由地看向L,L忽然跳上沙發,背對著他們蹲坐在上麵,哢嚓哢嚓地咬著指甲。
“是我殺了交涉人。如果我沒有失敗,交涉人就不會……)”、
L將彎曲得厲害的後背壓得更彎,抱著雙腿坐在沙發上。像個即使伸長了手臂也夠不到想要的東西的孩子一樣難過。真希知道,他的背上承載著眼睛看不見的某種沉重的東西。
L16久條
第二天下午,安全防禦係統忽然開始運行。在監視器前站著一位身材嬌小的女性。
“啊,是久條小姐!”真希跑到監視器前麵高興地喊道。
“她是誰?”將多得快要溢出盤子的蜂蜜澆在駿河買來的淺草名產“梅室”的紅豆餡餅上,L一眨不眨地盯著顯示器上女性的身影問道。
“和爸爸一起在研究所工作的人,我的功課都是她幫我看的。讓她進來。”
“她可真是個美女啊,不,與其說是美麗,不如說是非常可愛。”
駿河好奇地把身體湊到顯示器前,看著上麵女子的身影。
“啊,你可不能對她出手。久條小姐人太老實太好說話了,而且可能比你還要年長。”
“咦?那她不就三十多歲了……?一點都看不出來……”麵對森嚴的戒備久條顯得十分無助,L在監視器裏稍微觀察了一會兒,將麥克打開。
“久條小姐,安全防禦係統正在運作。我會啟動語言導航,請你跟從指示接受指紋、視網膜、金屬反應的檢測。你帶來的東西也要全部通過X射線檢驗。”畫麵裏的久條輕輕點了點頭。
——和我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啊。
駿河對於L采取了和自己剛來的時候完全不同的嚴厲檢查方式感到些許別扭,但同時他也為自己能夠順利“潛入”鬆了口氣。
久條一進門,真希就跑了過去。
“久條小姐!”
“太好了真希,你平安無事。”在久條麵前放下心來的真希撲倒久條胸前大聲痛哭起來,久條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她的頭,安慰著真希。
久條重新向L和駿河做著自我介紹。
“那個……十分感謝你們照顧真希,我姓久條,和二階堂教授一起在研究所工作。兩人對我來說,就如同是一家人一樣地親近……”
“你好久條小姐,我是龍崎。請問您是怎麽知道這個地方的?”
無視對方的謹慎,L用一貫敷衍的語氣自報姓名後問道。帶有盤問色彩的口氣讓久條露出不安的神情。
“啊……研究所裏還留著教授的手機,我打到真希的手機上才找到她的。”
“這是遭到綁架時的對策,病毒的研究這麽危險,家人也不知什麽時候會被卷進危險當中。”
駿河插話進來,他走到久條的麵前對她伸出手。
“我是FBI在洛杉磯分局的駿問,初次見麵。”
“啊,你好,初次見麵。”駿河寬厚的手掌將久條纖細的手整個包在裏麵,見駿河久久不把手放開,感到困惑的久條直接提出自己的疑問。
“那個……不好意思駿河先生,FBI是……?”
見對方絲毫不為自己帥氣的自我介紹而打動,駿河為自己的計策落空而感到喪氣.
“連我都知道FBI啊久條小姐。經常出現在美國間諜電影裏的。”真希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久條紅著臉縮起身子,不斷點頭向駿河表示歉意。
“真對不起,是我太無知了。”
“真希,教授現在在哪兒?”
被邀請坐在沙發上的久條想起教授的事情來,環視著房間的四周。真希剛剛還很快樂的臉上蒙上一層陰影,閉口不語。
L代為講述了一切,從二階堂是怎樣在真希麵前遭人殺害,以及真希拚死逃出來的經過。
“怎麽會……這都是真的嗎?”
久條臉色發青,難以置信地緩緩搖著頭。
她伸手抱住垂著頭不說話的真希。
“很難過吧,真希……你真勇敢。”
久條輕拍著真希的後背,淚水滑下她的臉頰,反射出晶瑩的光芒。被這種氣氛所感染的駿河也轉過身去,吸著鼻子。
但是L卻絲毫不為這種動人的場麵所感動,以冷靜的眼神觀察著抱在一起的二人,駿河對此感到十分掃興。不愧是除非有十人以上犧牲的場合才會露麵,隻對獵奇殺人案感興趣的變態名偵探L啊。想到流傳在FBI內部的對於L個人的評價,駿河在奇怪的地方感到了同樣的感覺。
擦去眼淚,久條起身麵對L。
“龍崎先生,我有個不情之請。在確定真希已經擺脫危險之前,可以讓我留在這裏嗎?教授已經不在了,請讓我來保護真希。”
外表看來柔弱的久條,眼中閃耀著想要保護他人的那種堅定的光芒。
“無所謂,這座房屋有配備可同時容納二十人以上的人數住宿的房間,請隨意挑選喜歡的房間。隻不過,真希目前仍然處在恐怖組織的追擊之下,請不要把她從這座房屋裏帶出去,也請久條小姐自己盡量不要走出這座房屋。”
“我知道了。”
“久條小姐就住在我隔壁吧,我來帶路!”
真希拉著久條的手走進房間。駿河伏在L的耳邊小聲說道。
“我說龍崎,雖然她有點不解世事,不過她可是個美人啊,今後的生活看來會過得很愉快了。”麵對駿河的提議,L露出看到抽象畫時被詢問有何感想一樣的表情,不知該作何反應。
“美人……嗎?我不太明白。”
*
晚飯過後,真希留在久條房裏聊著自昨天見麵以來的各種話題。L仍然坐在沙發上下象棋,被獨自冷落的駿河無所事事地走到L跟前。
“龍崎,自己和自己下象棋很沒意思吧,要我來陪你玩上一局嗎?我對自己的棋藝可是很有自信……”
駿河的聲音忽然停在半途,L手裏棋子的步法和普通的遊戲規則完全不同。
“喂龍崎,你該不會是來了日本以後把象棋和將棋搞混了吧?象棋中從對方那裏奪過來的棋子是不能拿來用的。”
對駿河的話充耳不聞,L手裏的騎士正在敵人的陣營裏左右開弓。
走到L背後觀察這場戰局的駿河發現,L下棋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在看著棋盤。循著他的視線,駿河看到腳邊裝著一個隱形監視器,畫麵上顯示的正是久條房間的監視錄像。將兩國的名產一力士糯米餡餅含在嘴裏。L凝視著正在聊天的久條和真希。
“你這家夥……裝出一副對久條毫不關心的樣子,卻在監視器裏盯著她,真是個變態……”
“我在懷疑久條並不是為了保護真希而來到這裏,她還抱有其他的目的。”
L用嚴肅的口吻蓋過了駿河的聲音。
“怎麽可能,你在懷疑久條和襲擊真希還有二階堂教授的恐怖組織有所關聯?那是不可能的。”
想起久條那不解世事的樣子,駿河搖頭否定。
“她來到這裏的時候裝出不適應的樣子,卻不露出破綻地檢查了所有的安全防禦設施。從現在開始我要對她采取24小時嚴密監視。這件事情請對她們兩人保密。”
*
“六十六秒,到達二層。六秒以後,移動到走廊北邊。七十五秒,撤出燃料倉庫。八十一秒,再回到走廊上。八十七秒,解除鎖定。九十秒,到達……”
瞪著帶秒表功能的手表盤麵上的數字,駿河像練習舞步一樣在機器控製室裏跑來跑去,一個人作著訓練。
遍布整座建築物的攝像頭的接線都連接到基拉對策室裏,沒有留下任何死角。L把九十台監視器按照三十台一組分為三組。以每台顯示器觀察三秒,共九十秒的方式監視著三組畫麵。摸清L監視的規律後,在不被攝像頭拍到的情況下潛入控製室已經成為駿河每晚必行的功課了,因為隻有這裏沒有安裝攝像頭。
“這房間還是這麽陰森寒冷啊。也難怪,這裏的主角全都是機器呢。”
用於對付基拉的裝置發出的樂曲一般的聲響,靜靜地在房間裏回蕩著,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失去了“對付基拉”這個最主要的目標。
掏出作為潛入人員定期與外界取得聯係的手機時,駿河發覺已經有人早他一步來到了這裏。
“晚上好,駿河先生。”
沒有一點驚慌失措的樣子,甚至沒有在這種地方采取秘密行動被發覺時該有的畏懼的表情,久條對著駿河微笑了一下,轉身再度麵向電腦屏幕。
“你……在這裏做什麽?久條。”
“原本打算強行突破係統內部的,不過程序過於堅固,用這麽普通的筆記本電腦實在很難做到。不帶著電腦進來不行呢,從外部破解是完全不可能的,原本我還期待到了這裏就可以呢……”
帶著慎重口吻的笑臉雖然和平時無異,但也正因為這點而令她的變化顯得格外突出。
“你果然不僅僅是為了保護那孩子而來的。”
尚未了解對方的真實目的,駿河向久條的方向走近.
“我倒想要問駿河先生,你到這間沒有攝像頭的房間裏來幹什麽。”
麵對久條流露在話音中的“我們彼此彼此”的語氣,駿河苦笑著在內心承認了這一點。
“龍崎對你起了懷疑,檢查一下你房間裏的攝像頭吧。”
“說的也是,號稱世界第一的名偵探是不可能毫無戒備的。”
從她這句話中,駿河了解到久條已經掌握了L的真實身份,以及這所建築物建立的真正目的。
久條謹慎的眼神深處流露出挑戰的目光。
“你是什麽人?狙擊真希的組織成員嗎?”
久條操作鍵盤的手指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抬頭看著上麵。
“我本來想一直對真希保密的……”
久條緩緩將椅子轉向駿河。
“我是所屬於警視廳公安部外事第三課的潛入搜查員。”
“外事第三課……也就是說,你是反恐偵查課的?”
久條默默地點點頭,駿河重新打量著久條。
他怎麽也沒辦法把眼前嬌小的女性和“反恐”這種可怕的名詞聯係起來。久條的嘴角清晰地浮現出豔麗的微笑,推測駿河對於自己的了解達到了什麽地步。
女人果然是可怕的。駿河不由自主聯想到了直美。對於看來十分不習慣與女性接觸的L可以準確抓住對方特性這一點,駿河感到有點忿忿不平。
“那麽,你說不知道FBI的事情也是一種演技了。”
久條帶著惡劣的笑容將FBI相關的事情——陳述出來,警視廳所屬的搜查員怎麽可能會不知道FBI呢。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得到二階堂教授將殺人病毒秘密攜帶到日本來的消息,我就扮作助手的樣子潛入了研究所。”
說到這裏,久條的聲音明顯地停頓了一下。
“有為數不少的恐怖組織都在暗中覬覦著放置在研究所裏的病毒。殺害教授的應該就是其中一個。既然已經失去了可以中和殺人病毒的抗體,恐怕真希從教授那裏接管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你也知道,使用廉價的培養裝置就可以簡單地令病毒武器大量生產,況且還可以放在衣袋裏帶來帶去。是最適合恐怖組織使用的殺人武器。但是病毒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反彈作用……如果在某區域內使用病毒武器攻擊,反而有可能殃及到自身的生命。”
“就是說如果擁有有效的抗體藥劑,這唯一的缺點也將消失,病毒武器將成為真正的最強兵器,是這麽回事吧。”
“嗯,如果恐怖組織同時得到成套的病毒和抗體,這個世界就完蛋了。”
“那麽你的目的是確認真希從二階堂那裏拿到的抗體數據,對不對。”
久條頷首。
“所幸真希十分信任我,但是萬一她知道我原本是警察,是埋伏在研究所裏的,不知她會作出什麽樣的事情來呢。而且,來這裏以後,又發生了新的問題。”
“新的問題?”
久條注視著駿河,樣子像是在說,你應該了解吧。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FBI和日本警方出於同樣的考慮派出了潛伏的人手。
“L……嗎。”
“嗯,雖然目前不得不做好抗體的數據已經落到恐怖組織手裏的準備,但是同時還必須作出L和數據之間聯係的設想。現在這份數據是在真希那裏呢,還是已經交到了L的手裏。哪怕知道這一點也好。可我和真希所有的對話他都聽得到……如果白天L肯吃我做的飯的話,至少我還可以把安眠藥摻在裏麵,等他睡著再進行調查,可是他連看都不看一下。”
歎口氣,久條坐在原地小小舒展著身體。顯露出憂鬱的成熟女性的表情和她單純的外表造就出一股矛盾的魅力,深深吸引著駿河的視線。
發現駿河的視線正投注在自己的身上,久條臉頰微微浮起紅暈,慌忙站了起來。
“好了,我得趕緊回去了。現在的我應該正在泡澡才對。”
久條將筆記本電腦夾在腋下。她和駿河一樣帶著有秒表功能的手表,回去的時候也要警惕被攝像頭拍到。
在擦身而過的瞬間,久條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停住腳步。
“說來我還沒問,你是為了什麽潛入這裏的?”
“……基拉使用的殺人凶器。不能讓這種無敵的殺人兵器成為L個人的所有物。”
“如果你願意的話,要不要跟我合作?”
久條帶著神秘的笑容,用柔軟的手指輕輕拉住駿河的手臂。
“你的目的是基拉殺人的凶器,我則是抗體藥劑。雖然我們都有各自的立場和要追尋的目標,但是目的是一致的,你不認為互相協助才是上策嗎?”
L-15密約
從早上開始,駿河和久條之間就彌漫著一股奇怪的不自然的氣息。
無論駿河跟她說什麽,久條也隻是隨意地敷衍幾句,明顯表示出回避的樣子。
一大早就捧著飯盒一樣大的杯子,開始享用甜咖啡的L蹲在沙發上觀察著兩人的模樣。
“駿河先生好像被久條小姐討厭了啊。”
久條剛剛提著換洗的衣服走進廚房,L就向駿河問道。
“啊……好像是吧……情況比較複雜……”
駿河的回答反而容易讓周圍的人誤會。
“啊?駿河先生你該不會對久條出手了吧?”
被直覺敏銳的真希這麽一追問,駿河顯得更加惶恐起來,高大的身體都縮成了一團。
“我不小心用在美國養成的說話習慣對她說教了,結果被她狠狠地拒絕了。”
“真是的!說以我才說不行的啊。”
真希對著駿河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然後跑進了廚房。被拋棄的駿河像做錯事一樣地垂著腦袋。
“雖然我不該說,但是在那種時間去拜訪女性的房間脫離常識了。”
“我就知道龍崎你會這麽說……不對!難道你……”
駿河衝到沙發前把L推到一邊,看向藏在他腳邊的監視器,和預料中的一樣,久條在廚房裏洗衣服的樣子看得一清二楚。
“該不會,你在我去找久條的時候也監視我們了!”
“當然”
“可惡!我就知道!你這個變態!”
“不用害羞,駿河先生。”
“我不是在害羞……”
“我隻是開個玩笑,駿河先生。”
看著一臉認真地反問著自己的L,駿河無言以對,漲紅了臉落荒而逃。既然已經全都被看到了,那再怎麽掩飾也是沒有意義的。更何況,兩人之間這種曖昧的場麵,還必須要讓L看到
“幹脆在L的作戰室裏裝上竊聽器吧。隻要我們不在屋裏的時候能夠聽到L和真希的對話就好了。”
“你把竊聽器帶在身上還有可能,裝在作戰室裏一下子就被發現了。我覺得那個房間很有可能設置了防竊聽的電波警報器。”
久條一邊用右手按摩著太陽穴一邊思索著。
今天久條穿的是一件很有夏天感覺的無袖針織衫,由於機器控製室的冷氣開放得比其他房間還要強一些,偶爾她會擺出雙手抱肩的姿勢,似乎是覺得冷。
從肩膀露出的雪白手臂令駿河不由地看入了神。
“你怎麽了?”
“啊,沒什麽……看你好像很冷。”
駿河脫下外衣披在久條肩膀上。猶豫片刻,久條皺著眉頭,頗為不情願地笑著說了句“謝謝你。”
駿河明白,自己對久條產生了比身為共同進行潛入搜查的夥伴更深一層的感情。
“駿河先生,你有富餘出來的手機吧。”
“嗯,是不隻一部。”
基於搜查官的特性,駿河平時都帶著兩部手機,根據狀況靈活使用。
“那麽,這部手機就用來竊聽。”
當晚,駿河裝作身體不舒服,早早就回了房間。
盡管知道自己沒有被監視,但是為了保險起見,駿河還是躺在被窩裏以後才拿出包在毛巾裏的手機,撥通了自己另一部手機的號碼。
另一部手機之前被故意忘在了L所坐的沙發附近,因為開啟了“自動接聽”的功能,隻要打電話過去,就可以不開啟響鈴實現通話。也就是說,它能夠接收到從沙發周圍發出的聲音,從而當作一部簡易的竊聽器來使用。
駿河豎直了耳朵,聽著話筒裏傳來的兩個人的聲音。
*
“那麽,真希在大阪的時候就住在彌海砂家附近的地方咯?”
“沒錯,海砂姐姐是那一帶有名的美女,和家人關係很要好。聽說還一起出門旅行去了。”
“你在她出道之前就和她認識了啊,真令人羨慕。”
和平時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不同,L的話語中流露出發自心底的羨慕之情。
大阪口音的真希和少見的以恭敬的句式說話的L猶如現在已經不流行的相聲二人組一般,持續著氣氛怪異的對話。等待了整整三十分鍾之後,駿河總算聽到L把話題切入了重點。
“無論我如何請求,真希也不願意把數據交給我嗎?’
“不可以。這是非常重要的數據,我誰都不給。”
“那麽,我用我最重要的筆記本來和你交換好不好?’
“重要的筆記本?”
“是的。這本筆記比我的生命還重要。用這個來和你換好不好?”
“……算了,換就換。雖然我不知道它有多重要,但既然你這麽說,那就用它來換吧。”
“真的很謝謝你,那麽,這本筆記就是你的了。”
“這不是筆記啊,龍崎,這不是薯片嗎?”
“是的,就在這個裝薯片的袋子裏。誰都想不到我會把重要的東西放在這裏的。”
——隻有你才會把這麽重要的東西放在這種地方!
駿河不由地小聲吐起槽來,然後很快反應過來這次和以往的竊聽不一樣。唯恐自己的聲音被對方聽到,駿河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雖然話是這麽說……”
真希還是對此感到驚訝。
“真希給我的數據我也會裝在別的薯片袋子裏,藏在儲藏點心的冷藏庫裏的。比起容易看穿的保險櫃來要安全得多。”
“但是,如果龍崎弄錯了袋子,把它吃掉了該怎麽辦呢?”
麵對真希的疑問,L異常自信地回答道。
“不會的,因為我不吃原味薯片。”
L14作戰
對於擅長臥底搜查的駿河來說,瞞過L和真希的眼睛,甚至是躲避監視攝像頭,將兩個裝薯片的袋子都拿到手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那麽,現在召開例行作戰會議。”
“今晚的甜點可不一般。”
機器控製室裏,駿河抱著薯片袋子對久條這樣說道。
對於這個玩笑,久條毫不客氣地潑了冷水回去。
“還沒打開袋子,不能這麽肯定吧。”
“我是想和你一同分享這份樂趣。”
駿河先打開了L裝“數據”的密封袋子,夾雜在薯片當中的微型電腦芯片跟著一起從袋子裏倒了出來。
“猜中了!”
久條接過芯片,迅速打開電腦。但是下一刻,她的手指就僵在了鼠標上。
“這是……圖像數據?”
“這算什麽?”
“看來是真希家裏的照片。真希還小,那麽應該是幾年前拍的了。”
這是二階堂一家住在大阪的時候,和家庭關係非常和睦的彌一家人一起出去家族旅遊的時侯拍下的照片。
也就是彌海砂出道之前拍的照片,對於L來說確實是“珍貴的圖片”,不過駿河和久條是不會明白其中緣由的。
在不詳的預感下駿河和久條互相看向對方。
“那L所說的重要的筆記莫非是?”
久條將另一個薯片袋子打開,從裏麵拿出一個包在塑料袋裏,看起來像校友錄一樣的黑色筆記本。
“這就是基拉用來殺人的道具嗎?”
“嗯,是死亡筆記。L提交的報告書上寫著,名字被寫在這本筆記上的人都會被殺死,是一本死神的筆記。”
在這無敵的殺人武器麵前,兩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緊張。
駿河緩緩地翻開內頁,上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文字。
“……舟和鋪的芋頭羊羹……柴又家的草團子(一種甜味的饅頭)……兩國的力士最中(一種方形的糕餅,外形很像月餅)……淺草的紅豆餡餅……向島的言問糯米團……虎屋的羊羹……這都是些什麽啊……”
“全都是東京有名的甜點……”
出乎意料的狀況使二人都沒辦法繼續把對話進行下去。
這是L來到日本以後所製定的權威“甜食清單”。
L出於對甜食的偏執以及獨有的味覺感官在文章裏給這些甜食作出了排名。
對於L來說或許確實是“比生命還重要的筆記”,對於駿河等人來說,卻毫無價值。
“被L看穿了嗎?”
駿河兩手抱著頭,筆記從他手裏滑到了地上。
雙手交在胸前的久條右手按著太陽穴,擺出她在思考時特有的姿勢。
“算了,在這種情況下L會拿出真筆記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三以下。”
盡管駿河對她酷似L的口吻感到不適應,卻也為她沒有因此而慌了陣腳而感到驚訝。
“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嗯,還剩下一個非常複雜的辦法。雖然對你來說可能會有危險,但是為了讓L交出真正的死亡筆記和抗體藥劑,也隻剩下這個辦法了。”
駿河略顯用力地摸著下巴上新長出來的胡茬。
到目前為止,臥底搜查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有所進展,而上麵也開始等不及想要聽到“喜訊”了。
“你打算怎麽做?”
“幸好真希信任我,L也很聽那孩子說的話。可以利用這點設下圈套。”
抱著自己在向世界第一的名偵探挑戰的覺悟,久條的眼中散發出興奮的光芒。
“要讓他在死亡筆記上寫下我的名字。”
L13-1人質
“緊急情況龍崎!我們被可疑的車包圍了。”
出去買午飯回來的駿河一反平時的樣子,臉上的表情恢複了原本FBI搜查官的嚴峻。正熱衷於用切成小塊的虎屋羊羹搭小塔的L打開入口和附近的監視錄像,從車裏出來的人雖然穿著上班族的套裝,但是笨拙的動作卻暴露了他們所攜帶的手槍。
“不必擔心,這裏有應付入侵者的全套安全設施。”
L繼續不慌不忙地把塔摞得更高。但是,監視器裏的家夥們卻使用強製手段將安全措施一一瓦解。警報聲一時間此起彼伏。
——首先,按照計劃——
駿河表麵上著急得不得了,暗中卻緊緊盯著L的動向。久條提出的“作戰”計劃第一步驟,是找人扮成劫匪破壞安全防禦裝置,逼迫L從基拉對策室裏逃出來。麵對危機L必定會帶著筆記和抗體藥劑一起逃生的。和久條不一樣,進入這間建築物時沒有接受安全檢查的駿河悄悄帶進來的器材在這個時候起到了作用。由於建築物的內外係統同時受到攻擊,安全防禦裝置終於被強製停止了運行。當然,駿河早就從久條那兒聽說了,入侵的人都是警視廳反恐偵查課的人。
最後連監視攝像頭也被入侵者砸壞了。同時,向新記錄挑戰的羊羹之塔也毀於一旦。
“……看來對方是專業恐怖份子。真希小姐和駿河先生,我們得逃走。我有專門用來逃生的車,久條小姐在哪兒?”
“回家拿更換的衣服去了。”
從沙發上跳下來,L右手抓住真希的手,左手抓著點心袋子向外跑去。但是他忽然像急剎車一樣停住腳步,又回到了房間的中央。
“你在幹什麽龍崎!抓緊時間啊!”
L按動隱蔽在桌子下麵的按鈕,桌麵緩緩升起,露出放在裏麵固定得十分結實的公文包。在點心和蛋糕之間進行了一番取舍之後,L狀極遺憾地放棄了點心袋子,隻取了一根棒棒糖含在嘴裏,拿起公文包再次向出口跑去。
*
“龍崎,這裏不是基拉對策室嗎,就沒有更像樣點的車了嗎?”
也無怪駿河會露出這般無可奈何的表情,龍崎正坐在一輛彩色中塗抹著明亮綠色的薄脆餅攤車上。L則因為被小看而顯得很不高興。
“這可是最新型的移動用戰車,現在我要開始強行突破,請用力抓緊。”
攤車從種著植物的偽裝出口跳出,三台追蹤他們的敵人的車也緊跟著在後麵緊追不放,眼看著就要追上來了。
“這點速度馬上就會被迫上的龍崎……喂我說你!油門呢!?刹車呢?!你認真點開行不行!”
駿河喊出聲來,他的腦袋正在狹窄的攤車車廂裏被撞來撞去。
和坐在作戰室裏的沙發上的時候一樣,L弓起身子坐在座位上,之用一隻右手的手指抓著方向盤。左手用力地握著棒棒糖。
“請放心,我將從基拉對策室出發的道路通行的狀況、信號變化的時間、文通規則、通過的時間點等等全部輸入到這台車的係統上,它會自動選出最合適的路線和速度。”
就像龍崎說的那樣,盡管速度慢吞吞的,這輛車卻可以捕捉到信號變更的瞬間衝破紅綠燈,在僅能容下車身的小巷裏逃出去,趁著“開不開的踏板”瞬間開放的時刻,將所有追蹤他們的人都遠遠甩在了身後。
*
通過後照鏡和外部監視錄像確認一切安全之後,L放慢速度,將車停在倉庫街一個隱蔽的角落裏。
“龍崎!久條小姐那邊你打算怎麽辦?萬一被那夥人抓住了……”
坐在助手席的真希不安地看向背後。
“她是個聰明的人,一旦察覺到建築物有異樣,應該是不會靠近的。”
像是接應L這句話一樣,真希的手機響了起來。看到來電顯示,真希的臉蛋一下亮了起來。
“是久條小姐打來的吧。”
L突然搶過真希的手機,將通話音量調整到最大限度後又還給了她。盡管對L的行為感到不滿,真希還是什麽也沒說,直接按下了通話鍵。
“久條小姐,你沒事吧?”
“……對不起,真希,我被抓住了。請把電話交給龍崎。”L接過這通打給真希的電話,用隨時都可能會把它掉在地上的姿勢捏在手指之間。
“你就是龍崎嗎?我本打算好好跟你打個招呼,登門拜訪一下的,可惜你不在家,隻好冒失地打電話給你了。”
代替久條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的,是一個剛剛步入老年的男子的聲音,說話方式雖然恭謹,卻流露出傲慢的語氣。
“哪裏,沒有在家裏等候的我才是失敬了。”
短暫的沉默。這是一場進行在看不到身影的彼此之間互相試探對方的無言的戰鬥。
“我喜歡識時務的人呢。龍崎君,我希望你同意用你旁邊那個小姑娘手裏的東西來和我這邊的女士進行交換。”
“得到我們手裏的東西以後,你打算用來幹什麽?”
對方的聲音開始變得不耐煩起來。
“我說過我喜歡識時務的人吧?當你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就說明你們已經別無他選了。”
“並非如此,這隻是單純的被害人數量的問題。如果一個人的犧牲可以阻止更多的人被殺人病毒所害的話……”
L還沒說完,真希和駿河就搶過了他的話。
“你在說什麽啊龍崎!你打算眼看著久條小姐被人殺死嗎?!我絕對不答應!”
“龍崎,目前最重要的是保住久條的生命!”
L拿著電話,交互看向真希和駿河的臉歎出一口氣,電話另一邊隱隱傳來笑聲。
“龍崎君,你身為指揮官,連統一組織內部的意見都做不到嗎?”
“……我明白了,交易的地點在哪裏?”
“今晚十點,橫濱,我在大黑碼頭南角的YB倉庫裏等你。用不了一杯茶的功夫……不,隻要短短幾分鍾就足夠了。我想不用我說了吧,如果你們敢報警,這件事被泄露出去的話,我便會理解為,你主動選擇了不該選擇的那一邊。”
“茶就不用了,麻煩你們準備些甜的東西。我想和久條小姐再說一句話。”
“可以。”男人發出愉快的笑聲,把話筒傳給久條。
“久條小姐,你實在是太過大意了。”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久條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清,L毫不留情的說話方式讓她感到驚訝。
“整個世界都因為要幫助你而被卷入危險之中。你曾經在二階堂教授身邊工作過,應該了解事情的危險性。”
“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吧龍崎,快想辦法救久條小姐出來啊!”
“龍崎,她隻是個普通人,這件事不能怪她。我來做你的掩護,先保護久條的生命要緊。”
再次被兩人的聲音的L再度發出歎息。
*
攤車沿著多摩川停靠在岸邊。四周圍充滿了蟲鳴聲,預示著暑假即將到來。偶爾有幾朵焰花綻放在夜空之中,今晚是個平和的夏夜。
“喝口咖啡吧,龍崎。”
駿河將盛得滿滿的兩大杯咖啡遞給坐在攤車車頂上的L,不用說,自然還有盛得像小山一樣滿的糖罐。通過這幾天的生活,駿河已經完全了解到了L的喜好。
“非常感謝,駿河先生需要放幾顆砂糖?”
“不用了,我喝黑咖啡。”
“身體疲勞的時候需要多攝取糖分。”
L若無其事地在兩個杯子裏放入了同樣數量的方糖,等駿河爬到車頂的時候,像小山一樣的方糖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駿河誠惶誠恐地從L手裏接過杯子,打算用勺子攪拌咖啡的時候,發現勺子可以插在沉澱在杯底的方糖裏,立在杯子中間了。
駿河死心地把嘴湊到杯子邊上。
“潛入這裏的時候,我想起在對麵咖啡店喝到的咖啡。那份濃厚的醇香至今還在我腦海中縈繞。”
一口氣把咖啡喝光,駿河抱著腦袋,因為過於強烈的甜味扭曲了表情。
“真希小姐呢?”
“在車裏睡得很香,臉上的淚水還沒幹呢……父親遇害,連唯一可以信任的久條也被綁架了。就算再堅強,對於隻有十歲的女孩來說,這份負荷也未免太過沉重子。”
“說的也是。”
“但是,那幫家夥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駿河不解地搖搖頭。對方的目的他當然了解,但是現在他必須得配合L的對話。
“從他們打算搶走孩子逃掉的草率攻擊來看,是一群沒有受過集體訓練的恐怖分子。他們到底要用殺人病毒來幹什麽?”
“是打算自己使用病毒,還是賣給什麽人來大賺一筆?到底是哪邊呢?”
“駿河先生,可以使用FBI的情報網來搜集情報嗎?另外也查一下久條小姐身邊的人的情況。”
“嗯,我知道了。但是都到了這地步你還懷疑久條嗎?”
L既不肯定也不否定,隻是無言地將咖啡杯高高舉過頭頂,用舌尖舔著從杯子裏流下來的砂糖。
“龍崎,萬一情況有變,就使用死亡筆記吧。”
這個主意飛快地閃過駿河的腦海,他湊到L旁邊對他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要一直在和基拉對峙的我來使用死亡筆記嗎?”
L嚴肅的表情令駿河無言以對,他向後仰倒,躺在車頂上看著天空。
“我想起在FBI受訓的那段日子了。經常和直美還有雷一起練到渾身是汗,那時我們三個也是像這樣躺在地上看天上的星星。”
“如果我能早一步揭露基拉的真麵目,他們就不會為此而犧牲了。”
“別這麽說,你也是賭上自己的命在和基拉對峙的。”
L用手指蘸著杯底的砂糖看著駿河。
“就算發生要用到死亡筆記的事態,不知道對方的姓名也無濟於事。如果不知道綁架久條小姐的恐怖組織的名字,死亡筆記就派不上用場。”
——也就是說,L沒有否定自己擁有死亡筆記。駿河偷偷看著L的側臉想道。
現在久條應該正在忙著分析基拉對策室的係統吧。L在撤退的時候將係統數據全部刪除了,久條想要在那裏得到她想要的數據怕也是希望渺茫。這麽說,計劃就必須要進行到最後的一步才可以。
用咖啡潤嗓時才想起來這不是一杯普通的咖啡,駿河再次被濃烈的甜味膩到嗓子,痛苦地抱著頭。
“一會兒就該出發了。我去趟廁所。”駿河輕鬆地跳下屋頂,想岸邊的公共廁所走去。在從車子的位置看不到的角度掏出了移動電話。
“這裏是Y286,目標確認。”
“現在還不能回收目標嗎?”
“還需要一點時間確認目標的真偽,但是今天之內就可以到手。”
“……知道了,上麵的臉色已經非常不耐煩了,我想辦法拖住。在前兩次報告裏保留的疑問現在查明白了嗎?”
“其中一點是‘是否擁有死神之眼’,在今晚的行動中就可查明。”
“第二點呢?”
“第二點……L曾經提到過的,叫做L的不隻一個人存在的發言,這一點仍尚未確認。”
L13-2交易
夜晚的倉庫安靜地出奇,旁邊的街道上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YB倉庫像是已經廢棄了一樣,裏麵橫七豎八堆滿了被丟棄的廢料和用過的舊集裝箱。
L、駿河和真希走到倉庫裏麵,忽然從陰影裏衝出十多個帶著麵具的男男女女,手裏拿著來福槍包圍了他們。
駿河對這種將自己包圍在中間的陣型感到非常失望。通常被包圍後就會開槍射擊,因此像這樣隻是把人圍在中間的情況是不可能出現的。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同行之間避免發生衝突。
——好歹你們也是專業人士……算了,就用他們現在還不打算殺我們的理由搪塞過去……
這些人自然是和久條同屬反恐偵查課的同事。看到日本的反恐課就是由這樣一群人在負責的,駿河不禁對日本的安全保障產生了擔憂。
像是這群人首領的男子向前邁了一步。
“辛苦你了龍崎君,難得的迎接場麵,全是一些戴著麵具的家夥,是不是很掃你的興。”
是電話裏那個用語謹慎,卻把對方當作傻瓜的那個裝模作樣的聲音。
L回應他的方式是脫掉右腳的旅遊鞋,用腳底在左腿上蹭了幾下。但他的眼神卻穿過亂蓬蓬的劉海,從縫隙裏牢牢地盯視著對方。
“那麽交易就開始吧。龍崎君。”
隨著男人的話音,雙手被反綁在背後的久條被人押著從後麵走了出來。
“久條小姐!”
“對不起……是我太大意了。”
久條用斷斷續續的聲音道著歉。看到她憔悴的樣子。真希甩開L拉住她的手,向對麵跑去。
“數據就在這個玩具熊裏!快點放開久條小姐!”
首領模樣的男人點點頭,示意給久條鬆綁。
“太好了!久條小姐……”
久條用獲得自由的雙手愛憐地撫摸著真希的頭,然後。從剛剛還用槍指著自己的男人手中接過手槍。槍口對準了真希。
真希的表情瞬間僵硬了。
其他成員的槍口仍然指著駿河和L。
“為什麽……久條小姐……”
沒有理會真希,久條的目光直指向L。
“龍崎先生。……不,世界第一的名偵探L,你打算讓這麽一個小孩子拿數據拿多久?”
久條把槍口對準真希的太陽穴。第一次看到久條另外一麵的L仿佛早有所料一般地鎮定。
“露餡了嗎。”
用挑釁的目光看向L,久條砸著舌頭。
“不可以給他們龍崎!我和爸爸約好了不可以交給這些壞人!我要保護世界!”
“我知道,一開始我就沒打算交出去。”
“真是的,麻煩死人了。”
戴麵具的女人從人群裏走出來,手裏拿著注射器靠近真希,毫不猶豫地將針頭剌進真希的手臂。
“你在幹什麽?”
“你幹什麽!”
真希和久條同時叫出聲,初音不以為意地看著針管裏殘留的液體,用傲慢的口氣說道。
“就算不願意也得交出數據,我剛給這丫頭注射了病毒。交出數據,就做抗體藥給你。若是沒有抗體,這孩子的命就隻剩下病毒爆發之前的兩個星期了。如何?決定交出來了嗎?”
“我知道了。我把真正的數據交給你。”
L把手伸進牛仔褲兜裏,掏出如假包換的電腦芯片放在久條麵前。彎腰拾起腳邊的芯片,確認是真貨後,久條眼中射出興奮的光芒。
“名偵探L……像個名偵探一樣,來推理我們接下來的行動吧。”
看著L的表情中充滿了惡作劇和挑釁的神情。
“用不著推理。我交給你的東西未必是真貨,但是現在你們無法驗證它的真偽。就算是真的,你們也不會相信我不做複製就把它交給你們。這麽一來……”
“這麽一來?”
“在這裏把我殺了,檢查我身上所有的東西。”
“哼哼,真是明鑒。”
沒等久條給出明確的回複,駿河就一腳踢倒了堆放在一邊搖搖欲墜的鋼材。一疊五米厚的鋼板散開後紛紛從上方掉了下來。
“快逃龍崎!”
駿河和L同時衝著同一個方向突破,打倒一個人後俯身滾到集裝箱後麵。途中,來福槍的子彈就呼嘯著從二人的身旁飛過。
“可惡!彎著腰太不方便行動。龍崎,你最後交給他們的數據是真的嗎?”
“雖然我給他們的是真的,不過在這種場合下他們無法判斷是真是假,所以他們的對策是正確的。”
都到這個節骨眼兒上了居然還有心情為敵人的行為作出合理的解釋,駿河真是服了他。即使知道對方沒有襲擊他們的意思,心情上也還是覺得很不爽。
——第二階段成功……終於到第三階段了——
借著數不清是第幾播子彈從他們的頭上飛過,駿河喊道:“龍崎,既然如此,就把久條的名字寫在死亡筆記上吧。”
“寫在死亡筆記上嗎?”
“是啊,你不是帶出來了嗎?還不知對方想怎麽處置我們,隻要寫上他們的名字把他們殺了,其他的家夥也會因為害怕自己被殺而停止射擊的。”
L沉默的樣子像是在認真地思考。
“求你了,龍崎,把筆記拿出來吧。這樣下去,我們就全完了!”
駿河一再的懇求終於讓L抬起了頭。
“……好像已經別無他法了。”
“好,那麽,我來牽製住他們。”
說時遲那時快,駿河拉著L移動了場所。
“放下槍!”
駿河的聲音在倉庫裏產生了回音——他利用了倉庫的這一特點。把地點選在倉庫為的就是讓對方分辨不出聲音是從哪裏發出來的。雖然對方隻是配合演戲,但是萬一被子彈打中那也太不走運了。
“怎麽了,打算跪地求饒了嗎?”
“老老實實地放開真希,不然你的命可就不保了。”
戴著麵具的首領四下環視著四周,尋找著聲音的源頭。
“你好像還沒搞明白狀況,現在的情勢對於我們比較有利,你難道不這麽認為嗎?”
首領模樣的男人擺出挑釁的手勢說道。
“你們也知道最近基拉的活動停止了吧?因為L打敗了基拉。而且,基拉用來殺人的道具現在就在我們手裏。”
“殺人道具?”
“沒錯,隻要知道對方的名字和長相就可以殺人的絕對殺人武器現在就在我們手中。要殺掉一個人來試試看嗎?我們已經掌握了所有組織成員的名字。”
“不要以為你的虛張聲勢會起到作用,除非你當著我們的麵殺掉一個人,否則我們不能相信你。”
“隻能動手了,沒辦法龍崎,就把久條的名字……”
L點點頭,撩起襯衫拿出藏在腰間的塑料袋,裏麵裝著一本看來十分平凡的黑色筆記本。接過駿河遞過來的圓珠筆,L緩緩地在上麵寫上了名字。首先是“久”,然後是“條”……
——和預料中的一樣,L並不知道久條的真名。
久條提出的計劃的最後一步,就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讓L把自己的名字寫到筆記上,以此確認筆記的真偽。
當然,身為臥底搜查的久條使用的名字是虛構的,即使名字被寫在筆記上,本人也不會死。這就是作戰的前提。
這個作戰方案唯一危險的地方就是,不能排除L已經擁有了“死神之眼”,得知久條“真實姓名”的可能性這一點。因此,L在筆記上寫名字的時候,駿河一定要在他旁邊進行確認,如果寫的不是“久條”,就必須在寫完之前把筆記搶到手。
看準了L寫完名字的瞬間,駿河一把將筆記搶了過來。
“久條!作戰結束了。筆記已經回收,交給你的數據也是真的。”
一邊對久條喊道,駿河一邊揮著手跳出來向久條那邊走去。
“對不起了龍崎,還有真希,騙了你們。不過這也是我的任務,不好意思了。”
“那麽,我要進入計劃的第四階段了。”
久條緩緩地將來福的槍口對準駿河,駿河剛剛泛起的笑容忽然僵硬在臉上。
“怎、怎麽了,久條?他們不是警視廳的人嗎……?”
戴著麵具的那群人發出明顯的嘲笑聲。
“警視廳的反恐偵查課怎麽會來這裏,我沒想到你竟然會相信到這個程度。”
久條踮起腳尖,迅速地在駿河臉上親了一下。
“這樣一來,數據和筆記就都拿到手了。”
摸著被親到的臉頰呆呆站在那裏,尚未從現狀中清醒過來的駿河,被組織的成員不由分說地用繩子將他綁了起來。
被壓製住的真希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她終於了解到,這麽長時間以來,久條一直都在欺騙她。她哭泣著喊叫出聲。
“久條小姐,你真的是他們的同夥嗎?那、那爸爸不就是被久條小姐殺死的嗎?!”
代替不想回答的久條,初音狀極無聊地在真希麵前搖晃著裝有病毒的針管。
“說的沒錯,小姐。這個大姐姐長得雖然老實,卻完全不把人命當成一回事。比裝在這裏的病毒還要可怕~~”
初音的聲音被久條蓋了過去。
“真希,之前我在實驗動物麵前就說過吧,這個世界需要生命為此作出犧牲。”
“爸爸就是為了你們犧牲的嗎?”
真希的臉頰因為憤怒而漲紅,久條無法正視她的臉,別開了視線。
“抱歉了,真希。原本我打算把你父親也加入到計劃當中來的,但是這場作戰已經不可阻止,命運之輪已經開始運轉。就像隻憑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這個地球的環境和生態遭到破壞一樣,隻憑我一人是無法阻止計劃實行的。”
“所以就使用病毒減少世界人口,隻留下自己選出的人,是這樣的嗎?”
沒有出現在眾人麵前的L忽然插話進來。
“各位認為如何,現在人質和筆記都在你們的手上,我隻有一個人,而且還是個羅鍋。雖然做好了被殺的覺悟,但我好歹曾經是個名偵探,如果不能清楚地得知自己的推斷是否正確,我將死不瞑目。最後能把大家的計劃講給我聽嗎?”
“怎麽辦?的場代表。”
久條拿不定主意,隻好看向的場。的場點點頭表示同意。
“知道了。L,我已經把槍放下了,請你出來吧。”
剛說完,L就手插著褲袋不緊不慢地從集裝箱後麵走出來,看不出一點戒備的樣子。
“就像你推理出來的一樣L,我們所進行的是人類削減計劃。人類的數量已經大幅超過了傳宗接代所需的適宜數量,我們將使用病毒淨化畏懼著滅亡的人類。”
“看來你們對於人類的未來十分悲觀啊。”
久條的臉上浮現出微笑。
“名偵探L,作為高等生物的人類是多麽的無知而愚昧,你應該很清楚吧。不是嗎?”
“你說的沒錯九條小姐,但是我並沒有失去對人類的信心,我相信人類會有所改變的。”
為了測試L的決心,久條深深地看向L熊描似的眼睛深處。沒有虛張聲勢,那裏有的隻是自心底發出的決意。久條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過於樂觀了,即使是名偵探也沒有辦法‘推理’出人類即將麵對的未來嗎?”
“這是什麽意思,久條小姐?”
“無論如何,人類都將失去生存的希望。盡管京都議定書中規定了全世界國家可以向大氣中排放的二氧化碳的含量,卻唯獨隻有排量最大的美國可以逍遙法外,發展中國家也找借口推脫責任,而一些國家增加排放量的申請簡直是笑話,沒有哪怕一個國家是認真地在為了減少排放量而作出努力。二氧化碳的濃度再繼續增加下去,集中在海拔較低位置的若幹國家的大城市都會被海水淹沒。遭到破壞的環境就在人們高談闊論著循環再利用和節省能源這種空話的時候,痛失了得以修複的機會.我們所有居住在地球上的人類,不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是不行的。但是我們這些愚昧的人類,把這個在上個世界七十年代就意識到的問題一再拖延,如今已經落得無法挽救的地步了。”
久條的講話如同看到殺害名為“地球”的生命就站在眼前一樣激烈。
“感謝你的說明久條小姐,但是你並沒有決定人類生存或是死亡的權利,你認為你的想法能夠得到人類的容許嗎?”
“這不是能不能夠得到容許的問題。為了有效抑製自然進一步被破壞,必須得有人站出來,必須得有人作出決定才行。如果沒有人願意做,就由我們來維持自然界的均衡,如此而已。”
將拳頭握得緊緊的,真希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你背叛了父親……我還以為你繼承了父親的遺誌,會為了這個世界的和平使用病毒的!”
久條低頭看向真希,臉上帶著她所熟悉的笑容。
“真希,盡管和你父親的想法不同,但這就是我們認為的通往世界和平的道路。”
“通過殺人取得的世界和平才不是什麽真正的和平!這樣和基拉又有什麽不同!”
真希的叫喊令帶著微笑注視著她的久條的表情如同回複到平時一樣的痛苦。
“就像你所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創造命運的權利,無論是什麽樣的未來在前麵等著你。使用恐怖手段以減少人口為解決途徑的你的行為,在我看來,就是絕對邪惡的做法。”
“請不要把我和無知且不負責任的恐怖分子混為一談,我們會逐漸調整必要的死亡和必要的生存……我們的行為是正義還是邪惡,我們的下一代人一定會理解的。不過到那個時候,L——你已經不存在了。”
享受著否定對方的話語,L和久條兩人的臉上各自浮現出自信的微笑.
“差不多是時候了,名偵探。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我明白了,那麽這回我將交出真正的數據。”
一邊說,L一邊從腰間取出什麽東西。
“喂,不許亂動。”.
戴麵具的人晚了一步,L包在腰間的東西已經咕嚕咕嚕滾到了地上。
在落下的同時,那樣東西發出強烈的光芒——是一枚閃光彈。
“你們以為我會空著手前來赴約嗎?”
在轉化為一片慘白的世界裏,L的聲音這樣說道。
就和L最初預料到的一樣,這群人並沒有受到過專業的恐怖特訓,是群連槍都用不慣的雜牌兵。因為來不及閃避閃光彈的襲擊,暫時被奪去了視線。
“可惡!你什麽時候把這種東西藏在身上的!”
拿著槍的一群人看不到該指向的對象,又做不到毫不在意地射擊同伴。麵對一群不習慣開槍的生手,L明白要先讓他們“自亂陣腳”。
在視線逐漸回複的真希眼前,最先出現的是注射器的針管。是初音丟下的。察覺到抓著自己的力量有所緩和,真希一口氣掙脫了鉗製。抓起針管拉起久條的胳膊。
真希的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狠狠瞪著久條。
“我這麽信任你,都是因為你爸爸才會死的,你也去死吧!”
“真希,準備逃走了。”
L上前拉住真希的手腕。
“放手!我要殺了她!放手!”
真希再次向著久條走去。
組織成員也恢複了視力,再度把槍口對準L。小聲念著“真沒辦法”,L對著真希的後頸拍了一下,真希瞬間失去了意識。
L抱著真希在倉庫裏繞來繞去。廢棄倉庫裏堆放著數不過來的被遺忘在這裏的貨物,造成的障礙令組織的成員們很難瞄準。
L的身影消失了一陣,再度出現的時候,他的手裏又多了幾個閃光彈。來不及閃避的組織成員再次被強光蒙蔽了眼睛。
等這夥人好不容易能看清東西的時候,L和真希的身影都不見了。
“可惡!讓他們給逃掉了!”
組織一員看到集裝箱的送貨票的時候驚呆了。
“這個箱子是今天才剛運到這兒來的!
“這個倉庫不是已經報廢了嗎!?”
成員們放下手裏的槍,呆愣愣地互相看著。
的場取下自己的麵具,神經質地整了整自己的背頭,出言安撫在場的人。
“有勞大家了。雖然讓小丫頭逃掉了,但是事情多少也有所進展。另外,號稱世界第一的名偵探L果然不是個死腦筋的家夥。”
不習慣拿槍的加賀見摘下麵具,擦拭著額頭滲出的汗水。原本他們隻是單純維護環境的團體,也難怪會顯得這麽吃力。
被綁起來的駿河想跑也跑不了,一臉不服氣地盤腿坐在地上。初音故意坐在他麵前,麵對她迷你裙下露出的多半截大腿,駿河看也不看一眼。
“哎呀,看來L不肯幫你呢。也是,誰讓你背叛他呢。”
“嗯,我已經厭煩和他待在一起了。這回該你們倒黴了。還有,內褲露出來了。”
“無所謂,又不會少塊肉。”
久條戒備地注視著任務完成後嘈雜的同夥,發覺沒有人發現她被注射了病毒之後,小聲舒了口氣。她原本就把命都賭在這份計劃上了,被注射病毒對她來說反而是個不錯的結果。但是現在還不能被察覺,否則會給計劃帶來障礙。
情緒平複之後,久條敲敲一旁的同夥。
“好了,在警察聞訊趕來之前撤離這裏。先回基地去,商量今後的方案。”
“了解。”
成員一齊開始行動。的場在久條的耳邊,用其他人聽不到的聲音小聲說著:“我一直很擔心你在計劃進行中表露出來的消極態度,現在看來你終於有幹勁了。是因為那個L讓你產生改變的嗎?”
久條默默地走到初音身邊,什麽也沒有說。
“為什麽要給那孩子注射病毒?不是說好發生萬一的時候就給L注射的嗎?”
責問中壓抑著憤怒的情緒。沒有被惹毛的初音用手指輕輕劃過銳利的刀刃,不痛不癢地回答道:“給誰注射結果還不都是一樣?怎麽,臥底做得太久,對那丫頭產生感情了?”
把短劍朝向久條,初音輕蔑地發出笑聲。
“反正這個國家的人都要死的。”
L13-3憎惡
從YB倉庫逃出以後,L把攤車開到寬敞的老虎機停車場,停靠在隱蔽的角落裏。
暈倒在後座上的真希不一會兒也恢複了意識。
“沒事吧?”
真希咬著嘴唇,目光一直沒有從手臂的注射痕跡上移開。
L認真地觀察著她的情緒變化。
真希抬起頭,忽然想要衝下車去。但是L製止了她的行動。
“你想去哪裏?”
“放手!我要去殺了那個女人!虧我那麽相信她!”
“如果你出於自己單方麵的憎恨殺了久條的話,真希,你就變成他們的同類了。”
L鎮靜的勸說反而令真希火上澆油。
“我爸爸就死在我眼前,而且我最信賴的人也背叛了我。你根本就不理解失去了父親和母親的心情!”
“不,我能夠理解。”
L從褲袋裏掏出交涉人的照片——自從那天開始,他一直把這張照片帶在身上。
“我也是孤兒,一直在背後支持著我的交涉人是被基拉殺死的。我現在是獨自一人,所以我能夠理解真希的心情。”
“龍崎……原來你和我一樣……”
真希在L凝視著照片的眼神中看到了和自己同樣的,無法痊愈的哀傷。初次聽到的L的過往使她產生了猶豫,怒火也逐漸平息了下去。
“可我沒有料到犯人會給你注射病毒。”
L像平時一樣咬起了指甲。
“接下來還有做不完的事。不能讓抗體的數據落到敵人手裏,要去尋找能夠造出抗體藥劑拯救真希的人,查明敵人使用抗體數據拿來做什麽……”
L咬指甲的聲音忽然在車裏發出很大的回響,真希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L的表情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神采飛揚。
“龍崎你……怎麽這麽高興……”
“不,沒有這回事。”
L搖搖頭,緩緩發動引擎。
“必須先把駿河先生救出來。”
放在助手席上的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顯示出GPS圖像,某一處上的字母“S”不停閃爍著紅色亮光。
L13-4戰術
“這就是無敵的殺人兵器,死亡筆記嗎……”
所有人都圍在桌子周圍看著放在中間的黑色筆記本,誰也不敢先伸出手去碰。隻看外表完全想不到它竟能帶來如此的災難。
“隻是把名字寫上去,竟然就可以殺人……”那份被遺忘了很久,初次拿槍指向目標時動搖的心情在久條心中複蘇了,那種生命的沉重和奪取時的輕而易舉之間不協調的感覺。
在聽駿河親口說出目前FBI高層和美國總統正在謀劃把筆記得到手以後,起初對筆記半信半疑的組織成員們也不得不相信了它的效力。
“但使用規則實在讓人猶豫到底要不要使用它。”身為組織第二把手的吉澤打開筆記的封二,將記載在上麵的規則直接口譯出來。
“‘在這本筆記上寫下名字的人,在寫下最後一個名字之後的13日內,如果不寫上新的人名的話,自己就會死。’也就是說,一旦在上麵寫了名字,就要和死神相伴一生了。”
“還不隻這樣,‘如果撕毀、燒毀筆記讓它不能使的話,至今為止碰到過死亡筆記的人就都會死。’該死,這種鬼東西我幹嘛碰它!”
出於好奇心第一個碰到筆記的初音,口氣變得十分尖銳。
吉澤把筆記推到小西麵前。
“喂小西,你來寫幾個想殺的人名字上去。”
“咦……我、我不要~”
坐在遠離眾人的椅子上的的場十分後悔沒有事先對筆記的使用做好萬全的對策。如果沒有讓他們看到規則,還可以把對於組織來說無關緊要的人的名字寫在上麵,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規則,這個想法也胎死腹中。
的場歎了口氣,重新調整回領導者該有的樣子站起身來。
“算了,我們的首要目的並不是死亡筆記而是抗體藥劑,死亡筆記作為不得已的手段將保留到最後一刻。既然知道13天後死亡的規則,我就不能讓我寶貴的同伴來使用它。萬一真的到了不得已的時候,就讓那個叫駿河的笨蛋來寫。”組織成員們一齊爆笑出聲,看到大家的反應後久條站起身來。
“那麽,我來做一下到目前為止的行動總結。請守備以外的人集中起來,小西優先破解隱藏在芯片裏的數據,裏麵說不定設有會令我們自動暴露藏身地點的程序,請用單獨的電腦打開。”
“了解。”十五個成員將久條和的場圍在中間。
“首先,各位辛苦了。我們的計劃成功地進行到了第二階段的高潮。二階堂在臨死之前和L的中介人交涉人聯係之後,L隨後介入到事件當中來,這些都和我們事先所料到的一樣。L的介入令事件的成功率不足67%也在我們的預料之中。”身為的場出色的左膀右臂,擔任組織秘密參謀的久條冷靜的發言深得組織成員的信賴。
“抗體的數據、真希、死亡筆記在我方手裏、可以殺死L、雖然這些有利的條件都掌握在我們手裏,但L是絕對不會被我們所擺布的。但是我們擁有死亡筆記,也讓那女孩變成了病毒攜帶者,之後就剩下FBI……,就是不知道他們的人質能不能起到作用了。那個笨蛋現在在哪兒?”
“被綁在倉庫裏。”
“他應該沒法知道我們現在的位置吧?”
“在車裏搜身的時候發現鞋底被放了竊聽器,現在可以放心了。”
“不愧是L,一點都大意不得。我認為我們以後有必要製定針對防止L突破這裏的對策。每個人以後在出入基地的時候都不能放鬆戒備。”
“明白。”
“小西,數據分析得怎麽樣了?”坐在電腦前麵的小西用鍵盤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相同的操作,然後搖搖頭。
“雖然……沒有陷阱程序,但想要打開數據就必須先破解一道程序,而這個程序則非常麻煩。”
“什麽意思?”
“雖然隻是要求輸入密碼的程序,但一旦輸入錯誤,那所有的資料都會被自動刪除。”久條用右手按著太陽穴,閉上眼睛思索著。
“說不定這也是L設下的一個圈套。我知道了,麻煩你繼續進行破解。”
“那麽,可以請你說明一下我們今後的行動方向嗎,久條小姐。”
在的場的催促下,久條點點頭麵對眾人。
“既然已經沒有欺騙真希和駿河的必要了,我們就改為采取正麵進攻。既然那孩子現在成為了病毒攜帶者,我們就必須趁L睡著的時候把抗體藥做出來。L必定會完成交付給他的使命,絕不會眼睜睜看著真希就這樣死的。”
“能做出抗體藥劑的設施和人員並不多見。”
“就是說,把小丫頭抓回來研究也可以,或是等著對方做好了再搶過來也可以。”
成員不知輕重的樂觀態度讓久條咬緊了嘴唇。他們還不了解,和世界第一的名偵探作對,是一件怎樣充滿了恐懼的事情。一想到這點,她就一肚子火。
此時,任何一個人都沒有發現,他們基地的窗戶上已經被安裝了竊聽器。
L12-1玩笑
在位於秋葉原小巷的一家裝修怪異的商店裏,L買回了小型發信器等廢棄的,已經辨認不出種類和材料的零件。
真希來回地將周圍的人和L做著比較,仿佛明白了什麽似的點點頭。
“龍崎好像和這個地方沒什麽不協調的。”
“雖然我不太確定,不過好像不是在稱讚我呢。”
看來是傷害到了L的心情,他的臉上充滿了不能原諒的表情。
L抱著裝得滿滿的袋子走進女仆咖啡店。打扮成女仆模樣的女孩子一邊說著“讓您久等了,我的主人”一邊把巴菲杯端過來的時候,L不可置信的眼神雖然在她的衣裝上停留了片刻,但很快就被巴菲吸引了注意力。
看到他用過於修長的手指的指尖捏著盛冰激淋的勺子,真希不禁擔心他會拿不穩,但L卻滿不在乎地將巴菲上的生奶油靈巧地送進嘴裏。
“真希小姐沒有上過小學嗎?”
“思,因為經常和爸爸一起在世界各地走來走去……別看我這樣,我連初中二年級的課都學完了哦。”真希挺起胸瞠說道,但馬上,她的臉上又布滿了憂愁,小聲對著L說道:“那個,龍崎,我是不是應該去上學呢?”
L發出唔唔的聲音,想了一陣以後,笑著伸出舌頭安慰真希,上麵還有他用櫻桃梗打成的結。
“不用擔心,我也沒有上過學啊。”
目不轉睛地盯著L,真希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我反而更加覺得不放心了。”
“因為真希小姐是把我卷入危險的名人。”
“開玩笑的。”
真希像大阪人一樣吐著L的槽,L嚴肅的表情卻沒有因此而改變。
“我不擅長開玩笑。”
吃完巴菲,L從袋子裏拿出發信器,把波長全都調整到一個統一的頻道,再把不幹膠錄音帶粘在上麵。
“好,這就準備好了。走吧,來幫我的忙。”
兩人走到大街上,把發信器挨個安裝在停靠在路邊的汽車的後保險杠內側。L12-2奪還
“駿河先生,現在心情如何?”
“嗯,簡直棒極了。”在倉庫裏被關了兩天的駿河對著進來探望他的久條,用輕蔑的口氣回答道。
“有何貴幹啊?我已經沒有作為人質的價值了吧。原本你看上的就是我有背叛龍崎的可能性。”久條把駿河被沒收的手機丟給他。
“FBI本部還在翹首等待你的報告呢,聯係一旦中斷,他們出動人手來尋找你的話我們就有麻煩了。我想不用我教了吧,你落得我們手裏還有筆記被搶走的事,還請你好好掩飾過去。而且這種狀況下也由不得你據實報告了。好了,快把聯絡電話說出來。”
做臥底隨時都有手機被敵人搶走的可能性,因此一概沒有保留對話記錄,資料也提前全部刪除了。久條早就料到會是這種情況,她將電話音量調到最大,等著駿河說出總部的聯係電話。駿河明白撥假號碼和裝作和總部聯係的樣子都是無濟於事的,隻好說出了真實號碼。
“這裏是Y286,現在進行報告。”
起初,接電話的人的口氣非常不耐煩。
“太慢了,你想磨蹭到什麽時候?”
“十分抱歉,我一個人總歸有些吃力。”
“怎麽又來了,昨晚你不是說目標已經到手了嗎?”
“那個……多少有些耗費時間。”
“你這些借口我已經聽得夠多了,原本派你去執行這次任務,就是出於你跟雷還有直美之間這層私人交情的考慮,你比其他人都要更容易接近L。對於你毫無進展的調查,本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提議轉移作戰方案了。你到底在幹什麽?!”
“……我正在做為了取得L的信任所必須做的事情。”
久條饒有興味地看著駿河苦於解釋的表情。
“夠了,你的報告隻要能夠確定死亡筆記是不是真的就可以了。作戰轉移了,你也從L那裏離開,回本部來。”
“啊……可、可是!”對方在駿河回複之前就掛斷了電話。
“L也不容易啊,帶著個病毒攜帶者的小孩,還要躲避我們和FBI的雙重追擊。”久條虛情假意的同情引來了駿河的怒目而視。
“但是抓到L以後,真希自然會受到警方的保護。到時你們就算想插手也是無能為力,真遺憾啊。”
麵對駿河硬撐出來的虛張聲勢,浮現在久條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動搖。
“謝謝你的關心,可是你真的以為我們會毫無準備就來實行這項計劃嗎?”
久條回到實驗室後,聽見坐在電腦前的小西發出驚訝的聲音:“怪了,故障嗎……”屏幕像出了故障一樣忽然雪白一片,隨後,在屏幕的正中央緩緩地浮現出一個花體英文字母。
“我的電腦也這樣!難道……”
室內的四台電腦屏幕上並排浮現著四個英文字母“L”。
“藍色方舟的各位,那天晚上,多謝你們給我留下了回憶。”
機器改造過的毫無感情的聲音在室內回蕩著。
“L!你是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
臉色發青的久條站在原地驚呆了。
“想知道原因嗎?那是因為我是L啊。”
L的回複簡潔明了,表示除此之外已經不必再多說什麽。
“另外我還有事想問大家,就是你們的姓名和長相。的場大介先生、吉澤保先生、三澤初音小姐,三位在國外的名氣也十分之高呢。”
“就算你知道名字又能如何,死亡筆記已經在我們手裏了!”
吉澤對著屏幕發出威嚇。
“在我手裏,還有另外一本死亡筆記。”組織成員一下子全都僵立在哪裏。
“另外一本死亡筆記……!”
“大家應該都知道曾經出現在櫻花電視台節目報道中的‘第二基拉’吧。就是說,死亡筆記有兩本,現在,另外一本就在我的手裏。”
一直沉默的的場開口了。
“你的要求是什麽,L?不,龍崎。”
“請你們釋放駿河先生。”
的場毫不猶豫地搖頭,仿佛在說這種事想都不要想。
“你認為我們會釋放這麽重要的人質嗎?”
“的場先生,我喜歡識時務的人。我知道你們所有人的姓名和長相,但你們並不知道我的真實姓名。你們應該明白,現在你們別無選擇。”那天自己說過的話現在原原本本地返還到了自己身上,的場不由地露出苦笑。
“但是L,駿河君他背叛了你,這樣的人你也要救嗎?”
“我並不打算救駿河先生。”
“你的話在自相矛盾。你說你不打算救駿河,可你又要求我們釋放他。你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我要求你們釋放駿河,是為了能夠親手製裁他。如果十分鍾之內你們還不放人,就從的場先生你開始殺起。”
*
“龍崎,很抱歉……”
被釋放的駿河坐在前來迎接的薄脆餅攤車上,喪氣地耷拉著腦袋。
“你指什麽?”L毫不介意地握著方向盤,確認無人跟蹤後,踩下了油門。
“那個,就是……我隱瞞目的接近你,還有和久條合夥欺騙你的事情……”
“沒什麽,我要謝謝你。”
“咦?”L把串成一串的鯛魚燒塞到駿河麵前,露出惡作劇的笑容。
“因為駿河先生和久條小姐的行動,我才了解了駿河先生的目的,久條小姐的真麵目,久條小姐所屬的組織等所有的事情。真希也已經接受了這一事實。”
L冷不防的發言讓駿河想起了什麽。L對於駿河和久條的監視有著明顯區別的做法,以及隻有機器控製室裏沒有攝像頭等等……,如今想來,這些全都是為了促進久條和駿河聯手而事先設計好的。
“那麽,你又是怎麽知道基地的地點的?我鞋子上的竊聽器已經被扔掉了啊。”
“那個竊聽器是障眼法。真的在這裏。”L的手指指向駿河的腹部。
“哪裏?我肚子裏怎……啊!難道是!”在前往YB倉庫之前,駿河因為喝了過甜的咖啡鬧起胃酸的時候,L給他喝的那個“胃藥”。
“這個膠囊是不會被胃酸溶解的,我在裏麵放了竊聽器。過後你自己把它吐出來就好了。”那杯超甜的咖啡也是計策中的一環啊……想到這裏,駿河才覺得胃裏的異物好像令他很不舒服。
“掌握基地的位置後,在那裏裝上竊聽器,然後從附近飯店高層房間的窗戶裏監視,確認成員的長相。為了對比罪犯的資料,我用駿河先生的ID登陸,了FBI的情報網。”聽到這裏,駿河露出慌張的表情。
“可是,使用我的ID的話……”
“使用的當然是駿河先生的本名——衫田英明這個ID還有密碼。”
駿河傻呆呆地聽L用滿不在乎的口氣說著。
“那……可是,在YB倉庫裏準備的閃光彈呢?在那幫家夥來之前你一直都待在我旁邊的,根本沒有準備的時間啊。”
這回L沒有立刻回答駿河的問題,隻是冷漠地盯著他。
“幹嘛,不會要我推理吧?等一下。”
駿河哢嚓哢嚓地搔著長長的胡茬在腦中回想。被襲擊之後是沒那個時間去準備的,那麽,就是說在遇襲之前就在某地……
“莫非……我和久條在機器控製室裏的談話被你聽到了?但是,那裏應該沒有安裝攝像頭和竊聽裝置才對……”
“不,你們的對話我既沒聽到也沒看到。”
“那是怎麽回事?”
“其實,我把一部手機忘在機器控製室裏了。當我撥通那個手機號碼的時候,不知怎地,就聽到駿河先生和久條小姐的對話了……就是這樣的。我沒有偷聽。”就是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駿河開始不自覺地咬起指甲,發覺自己的行為和L相似的時候,連忙放下了手。
“我侵入生產炸藥的公司、運輸公司、還有港灣管理局的係統,在交易的前一天讓他們把東西送到了。”
在L平靜的說明麵前,駿河先是驚訝了一下,隨後笑出聲來。
“哈哈,真服了你。一開始你就全都安排好了啊。”
“因為我是L。”
L的回答依舊簡潔。其中雖然包含了隻有“世界第一的名偵探”才有資格使用的稱號,卻聽不出絲毫得意的味道,反而顯得有些寂寞。駿河用手遮住眼睛,向後仰去。他無意中想起了L獨自一人下象棋的情景。那些縱橫在敵方和己方之間的棋子……原來就是在暗示我啊,如今他才想明白這點。
“基拉時間落幕以後,我才剛向FBI遞交了報告書這時駿河先生,你就出現了。不采取戒備才顯得很奇怪吧。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為了調查並奪取死亡筆記而接近我的。當然,我也知道你為了接近死亡筆記使用了假名。”
L把車停在路邊,回身看向後座的真希。緊緊抱著玩具熊的真希睡得正香,嘴邊偶爾發出小小的一聲“爸爸……”。似乎被勾起了某種回憶一般,L抬頭看向天空,把毯子蓋在真希身上,也許是想起了以前如同父親一般的人所做過的同樣的事。
“隻有一件事出離了我的預料,就是真希被注射了病毒。這件事恐怕連久條也沒有料到。這樣一來,我們除了要守住抗體藥劑之外,還必須在真希發病之前做出抗體藥劑來。我們的選擇餘地縮小了。”
“相反,敵人的選擇餘地卻擴大了。按從前的計劃奪取抗體數據,或者等我們做出來以後再奪取。”是啊,這都是我造成的……駿河露出自嘲的笑容。
“但情況還沒有落到最糟糕的地步。原本他們可以憑借病毒,將全世界的人類都作為人質來對我提出任何要求的。而我擁有死亡筆記,又知道他們所有人的姓名和長相,這樣就起到了限製他們行動的作用。多虧駿河先生被他們抓住了,我才能做到這一步。”
“所謂的轉危為安……嗎。但是從久條的口氣中,能感覺到她還留有餘地,所以還不能大意。”
“駿河先生,有時間的話可以請你多留在這裏一段時間嗎?有你在的話。我也就更有信心了。”
更有信心?開玩笑吧。這樣想著,駿河就已經做好了接下來的打算。
“嗯,我也是這樣打算的。真希會被注射病毒都是因為我上了久條的當。反正,我也已經從臥底名單中被除名了。”代替L接過方向盤,駿河的心裏隱隱泛起一絲不安。該不會我一度落在對方手裏也是L計劃中的一環吧,萬一他賣我這個人情,是為了將我當棋子使喚的話……
*
“是我多心嗎,總覺得氣氛不太對。莫非被他們先走了一步?”
駿河從駕駛座上下來,為了準備全麵和藍色方舟展開對決,剛剛回到了基拉對策室的附近。
剛加完班的上班族帶著一身疲憊走在混凝土鑄就的道路上,來來往往的出租車自他身邊駛過,依舊是司空見慣的都市的夜景。但是,駿河卻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將車停在路邊的死角,駿河的目光四下迂回。吩咐真希留在車裏,兩人向基拉對策室慢慢靠近。冷不防地,有兩個帶著鋼盔的人影從一邊陰暗的地方跳出來襲擊他們。駿河憑本能的反應迅速彎下腰去,以雙手撐地,用右腳踢向對方的肩膀,阻止其下一步行動,然後站起身來衝著下巴猛踢一腳,先製服了其中一個。另一個人對付L。麵對舉著棍棒衝過來的對手,L沒加多想,直接伏下身去,像青蛙一樣趴在地上。
在以“專家”為對手的時候,要采取出乎對方意料之外的行動。這樣即使是不習慣實戰的人,也會使習慣了模式化攻擊和防禦套路的對方在一瞬間露出空隙。抓住對方發愣的工夫,L抄起掉在走廊上的雨傘,用彎起的傘柄鉤住對方的左腳。雖然沒有把他拉倒,但隻是在幾秒鍾內讓他的動作變遲鈍也足夠了。剛剛製服了一個人的駿河順勢將他按倒在地,拉掉試圖拚命抵抗的對方的頭盔。
“你是,FBI的人?”發覺被看到了臉,那人發出一聲狼狽的慘叫,一點職業的風度都看不出來。察覺他們變成了路過的行人注目的焦點,L和駿河又回到車裏。
“可惡!看我的行動沒有進展就擅自轉移作戰方案。居然還派同行來對付我!”
“是來回收死亡筆記的,戴著頭盔也是為了防止對方擁有‘死神之眼’的對策。”
“我跟著你就等於違反了命令,所以才派人來跟蹤我。FBI和藍色方舟……必須同時躲避兩方的追擊了嗎!”
駿河恨恨地說完後深深歎了口氣,發動了引擎。
“龍騎,你和警視廳在合作進行搜查吧。何不把情況告訴他們請求支援?”
抱著膝蓋坐在助手席上的L斷言拒絕。
“不,這回的案件,我不打算依靠任何組織的力量。”
“你怎麽會這麽想?可以輕易調動全世界的警察和諜報機構的L,絕對不在人前暴露真麵目而是使用代理人不是鐵規嗎?”在洛杉磯BB連續殺人事件當中也是利用直美作為自己的棋子。在L解決過的重大案件檔案當中,“公布於眾”的案件中,沒有一件是L站在前線上親自進行指揮的(實際上,L曾用過上百個“偵探代號”,比一般的私家偵探都要活躍。)就L自身來說,他的生命安全甚至直接關係到“世界和平”,他進行調查的方式自然也要采取極其隱祕的,盡量不但負風險的方式;因為斷案的方法由L自己決定,因此各國的搜索機關和諜報機構都對此表示懷疑。L靜靜注視著右手上已經損壞的手表,缺乏表情的臉上,似乎流露出一絲寂寞的笑容。
“我唯一的朋友曾經說過,說我隻會躲在指揮室裏發號施令,一點也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殘酷……這是我最後的案件,我不打算借助任何組織的力量,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將這件事情解決。這是我自私的決定,駿河先生,你現在放手還來得及。”
駿河握著方向盤,什麽話也沒有說。他回頭看著蹲在後座上一動不動的真希,輕輕歎出一口氣。
“看來,現在處在被追擊立場上的人增加到三個了。這場悼念雷和直美的配合作戰,讓我們打得漂亮一點吧!”FBI派來追蹤他們的車已經逼近了。
——在前方左拐——
薄餅攤車按照默認的程序在狹窄的單行通道上疾馳。
“這回的對手是FBI,逃跑的難度變大了。”L輕描淡寫地說道。駿河幾乎在每個拐角都是九十度轉彎,開上馬路後,迎麵過來一輛汽車。
“唔!”駿河拚命調轉著方向盤,坐在旁邊的L眉毛也不動一下。
“那個,駿河先生剛才的踢法是?”
“那個啊,那是巴西武術(卡波埃拉),以前跟生在南美的人學過幾招,用在實戰中的武術。”
“動作很有趣呢,以後可以教給我嗎?”背後的車執拗地緊追不放。駿河把車開上路邊,露天咖啡座的椅子被撞得東倒西歪。
“等我把這些家夥甩開就教你!”駿河這樣回答道。
*
被迫釋放了駿河後,藍色方舟內部此時正一片愁雲慘霧。
“我們在世界第一名偵探的麵前太不自量力了。萬一他真的把所有人的名字寫在筆記上的話……”其中一人狀極恐懼地抱著腦袋喃喃自語道。
“就算我們有再厲害的病毒也不是他的對手啊……還沒等用上他就先把的場代表和吉澤先生的名字寫上去了……”
久條對於自己竟然會漏算了另一本筆記存在的可能性而感到後悔,拚命考慮著下一步該如何行動。雖然組織最終的目的是奪取抗體數據,但目前不得不把奪取另一本筆記放在最優先的位置。
“所幸二階堂的手機還在我們手裏,隻要能找到小女孩,就一定能找到L。隻要趁他還來不及寫名字的時候一口氣把筆記搶過來!”
久條的發言令組織成員一致點頭。
“久條小姐,那個,那女孩手機的GPS……”麵對屏幕的小西的聲音顯得十分困惑。
“怎麽了?”
“您請看這個。”畫麵上顯示的,代表真希手機波長的點狀紅光有五十處之多,而且分散在各個不同的地方,向著不同的方向移動著。
“這是怎麽同事?程序出問題了嗎?”其他人也朝他們這邊看來。
“恐怕他們同時準備了好幾個和那女孩手機波頻相同的發信器,悄悄貼在了其他的車上……”在計劃再度被L領先一步識破的事實麵前,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所有人都深刻地認識到了,和“世界第一的名偵探”作對會落到怎樣殘酷的下場。垂眼思考對策的久條毅然對的場說道:“的場代表,可以進入下一個階段了嗎?”
眺望著生態環境培養裝置,聽他們商議的的場大方地點點頭,其他人都將求救的視線投向久條。
“久條小姐,下一個階段指的是……?”
“我們是時候放棄這場‘偵探遊戲’了。追蹤他們的任務就交給專家,我們隻要想著怎麽帶回攜帶病毒的小女孩就行了。”“可是,萬一失手的話,我們的名字就會被寫在筆記上……”年輕的成員不安地問道。
“這個你放心,他們現在正被人追得團團轉,根本沒有心思想這件事。”
L11報導
“找東北大學的貴誌教授吧,也許他能做出抗體藥劑來。”
“有這個可能,他好像和爸爸做過交易。”
“而且東北大學內部設施也很齊全。”
L和真希坐上了山手線。
脫下鞋,L像平常一樣蹲坐在座位上,右手指尖捏著一根珍寶珠棒棒糖。在常人看來無法取得平衡的情況下待得穩穩當當。坐在對麵的年輕男人投來不可理喻的目光,毫不關心地擺弄著手機。
“那麽一起努力到達目的地吧。不依靠任何人,我們憑借自己的力量。”
真希用難以理解的眼神看著L。
“為什麽要為我做這麽多?”
“因為這是我最後的案件了。”
“最後的……是什麽意思?”
L仿佛嚴重睡眠不足的眼中透出一絲笑意,把珍寶珠棒棒糖塞進右邊臉頰中,形成一塊凸起。
“為了結束和基拉的戰鬥,我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了死亡筆記上。我還剩下十一天的生命。和真希一樣。”
真希的眼睛睜得更大。
“……你不怕死嗎?我很害怕……怕得要死……”
說出口的話令恐懼更加深了一層,真希害怕地搖著腦袋。
“為什麽我的命隻剩下了這麽幾天……我還要保護這個世界……”
“我想在最後的最後做自己想做的事,僅此而已。”
“你們說了一樣的話……”
真希看到旁邊的L和死去父親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爸爸經常對我說,無論遇到什麽事,也不能迷失前進的方向。他一直都在苦惱,為自己所做的事究竟是人類的幸福還是不幸。但就算有人痛苦地死在他的麵前,這件事情也必須有人來將它完成。”
“他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真希靦腆地點點頭。
眺望著窗外的景物,L心裏生出一股連他自己也不熟悉的感情。
“我不知道擁有父母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但是我結識了可以當作父親一樣尊敬的人。真希的父親一定也是這樣的感覺,真想見一見他。”
此時L心裏所想到的,也許是毫無保留地信任著自己的兒子,貫徹自己的信念,守護法律,決心親手逮捕身為罪惡累累的殺人犯的親生兒子的夜神總一郎的身影。
“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情……”.
真希喃喃自語著,仿佛是說給自己聽的一樣。
在時間的消磨中,他們無意中看到移動電視上播放的新聞。——一位懷疑感染了新型病毒的少女從接受隔離治療的醫院逃走了。如有見到這位少女的人請立刻通知警方,此外,請立刻前往醫院接受有無感染病毒的檢查。——對麵男子的視線從畫麵移到坐在對麵的兩人身上——眼前少女的長相和畫麵中的一模一樣。
“不可能吧……”
聽到男子的話,坐在隔壁的上班族也看向畫麵。確認了“感染新型病毒的少女”的長相後,在男子呆住之前發出驚叫聲。
“哇啊!”
上班族驚叫著站起來,撞到旁邊車廂的乘客後跌跌撞撞地跑開了。其他人都好奇地看著這邊,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產生了強烈動搖的年輕人不停喃喃自語著,手機也滑到了地上。看到顯示在手機屏幕上的真希的臉,L馬上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真希拾起年輕男子的手機,起身想要還給他。
“別過來!不要靠近我!”
真希剛向前走近一步,男子立刻驚恐地大叫起來。電車剛好在此時靠站停車,男子立刻飛也一樣地跑了出去。
手機和背包都落在了車上。不了解狀況的真希在看到手機屏幕上自己的照片吋驚呆了。
“公共交通工具已經不能用了,我們下車。”
L拉著真希的手下了車,走下車站的台階。
二人下車的地點在澀穀,向著人潮擁擠的十字路口走去。L注意到真希的腳步變慢了,回頭時發現真希正抬頭看著什麽。
真希的臉正通過街頭的大型液晶屏幕播放出來。
“真希小姐,請盡量把頭低下。”
L將真希的頭壓低,拉著她的手帶著她往前走。
“雖然日本有應付緊急事態的對策,但是一談到責任,十有八九都會陷入互相推脫的局麵。不過這回的行動卻意外迅速,恐怕是久條獨自將情報交給了媒體。看來我太過小看她了。”
真希聽不到L在說些什麽,她的兩眼一片茫然。
殺人病毒正在自己體內迅速繁殖,直到出現症狀為止的殘酷現實此時占據了她全部的思考。
真希見過因患出血熱而死的病人的模樣。
伴隨著高燒在人體全身出現麻疹,最後人在病毒通過血液遍布全身後死去。形同地獄一樣恐怖的淒慘。
“我,會死的……”
“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
L從褲袋裏掏出另一支珍寶珠棒棒糖遞給真希,兩人沿著山手線鐵路橋下的陰影,跑在不時有醉漢倒臥著的小巷裏。
L10-1包圍
“久條小姐,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出的這個大風頭,可是讓我們這邊狼狽得很啊。”
新型病毒擴散對策本部的厚生勞動省三枝部長氣急敗壞地斥責著久條。
“不經過傳染病監控網絡的我們首肯,擅自向媒體披露新型傳染病患者逃跑的消息,而且還不是二階堂教授本人,而是身為代理人的你的自作主張。按常理來說這實在是……”
老教授一邊擦拭著眼鏡,一邊發著牢騷。
久條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發言。
“在這種分秒必爭的危機情況下,通報給你們的結果又會如何?是否要向公眾發布危機通告?誰要為這個通告負責?恐怕光是解決這些問題就能夠讓大家陷入到無休無止的會議中去吧?現在我已經應諸位的要求來到這裏,請問諸位還要浪費多長時間?”
“在做好萬全準備之後再采取行動,這才是最有效率的工作方法。”
“這種王作方法隻能夠暴露出我們在應對傳染病危機管製時的軟弱無力。”
久條完全將這種日本式的思維方式貶得一文不值.
“好了,現在再拘泥於這些已經無法挽回的事情也無濟於事。可是久條小姐,你向電視台提供了這麽爆炸性的消息,可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一例有力的目擊報告,難道真的有這麽一個孩子,而且現在還在逃跑中嗎?”
委員們一起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久條。自己雖然不想承擔什麽責任,但一到追究別人責任的時候就會表現出比常人多出一倍的興趣,這就是典型的日本官僚的形象。
久條毫不退縮地對抗著這些視線。
“遭到感染的是二階堂教授的女兒,她是在二階堂教授的研究所中被她父親擅自帶回國內的病毒所誤感染的。”
“隱瞞感染途徑,編出從醫院逃走的這種與事實不符的理由,是為了保護二階堂教授所作出的判斷嗎?”
“不,不能公開事實真相的理由,是因為那種病毒是二階堂教授秘密帶回國內的新型病毒。我認為二階堂教授應該是加入了某個恐怖組織,在計劃利用病毒來進行恐怖襲擊的過程中,因某種失誤而導致自己的女兒也被感染上的。”
“怎麽會這樣,那個二階堂教授他居然……”室內一片騷動。
“誠如諸位所知,二階堂研究所雖然擁有達到生物安全四級標準的實驗設施,但由於周邊區域居民的反對,隻被允許處理到達生物安全三級標準的病毒。身為所長,他卻將第四級的致命病毒秘密攜人,然後又在明顯具有將該病毒用於恐怖活動的企圖的情況下去向不明。而她的女兒成為病毒攜帶者後逃亡……在座的諸位認為我能夠將這些原原本本地透露給媒體嗎?”
委員會的成員都仿佛不願介入如此敏感的問題一般,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紛紛與自己身旁的同僚交頭接耳起來。沒有一個人表現出希望盡快得出結論,迅速展開行動的意願。
“新型病毒的感染力有多強?”
一名委員鼓起勇氣來問道。
“擁有比埃博拉病毒更高的致死率。經過兩周左右的潛伏期後,將在感染者體內以爆炸性的速度進行增殖。”
“傳播方式……不會是?”
三枝部長欲言又止,仿佛害怕自己的推斷得到證實一般。
“對,是空氣傳播。”
久條冷冷地說道。
剛剛還是議論紛紛的會議室,聽到這句話之後頃刻間變得鴉雀無聲起來。
呈微粒子狀的病毒通過發病患者的痰、唾液及嘔吐物傳播到空氣中,直接進入新宿主的肺部進行繁殖。這也就意味著,這種新型病毒不僅是致死率極高的致命病毒,而且還能夠如同流行性感冒一般,通過呈幾何級數增長的方式來擴大感染。
如同在催促著大家盡快下結論一般,久條靜靜地說道:
“怎麽樣?是就這樣放任不管,任由日本走向滅亡,還是讓對策本部盡快運作起來,防患於未然呢?”
一陣難言的沉默。不得已,三枝部長開口說道:
“也隻能如此了。對策本部立即投入工作。久條君,這件事你也有責任,所以你也要參與到對策本部的王作中來。”
三枝部長正言厲色地衝久條說道。
久條也神情嚴峻地點了點頭,然而心中卻拚命隱藏著對於三枝那完美“演技”的笑意。
*
一直埋首於電腦前的小西,看到久條走進門,笑著向她打著招呼。
“看你那副樣子,事情進展得應該很順利吧。”
“嗯,已經順利地進入對策本部了。預定四點鍾在厚勞省正式開始工作。”
久條脫掉上衣,注視著房間中央放著的那個巨大的生物群落環境箱。
“那條有關三枝部長和製藥公司之間那些齷齪事兒的情報好像發揮作用了啊。”
的場那略帶些嘲弄的話音從環境箱的對麵傳了過來。
“是的,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沒笑出來。”
“那麽,馬上就能抓到那個女孩了吧。就像久條小姐所說的,抓人這種事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去做比較好,不管怎麽說,這樣一來……”
小西瞥了一眼GPS追蹤屏幕上已經四散到日本各地去的紅點兒,無可奈何地把手放到了腦後。
“是的,不過,請你繼續進行追蹤那個女孩GPS的工作。”
“哎?為什麽?”
“如果能夠第一個抓到那個女孩的話對我們來說是最好不過了。我在對策本部會將目擊報告綜合整理出來,通知給你們,讓你們能夠排除假目標,將真希的GPS找出來。”
“那麽,如果是警察先抓到的情況下,要怎麽辦?”
“將把那個孩子送到醫院強製隔離。但醫院是無法對付這種新型病毒的,所以一定會委托給對策本部來處理。”
“也就是說,無論是哪種情況,那個女孩都逃不出我們的手心嘍……”
的場喃喃自語道。
他看著生物群落環境箱中那個和諧的世界,露出了喜悅的表情。
“將地球改造成這種理想社會的日子,已經為時不遠了吧。”
久條也再次注視著環境箱,但那個視線卻透過玻璃,落到了的場那個因折射而變得有些扭曲的側臉上。
“理想的……社會……”
久條囁嚅著,令人無法察覺地,嘴角泛起了一絲嘲諷的微笑。
L10-2電網
“服務生,沒有砂糖了啊。”
深夜,在一家網吧中,一位年輕的女性客人拿著咖啡杯,站在空無一人的服務台前按著呼叫鈴。
正在辦公室裏麵休息的服務生,沒有一點兒要表示歉意的樣子,一麵小聲嘟囔著“明明剛剛才補充上的啊……”,一麵再次將一包包砂糖拿了出來。
網吧中,幾乎已是人滿為患。
然而雖說是滿員,但整間網吧中除了不時響起的咳嗽與竊竊私語的聲音,卻是一片寂靜。
這種僅僅隔著一堵薄薄的牆壁,就好像切斷了與外麵世界的聯係一般似是而非的疏離感,使得這份寂靜的感覺愈發的強烈。
在一個雙人間中,坐著兩個戴著阪神老虎隊棒球帽的年輕人。看上去好像是歲數相差不少的兄弟倆。弟弟裹著毛巾被睡在旁邊,哥哥則坐在沙發上,看上去很別扭地蜷縮著他的長手長腳,埋首於電腦顯示器的前麵。
旁人看來雖然是相當不容易保持平衡的古怪姿勢,但他的腳尖如同抓著獵物的鷹爪一般,緊緊鉤著沙發的邊緣,很穩當地蹲在沙發上。
他聚精會神地盯著麵前的顯示器,屏幕上顯示的既不是網絡遊戲,也不是成人網站。他操作著麵前的兩部電腦,再加上自己帶來的筆記本,使用這三部電腦同時登錄著好幾個網站,瀏覽著上麵的信息。
警視廳、厚生勞動省、各地方的都道府縣警察局……。無一不是普通人絕對無緣得見的絕密文件與信息的頁麵。
而那個男孩則輕車熟路地在那些頁麵上輸入著什麽。
在鍵盤的旁邊,依次排列著五個咖啡杯以及大量的袋裝砂糖。
他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網頁的頁麵,但手上的動作卻毫不停歇,將一袋袋的砂糖不停地倒入咖啡杯中。杯中砂糖的比例已經明顯超過了咖啡的比例,變成了完全可以稱之為“混合著咖啡的砂糖”的粘稠狀物體。但那個男孩卻好像很樂在其中似的將其一飲而盡。
一邊調製著下一杯“咖啡”,男孩的目光不時地轉向放在沙發上的筆記本電腦,瞟著上麵的兩個網頁。其中一個,是參加一項名為“挑戰!環日本一周!”的活動,以徒步、自行車、摩托車等各種方式來完成環繞日本一周這個目標的年輕人用來報告自己目前所在地的網站。
現在正好進入了暑假,所以盡管是深夜,但還是陸續出現著不少類似於“今天開始從大阪出發!”、“目標函館,附近的朋友在站前便利店門口集合!”這樣的留言。
而另一個,則是剛剛再次開始演藝活動的彌海砂的個人主頁。上麵公布著在進入暑假之後,她前往各地參加夏日祭典演唱會的日程表。
“彌海砂……再次放棄了死亡筆記的所有權,因此而失去了關於死亡筆記的一切記憶。現在她唯一所擁有的,隻有自己曾經喜歡過夜神月的回憶……”
男孩悄聲說道。這時,弟弟翻了個身,嘴裏好像夢囈般地啷囔著什麽,額頭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怎麽了?”
哥哥輕輕搖了搖他的身體,弟弟猛地掀開毛巾被坐起身來,觀察著自己的身體,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沒什麽……”
弟弟搖了搖頭,讓哥哥不要為自己擔心。
隨後他摘下自己的帽子,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露出了盤在帽子裏的長發.
這兩個人便是喬裝打扮起來的L和真希。
表麵上來看十分堅強有活力的真希,這幾天的睡眠都非常不安穩,總是睡著睡著便夢囈著突然坐起身來。
明顯可以看出她正在與自己內心中對於發病的恐懼感進行著戰鬥。或許是對自己在這件事上的無能為力感到自責吧,L一邊咯吱咯吱地咬著指甲,一邊靜靜望著真希。
服務台那邊再次傳來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來了客人,L悄悄地把門打開了一條縫,觀察著那邊的動靜。一個警察正站在那裏。雖然說這種在深夜聚集著各種身份不明人士的場所是警察經常光顧的地方,但今天晚上看上去並不隻是單純的巡視而巳。
“我是從十二點開始上班的,而且已經記不清那麽多位客人的長相了。”
被詢問的眼務生看也不看警察出示的照片,顯然對他的突然造訪感到相當地不快。
“總之,我要在店裏轉轉,希望你配合。”
不由分說,那個警察開始在網吧裏巡視起來。
“真希小姐,是警察。我們快跑吧。”
L重新將棒球帽戴好,催促著真希。
兩個人藏身在空包廂的電腦桌下,等警察巡視過去以後,匍匐著通過服務台下麵,然後一口氣跑了出去。而這時才終於發覺到這兩個人的警察急忙向他們追了過來。
跑出網吧,二人發現還有一名警察擋在他們麵前。
這吋,L忽然好像被圍繞著停車場的鐵鏈拌了一跤,摔倒在地。然而,就在他起身的一刹那,向上踹出的腳正好踢在那個警察的下顎上,將那個警察踢翻在地。宛如巴西古老的武技卡波埃拉中的動作。
L擺出了一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疑惑表情,馬上又向前跑去。
“要說是偶然的話,那也太假了吧。”
“不,是必然。和我預想的一樣順利。”
真希懷疑地看著L得意的樣子。
“你是說,事情進展很順利?”
“是的,我們現在就開始下一步的行動。”
L在車站前的自行車場物色著自行車。
“什麽?你要騎自行車去?你知道距離有多遠嗎?”
L任由真希發著牢騷,找出了一輛電動自行車,三兩下就解除了車上的密碼鎖,將車推到了建築物的陰影下麵。
接著,他從背上的帆布背包中取出一堆在秋葉原買的電子零件,開始對自行車進行著某種改裝。
“說起來,這頂帽子上的標誌是什麽意思?”
“什麽?這是阪神老虎隊的隊徽啊!大阪的棒球隊啦!”
“那個有G字樣標誌的帽子不行嗎?”
L在買帽子的時候,最初挑的是頂帶有G字樣標誌的帽子,但隨後就被真希換了過來。
“我是在大阪出生的嘛,自然要支持阪神了!”
“有朋友在那支球隊裏嗎?”
“……什麽意思?”
“不,就我自己來說,僅僅是因為自己出生地的球隊,就去支持那些跟自己素昧平生的人,實在是一種不可恩議的風俗習慣……”
真希呆呆地盯著L的側臉。
“龍崎……我知道你的頭腦很聰明,可還是多學習一些人類的正常感情會比較好。”
“……很多人都這麽說。”
跟真希說著話的工夫,L手上的工作也絲毫沒有慢下來。
“改裝完成了。請坐到後麵來。”
“改裝?你怎麽改的……好快!這種改裝是違法的啊!”
L還沒有蹬腳踏,載著兩個人的自行車就嗖嗖地向前跑去。
“對馬達進行了一下改造,已經變成了上坡時使用的扭矩,這樣不用蹬也可以住前走了。”
L10-3反擊
“不,請聽我說。通過您所描述的症狀可以斷定您並未感染這次的新型病毒,請到您家附近的醫院去就診。是的,太太,請您冷靜下來,不要緊的。”
接連不斷地打到對策本部來的電話,令剛剛被從都內各家醫院火速召集過來的眾位醫生應接不暇,現場陷入了一片混亂。
“連麻疹與水痘也被懷疑為這次新型病毒的疑似症狀?”
“對於拒絕接收出現高燒症狀兒童的醫院,需要下達什麽樣的指示?”
麵對著這些一臉困惑的醫生,短暫外出後再次回到對策本部的久條冷靜地做著答複。’
“就算39度以上的高燒持續兩個小時以上,但隻要臉與手腳上沒有出疹。就不是新型病毒的感染者。就這樣傳達給他們。”從全國範圍的排查報告中,有關身份可疑人員的情報陸續匯集過來。久條作為對策本部的一員,一邊坐陣指揮,下達著各種指示,一邊別有目的地翻閱著報告文件。
“O點37分,於琦玉市某網吧內發現一身份不明的20歲左右男性與一女童……1點23分,蓮田市市內公路例行盤查中,一20歲左右男性攜一女童遭盤查時逃走……2點55分,以會遭感染等言論對白岡町負責盤查的警員相威脅後,騎自行車逃走……”
久條帶著乒機悄悄地走出對策本部,來到了屋頂。在確認了四下無人之後,與組織成員吉澤取得了聯係。
“目擊報告出現了,很有可能是L與真希。正在從琦玉開始北上。從速度來看,應該是以自行車來作為交通工具的。”
“自行車嗎,看來已經被逼到快走頭無路了啊。從琦玉北上……也就是說,和我們預想的一樣嘍。”
“是的,看來他們是準備要去仙台。那個女孩應該知道東北大學的貴誌川教授是二階堂的好友。要想製作抗病毒藥的話,他們能夠依靠的隻有貴誌川……在下一站久喜市的檢查站前安排人手,在定位了女孩的GPS之後,將看守研究所與二階堂家的人手降至最低,其餘的全部派住久喜市。”
“明白。”放下電話,久條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了對策本部。一邊繼續處理著連珠炮一般來自四麵八方的問詢,一邊在腦子裏思考著今後的行動安排。預料會出現的情況有三種。第一,趕在下一個檢查站的前麵確定了真希GPS的方位,由組織成員實施抓捕。第二,在檢查站由警察實施抓捕,再運注醫院實施隔離。第三,他們躲過兩方麵的抓捕,成功抵達東北大學貴誌川教授處。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這邊都已經做好了相應的準備。貴誌川教授那邊,也已經被迫給出了要與組織合作的答複。然而,久條依然還是隱約覺得有些東西令自己放心不下。她一邊提醒著自己,這隻是因為對手是L而產生的不必要的神經質,一邊繼續查看著新的情報。
——0時30分,足立區內的網吧中發現一身份不明的20歲左右男性攜一男童逃走……——久條盯著這條報告,一會兒,又將報告書翻到前麵,找出最初看到的那條有可能是L與真希的目擊報告,兩相對比了一下。
“男童……也有可能是真希喬裝打扮的……。難道是……誘餌?”
與此同時,久條的手機震動起來。久條急忙上到屋頂,按下了通話的按鈕。單麵傳出了吉澤氣急敗壞的聲音。
“被耍了!”
“怎麽回事!?”
“對GPS進行了定位以後,抓到的是一個完全沒有關係的年輕人,據他說他正在騎自行車環繞日本一周的途中,至於發信機是在什麽地方被貼在車上的,他說完全沒有印象。”
久條暗暗咬牙,掛斷了電話,風風火火地向地下停車場奔去。
“如果是誘餌的話,那他的目的是擾亂我們的視線?難道,駿河與L分開行動……還有別的目的?”久條焦躁不安地鑽入車裏,狠踩著油門,根本不顧交通信號燈的指示,飛馳在深夜的道路上。
*
“龍崎那家夥,現在一定是擺出一副‘正如我所料’的嘴臉,在那裏洋洋得意呢吧。話說回來……”
駿河隱身在樹叢之後,擦拭著沿著臉頰流下來的汗水。
“這也是拜溫室效應所賜嗎?久條她們一心想建立的理想社會,別的不說,一定會有一個涼爽的夜晚吧。”即便是已經習慣了炎熱氣候的駿河,身處在這個日本典型的無風之夜之中,也被那難耐的悶熱和肆虐的蚊蟲折騰得夠嗆。
“可惡,對付那些家夥,要是有個小組的話,連一分鍾都用不了。這就是所謂的自作自受嗎……”駿河又一次回到了藍色方舟的秘密住所。不僅沒能從L那裏奪回死亡筆記,反而被別的組織給奪走了,這麽丟臉的事情自然不能向本部報告。而且如今自己已經被排除在任務之外,來自同伴的幫助也指望不上了。L和真希又去實施別的行動,要想達成作戰目的,現在能夠依靠的隻有自己。
“卡車應該要動起來了吧。”
附近的坡道盡頭,駿河偷來的一輛大型卡車被停在了道路中央。車的手刹並沒有拉上,而是用冰塊取而代之,擋在了輪胎之前。
被白天的太陽暴曬了一天的柏油路麵,沒用十分鍾就將冰塊完全溶化掉了。失去了製動的卡車慢慢從坡道上滑行下來。
失控的卡車在坡道上逐漸加速,最終撞倒了一根電線杆,停了下來。
瞬間,周邊一帶都陷入了停電狀態,被一片黑暗所包圍。在這之前,駿河早巳確認過了藍色方舟用作秘密住所的公寓樓並沒有附帶應急用的自持發電設備。
“零、三、二、一,作戰開始。”
駿河大大方方地走進公寓,上樓梯之前還順便按下了緊急警鈴。
“那麽,打擾了。”
帶著一幅從黑市二手商人那裏購得的俄軍製式紅外夜視儀,駿河躲過一個從屋裏衝出來查看情況的組織成員後,禮貌地打了聲招呼,進入到了室內。
雖說是恐怖組織,但歸根結底還是一群烏合之眾。在黑暗與刺耳的警鈴聲中,所有人都已經慌了神兒。由於L作戰的大獲成功,留在本部的組織成員已是所剩無幾,而其中在這種混亂時刻能夠發號施令的人更是一個也沒有。
“說不定是敵人的陷阱!保護好死亡筆記!”
趁著這個機會,駿河大聲地喊道。在對方的指揮係統陷入癱瘓時,反過來利用這種混亂為己方創造有利的條件,這是實施突入行動時的基本要領。
“怎麽樣了?死亡筆記沒事吧?”駿河再次問道,一邊注意著其他人的動向,一邊在屋內快速地穿梭著,占據了一個角落的位置。
“沒事,在我這裏!”
屋子右邊角落裏的一個男人,手裏舉著一個公文包答道。
駿河一語不發地靠近那個男人,用右手他的捂住口鼻向牆上撞去,同時飛起一腳踢中他的心窩,將其打暈在地。雖然多少還是發出了一點叫聲、但完全被警鈴的聲音所掩蓋,沒有讓任何人聽見。拿上公文包,駿河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拾階而下,迅速撤了出來.走到公寓外麵,他摘下夜視儀,低頭確認著時間。
“零三二六,作戰完畢。用時五分鍾。還算上乘。”
“還沒有結束哦,駿河先生。”
一個小個子的人影攔在他的麵前。手中握著一把手槍。
“嗬嗬,你想在這種住宅區裏開槍嗎?發生了這種停電事故,大家可都要出來了哦。警察一來,小心被抓個現行啊。所幸我身上隻帶著這麽個筆記本。就算這樣你也要開槍嗎,久條?”身為FBI探員的駿河,憑經驗一下就判斷出了對方是否會真的開槍。久條苦笑著放下了手槍。
“我本來還想和駿河先生能再一次愉快地合作呢。”久條毫無忌憚地向駿河走了過來,就好像完全忘記了過去的恩怨一般,向他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還想讓我再上第二次當嗎。你這個可怕的女人。”
“既然如此,還是不要和可怕的女人成為敵人比較好吧?”
久條輕輕地觸到了駿河的手。盡管是炎熱的夏夜,但久條的手卻依然冰涼,像是在引誘著駿河似的握住了他的手指。駿河感覺自己仿佛被什麽東西纏繞上了一般,慌忙甩開了久條的手。
“你和L,與哪邊成為敵人會更可怕呢?”駿河揮揮手,與久條告別。
“這樣的話,那就請你做好心理準備吧。駿河、不,杉田英明先生。”二人擦身而過的瞬間,久條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酷語調說道。駿河感到一股惡寒從自己的後背升起,回過頭來。
“久條……為什麽你會知道我的名字?”
“會去調查敵人背景的,並不隻是站在那邊的那個名偵探的專利啊。”
順著久條的視線望去,駿河看到昨天已經跟自己分開行動的L和真希正站在那裏。
“真希,對不起。訃你身染病毒這件事,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真希打斷了久條道歉的話語。
“久條小姐,你真的要用病毒來毀滅這個世界嗎?”
“你錯了。是要構築一個全新的世界……”
“就算要殺死那麽多的人?”
麵對真希毫不留情的逼問,久條陷人了沉默。
曾經像家人一般互相信賴,一起生活的兩個人,現在卻如同隔著一堵透明的牆壁一般相互對峙著。
“如果是這種通過犧牲那麽多人的性命而建成的世界,就算讓我幸福地生活在那裏,我也絕對不會感到高興。”
久條一時語塞,急忙岔開了話題。
“真希,讓地球上的所有人都能快樂幸福地生活的世界……那的確是我們共同的理想。但現在那已經變得不可能了啊。這一點,我相信跟著父親遊曆了全世界的你應該也很清楚的吧?”
這一次,換作真希陷入了沉默。和父親一起在世界各個國家和地區旅行的記憶浮現在她的腦海中。的確,在這個地球上生活著的人類所麵臨的種種無法解決的尖銳矛盾與問題,就連隻是個小孩子的真希也能深刻地體會得到。
“真希,你還記得之前我在動物飼育室跟你說過的話嗎?真希之所以能健康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是無數死於各種實驗的動物們的犧牲所換來的啊。要想成就任何事情,犧牲都是
必不可少的。”
“你真的是這麽想的?我不認為這是久條小姐的真心話。”
久條咬著嘴唇,靜靜地答道:
“不、這就是我的真心話。找之所以會在二階堂教授手下做事,也是為了確保這個計劃能夠成功實施。”
好像是要看透久條的內心一樣,真希牢牢地盯著久條的眼睛。然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久條小姐,我真看錯你了。”
這句話,成為了二人之間的訣別。
“龍崎,真希,電力馬上就要恢複了。快走吧。”
駿河催促道。剛剛一直注視著兩人之間對話的L,第一次開口說道:
“久條小姐,你和你們的組織正在醞釀的,隻是一個以構築理想社會為幌子的單純的大量殺人計劃而已。如果你們真的打算將它付諸實施,我必然會將你送上死刑台。你……”
L走上前一步,緊緊瞪著久條,宣言道:
“將被判處死刑!”
*
“‘正如我所料’,是吧?隻要跟我分頭行動的話,那我一定會去把死亡筆記給奪回來。這也是你計劃中的一環吧?”
L臉上浮現出惡作劇般地笑容,什麽也沒有說。不過,反過來說,也正因為L相當信任駿河的潛入能力,才會把自己編入他的計劃,所以駿河並沒有什麽被耍的感覺。
“那麽,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麽?”
說著,駿河拿出手機,擺出一副故意要讓L聽見的樣子,與對方說道:
“Y286報告。”
從手機中傳出來的聲音相當地惱火。
“你到底想幹什麽,杉……不,Y286?被解除任務後不僅不歸隊,還阻撓回收部隊的行動!既然是抱著被懲戒的覺悟執意要做孤膽英雄,那麽是不是已經將目標回收了吶?”
“是,目標……”
駿河看著手裏的死亡筆記,衝L眨了眨眼,向他扔了過去。
“目標……對不起。我無法再繼續參加行動。”
“什麽?你是什麽意思,駿河!”
“我不能背叛那個幫我替雷與直美報了仇的L。”
電話裏麵原本焦躁不安的聲音變得危險起來。
“駿河,上麵認為L與死亡筆記相勾結會對我們產生嚴重的威脅。如果你跟L一起行動,不僅會被免職,而且會和L一樣成為被追擊的目標,這你不會不清楚吧?”
“這我當然清楚。”
駿河不再理會從電話中傳出的聲音,按下掛機鍵,輕鬆地笑了起來。
“這樣真的好嗎?駿河先生。”
“嗯,現在真希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能夠參與到名偵探L最後的一次任務中來,也是相當有趣的一件事。話說回來,你們那邊的進展如何?”
“很順利,佯動作戰成功了。對方在二階堂研究所的力量很薄弱,我們要的東西也拿到手了。”
*
藍色方舟的祕密住所裏,在電力恢複之後成員們終於了解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引起了巨大的騷動。
“啊.久條小姐!不好了!死亡筆記被……”
“我知道了。”
久條揮揮手讓已經六神無主地小西冷靜下來,手裏拿著一根L作為“禮物”送給自己的珍寶珠棒棒糖,向電腦走去。
打開包裝,正如自己所料,包裝紙上寫著一串六位數的數字。久條將這六位數字輸入到之前在YB倉庫中從L那裏奪過來的microchip單片機的密碼欄中。
“這次是,聲音文件?”
久條被一種不祥的預感所籠罩,一邊歎著氣,她一邊用鼠標雙擊了一下那個文件,一段節奏明快的音樂從喇叭裏流淌出來。
“這個聲音……MISAMISA?”
從久條背後悄悄看著這邊動靜的小西輕聲說道。可以肯定,這個是L秘密人手的彌海砂新單曲的歌曲小樣。
“L,看來你是千方百計地想把我惹怒啊。”
久條緊緊盯著手中的棒棒糖,就好像那就是L一樣。
“小西,現在還能侵入基拉對策室的電腦係統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這樣一來,那邊係統裏的全部資料都會自動刪除,對我們也毫無用處了啊。”
“沒關係,隻要確保能夠從外部線路進入就可以。我現在需要借助你作為黑客的手腕了。”
“哎?好的……”.
久條把棒棒糖扔在地上,一腳踏個粉碎。看著失去常態的久條,小西的表情也變得僵硬起來。
“L……你雖然號稱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可一旦失去了組織這個後盾,還能有什麽大的作為呢?”
L9-1襲擊
“馬上就要到與駿河先生的會合地點了。”
遮掩著自己身形的樹林逐漸稀疏起來,L和真希兩人停下了疲累的雙腳,望著下麵近在眼前的市區夜景。為了前往真正的目的地——大阪,駿河與L等人再次分頭行動。為了躲避一路上的檢查與監視,駿河開著那輛薄脆餅攤車去找地下黑市的車商進行外觀改造以及偽造車牌的工作去了。
“那麽,這種山路也就走到頭了吧?”
真希輕輕抬著自己的腳,啣上的旅遊鞋已經沾滿了泥濘。
“可以這麽說,不過……”根據新型病毒擴散對策本部的命令,警察與厚生勞動省開始聯合進行針對感染者的搜索排查工作。全身包裹著汙染防護服,帶著防毒麵具的怪異身影在全國各地隨處可見。進入暑假之後,從圖書館到大型商場、電影院、商業街等各種公共場所,凡是與真希體形相似的女孩子部被這些穿著防護服的集團限製了人身自由,隔離了起來。L和真希為了躲避檢查,選擇了人煙稀少的山路。沿著崎嶇的山道逐漸接近了燈火通明的市區之後.已是精疲力盡的真希腳步變得蹣跚起來。
“和駿河先生約定的是在車站的後門出口會台,再加一把勁……”
突然,L回過頭來,一把抱住向前走著的真希,一起撲倒在地。
“你幹什麽,龍崎!怎麽……”一聲槍響打斷了真希的話。L一邊抱著真希沿著斜坡從山上滑落下去,一邊環視著四周。
“一、二……四個人。每人都持有手槍,不是以警告為目的,而是直接射殺……”藏身在一棵大樹後麵,L緊緊握住了真希的手。
那是要她閉上眼睛的信號。L再次拿出了曾在YB倉庫裏用過的閃光彈。
一道強光,周圍變成了一片雪白的世界。然而,這次的對手並沒有犯那種直視光源的低級錯誤。而且還帶著具有遮光功能的頭盔,更加降低了閃光彈的效果。
“真希小姐,對手是行家。和之前的那些人都不一樣。你一個人逃走吧,他們的目標隻是要取我的性命。”
“笨蛋!你在說什麽傻話啊!要跑大家一起跑!你不是說過要保護我的嗎?不堅持到最後就想放棄,實在是太不負責任了!”
真希抓著L的T恤使勁地搖晃著。L好像在看著什麽令人不可思議的東西一般凝視著真希的那個樣子。
“那些並不是任性的話,而是在鼓勵我是吧?”
“這種事不用說的那麽明白啦!傻瓜!”
又一顆子彈從二人身旁擦過,兩個人把身子伏得更低了一些。
市區的方向,幾顆煙花升到了空中。今天晚上好像要舉行夏曰祭典,街上人聲鼎沸的熱鬧聲都已經傳到了森林裏來。
“讓我們潛到祭典的人群裏去吧,藏在樹後麵,以之字型往前跑。”
“知道了!”兩個人一口氣跑出森林,匯入到街上的人群之中。跑到街上之後,後麵的追兵停止了射擊,但依然緊追不舍。
夏日祭典的會場,人們摩肩接踵,熱鬧異常。
“真希小姐,把帽子壓低些,不要讓人看到你的臉。”
在穿著浴衣的女孩子中間,一個身穿著黑色蕾絲邊短裙,一副歌特蘿莉打扮的女孩相當地引人注目。
“說起來……”L想起之前在網吧裏看到的那個彌海砂的網頁。她回歸演藝界的第一場演唱會好像就在這座城市的夏日祭典中舉辦。
真希看到宣傳單上印著的彌海砂的照片之後,驚訝地說道:
“啊,這不是海砂姐嗎。她又開始演藝活動了啊!”雖然現在已經成為了全國知名的偶像歌手MISAMISA,但在真希眼中依然還是那個跟自己非常要好的鄰居家的海砂姐。
“龍崎!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話音未落,真希便拉著L的手,進入了演唱會的現場。會場裏人頭攢動,追兵知道帶著頭盔是無論如何也混不進會場的,但出於對“死神之眼”的忌憚,每個人都帶著副墨鏡與厚厚的口罩,遠遠地呈包圍之勢,監視著L和真希兩個人。
“這麽多人,對手的確是不敢輕舉妄動,但我們也很難逃得出去。”
“好啦,交給我吧!在這裏等一下。”過了一會,真希回到了L的身邊,做出了一個OK的手勢。無論L怎麽詢問,她也隻是笑而不答,擺出一副“放心吧,就等著看好戲了”的樣子。L好像有些不滿地看著真希,但當彌海砂出現在舞台中央的時候,就將那些拋到了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舞台,和周圍那些歌特蘿莉打扮的年輕人一起拚命地為自己的偶像呐喊助威起來。在這場小型演唱會上,繼《Heaven'sDoor》之後還首次披露了第二張單曲的主打歌《Devil'sEve》,令會場上的氣氛到達了高潮。
歌曲結束以後,就到了與歌迷進行互動的時間。在這個環節中會送出有海砂自己親筆生名的神秘禮品。海砂以一種惡作劇般的表情環視著會場。
“最近呢,MISA忽然對墨鏡感興趣起來。所以,今天我會給所有在場的帶著墨鏡的男士,送出我的禮物。請大家上到台上來!”歌迷們的視線都集中到帶著墨鏡內男性身上。當然,其中也包括了所有正在追殺L的殺手。那些人立刻想把墨鏡摘下來,但L瞬間就明白了真希的用意,從衣服裏掏出死亡筆記與鉛筆,擺出一副就等著那些人把墨鏡摘下露出自己真麵目的樣子,令他們當場僵在了原地。
“好啦,那邊那位帶著墨鏡的朋友,不要害羞,到台上來吧!”
在海砂的催促聲和眾人的注視之下,那些男人一個個不情願地走到了舞台之上。一群與彌海砂的歌迷穿戴格格不入的彪形大漢,帶著同樣的墨鏡與口罩在舞台上排成一列,那情景真是相當的難得一見。
“龍崎,趁現在!”
真希強忍住笑意,催促著L。
“你拜托了海砂嗎?原來如此,真是幫了大忙了。可是……”
L略帶遺憾地回頭看著會場,將食指伸到了嘴裏。
“可是什麽?”
“我也想要有海砂親筆簽名的禮品。”
“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笨蛋!快跑路吧!”
“好吧。”L再一次停下腳步,回頭注視著舞台上的海砂。
“彌海砂……。希望你能幸福地度過所剩無幾的餘生。”L拉起真希的手,向前跑去,再也沒有回頭。但是,不一會,真希就與L齊頭並進地跑在一起,再過一會兒,就變成了真希拉著L的手在跑了。
“什麽啊,龍崎。你已經不行了嗎?都是因為你吃太多的甜食,搞得自己的身體營養失衡了吧!”
“腦細胞……在向我要求……甜食。”
結果,從會場中飛奔出來的殺手,人手拿著一份海砂的簽名禮品,再一次追了上來。.
“不好了,龍崎!”就在那群人把槍拔出來的刹那,一輛車橫在了二者之間。車身上畫著一個大大的烤白薯的標誌。
“快上車!”
那正是駿河所駕駛的由那輛薄脆餅攤車改裝而成的烤白薯攤車。
二人飛身上車,駿河猛踩油門,一溜煙兒地逃了出去。在這條位於車站後麵,四下無人的倉庫街上,追兵們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擊起來。
然而,雖然外觀很糗,但不愧是令L自誇的“移動用戰車”,車窗全部采用防彈玻璃,車身也都包裹著能夠吸收子彈衝擊的特殊鋼板。
為了讓對方無法擊中輪胎這唯一脆弱的環節,駿河拚命地進行著蛇形機動,終於甩離了追兵。
“駿河先生,謝謝你。”
“剛才的是FBI嗎?給你們添了不少的麻煩吧?”
“他們好像改變作戰計劃了。之前隻是以奪取死亡筆記作為目標,但這次則是不由分說直接開槍射擊了。”
駿河一邊開車一邊不時側過頭瞥著旁邊的L,L正以驚人的速度敲打著筆記本的鍵盤,侵人FBI的係統。
“好像,我和駿河先生被認定為了企圖利用死亡筆記威脅世界的第一級罪犯,已經下達了一經發現便格殺勿論的射擊許可。”
“威脅世界?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據說是美國總統受到了以L的名義發出的恐嚇信。恐怕是有人入侵了基拉對策室的電腦係統,冒充我發出的恐嚇信。”
“究竟是誰,莫非……”
駿河想起了當初久條所說的不要與可怕的女人為敵的那句話,不由得感到冷汗順著自己的後背流了下去。
L沒有山答,隻是一個勁地咬著自己的指甲。
L9-2肅清
一座巨大的生物群落環境箱放置在藍色方舟秘密住所的中央。
久條呆呆地望著生活在玻璃箱中那個世界的生物們的動向。
“如果是這種通過犧牲那麽多人的性命而建成的世界,就算讓我幸福地生活在那裏,我也絕對不會感到高興。”
真希的話在久條的頭腦中回響著。
——這個箱子中的生物,會感到幸福嗎?
就算是轉瞬即逝的生命,比起在這種箱子中的生活,是不是還是盡情地飛翔在外麵的世界要更加的幸福?
意識到自己正在考慮著並非現在應該考慮的問題,久條搖搖頭,將這種念頭從自己的腦袋中趕走,回到了現實之中。
“利用假情報,將我們調虎離山,利用我們防守上的薄弱環節襲擊秘密基地奪取死亡筆記……。不愧是L,用一般的手段果然是無法應付啊。”
的場聽取了關於昨晚所發生事情始末的報告,沉下肩頭,靜靜地歎了口氣。
在場的成員也都深深陷入被L耍弄所造成的挫敗感中,沉重苦悶的氣氛充斥在房間之內。
的場敏銳地察覺到了大家士氣的低落,斷定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於是努力地用一種明朗的語調衝久條說道:
“那麽,怎麽辦呢,久條。死亡筆記被奪走,我們的手裏已經失去一切能夠牽製L的牌了。”
久條點點頭,領會了的場的意圖,冷靜地回答道:
“放心吧,我和小西已經采取了下一步的行動。”
“哦?所謂的下一步是?”
“置那個礙事的L於死地。而且,還不用髒了我們的手。”
成員們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久條身上。到底是怎麽做的……大家都難以置信地互相小聲議論著。
“利用小西的黑客技術,我入侵了基拉對策室的電腦係統,假借L的名義,向美國總統發了一封恐嚇信。”
“那封恐嚇信,寫的是什麽內容?”
一個組織的成員露出無法掩飾的不安,小心翼翼地問道。
“要求了相當於美國國家預算的巨額資金。如果不服從,就在死亡筆記上寫下美國總統按下原子彈啟動按鈕之後死亡的內容。”
“然後呢,會發生什麽事?”
的場饒有興致地探出身子,翹起了二郎腿。
“美國總統表麵上會裝出遵從要求的樣子,但暗地裏肯定會派人去暗殺L。隻要沒有了L,那麽讓真希再次回到我們手中就輕而易舉了。”
“原來如此,我相當期待啊。”
久條注視著的場放在膝蓋上的手。
作為自己注重秩序與統一的嚴謹性格的反應,的場手上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如同人工雕琢而成的一般,隱藏著他的人性。
加賀美博士慢慢站起身,盯著屋子中央的環境箱。
“完美的生態循環,現在隻存在於這個箱子中了……。要想讓地球回複到這種平衡的狀態,除了將即將膨脹到六十億的地球人口減少一半以外,別無他法。也正是這個原因,我才會對的場所提出的這個利用病毒淨化地球……換句話說,這個人類削減計劃有所期待。”
“這我知道,加賀美博士。”
“既然如此,的場君。你為什麽還在尋找病毒的買家呢?”
加賀美回過頭,冷冷地質問道。
“你在說什麽?”
“不用再裝糊塗了。歐洲企業聯盟與美國的跨國企業,還有俄國,中東,你還真是根牆頭草啊。”
的場麵不改色,臉上露出了淺淺的微笑。但那微笑足以令在場的成員們都冷徹心髓。的場的“感情”與“表情”不一致的時候,過去大家都已經曆過很多次了。
“說牆頭草這種話,實在是太難聽了。我隻是在通過較長時間的接觸來確定一個最佳的合作夥伴而已。不管怎麽說,病毒必須在世界各地,同時、大量地進行傳播。所以,尋找一個已經在世界各地都建立起網絡的大型組織來進行合作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的場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但加賀美心裏非常清楚,正是那份“不變的平靜”,才是他真正令人感到恐怖的地方。
但是,加賀美依然感到,自己有義務將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變質了的組織帶回到正確的方向來。
“通過這種方式來提高病毒的要價嗎?你之所以這麽急著要把抗病毒藥弄到手,也並不是為了組織著想,而單純隻是為了提高病毒作為商品的價值吧?最後,你的目的,還是離不開金錢與權力不是嗎?正是因為人類的這種私欲,地球才會落到現在這種無法收拾的地步,這一點我想你不會不明白吧,的場君。”
的場歎了口氣,暗中衝初音使廠個眼色。初音輕輕點點頭,慢慢走到加賀美的身邊,溫柔地說道:
“加賀美博士,您已經累了吧?還是稍梢去休息一下吧……”
說著,她把手放到了加賀美的肩頭。在加賀美轉過身來的剎那,一柄匕首毫不費力地剌人了他的胸口,直沒刀柄。
一時間,加賀美還一臉疑惑地盯著初音。剃刀般鋒利的刀刃在他還沒有感覺列疼痛的時候,就已經貫穿了他的心髒。
加賀美慢慢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口上插著的刀柄,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初音一扭刀柄,將匕首拔了出來。加賀美翻起白眼,全身僵硬,就如同文字所描述出來的那樣,像一根棒子一樣倒了下去。還沒有感覺到一絲疼痛便魂歸西天。
而初音身上,沒有被濺上一滴血跡。
“請慢慢休息吧。”
初音在遺體邊蹲下身,合上了加賀美的眼瞼。他餘溫尚存的遺體仿佛還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死亡,鮮血伴隨著心髒的蠕動從胸口湧出,衣服上的血跡慢慢地擴張起來。
的場坐在沙發上,依然是麵無表情,注視著已經變為“物體”的加賀美。
“這是必要的處置。大家也應該感覺到這個老頭隨著計劃的進行,逐漸開始打退堂鼓了吧。一個人的猶豫就如同病毒,會在整個組織之中大量的繁殖,最終變成殃及全體的大漏洞。”
的場心中暗自竊喜,這個時機來得正好。在現在這個由於L的介入導致計劃進展緩慢,組織的目標無法實現,人家士氣低落的時候,除了“胡蘿卜”之外,也是需要一些“大棒”的。
隻是,加賀美博士會主動站出來充當犧牲品,這一點倒是事先沒有預料到的。
組織的成員們用空洞洞的眼神望著加賀美的屍體,自從的場加入,組織的行動一下變得激進化以來,這已經是第三次的“肅清”了。而對於這種“肅清”,成員們都已經變得麻木不仁起來。
同往常一樣,兩名組織成員抬起屍體,扔進了環境箱之中。食欲旺盛的鰻魚群迅速聚集了過來。
*
“你會主動打電話過來,說明已經順利出來了吧?昨天?是嗎,看來總算是趕上了。”
回到了自己家裏的久條正在用手機接著電話,以英語和對方說著什麽。
“那你可以馬上來日本了?全美通緝?那你究竟打算用哪個名字過來啊。”
久條嘴裏這麽說著,但卻一副毫不擔心的樣子,親密地與對方談笑著。
“你大概還要多長時間才能到日本?沒關係,東西的場還沒有拿到手。一個非常擅於逃跑的名偵探幫我拖延了時間。”
久條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神秘的微笑。
“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L,這次幫了我的大忙。托他的福,又可以跟你再次合作了。”
與那對話的內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對於自己口口聲聲所說的那個世界第一名偵探,久條說話的語氣中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敬意。
“差不多快到實施我們計劃的時候了吧。放心吧,我已經反複推敲過了。那麽,下次就在日本見了,這個號碼馬上就不用了,新的聯絡方式我會用老辦法通知你,再見。”
久條刪除了通信記錄,放下手機,從雙層抽屜的底層取出了兩張照片。
在其中一張因年代久遠而略微有些泛黃的照片上,年幼的久條正作勢要吹滅生日蛋糕上的蠟燭,還很年輕的父母坐在她兩側,親切地笑著。這是一家三口最後的一張照片。
突然,那天的情景閃回在久條的腦海中。
在麵前熊熊燃燒的大樓,以及束手無策隻能呆呆佇立在那裏的年幼的自己。那是一份深深烙印在自己靈魂之中的痛苦回憶。
“爸爸、媽媽,雖然花了些時間,不過馬上就要好了……”
久條以一副仿佛又回到孩童時代的天真無邪的表情,溫柔地望著照片上已成為永恒的雙親,輕輕說道。
然而,將視線轉向另一張照片之後,久條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
那個人是自從自己在八歲時父母雙亡,喪失了一切活下去的希望時一直支持著自己,信任著自己的不可替代的存在。
在臨別時他送給自己的話語至今依然在耳邊回響。
——在自己所選擇的道路上前進吧——
久條將這句話牢牢銘記在心底。正是這句話,支撐著久條“改變世界”的決心,賦予了她為改變這個世界所必需的力量。
“你一定要相信我,這就是我所選擇的道路……一條改變這個世界的道路。”
久條自言自語道。仿佛是在跟自己說話一樣。
這時,設置在家門口的監視係統發出了警報。
久條急忙把相片收起來,確認好房間裏已經沒有什麽不想讓外人看見的東西,等著客人把門鈴按響之後,才走過去開門。
“小西?怎麽了,都已經這麽晚了。”
看著心事重重的小西,久條立即明白了他是受到了剛才那次“肅清”的打擊。
於是把他讓到了屋裏坐下之後,好言安慰著他。好不容易才馴得服服貼貼的小馬駒,將來還有用得著的地方,現在失去就太可惜了。
“我……我真的不會有事嗎?”
小西低著頭,一副比平時更加惴惴不安的樣子。
久條握住了他的手。
“小西,你如果以後依然還是像現在這樣任由的場代表和吉澤他們擺布,還會有未來可言嗎?他們兩個看中的隻是你在編程與黑客技術方麵的能力,對你這個人本身卻沒有任何期望,這點我相信你自己也清楚得很吧?這種話雖然不該由我來說,但一旦作戰計劃獲得了成功,小西你是一定會被的場代表所舍棄的。”
“話是這麽說,可是,我好怕……看到今天的加賀美博士,我就會想,說不定哪一天,躺在那裏的就會是我自己。”
小西在精神上所受到的傷害比想象中的還嚴重。久條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小西就像在跟母親撒嬌似的,將臉埋在久條的胸脯上。
“沒關係,交給我吧。什麽也不用擔心。”
久條抱住小西,撫摸著他的頭。與那溫柔的動作相反,久條的臉上冷冰冰地沒有一絲笑容。
L7-1逃走
烤白薯攤車飛奔在崎嶇的山路上,不時被滾落在道路上的岩石或枯樹所阻擋,駿河隻得先跳下車,移走障礙物,再慢吞吞地驅車前進。
“咱們真的隻能走這條路嗎?”就好象是在嘲笑著滿頭大汗的駿河似的,道路旁邊那塊藍色標誌牌上大大的三位數字,毫不客氣地昭示著這條幾乎被雜單侵蝕了一半、甚至連瀝青都沒有鋪過的公路“國道”的身份。
“這個也算是國道嗎,簡直就是‘破道’嘛。”
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女人沒有理會駿河的牢騷,正在用她的筆記本電腦非法侵入當地縣警察局的網絡。畫麵上的GPS係統顯示著周邊所有道路上的檢查站的情況。
“國道19號線、2l號線、縣道65號線、402號線,全部都設有檢查站。還有七公裏我們就能走出去了。繼續加油吧,老公。”
“惡心死了,不是說了不要叫我老公了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駿河衝著旁邊的女人叫道。那正是戴著一頂長長的假發,塗著口紅扮成女裝的L。真希則戴著那頂阪神老虎的帽子,打扮成一個男孩子的樣子。三個人偽裝成這樣的三口之家,已經混過了好幾道檢查站。
“明明告訴過你不用那麽害羞的嘛……”
L相當認真地注視駿河,擠了擠眼睛。剛剛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再次迅猛地出現在駿河的全身。真希看著這兩個人,開心地笑了起來。
“怎麽感覺真的變成了一家子似的。過去,媽媽還活著的時候,爸爸經常開著這種又小又破的舊車載著我們兩個人出去兜風……”
“小的確是小了點,但這輛車可不破。”L孩子氣地反駁道。
或許是真希又回憶起了和父母在一起時那令人懷念的點點滴滴吧,她低下頭抽泣著,靠在了L的肩膀上。L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我擁有身為世界第一名偵探的自負,但隻有在這種時候,我實在是應付不來。”L拘謹地伸出手,用一種笨拙生硬的動作撫摸著真希的頭。真希雖然被這種力道上簡直就是按摩頭皮一般的“撫摸”弄得很不舒服,但依然接受了L的心意。
“龍崎,以這種速度,咱們永遠也到不了目的地了啊。而且FBI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隨時都可能對咱們出手。”
“我知道,請再耐心等兩個小時。”
“再等兩個小時?”
“是的,我還有個計劃。在時機成熟之前,請再忍耐一下吧。老公。”L對著鏡子又重新塗了塗嘴上的口紅,賣弄風情似的又衝駿河擠了擠眼睛。
*
悉悉索索的蟲鳴聲中,L和真希並排躺在一起,仰望著眼前那一片寥廓而深邃的夜空。夜空之中,無數的星光點綴其間。
“好漂亮的星星。一想到自己或許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我才意識到以前從來沒有留意過的星星居然是這麽的美麗。”真希擦了擦眼淚,向著那仿佛是近在咫尺的星空伸出了自己的雙手。
“在我的心中,本來應該是沒有所謂‘感動’這種被動的、有缺陷的人類感情的。但現在,我也意識到了被這星星所感動的自己。”
兩個人沉浸在這或許再也無緣得見的美麗星光之中,無法自拔。
“喂,龍崎。你把基拉抓到了嗎?”
“沒有,我隻是製止了他繼續殺人,但沒能夠把他逮捕歸案。”
“為什麽?”
“因為他已經死了。”
“這樣,那看來是龍崎輸了啊。”
“為什麽會這麽想?”聽到“輸了”這樣的話,L不自覺地坐起身來。一邊撓著自己的腦袋,一邊不服氣地望著真希。
“你想啊,龍崎你的任務應該是為了讓基拉知道他做的事情是壞事而將他抓起來吧?可是你卻讓他在還沒有接受正義的審判之前就死了。這麽說的話輸的人不就是你嗎?”
“……是啊。我輸了。”
“完全不行嘛。”
“完全不行。”L少有地坦率承認了自己的失敗,再一次躺下來望著天空。他的左手下意識地握住右腕上的手表,像是在保護著它一樣。
“龍崎,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唯一的那個朋友。”
“你說的朋友,就是那塊手表的主人嗎?”
“是的。”
真希把自己的手放在了L的手背上。L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忐忑不安地向真希問道:“真希小姐,像這種時候,我是不是應該握住你的手比較好?”
“龍崎,這種時候,什麽也別說用力地握住我的手就好了啊。”
“我知道了”
L好像終於開竅了似的點點頭,用力地握住了真希的手。真希一邊躺著,一邊咯咯地笑了起來。
“龍崎還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啊。”
“那種話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兩個人就像是歲數相差很多的兄妹倆,互相開著玩笑。
“喂喂,你們兩個。有功夫在那看星星,不能不來幫幫忙嗎!說不定對手馬上又要追上來了啊”
臉被油汙弄得烏黑的駿河揮舞著扳手怒吼道。由於使用過度,車子終於趴在了山路的中間。
“差不多到時間了。”L緩緩地坐起身來,從口袋裏取出了一部手機。那是他從基拉對策室帶出來的唯一一部用來和各國首腦通話用的熱線電話。手機背麵寫著“美國總統”幾個歪歪扭扭的字.
“總統閣下嗎?我是L。”
就像是跟老朋友敘舊一般,L語調輕鬆地和美國總統打完招呼,完全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發表著自己的聲明。
“不管怎麽說,總統閣下好像完全沒有把我的話當真的樣子。既然如此,十分鍾以後,我要用死亡筆記殺一個人。那個人便是被關押在亞利桑那州州立監獄之中的黑幫教父——羅德·羅斯。”
說完這些,L便掛上電話。攤開了死亡筆記。用兩根手指夾著鉛筆的尾部,以這種很難發力的握法,在死亡筆記上寫下了剛才的那個名字。
——羅德·羅斯7月23日22時30分心髒麻痹——
“究竟是怎麽回事,龍崎?你不是說過不會再使用死亡筆記了嗎!?”
震驚的駿河,嚴厲地盯著L,質問道。不過這種反應也無可厚非。
畢竟,如果可以使用死亡筆記的話,那從一開始就把藍色方舟成員的名字寫在上麵,早就能夠給對手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了。在這之前,不管自己對於L的行動有多麽的猜不透,駿河都把那看作是L先於自己看破了對方的意圖而做山的反應而沒有橫加幹涉。而事實證明那些行動也的確取得了成功。但是這次,無淪怎麽看,也隻能認為是L被逼得走投無路之後所做出的自暴自棄的垂死掙紮。
合上了死亡筆記的L,好像在刻意回避著駿河的質問。
“駿河先生,還有十分鍾。幫我衝一杯咖啡好嗎?”
*
十分鍾過後,L把那杯混合著些許咖啡的砂糖一飲而盡,再次給美國總統打去了電話。
“總統閣下,怎麽樣?您是否已經了解到我有多麽的認真了?”
“……已經與亞利桑那州州立監獄確認過了。羅德·羅斯的確剛剛死於心髒麻痹。”
電話裏麵傳來了美國總統低沉的聲音。
“那麽,我希望您能繼續考慮一下我所提出的100億美金的要求。這話我已經說過了,如果我想在死亡筆記上寫上‘美國總統戴維·赫普啟動向全世界發射原子彈的核按鈕後死亡’這種內容的話,那可是易如反掌的哦。另外,如果今後我再次發現任何形式的針對我的攻擊行為,找都將視為是出自您的授意,而把您的名字寫在死亡筆記之上。”
“知道了,我會認真考慮你的要求的,再給我些時間。”
L7-2複數
鉛一般沉重的空氣流淌在美國總統的橢圓形辦公室裏。副總統與其他幕僚圍坐在一臉憔悴抱著腦袋的總統身邊,麵麵相覷。
不得已,副總統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沙啞的嗓音打破了這令人難以忍受的沉默。
“L手上那本死亡筆記的真實性已經毋庸置疑。下一個暗殺L的計劃如果再不能成功的話,總統閣下的名字無疑會被寫到死亡筆記上去的。看起來,隻有動用小型戰術核武器這一個辦法了。必須要一擊必殺。”
“可是,雖然日本是我們的友好國家,但使用核武器這也實在……特別是那個國家的國民對核武器非常敏感,這是有可能發展成嚴重的國際糾紛的。”
身為女性的國務卿對這個提案持堅決的否定態度。
總統一如往常那樣,有在思考問題時用食指輕輕敲著桌子的毛病。
很長一段時間,整間辦公室裏隻有那嗒嗒的敲擊聲提醒著大家時間的不斷地流逝。
終於,敲擊聲停止了,總統抬起頭來。
“沒辦法,隻能使用戰術核武器了。事後隻要解釋說我們是為了確實地消滅基拉就可以了。現在的L已經使用死亡筆記殺了人,變成新的基拉了。”
聽到“新的基拉”這句話,大家終於在這件事情上達成了共識。就在總統準備拿起通往陸軍特種作戰部隊的熱線電話時,代表著熱線的紅燈再次閃爍起來。
“怎麽回事,又是L打來的。”
總統咂了咂舌,再一次拿起了聽筒。
“怎麽了,L?對於你的要求,我希望再給我一些時間……”
“總統閣下,我不是剛才向總統閣下發出恐嚇要求的L,而是別的L。”
“別的L……。什麽意思?”
總統用手捂住聽筒,用求救的眼神左右張望著,在旁邊聽著這次對話的閣僚們也都一個勁兒地搖著頭。
“總統閣下,所謂的L並不是一個人,而是由複數的人員所組成的一個調查組織。這一點我相信總統閣下也有所耳聞吧。”
“啊……唔。”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名偵探,L。關於他的來龍去脈,有許多各種各樣的傳聞、猜測和假設。
有人說這個L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突然失蹤、據說已經死亡的名偵探羅伊德·斯柯普用來掩入耳目的代號(當然,如果他能活到現在的話已經超過一百歲了)。也有人說,當今世界上的三大名偵探L、艾爾德.柯爾、德納夫其實都是一個人……。
而其中,可靠性最高的,也是被各國諜報機關置於“RankA”的位置來進行調查核實的,就是“L”其實是一個調查組織的名字這一推測。
自從L這個名字出現在這個世界以來,他(或是她)所解決的疑難案件、奇怪事件數不勝數,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調查機關所接到的犯罪檢舉的數量。而如果這一切都是一個人所為,那無論是從質和量哪個方麵來說都實在是常人所無法想象的。
可是,關於“L是組織還是個人”這個問題由L親口來做出回答,到今天為止還是破天荒第一次。
“剛才向總統閣下發出恐嚇的人,暫且將他稱之為L'。L'在得到了那個終極的殺人武器死亡筆記之後,就脫離了L這個組織,成為了組織的叛徒。”
通過機械變換過的毫無起伏的電子聲音,回蕩在總統辦公室裏。
“對於組織的背叛者L',我們是絕對不會饒恕他的。這種褻瀆L這個名字的行為,是對L這個組織存在意義的一種否定。請把他交給我們來處理。以我等L的名義起誓,我們會在一星期之內解決這次的事件。”
“……明白了,讓我們考慮考慮。”
放下電話,總統再次用食指敲打著桌麵,環視著周圍的幕僚。
“中止使用戰術核武器。”
“總統閣下?”
“雖然不能完全相信剛才電話裏說的內容,但無論如何,隻要不能排除L是個組織的可能性,那麽一旦對一個L出手,下次就會與其他的L為敵了。”
副總統點點頭。
“說的有道理。隻要我們這邊不出手,L就沒必要把總統的名字寫到死亡筆記上。剩下的就是盡量拖延時間,耐心地等待一個星期才是上策。”
總統打通了聯邦調查局局長的電話。
“告知現在追蹤L等人的FB工探員,計劃變更。停止暗殺L的行動,在不引起懷疑的基礎上密切監視他們的行蹤。另外,如果發現任何有可能對L的安全產生威脅的人,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們。”
L7-3飛行
“好了,讓我們實施下一個計劃吧。”
L站起身來,在筆記本上調出氣象圖與大氣壓信息,然後從車的後備箱裏費勁地拽出來一大團黑乎乎的東西。那是一個還沒展開的熱氣球。
——果然,這也是他計劃中的一環啊——
駿河站在那個無論是氣球表皮還是下麵的吊籃都被塗成漆黑顏色的熱氣球前,徹底地被那個L所折服了。因為那個東西是駿河在地下車廠對汽車進行改裝的時候收到的。包裹上寫著他的名字,但就連送包裹的人都不知道裏麵究竟裝的是什麽。
“過了十二點鍾,風向就會轉西。這樣我們就可以坐著這個,盡可能遠地飛到大阪去了。”
“原來如此,像這樣在夜裏飛的話,完全不會被別人發現啊。而且從空中過去的話,即沒有落石又沒有死樹,輕鬆得很呐。”
駿河樂顛顛地剛想跨進吊籃裏,就被L製止了。
“駿河先生,這個氣球隻能坐兩個人。”
“你是說要把我留下來嗎……”
“是的,到了大阪,我們也會用到這輛車的。請你無論如何要把它修好之後開到大阪去。隻不過現在這輛車也成了檢查的對象,烤白薯攤車已經不行了,改裝成別的車輛吧。”
黑暗中,憑借燃氣瓶的熱量,熱氣球慢慢地膨脹起來。
“說起來,駿河先生,你還持有二級船舶駕駛證是吧?”
“是啊,你早把我的底細調查得一清二楚了,沒必要再來問我了吧。幹什麽,氣球完了是船嗎?”
“是的,有這個可能。”
這次又想讓我幹什麽……駿河心中暗暗思忖。不過當然,這話他沒有說出口。雖然以L的性格,隻要問了他肯定會告訴自己,但現在的駿河甚至已經有了一種“事先知道就沒有意思了”的感覺了。
終於,熱氣球開始緩緩地浮上空中,L和真希兩個人坐到了吊籃裏去。
“好了,龍崎,咱們大阪見吧。真希,加油!”
“駿河先生也要小心啊!”
黑色的熱氣球逐漸上升,最後消失在了夜晚的黑暗之中。
熱氣球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便開始乘著風向西飛去。下麵,各種各樣的燈光在二人的腳下向地平線伸展開去。規則地排列在道路兩邊的街燈與一明一滅的信號燈,還有那萬家的燈火……。雖然隻是靜靜地閃耀著自己的亮光,但真希卻把它們看成是了各種各樣人類思想與感情的結晶。
“真漂亮啊,龍崎。”
看著那美麗的燈光,真希想到自己或許已經所剩無幾的人生,眼睛中不由得泛起了淚光。L已經學會不再猶豫,緊緊地握住了真希的手。
“在這下麵每一處微弱的燈光中,都凝聚著無數人的幸福。我絕對不能允許有人將它們破壞。”
L6-1到達
清晨大阪的街道上,傳來了黃包車的木輪喀啦喀啦地軋在柏油路麵上的聲音。迎著朝霞出現的,是一輛人力車。打扮成車夫模樣的L,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地拉著載著真希的黃包車跑在大阪的大街小巷上。
“果然……從京都……到大阪……還是太遠了……。”
“還不是因為龍崎你操縱熱氣球的失誤!”
“不過,也正因此才有機會吃到京都的名小吃八橋啊。說起來,真希小姐,已經拜托過你好幾次了……”
“又是那件事?不行。這個手機是媽媽的遺物,絕對不能扔掉的。”
“是嗎。那還真是遺憾。”一邊跑著,L觀察著周圍的動靜。一輛車慢慢地追蹤著自己。果然就算是乘熱氣球抄了近道,但通過衛星還是很容易發現自己的行蹤。
“不愧是FBI,這麽快就掌握我的位置了。”
“龍崎,你在說什麽?”
“沒什麽,自言自語罷了。”
“帶著一個感染了新型病毒的人在人群密集的場所走來走去,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笨蛋!萬一發病了那該怎麽辦!”高橋好像要把L吃了一樣衝他怒吼道。這個叫高橋的人是一位已經退休了的免疫學學者,曾經與二階堂在免疫學領域展開激烈的競爭。還幾乎沒有被別人這麽劈頭蓋臉地罵過的L擺出一副奇妙的神情撓著頭發。真希這時候正在高橋家的浴室裏洗澡。逃亡的路上一直都沒有洗過澡,時隔這麽久終於再一次感受到了久違的清爽感覺。
“真希,衣服已經全部都洗好放在這邊了。”高橋的妻子瞳阿姨在外麵跟真希說道。
“啊,好的。謝謝您。”將身體浸泡在溫暖的熱水裏,真希有一種心滿意足的感覺。不知怎麽的,瞳阿姨讓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真希用毛巾擦拭著自己的身體,突然,她無意中瞥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整個人僵在了那裏。剛剛那種心滿意足的心情已經飛到了九霄雲外,好像整個世界都消失了一樣。
她的胳膊上出現了紅色的疹子。真希鐵青著臉從浴室裏走了出來。
“你怎麽了,真希小姐?”L第一個注意到了真希的異常.
“高橋叔叔,請你馬上把我隔離。”
“難道是,發病了嗎?”高橋急忙走過來,抬起真希的胳膊。觀察著上麵的兩個紅色的斑點。隨後,表情嚴峻地轉向L。
“她發病了。”高橋來回看著兩個人惴惴不安的表情,忽然壞杯地一笑,敲了一下真希的腦袋。
“你曾經跑到過森林裏去吧,這個是虱子啦。”
真希懸著的心一下放了下來,深深地歎著氣,慢慢坐到了榻榻米上。
“不過這對我們也是個提醒。畢竟我們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真的發病,所謂的兩周潛伏期也隻是概算。根據每個人體質的不同提前或錯後兩三天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
“原來如此,二階堂所發現的,原來是一種全新類型的幹擾素啊。”
高橋一邊把L作為見麵禮帶過來的生八橋一個接一個地送到自己嘴裏,一邊檢查著二階堂教授遺留下來的資料中關於抗病毒藥的成分。在高橋那誓要一個人一掃而光的氣勢下,生八橋以驚人的速度消失著。就如同字麵上所描寫的那樣,垂涎三尺的L用無限怨念的眼神注視著高橋。最終,他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詢問道:“高橋先生,我在免疫學方麵隻具備一般水平的知識。能給我詳細解釋一下嗎?”
“好吧。人類的身體構造是非常精巧細致的,在遇到從外部侵入的異物時,會采取各種各樣的防禦機製。”
“比如說,患了流感之後會發燒,這也是其中之一,對吧?”
“是的,外行人經常會誤以為高燒是由於流感病毒所引起的,但實際上卻是體內的免疫係統在發揮作用,抑製流感病毒的增殖。所以自己的身體便會……啊!發燒了。唔!稍、稍等!”
說到這兒,高橋好像是讓生八橋給噎住了,不住地拍打著自己的胸口,端起茶杯把裏麵的茶水一飲而盡。
“啊啊,差點就被噎死了啊。看見了嗎。剛才那個就是身體為了抑製生八橋病毒的增殖而產生的免疫作用。”
“……”
“開玩笑啦。”
“我對這種玩笑玩不來的。”
“……好啦,算了算了。嗯……啊,對了。發燒與炎症是屬於外部體征非常明顯的免疫作用,但除了這些,身體內部還有各種免疫機能保護著我們。比如說通常被稱為巨噬細胞的macrophage。顧名思義,這種細胞的作用就是吞噬進入體內的病毒將其消化。此外白血球的一種,好中球也能夠溶解進入體內的異物……。而這種起著免疫作用的物質之一,便是有著抗病毒作用的蛋白質——幹擾素。關於幹擾素,你們大概知道多少呢?”
真希好像是在學校上課似的舉起手。
“幹擾素是一種用來治療C型肝炎的藥!”
“好的,正確!這種物質是作為治療C型肝炎與腫瘤的特效藥而被世人所知的。所謂的幹擾素,正是在異物侵入體內的時候,從細胞中排出的蛋白質。當這家夥產生以後,就會對病毒周圍的細胞產生作用,將它們轉變為抗病毒狀態,抑製病毒的增殖。如果這家夥能夠在體內良好地運作起來,那像埃博拉出血熱這樣的疾病,就再也無法對人類產生威脅了。”
“換句話說,像埃博拉這樣的出血熱病毒,能夠令幹擾素喪失它原本的機能是吧。”
“嗯,是啊。出血熱病毒能夠妨礙幹擾素在體內的正常運作。正因為如此,二階堂所研製出的幹擾素才能發揮它的作用。”
“將擁有著連出血熱病毒也無法抑製的免疫作用的幹擾素從體外補充進來,這就是抗病毒藥的工作原理,對吧。”
“我,還有救是嗎?”真希聽著兩個人的對話,好像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目不轉睛地盯著L的眼睛。“放心吧,你一定會沒事的”。L緊緊握著真希的手,向她傳遞著這樣的訊息。
“原來如此。二階堂他是在感染的發源地剛果內陸發現了沒有被感染上病毒的大猩猩啊.盡管我們一直認為如果不是人類自身的幹擾素的話,對人體的抗病毒效果微乎其微……但是根據二階堂留下來的資料,大猩猩的白血球細胞看來是必不可少的啊……”
“沒有關係,我這裏有準備。”
L把從東京帶過來的容器拿了出來。那正是在駿河一個人實施奪回死亡筆記的作戰汁劃時,L要和他分頭行動,秘密潛回二階堂研究所的目的所在。
“這樣的話,將這個大猩捏的細胞進行培養,再與真希體內抽出的血液相融合,就能夠將細胞轉變為感染了病毒的狀態。如此一來,細胞就會產生出幹擾素。將這些幹擾素進行精製,便可以做出抗病毒藥了。”
“時間來得及嗎?”聽到L的詢問,高橋將目光轉向了掛在牆壁上的掛曆。
“真希被注入病毒之後已經過了一星期……也就是說,如果不能立即開始進入抗病毒藥的製作程序,時間上肯定就來不及了。”
“是的,必須立即開始製作抗病毒藥。可是在已經成立的新型病毒擴散對策本部中,有一個恐怖組織的成員混了進去。所以,我希望高橋先生你能夠秘密地開始製作抗病毒藥的工作。”
“喂喂,你是說要交給我來做這個嗎?”
與剛才大大咧咧的樣子相反,高橋的情緒變得低沉起來。
“……我是做不到的啊。”
“二階堂教授就能夠做到啊。您不是當年和他共同競爭的同伴嗎?”
L拿出了交涉人的藏書《傳染病研究》。那本書是由二階堂與高橋兩個人共同完成的。
“我……過去所開發出的疫苗,曾經殺死過人。我……害怕。”
高橋輕輕搖了搖低垂的頭。
“在那次的事件中,的確有人犧牲了。但是,因為你的研究而獲救的人們比那要多得多。現在能夠救真希小姐一命的,除了您以外再沒有第二個人了。”
高橋深深歎著氣,抱住了腦袋。過去那已被塵封的記憶再次在他腦海中蘇醒了過來,他慌忙搖了搖頭。
看著雖然心中懷著不知何時就會發病的不安,但依然堅強振作著的真希,高橋的內心在激烈地糾結著、鬥爭著。
瞳默默地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輕輕地把手放在了高橋的肩上。
“老公,去幫幫他們吧。”
“瞳,你……”
“二階堂先生在天有靈,也一定希望你能夠救小真希一條命吧。”
一段上時間的沉默。最後,高橋終於站起身來,把手放在了真希的頭上。
“我明白了。我也隻有放手一搏了。”
“非常感謝。”L和真希同時低下頭去。
“可是,在抗病毒藥的製作過程中,必須要做從真希的血液中接種病毒的處理。而這種病毒又是通過空氣傳染的,不光是進行處理工作的我們,就連周邊的住宅遭到感染的危險性都非常高。可這邊又沒有處理四級病毒的實驗室設施,最多也隻有一些生物安全櫃,還不是那種高氣密性的規格。要去借用哪裏的研究設施呢?”
L搖了搖頭。“不,恐怖組織那邊恐怕已經在全國所有的研究設施中都布下網,就等著我們上門去進行抗病毒藥的開發了。”
“也就是說,我隻能使用這裏的設備,冒著自己也被感染的風險來製作抗病毒藥了?”
“沒有關係。隻要趕在高橋先生發病之前,成功地製作出抗病毒藥就沒問題了。”
“真是危險的賭注啊……。不過,無論多麽密閉的研究設施,在抗病毒藥的製作過程中,都不可能百分之百地保證病毒不會擴散。在這種住宅區密集的地方,隻要有一個人感染發病,病毒就會呈幾何級數地擴散。這樣看來,以這種研究設施的規模來製作抗病毒藥實在是不合適啊。”這時,L正轉頭注視著別的方向。在那邊,掛著一張高橋釣上來的長達五十厘米的真鯛的魚拓,以及高橋抱著那條鯛魚一起照的照片。
L6-2發現
“依然沒有找到他們的位置嗎?”
失去女孩的蹤跡已經兩天了。
的場逐漸變得焦躁起來。
“在所有L可能攜帶病毒前往的研究所,實驗室附近都布下了眼線,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
一個組織的成員整理著報告書,搖頭說道。
“……自從在山梨縣的山中接到發現報告以後,所有的發現報告就一瞬間全都蒸發了……。簡直就好像消失在了空中一樣……”
垂頭喪氣的小西說道。
如果這句話讓L聽見了,他恐怕會一邊說“你還真是了解我啊”一邊讚許地點點頭吧。
“久條小姐,你信誓旦旦地誇下了要殺死L的海口,到現在好像也是音訊全無啊。”
聽著的場冷嘲熱諷的話語,承受著那冷冷的視線,久條無言以對,隻能呆立在那裏。
通過侵人基拉對策室的係統,依然在定期對美國總統進行著恐嚇,但不知為何,對方總是以態度曖昧不明的回複敷衍著自己,一個勁地拖延時間。
一點兒沒有要對L采取行動的意思。
而作為恐嚇的實力根源,死亡筆記已經不在久條的手上了,自然也不可能用它殺一兩個人來進一步要挾對方。
的場坐在生物群落環境箱前麵的沙發上,心神不寧地變換著姿勢。
要想提高病毒的價錢,必須要通過有效率的散布,將感染在短時間內一口氣擴散到日本全國。
像這個小姑娘這樣半吊子的病毒攜帶者胡亂地將病毒隨意散播,是無論如何必須要避免的情況。
“女孩手機的GPS定位也還是和往常一樣……什麽?”
沒有抱半點期望的小西將畫麵切換過來,緊接著不由自主地大叫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GPS隻剩下一個了。”
成員們全都圍了過來。
“恐怕是因為那些假目標的發信機都到了使用壽命了吧。”
“那麽,這個GPS的信號……就是那個女孩現在的所在。”
“地點已經確定,是大阪。”
久條同組織的成員一起站起身來。
L6-3製造
“雖然說坐遊艇出海釣魚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但實在沒想到會用在這種時候啊。”
高橋站在一艘核定乘員二十人的豪華遊艇上,抱著胳膊心滿意足地眺望著蔚藍的海洋。過了一會,終於從夢裏回到了現實的高橋返回了船艙。
主艙裏,原來的豪華沙發組合被搬了出去,換成了高橋實驗室裏的實驗器具。
“這就是所謂思維的轉換。如果不能將病毒完全密封起來的話,那找一個即便泄露也不會產生危害的地方就可以了。高橋先生,一旦抗病毒藥製作成功,這艘遊艇就送給您了。”
“笨蛋!這種比我家還大的遊艇,你以為我養得起嗎。”
“不愧是大阪人式的反應啊。”
L就好像把那句話當作誇獎一般心悅誠服地說著,登上舷梯來到了操舵室。
“駿河先生,應該很久都沒有操縱過船隻出海了吧,感覺怎麽樣?”
駿河摘下了墨鏡,按著自己的肩膀。將車輛的修理交給了名古屋的地下車廠,他自己先來到了大阪。
“還好,總算已經掌握要領了。可是龍崎,在海上真的就能抑製病毒的擴散嗎?”
“雖然不能說百分之百,但隨著海風飄散的病毒幾乎全都會被夏曰強烈的紫外線所殺滅。”
“那不會有海裏的生物被感染,然後再間接傳染給人類的情況出現嗎?”
“出血熱病毒通過肺部進行感染,而魚類沒有肺。”
“那……要是鯨魚或海豚,會發病嗎?”.
“那就請你帶著第一隻被感染出血熱病毒的水棲哺乳類到學術會議上去發表吧。”
一直默默地聽著L和駿河兩個人對話的高橋,這時也禁不住搖了搖頭,把汙染防護服給他們扔了過去。
“我說你們兩個,相聲就說到這為止吧,趕緊換上衣服過來給我幫忙。龍崎做我的助手,駿河操舵。在我們處理注射器時千萬不要讓船搖晃啊。”
“明白!”
駿河再次帶上了墨鏡,環視著周圍的海麵。
在遊艇的四周,與自己保持著大約一公裏左右的距離,有四艘既不是漁船也不是遊船的船隻,如同在監視著自己一樣停留在海麵上。
“都追到海上來了,還真是辛苦你們了。看來L的計策對總統是相當的有效啊。藍色方舟那幫家夥這會兒差不多也該知道這個地方了,不過隻要有那幫家夥在我也就放心了。話說回來,FBI居然會來保護我們……還真是相當地諷刺啊。”
L5海盜
深夜,在大阪灣波瀾不驚的海麵上,兩艘小船正掩入耳目似的慢慢前進。久條看著前麵不遠處的目標——那艘遊艇所發出的燈光,喃喃自語道:“居然會把地點選在海上,考慮得還真是周到啊,L。這樣就算萬一發生感染,也不會繼續擴散。”吉澤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向旁邊的船發出了信號。
“目標已經確認,兵分兩路,五分鍾之後從兩舷同時登船。在L碰到死亡筆記之前完成壓製。”分乘在兩隻小船上的藍色方舟成員紛紛無言地點了點頭。
“這次不是倉庫,而是海麵上了。看你還往哪裏跑。”已被L等人捉弄得狼狽不堪的吉澤,麵對這個終於可以一雪前恥的大好機會,禁不住得意笑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艘身份不明的船隻忽然擋在了小船的航線上。兩艘小船還沒有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一束強烈刺眼的光線便射了過來。
“可惡,是警察嗎?”對方都清一色地帶著墨鏡和口罩,令人無法確認他們的身份。他們的那艘船僅僅進行了些微的調整,便完全封鎖住了吉澤等人的航線,令他們無法靠近遊艇一步。
“這些家夥是行家,可惡!這樣根本沒辦法出手啊!”
“墨鏡與口罩……那是為了對付死亡筆記而采取的手段啊,這究竟是怎麽鬧事?FBI在保護著L?”久條瞠目結舌地呆呆站在小船上。
“你是什麽意思,久條?你不是說過要唆使那些家夥去殺了L的嗎?”
“L……你究竟對他們施了什麽樣的魔法……”久條自然不可能知道FBI突然改變行動方針的理由。即便她現在依然可以入侵基拉對策室的電腦係統,但偽裝成L去威脅美國總統的她,反而問出像“為什麽還不殺L”這樣的問題來,那就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
“久條,怎麽辦?這樣子是沒法跟的場代表交待的。”
久條注視著遊艇上近在咫尺卻又無法靠近的燈光,緊緊地咬著嘴唇。
*
海麵上的情況緊張得一觸即發,但遊艇中的人們卻對此毫不知情。L和真希悠閑地看著電視,電視上正在直播巨人對阪神的棒球賽。真希帶著阪神老虎的帽子,手上拿著紙做的喇叭筒,屏幕上阪神隊隊員的每一個動作都能引發她的大呼小叫。與在旁邊微笑著看著她的瞳相反,L斜帶著帽子,一副好奇心旺盛的表情觀察著真希的一舉一動。
“打呀!全打席本壘打!”(譯注:全打席本壘打是指一名打者在一場比賽中他的打擊回合全部打出本壘打的情況)
“這名選手的打擊率是百分之二十五點一,打出全打席本壘打的機率大概是五千場比賽一次左右吧。”L一邊品嚐著四天王寺的名產吊鍾饅頭,一邊冷靜地分析道。真希則一副氣勢受挫的表情轉頭看著他。
“這我當然知道!越是打不中的家夥才越要給他加油,這就是粉絲們的心理啊。啊啊~~~~~~~~好想要個簽名棒球啊!”
“真希,你還真是喜歡這隻球隊啊。”.
“那當然!大阪人是沒有討厭阪神老虎的家夥的!”L注視著真希興奮的樣子,片刻之後,他叼著一個吊鍾饅頭,走向了電腦那邊。
L4竊聽
“這次又變成了鮮明的大阪風格啊。不過,你也吃了不少苦啊。”
已經被運到碼頭附近倉庫裏的移動用戰車這次被改裝成了大紅色的章魚燒攤車。在名古屋的地下車廠完成改裝之後,也是剛剛才用載重卡車運到這邊來。就在駿河準備回到遊艇上的時候,他注意到了一輛可疑的汽車。那車背朝著大海,為了不引入注目而故意停在了倉庫的陰影裏。很明顯不是情侶或是釣魚愛好者開來的車輛。
“那個應該不是FBI吧。我記得那個家夥是藍色方舟的……”
車裏的那個家夥自己在被監禁的時候曾經見到過。駿河躲在暗處觀察著他的動向,不久,那家夥好像是在車裏坐累了,大大咧咧地走下車子,做起了伸展運動。駿河已經厭倦了這個毫無戒備感的家夥,從後麵悄悄地接近,輕而易舉地便勒住了他的脖子。
“外行人就不要來幹監視這種自己不習慣的王作啊。特別是對手還是FBI。準備潛入到遊艇上去安裝竊聽器什麽的嗎?”
對方沒有回答,試著掙紮了兩下,可是行家裏手的束縛是不可能那麽輕易就能掙脫開的。
“好啦,小朋友。告訴我你的名字吧。是全名哦。”
對手避開了駿河的視線,打算頑抗到底。
“看來不想告訴我嘛。是因為知道我們這裏有死亡筆記嗎。可是啊……”
駿河從胸口處的口袋裏取出了偽裝成鋼筆的小刀,粗暴地刺人了對方的口中。對方的身體一下變得僵硬起來,停止了掙紮。
“到目前為止你有沒有經曆過那種痛不欲生,還不如痛快地死於心髒麻痹的感覺呢?”駿河用小刀銳利的刀尖輕輕地碰著他的口腔內壁,突然想是要刺破他的臉頰一般用了一下力。對方的眼神中浮現出害怕的神情,駿河感覺到了對手已經失去了抵抗的意誌,便放鬆了自己的拘束。
“仲、仲西……達彥。”
“哦,仲西嗎。”
駿河側身打開車門,把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提包拿了出來,將裏麵的東西全倒在了車前蓋上。不出所料,這家夥果然蠢到了把駕駛證也帶在身上。
“啊,那個……”
駿河一邊饒有興致地觀賞著他狼狽不堪的樣子,一邊瞥著駕駛證。
“在我看來,這幾個字好像讀作大西達也吧,從什麽時候開始日本人把這讀作仲西了?”說著,駿河將駕駛證在他麵前晃了晃。那個叫大西德男人已經萬念俱灰,垂下了頭。
“那麽,大西先生,我有個請求,如果你同意幫忙的話。我可以饒你一命。”
“你、你想讓我幹什麽?”
看著對方的反應,駿河裝模作樣地說道:“放心吧,是很簡單的事情哦。”
*
“久條小姐,你的計劃一個一個地都失敗了,你願意對此負責嗎?”
的場那雖有禮貌但毫無敬意的話語從接受器中傳了出來。L與駿河、高橋以及真希四人仔細聆聽著那混雜著電子雜音的對話。真希抱著小熊布偶,一邊聽著一邊厭惡地皺著眉頭,她依然對那個聲音感到說不出的反感。
“那個叫大西的家夥,真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啊。”
駿河得意地撫摸著下巴上的胡子茬。他對大西提出的要求,便是在組織的秘密住所裏安放竊聽器。
接收器裏陷入了一時的沉默。過了一會兒,傳出了久條毅然決然的聲音。
“我明白了。就由我來實施病毒擴散計劃吧。請的場代表與其他成員先行撤離日本。”
“可是,如果不準備抗病毒藥的話,久條小姐也會被感染到啊……”
在一片嘈雜聲中,也不時傳出這樣猶豫決的聲音。
“雖然對手是L,但畢竟幾次作戰失敗的責任都在我,就讓我來做吧。”
久條的聲音異常地堅決,沒有一絲的猶豫。
“既然你的態度已經這麽堅決了,那我也無話可說。就按原定計劃開始行動吧。我們決不能辜負久條君必死的決心,一定要順利地讓計劃獲得成功!”
“的場那家夥,還是那麽地令人生厭啊。明明就是他把久條逼得走投無路的,說得還好像是久條自己下的決心一樣。”
對的場那家夥的做法嗤之以鼻的駿河恨恨地說。
L手裏拎著一個駿河買回來的大阪名產豬肉包,一邊好像是在鑒定古董一樣仔細端詳著,一邊聽著接收器裏麵的對話。
“通過這個對話,可以知道他們的目的應該是要通過病毒將日本整個滅亡吧。”高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可是,他們好像還不知道久條也已經被真希注射過病毒,變成病毒攜帶者這件事啊。”
“可能是久條小姐出於某種目的而將這件事隱瞞了起來吧。說起來,剛才的對話……”
咬了一口豬肉包的L,好像是嫌味道不夠,將包子掰成兩半,往裏麵倒上了濃濃的楓糖漿。
對此已經習以為常的駿河與真希,都適時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但將這一幕真真切切地看在眼裏的高橋,立即感到了一陣陣的燒心,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認為這個對話,或許是故意說給我們聽的也說不定。”
“故意說給我們聽……。你為什麽會這麽想,龍崎?”
對L要把肉包分給自己一半的舉動作出了謝絕、不,是斷然拒絕的表示,駿河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因為他們不會在還沒有得到抗病毒藥的情況下,就貿然實施病毒擴散計劃。否則的話,在一開始襲擊完研究所的時候他們就應該開始進行散播病毒的行動了。所以我認為這個對話是為了告訴我們他們馬上就要著手實施計劃,以此來動搖我們的心理的陷阱。”
“這樣的話,那個叫作大西的家夥,也是故意要讓我發現的嗎?看上去實在是不像啊。”
“話是這麽說,可如果是真的,那久條小姐她……”
真希不安的囁嚅聲並沒有逃過L的耳朵。
“真希小姐,久條小姐可是那個欺騙真希小姐,一手造成你父親死亡的人啊。”.
“這我知道,可是……”
無論L怎麽用豬肉包來安慰她,也沒能改變真希那陰沉的表情。
L2-1誘拐
抗病毒藥的製作告一段落,由於駿河要出外去采購食品,所以遊艇也暫時靠上了碼頭。
L和高橋兩個人正在遊艇上品嚐著高橋的夫人瞳親手密製的大阪名產炸肉串,雖然日頭還高高掛在空中,但兩個人已經交杯換盞起來。
“明天正式開始試驗,給真希注射抗病毒藥。之後,將那些家夥的恐怖計劃告訴警察,為二階堂洗清冤情,這事情就算塵埃落定了。”
“是啊。在這之後,要怎麽把抗病毒藥交給久條小姐呢……。不過隻要他們被警察逮捕了的話,機會就多的是了。”
L一邊思考著一邊咬下一塊肉,然後又蘸了一次醬汁。
“啊——!龍崎,一支肉串不能蘸兩次醬汁!”
“哎,是嗎?”
“這是大家共用的醬汁,已經入過口的東西就不能放進去了。所以嚴禁蘸第二遍!”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完全不用擔心。”
L拿起盛著醬汁的小碟,隻見上麵寫著“龍崎專用”幾個字。
“喂……你還真是用心良苦啊。”高橋佩服地注視著L的醬汁。
“那啥,讓我嚐嚐你這個醬汁好不好?”
L無言地把小碟伸到高橋身旁。
高橋把肉串在醬汁中充分地浸透,放進了嘴裏。
結果,他馬上被那種迅速在嘴裏擴散開來的“有生之年裏從未經曆過的奇怪味道”噎得直翻白眼兒,想吐又吐不出來,隻得囫圇咽了下去。
“好……好甜……。龍崎,這個不會是?”
“巧克力醬汁。請不要再蘸第二次了哦。”
“誰還會蘸啊!笨蛋!”
高橋一邊拚命地用餐巾紙擦著嘴,一邊衝端著食物走過來的瞳詢問道:
“真希還沒有吃飯嗎?”
“她說身體有些不舒服……。我再去看看她。說起來,老公,你把那件事跟龍崎說說吧。”
高橋用啤酒好不容易把嘴中的巧克力味道衝淡之後,好像要另起話頭兒似的坐起身來。
“龍崎,其實我和瞳兩個人都在考慮,真希現在父母雙亡,已經變成孤零零一個人了不是嗎?所以,我想把她接到我家,收養為我家的養女,你看怎麽樣?”
聽到高橋的提議,L微笑地表示了讚成。
“非常感謝。這樣我也就能安心地……”
“安心地,怎麽樣?”
“不,沒什麽。”
或許是L意識到自己的生命還隻剩下短短的兩天了,他把高橋的問話搪塞過去,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高橋先生,讓我們幹杯吧。”
“好啊,祝抗病毒藥早曰完成,以及真希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就在兩隻酒杯即將碰上的一刹那,瞳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老公!真希不見了!”
*
在真希所住船艙的桌子上,一封信壓在一塊平板巧克力下麵。信封上寫著龍崎的名字。
L左手抓著巧克力,右手抓著信封,像起重機似的將二者垂直地舉到眼前。
——致龍崎,謝謝你
我反複想了很久
果然自己該做的事情
還是應該由自己自己來完成
我走了——
“該做的事情?那是什麽?”
站在旁邊斜著頭看著信上內容的高橋問道。
L考慮了一會兒,打開了真希房裏的電腦。
在調出了網絡上最新的曆史記錄之後,屏幕上顯示出了大阪附近的氣象圖。
“氣象圖?真希看完這個之後才出去的?是擔心會下雨什麽的嗎?”
“不……恐怕真希要確認的,是風向。”L一邊比平時更加用力地啃著自己的指甲,一邊說道。
高橋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風向……這樣說來,她現在有危險啊。”
*
風平浪靜的大阪灣裏,幾艘輪船點綴其間。
真希取下了低低戴在頭上的帽子,眺望著這令人懷念的醉人美景。
她住在大阪的時候,經常與父母以及彌海砂的家人一起來到這個海角遊玩。
真希站在山崖的邊緣,轉過頭望著背後。風,正從陸地向海洋吹去。
“爸爸,這樣就沒關係了吧。”
片刻之後,一個人影徑直朝真希走來。
“真希,謝謝你給我打電話。”
“久條小姐,你是按照約定一個人來的嗎?”
“是的,放心吧。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真希毅然決然地跟久條靜靜地對峙著。
“聽說抗病毒藥明天就可以完成了。”
“是嗎……”
“高橋先生說,他要把一切都告訴警察。久條小姐的組織策劃恐怖襲擊的事情,我爸爸被殺的事情,所有的一切。可是……”
真希向久條走近了一步。
“久條小姐,難道說,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活下去嗎?”
久條毫無表情地靜靜點了點頭。
“我現在該做的事情,就是讓久條小姐好好活下去,用餘下的生命好好償還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這是她自從失去父親,遇到龍崎之後就一直在考慮的事情。
“真希……”久條睜大了眼睛。
“爸爸經常告訴我,無論到了什麽時候,都不能忘記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麽。我希望久條小姐能夠成為繼承爸爸遺誌的人。所以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不珍惜這個機會的活……”
真希從背後伸出了右手,手中握著一柄匕首。
“那我就和久條小姐一起去死。”
久條歎了口氣,看了看周圍。
“所以,你才把我叫到這裏來啊。這樣,病毒也不會擴散,死的隻會是咱們兩個。”
真希慢慢地點了點頭。
因為父親從事的是危險性很高的與病毒打交道的工作,所以家裏人都必須隨時做好“萬一”的思想準備。
這也是父親的教誨。
“真希,你還能相信我這個欺騙了你的人嗎?還能夠原諒我的所作所為嗎?”
真希的腦海裏浮現出父親死時的情景。
那個父親以及自己曾經無比信賴、但最後卻親手將父親置於死地的久條,現在就站在她的麵前。
瞬間,仇恨的火焰在真希的心中熊熊燃燒,
但真希拚命地讓自己平靜了下來。
“我依然沒有原諒你。隻不過,我想再相信久條小姐一次。”
久條看著真希正緊緊地盯著自己,那認真的眼神比起她手中的那把匕首還要銳利,深深地刺入自己的內心。
久條避開了那視線,轉頭望向大海。平靜的海麵,遠處是繁華的城市,一幅安靜祥和的景象。
“久條小姐,那邊凝聚著無數人的幸福生活。雖然其中也有壞人,但大家還都在努力地生活,開創屬於自己的未來。你真的忍心將這一切都破壞掉嗎?”
真希像以前一樣,站在久條的身邊,和她一起望著對岸。
久條的心中,燃起了一小盞明燈。
那是一直被自己用難以消融的厚厚冰障封閉在內心深處的感情,那種感情就叫做“希望”與“寬恕”。
和雙親一起度過的快樂時光,以及失去了雙親之後一直支持著自己的那個人送給自己的話。
這些已經幾乎被遺忘的記憶,止不住地湧現在自己的腦海之中。最終,久條好像是下定了決心,靜靜地開口說道:
“我知道了,真希。我會把一切都向社會公布出來。殺死你父親的事情,以及我們正要實施的事情”
“久條小姐……謝謝你。”
兩個人又靠近了一步,握起了手。小小的希望之火,超越了絕望、仇恨與苦惱,將兩個人的手連到了一起.
“真希,繼續待在這裏的話……”
久條話還沒有說完,一輛汽車和一輛摩托就高速向這裏駛來.沒過片刻,就攜卷著沙塵在二人身邊停了下來。
“久條小姐,不要一個人單獨行動啊。被那個孩子逃掉可怎麽辦?那個小鬼可是我們對付L那本死亡筆記的重要道具啊。”
的場從汽車後座中走出來,臉上露出了罕有的焦躁神情,嗬斥著久條。
“的場代表,我……”像是在保護著真希似的,久條站在她的身前。
然而,在正視著的場的一瞬間,久條稍稍皺了皺眉頭,垂下了眼睛。
隨後,就好像丟掉剛才湧現出來的感情又戴上了一幅麵具一般,久條嫣然一笑,將真希推了出來。她的手中握著一支不知什麽時候拿出來的安瓿(譯注:安瓿是一種密封的小瓶,常用於存放注射用的藥物以及疫苗、血清等)。
“的場代表,不光是這個孩子。其至連抗病毒藥她都給我帶來了。這個量足夠我們組織的成員們注射了。”
“哎?久條小姐……”
聽著這出人意料的言語,真希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久條。然而她的嘴巴很快就被藍色方舟的成員封住了。
“嗬嗬,看來小西拚死完成的反竊聽作戰大獲成功了啊。”
聽著吉澤大大咧咧的話語,小西戰戰兢兢地訂正道:
“不要叫我小西啦,我現在叫大西。”
被強行推進汽車的真希拚命掙紮著。這時,一個飛奔而來的人進入了她的視線。
“龍崎!”
組織的成員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騎著自行車的L正以驚人的速度向這邊接近。
“喂喂,英雄的登場總是遲了那麽一點啊。隻不過這次是不是有些太遲了呢。小鬼和抗病毒藥我們都帶走了哦。”
的場衝初音使了個眼色之後,鑽進汽車,車子已經發動起來。
初音彎下腰,拔出匕首,一邊舔著刀刃一邊等待著L。喘著粗氣趕過來的L,手中僅僅拿著一把雨傘。
“憑那種東西就想跟我的匕首打嗎?”
初音輕蔑地笑著,閃電般地揮出了手中的匕首。刀尖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在L的右臂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瞬間,鮮血從L的胳膊上噴湧而出,染紅了白色的長袖T恤。L的臉也因劇痛而扭曲起來。
L扯下衣服的袖子,用擊劍中的姿勢端著雨傘,跟初音對峙著。
“這樣我行動就方便多了。”
“還在嘴硬嗎!”
初音向L發起猛烈的進攻。但L利用著雨傘的長度比過刀鋒,不讓初音靠近自己的身邊。如果讓她近身的話,那手持著匕首的初音將占據壓倒性的優勢。
“還真是狡猾啊!”
攻擊幾次落空,惱羞成怒的初音將腳邊的砂土向L踢過去。刹那間L放低身形,砰地將雨傘打了開來。
“沒用的!”
鋒利的刀尖輕易地撕開了雨傘。然而雨傘下麵L那古怪的姿勢,一下子讓初音失去了身體的平衡。
L大頭衝下,擺出了青蛙似的模樣,用兩條腿全力地向上踢去,正中初音的右肩。初音的匕首脫手而飛,插進了砂土之中。
L衝過去,搶在初音之前拾起了匕首。
“幹得不錯嘛……。不過,拖延了這些時間就已經足夠了。”
初音跨上摩托,衝L揮了揮手,絕塵而去。
L向載著真希的汽車追了過去。
從來都是駝背似的彎著的後背也繃直了。
打破了肌肉、心髒、酸素供給量的極限。
然而從一開始,他就清楚自己不可能追得上汽車。
因為自己不是超人,就算發揮出身體能力的最大限度,也依然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即便如此,L還是在拚命地跑著。
就好像和世間一切的不合理進行戰鬥的人,就應當如此一樣。
就好像與那些打著正義旗號的強大的邪惡勢力進行著對抗的人們,就應當如此一樣。
汽車漸行漸遠。
L氣喘籲籲地用雙手撐著柏油路麵,跪倒在了地上。
“月君……。無法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這種心情……。這就是月君所說的‘世間的真實’嗎?”
汽車的尾燈逐漸變小,最終消失在視野之中。
“實在是讓人厭惡的感覺。”
傷口上留出的鮮血順著手臂淌下,濡濕了月的遺物——那隻壞了的手表,滴落在柏油路上。低垂著頭的L,突然用拳頭猛擊著柏油路麵,一下又一下……。就算拳頭上已經鮮血淋漓,也依然不停止。
“月君……好疼。實在是……很疼。我的心……”
那,便是“真實”的痛楚。
那,便是為了將身為孤高清泠的名偵探L之名存續下去,而不得不將身為一個普通人的弱小的自己封印在內心深處的“真實”的痛楚。
世界第一的名偵探L,在那身為偵探的能力之外的其他方麵,又是如何表現出來的呢?
有人說,他是“興高采烈地參與到獵奇殺人事件中的變態名偵探”;有人說,他是“隻會把無數受害者的死亡當作數值進行計算的活電腦”;還有人說,他是“具有強烈自閉傾向的人格缺陷患者”……。
對於L來說,是怎麽看待這些對於他人格的評價的,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還有一點是人們所不知道的。那就是對於不知“遺忘”為何物的L來說,迄今為止經他手解決的多達數幹件的犯罪中的那些受害者的身影,與其說是沒有忘記,倒不如說是“無法忘記”才更加確切一些。
還在睡夢中便已凋零的生命,注定將一生都生活在悲哀的歎息中的幸存者的眼淚,以及周旋在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窮凶極惡的犯罪者之間的每一天……試問,有誰能夠理解不得不
生活在由這些事情所構成的“日常”生活中的苦楚呢?又有誰能夠知道經過這種生活所磨練出來的內心中的痛楚呢?
那種常人所絕對無法背負的,能夠將脊梁骨壓彎的壓力究竟有多麽的沉重呢?
那種能夠令人失眠的,無法消除的苦惱,究竟會在他的眼圈上留下多麽濃重的陰影呢?
那種時刻不停地需要為自己補充糖分的,又會是多麽苦澀的回憶呢?
那好像是老毛病般的駝背,如同宿命般的黑眼圈,以及那怪異的嗜好……。
這些恐怕都是將“這就是正義,這就是必須讓正義存續下去的痛楚”這一信念封印在內心深處的L用來顯示“這就是L,這就是讓L的信念繼續存續下去的證明”吧。
L抓著自己的頭發,仰天長嘯。就如同要將一直封印在自己內心深處的心情一口氣釋放出來一樣。
L2-2偽裝
L回到碼頭以後,駿河正在章魚燒攤車上等著他。
“真希怎麽樣了。難道……”
詢問著情況的駿河一看到L胳膊上受的傷,一切就都了然於胸了。
“……非常遺憾。”看著正靜靜地忍受著傷痛的L,駿河也不忍心再多加斥責。過了一會兒,L終於注意到了一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開口,惴惴不安地站在一邊的人。
“說起來,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啊,太過分了。明明是自己叫我過來的。”
警視廳的鬆田不滿地抗議道。
“自己叫你?你是說是我把你叫到這邊來的?”
“什麽?是啊,我的電腦屏幕上浮現出L的文字,讓我把這些資料馬上送到大阪的這裏來……”
說著,鬆田拿出了一份打印的報告書。
“難道是其他的L……嗎?”
駿河撫摸著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插進來說道。
鬆田驚訝地來回看著L和駿河兩個人,而L隻是快速地翻閱著報告書,沒有答話。
最後,L終於抬起頭來,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看起來,迷題總算是解開了。”
駿河看了看手表,跟L說道:
“龍崎,藍色方舟那個叫吉澤的家夥來信兒了。讓我和你在下午六點鍾,去梅田新世界大廈三十層和他們見麵。”
“三十層……下午六點,是嗎?”
“是的,而且還提出了兩個條件。一是帶著死亡筆記過去,二是必須甩掉美國總統命令監視咱們的FBI。可惡,那些家夥一把真希抓到手就立即變得囂張起來了!”
“可以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想嗎?”
L手抱著膝蓋蹲了下來,用力啃著自己的指甲。
好像對那個時間與見麵的地點非常在意似的,一直不停地念叨著“三十層……下午六點……死亡筆記……”什麽的。
最後,L終於站起身來。
“我們走吧。鬆田先生,你能不能也來幫我一個忙呢?”
“哎?還有我的事?”
還沒有明白怎麽回事就被卷了進來的鬆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有一件非鬆田先生不能完成的事情要你來幫忙。”
“是嗎。好吧,我知道了!”單純的鬆田,隻要一聽到自己能夠發揮重要的作用,就立即露出一副幹勁十足的樣子。
“駿河先生,請你把在附近負責監視我們的FBI抓一個過來。我也需要他們來幫一點小忙。”
“可是,藍色方舟那幫家夥不是說要咱們甩掉他們……”
“那隻要在他們麵前做個樣子就可以了。對了,稍微動點兒粗,嚇嚇他們也沒關係。”
“知道了。”
*
全部都準備妥當之後,L與駿河、鬆田三個人坐上了章魚燒攤車,這時,高橋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了L。
“這是試驗用的抗病毒藥的試作品。隻有一個人的分量。有一些試驗還沒有完成,所以有沒有效現在也還不知道啊。”
“非常感謝,高橋先生。請你就在這裏繼續抗病毒藥的開發工作。我一定會派人來接你的。”
“知道了。不過,派人來接我……?”
L沒有回答高橋的疑問。
“龍崎,駿河,真希就拜托你們了!”
高橋衝著已經上路的汽車大聲喊道。L從車窗伸出手臂,豎起了大拇指。
“梅田新世界大廈,三十層。你覺得會有什麽在等著我們呢,龍崎?”
“會特意指定大阪市中心的高層建築,說明他們已經準備要實施毀滅日本的計劃了。恐怕他們是打算在三十層的高空散布經過培養已經液體微粒子化的病毒吧。而且選在下午六點鍾這個時間,太陽也落山了,能夠發揮病毒武器最大的作戰效果。在那邊,附近就是大阪站與梅田站,都是人口流動非常頻繁的場所。這樣在兩周以後發病的時候,病毒攜帶者應該已經散布在日本的全國各地了,日本將名副其實地走向滅亡。”
“可是,進行空中散布的話,真的能夠達到那種效果嗎?就算病毒會隨著空氣進入人類的肺部……但夏天,大廈裏到處都用空調降溫,窗戶一般都是不開的啊。真的可以像他們預想的那樣擴散嗎?”
L搖頭否定了駿河那樂觀的想法。
“駿河先生,每一滴的血液裏都存在著數億的病毒。就算是關著窗戶的建築,隻要有一滴水珠那麽多的病毒能夠進入空調係統,將建築物裏的所有人感染就足夠了。”
L從牛仔褲的褲兜裏取出了已變得皺皺巴巴的交涉人的照片。
“交涉人……。看來,‘像睡著了一樣死去’這個願望說不定是不能實現了。”
坐在後麵的鬆田看到L這個樣子,忍不住插嘴說道:
“可,可是,龍崎的命運不是已經寫在死亡筆記裏被決定下來了嗎?”
“不,寫在死亡筆記裏的內容,隻要被新的內容所覆蓋,比如被槍擊而死,那麽我也是會死於槍擊的。”
“不、不是吧。”
“放心吧。隻要鬆田先生你能來幫我的忙,我肯定會像在筆記中所記載的那樣去迎接一個平靜的死亡的。”
L回過頭,衝正擔心著自己的鬆田露出了一個寂寥的笑容。
“說起來,的場先生他說了句奇怪的話。他說抗病毒藥已經到手了。看起來,好像是九條小姐裝作從真希小姐手裏奪到了抗病毒藥,並且藍色方舟的成員們也都相信了這一點似的。”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久條她背叛了組織嗎?那究竟是為了什麽目的?”
駿河握著方向盤,一邊摸著下巴一邊不明所以地說道。
“我不知道。不過久條小姐應該是與的場先生有不一樣的企圖。”
L再一次拿出了鬆田帶過來的報告書。
“駿河先生,你還記得差不多在九個月之前,準確來說是兩百七十天之前,那個潛入FBI的間諜羅伯特·佛爾曼的案件嗎?”
“佛爾曼?啊,當時好像是掀起了軒然大波啊……等等,龍崎,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件事?”
“因為當時我也在現場。”
“在現場?啊!說起來,那時的薄脆餅……這個車……”
L撇著到現在才注意到這件事而驚訝不已的駿河,繼續進行著說明。
“佛爾曼想要奪取的機密資料,是有關一九八零年傳染病研究所神秘爆炸案的調查報告。那個報告上,清楚地寫明了那次事件並不是事故,而是為了掩蓋開發生物病毒武器這個事實而進行的破壞工作。因為這對於已經公開宣稱不再進行生物病毒武器開發的美利堅合眾國來說,實在是一件極不名譽的醜聞。”
“那麽,這次的事件,和那有關係嗎?”
“久條小姐的雙親,就曾經在那間傳染病研究所中工作。雖然他們從事的工作和武器開發完全沒有關係,但好像也被牽連其中。”
“也就是說,久條小姐到現在也還抱著對美國這個國家的仇恨,是這麽回車吧。”
“我現在還在追查背地裏偽造國務卿的委托書,指示佛爾曼進行這項任務的幕後人物,但依然還沒有消息。不過,倒是已經發現了一個事實。”
“那是什麽?”
“那就是佛爾曼幾天前已經離開了美國,化名為吉爾伯德·拜因秘密潛入了日本。或許和這次的事件有什麽關係也說不定。”
“喂,龍崎,那個報告書,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L注視著那個報告書,好像是想起了那個製作者,輕輕地笑了起來。
“是一個喜歡解謎的人。”
*
從梅田新世界大廈的窗戶中,可以眺望到大阪站與周邊地區的繁華街景。
在藍色方舟所指定的三十層的空閑辦公室裏,吉澤與初音端著手槍,抱持著擁有真希這個人質的優越感正在迎接L和駿河的到來。
“那麽,把死亡筆記拿出來吧。當然,如果你們想耍什麽花招的話,我馬上就打電話,讓他們殺了那個小鬼。”
“我知道了,現在就把死亡筆記給你們。”
L順從地拿出了一袋薯片。
不會又是放在那種袋子裏了吧,駿河大囧。
吉澤也是一臉懷疑,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從裏麵取出了死亡筆記。
“喂喂,我說名偵探,你說過,這死亡筆記應該有兩本吧?還有一本在哪裏?”
“那隻是虛張聲勢而已。還有一本已經被我燒掉了。”
在一副無辜表情的L麵前,不僅是吉澤,連駿河都用懷疑的眼神盯著他。
“實在是很可疑啊。第一,根據死亡筆記的規則,如果把死亡筆記燒毀的話,那所有接觸過死亡筆記的人全都會死,不是嗎?”“十三天的規則與燒毀死亡筆記後所有接觸過死亡筆記的人都會死亡的部分,都是基拉為了讓調查陷入混亂而自己加上去的假規則。如果您不信的話,那就把那本死亡筆記燒掉看看如何?”
L一臉輕鬆地說著,而且好像馬上就想把那句話付諸實施似的伸出手。吉澤急忙把筆記緊緊攥在手裏,放到了身後。
“因為已經被你這家夥耍過很多次了嘛……。不過算了,反正這本死亡筆記到底是真是假,馬上就能分辨出來了。”
“喂、喂喂。所謂的馬上,難道是想……”
駿河被他的預感所帶來的恐怖感所籠罩,連話都變得不利落起來。
“思維很敏捷嘛,FBI。是啊,我們就是要你們在死亡筆記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以此來證明死亡筆記的真偽啊。”
初音滿心期待地打開死亡筆記。
駿河用求救的眼神看著L。而L則好像以為駿河是在期待著他的推理,有幾分得意地將那個推理說了出來。
“駿河先生,請你站在他們的立場上考慮考慮吧。第一,如果讓我們活下去的話,肯定會阻撓他們的計劃。第二,必須要確認死亡筆記是真貨。所以,如果由我們自己把名字寫到死亡筆記上的話,既可以解決掉我們,又能夠確定死亡筆記的真偽。是最為合理的辦法。”
“是……是嗎,也是啊……哈哈哈”
駿河自嘲地笑了笑,隨後垂頭喪氣地低下了頭。
麵對L如此透徹的洞察力,吉澤與初音兩人麵麵相覷,又開始懷疑起死亡筆記的真偽來。
“那麽,名偵探,把你的名字寫上去吧。”
接過死亡筆記與鉛筆,L想是在思考著什麽似的,出神地望著空中。一會兒,他轉頭衝吉澤說道:
“在這個筆記上寫上死因之後,人就會按照那個死因而死去。如果隻寫上名字的話,便會因心髒麻痹而死。心髒麻痹太痛苦了,能允許我寫上別的死因嗎?”
麵對這個出乎意料的問題,吉澤遲疑著沒有作答。
L握著鉛筆的尾端,用這種不穩定的寫法在筆記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與死因。
“喂,龍崎。你不會真的寫上了吧?什麽?墜樓而死?”
駿河驚慌失措地搖晃著L的身體。
“駿河先生,我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既然已經被逼到了這種毫無一分勝算的絕境,那麽隻有坦率地承認自己的失敗了。永別了,駿……河……”
話還沒說完,就在L在筆記上寫下自己名字的四十秒鍾之後,他開始向窗戶的方向跑去,就如同慢動作一般,嗖地飛身而出。
“喂喂,他還真的跳下去了耶。”
吉澤急忙跑上陽台向下望去。隻見L的身體如同被車壓扁的青蛙一樣,一動也不動地趴在了停車場的水泥地麵上。
“死了……看來是真貨。”
“不愧是名偵探,還真是幹脆利落啊。好了,現在輪到你了,FBI。”
初音笑著把死亡筆記遞了過去。
駿河好像是已經心灰意冷了似的,在上麵寫上了名字。
在他背後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的吉澤看到死亡筆記上“駿河”的名字,笑嘻嘻地衝他舉起了手槍。
“喂喂,FBI。你的本名好像叫杉田英明吧?這一點久條小姐早就已經調查過了。不要浪費時間,趕緊把你的本名寫在上麵,不然我就直接用這把手槍把你了結了哦。”
失去了最後一點希望的駿河,露出了絕望的表情,身體微微顫抖著,用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似的聲音囁嚅道:
“我有個請求。能稍微給我留下一些時間嗎?”
“啊?你是什麽意思?”
“這個死亡筆記,不僅能夠限定死因,而且還可以設定死亡時間。我希望最少能夠讓我安樂死,同時給我留出稍許回顧自己人生的時間,可以嗎?”
吉澤嫌麻煩地搖了搖頭。
“不行。我們現在馬上就要去機場離開日本了。而且像L那樣的死法馬上會招來警察的。我們必須在確定了你的死亡之後,才能放心地離開。”
“是啊。或許你在死之前會做出報警或者破壞病毒擴散裝置這類的行為也說不定。”
聽到兩人反對的意見,駿河拚了命地想要說服他們兩個。
“請反過來想一想吧。L可是跳樓自殺的啊,警察一定會來調查他是從哪裏跳下去的。到時候如果發現我的屍體倒在這裏的話,一定會首先懷疑這個房間的。搞不好的話,還有可能會將病毒擴散裝置給破壞了吧。”
吉澤與初音互相對視了一眼,感覺駿河所說的也的確有些道理。
就在他們遲疑的當口,看到一絲曙光的駿河急忙把筆記翻到記載著規則的那一頁。
“看吧,死亡筆記可以控製人死前的狀況。隻要在裏麵寫上我不能與任何人進行聯絡,就算警察來了也不能開門這樣的內容就可以了。還有絕對不能碰病毒擴散裝置。你們就滿足了我這最後的願望吧,我不想像L那樣,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就要去麵對死亡。拜托了!”
已經什麽都顧不得了的駿河,抱著吉澤的大腿苦苦哀求著。最後,吉澤終於厭倦地聳了聳肩,看著手表。
“好啦好啦。給你兩個小時的時間。的確,要是警察來調查的話就有些麻煩了。你把這些話寫在死亡筆記上。杉田英明,七月二十八日二十時三十分,不與任何人取得聯絡,不出房間一步,不許任何人進入房間,不觸碰病毒擴散裝置,死於安樂死。”
“我,我知道了……”
駿河拚命地控製住自己哆嗦的手腕,將吉澤所說的話原封不動地寫在了死亡筆記上。
寫完以後,他的意識好像已經不能夠再回複到現實中來了似的,茫然地望著四周。
初音蹲坐在駿河麵前,幸災樂禍地盯著他。
“永別了FBI。拖你的福,我一點都沒感到無聊啊。”
“……內褲又露出來了。”
“這是最後的服務哦。”
初音微微冷笑,衝他擠了擠眼睛,站起身來。
“那麽,FBI。祝你早曰升入西天嘍!在你死後二十分鍾,病毒擴散裝置啟動以後,你們就要成為病毒恐怖襲擊現行犯了。自己的死能夠綻放出如此美麗的花朵,這不是很好嗎?”
說著,吉澤等人走出了房間。
被留下的駿河,走到窗邊,俯視著被夕陽所染紅的大阪街景。
載著L的救護車所發出的刺耳的笛聲,正逐漸消失在喧囂的城市之中。
*
“可惡!說什麽因為人手不足了所以要由你來扮演這個角色,真是討厭啊。龍崎這個混蛋。”
穿著白色的長袖T恤與牛仔褲,帶著假發的鬆田一進入房間,就把假發摔到地上大聲抱怨著。
“托您的福,幫了我的大忙了。說起來,您所扮演的屍體的角色還真是相當地成功啊。”
已經從二十九層返回來的L一邊道著謝,一邊用一種複雜的表情看著和自己相同打扮的鬆田。而在旁看著這兩個人的駿河,更是再也忍耐不住,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可是,即便到了這種時候也還是交給他們假的死亡筆記,對方也真的是意想不到啊。”
一陣大笑之後的駿河,痛快無比地說道。
“駿河先生,也請你代我向FBI的朋友們道聲謝。無論是在二十九層的陽台用墊子把我接住的大家,還是調來救護車將鬆田先生接走的大家,都幫了我的大忙……。另外,請你轉告他們,已經沒有必要再按照總統的命令來監視我了。因為再過兩天,無論再發生什麽事,都不會把總統先生的名字寫到死亡筆記上去了。”
“好,我知道了。”
駿河走出房間後,鬆田誇張地歎了口氣。
“雖然是個非常巧妙的圈套,龍崎。但真的有必要做到這一步嗎?”
“為了不給真希小姐帶來人身危險,為了在病毒擴散裝置啟動之前能夠接近這裏,我們隻能這麽做。以我的死亡讓他們認為死亡筆記是真貨,進而讓他們產生就算不親眼看到駿河的屍體他也死定了的錯覺,隻此一招,別無他途……”
L說著,來到了放置在陽台上的病毒擴散裝置旁邊。
“病毒培養槽與增壓泵、馬達、電動風扇,這個病毒擴散裝置的構造相當簡單。通過在馬達上設置計時器,可以為自己提供充足的逃跑時間。”
“是這麽簡單的裝置嗎?”
鬆田不自覺伸出的手,被L狠命地拍到一邊。
“好疼!”
“鬆田先生,請不要那麽不小心地把手伸過來。這裏麵放著的可是能夠輕而易舉地將所有的日本人口全都置於死地的致命病毒啊。”
“就這麽個東西?”
剛剛還在為自己疼痛的手而憤恨不已的鬆田,聽到自己麵前這個不起眼的小容器擁有著如此駭人的殺傷力,一下子就驚呆了。就如同第一次碰到死亡筆記時的感覺一樣。
“是的,就這麽個東西。”
L的話就像是在麵對著所有能夠輕易地奪走人類性命的存在一樣,異常地沉重。
“我不能允許這種東西就這麽輕易地奪去人類的性命。”
他一把扯掉了馬達的連接線路。
“從現在開始,禁止任何人踏進這個房間。剩下的就交給大阪府警視廳的NBC反恐怖特種部隊來處理吧。現在馬上去機場。鬆田先生的射擊技術或許還會派上用場,能跟我一起來嗎?”
“那還用說嗎,走吧!”
*
“可是,久條打算怎麽樣把真希運到飛機裏去呢?有人感染新型病毒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日本了。而且機場是采取一級戒備的重要場所啊。更何況的場他們還是國際通緝的恐怖分子。”
“等我進入關西國際機場的內部係統調查看看。”
L坐在章魚燒攤車的副駕駛席上,飛快地敲擊著電腦鍵盤,瞬間就入侵了機場的電腦係統,開始讀取當天的航班資料。
“有了。二十時五十分起飛的飛往美國洛杉磯的UA718號航班,預訂了運送緊急病患的席位。”
“運送緊急病患?”
“恐怕,他們使用的是將真希小姐偽裝成需要移送到美國去進行緊急手術的病患這種辦法。的場先生等人則裝扮成醫生或護理師等隨同前往。再把武器與炸彈放在醫療器械裏帶上飛機。萬一真希小姐或久條小姐在空中發病,整架客機也可以變成生物武器加以利用。”
“如果飛機在美國領空墜落,病毒就會從天而降……。可是,那種情況下,不僅久條活不了,連的場他們所有的藍色方舟的成員也都必死無疑啊。”
“久條小姐恐怕是抱著必死的覺悟來實施這次行動的吧。雖然藍色方舟的成員們是抱著不要受到殺人病毒波及的打算逃往美國的,但久條小姐卻反過來利用藍色方舟自身作為生物武器,打算將美國整個毀滅吧。”
“為了給被美國政府害死的雙親報仇雪恨,而把自己變成人體炸彈對美國發動襲擊嗎?”
坐在後座上靜靜聽著兩人對話的鬆田插話道。
“可是龍崎,久條那個人之前不是已經潛入了二階堂教授的研究所了嗎?就算不借助什麽藍色方舟這種組織的力量,也有大量的機會能夠奪取病毒的啊。為什麽還要費這麽多周章,才把病毒運到美國去呢?”
“說不定,九條小姐要報複的對象,還不止是一個美國政府而已吧。”
“哎?你是什麽意思?”
“到了機場以後,應該就能夠解開全部的迷題了。”
“起飛時間是二十時五十分。可咱們從這邊過去還要花費相當的時間啊。”
駿河摸著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嘟囔道。
“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駿河先生,鬆田先生,我們上吧!”
已經完全習慣了這輛車駕駛方式的駿河,隨著尋路向導聲音的指示,穿梭於大阪的繁華市區之中。
——沿前方右轉車道直行後在信號燈變紅的同時左轉於第二根電線杆處駛入輔路行駛三十米後左轉沿單行線以60公裏以上的時速逆行——
“還真是相當有難度的要求啊!”
駿河一邊罵罵咧咧地發著牢騷,一邊按照指示駕駛著汽車。
“醬汁會撒出來的,請開得穩當一些。”
L把不知什麽時候買的章魚燒蘸上濃濃的巧克力醬汁,忙不迭地放進嘴裏。
都到這種時候了……駿河不滿地瞥了他一眼,然而L的側臉,卻浮現著與以往完全不同的嚴峻表情。
那,正是L特有的“臨戰態勢”。
*
在違規行駛了足夠被扣120分的程度之後,駿河從後視鏡裏看到了警車那閃爍的紅燈。
“龍崎,警察追上來了哦!”
“一輛賣章魚燒的攤車像這樣在大街上暴走,要是警察還沒有反應那就太無能了。”
“別沒事人似的說風涼話!”
“讓我們來搗搗亂吧。請衝進那個商店街裏去。”
“衝進去?喂喂,這裏可是……”
L所指的地方是心齋橋商店街,全大阪最為熱鬧繁華的大街。駿河看著逐漸接近的警燈,把心一橫衝進了商店街,按著喇叭向前疾馳。
仲夏之夜,正是商店街最熱鬧的時候。雖然章魚燒攤車的車身比較小巧,容易在人群中穿行,但後麵鳴著警笛的巡邏車更能夠分開人群,二者之間的差距逐漸縮小。
“龍崎,快被迫上了哦,怎麽辦?”
L把出發時放到車上的一個大口袋拿了出來。
“既然如此,之前準備的東西終於要派上用場了。駿河先生,請把速度放慢一些”
“把速度放慢?可是這樣一來……”
“沒關係的。”
L將電腦接入到汽車的操作係統之中,打開了一個音頻文件,然後開啟了車外擴音係統的開關。
緊接著,《六甲おろし》(譯注:阪神老虎隊的隊歌)的旋律以最高音量在車外響了起來。
連遺傳因子中都被銘刻上了“阪神老虎隊擁躉”這種烙印的大阪市民們,對這輛橫衝直撞的章魚燒攤車立即好感度急升中。
L不失時機地拿出麥克風,用他那極其蹩腳的大阪腔衝外麵的人群說道:
“注意注意!這是送給作為阪神老虎隊忠實擁躉的大家的禮物!由老虎隊隊員親筆簽名的珍藏禮品!誰搶到就歸誰啦!”
說完,他從袋子裏拿出各種帶著簽名的球棒、手套以及隊服,撒豆子似的向車外扔去。
轉眼間,人群就都擁了上來。周圍一下變得比老虎隊優勝時的道頓堀商業街還要嘈雜。
在《六甲おろし》和人群的叫喊聲中,就連巡邏車的警笛也失去了作用,陷入人潮之中變得寸步難行了。
“龍崎,你什麽時候準備出這種東西的?”
“通過網上拍賣買下來的。其實本來是想送給非常喜歡阪神老虎的真希做禮物的……”
L看著手中真希夢寐以求的簽名棒球,將它也向車外的人群扔了過去。
“好了,駿河先生,我們走吧。”
“啊,好的。”
甩掉警車,章魚燒攤車再次疾馳起來。
“真是次痛快地兜風啊,龍崎!”
“駿河先生。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了,有些話我想還是跟你講明了比較好,你願意聽我說嗎?”
“什麽事啊,這麽鄭重其事的?”
“實際上,這世間已經不存在真正的死亡筆記了。所有的兩本死亡筆記,都已經在基拉死之後,被我燒掉了。”
駿河呆若木雞地看著L,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直到汽車幾乎要撞上旁邊的馬路牙子了,才急忙把方向盤擺正。
“沒有真的死亡筆記了……。可你為什麽要對我隱瞞這麽重要的事情啊,那可是我費了這麽大的勁所要取回來的東西呀。”
“你有記得我說過這個死亡筆記是真的嗎?”
L裝傻充愣地說道。
駿河隻得在心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確實,L自始至終從來沒有說過這本就是真的死亡筆記,可是他也從來沒有否認過啊。
結果自己到現在為止圍繞死亡筆記所做的一切的努力,包括潛入基拉對策室為L做義務保姆、與久條在YB倉庫裏唱的雙簧,以及冒著生命危險侵入藍色方舟的奪回行動,所有這些都是白費力氣。也怨不得他會如此沮喪。
“可是,還有一點說不通啊?你威脅美國總統的時候,那個名字被寫在死亡筆記上的家夥確實是死了啊。你用的是什麽障眼法?”
“第二基拉——彌海砂被解除監禁之後,曾經又一次作為基拉開始了她的製裁。就如同報告書中所寫的那樣,第一天她用的那本真的死亡筆記,在第二天就被交涉人調包成了假貨……”
“啊,是的。你說的這些隻要讀過報告書就都知道了。所以,在彌海砂恢複自由之後死亡的罪犯,隻有在那一天名字被寫在死亡筆記上的倒黴蛋而已。”
“可是在那第一天所進行的製裁中,有一個罪犯並沒有死亡。這一點在報告書中並沒有寫明。”
“名字被寫在死亡筆記上,卻沒有死?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明所以的駿河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焦躁不安的情緒。
“其實很簡單,隻是彌海砂把日期寫錯了而已。她誤寫的日期恰恰是7月23曰。”
“也就是說,那一天的那個時間?”
“是的,日期與時間一旦被寫到死亡筆記裏,就無法再變更。而我也知道美國政府與FBI對於我跟死亡筆記的組合感到有所忌憚,所以我想這個情況沒準什麽時候能夠加以利用一下,就故意沒有在報告書中提及。而且像給總統的威脅信中所說的那種‘發射核武器以後再死’的方式也是不可能的。死亡筆記不支持會牽連到其他人的死亡方式,這一點我也沒在報告書中寫明……”
雖說這個障眼法的謎題已經解開了,但駿河不能夠完全接受L的解釋。
“龍崎,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跟總統實話實說呢?死亡筆記已經被處理掉了,現在威脅總統的是個假L。隻要這麽說就可以了,完全沒必要順著假L的意思說下去吧。”
麵對駿河的疑問,L並沒有回答,隻是一個勁兒地注視著前方的道路。在駿河看來,這種感覺就好像在和他下國際象棋時,L要比自己預先看透了幾百手的棋路一樣。
L2-3希望
入夜之後,關西國際機場那屋頂呈現出平緩的波浪一般起伏的候機大廳燈火通明。跑道上,閃爍著藍光的誘導燈如同螢火蟲的海洋,指示著一架架客機拔地而起。
起飛時間逐漸臨近,飛往洛杉磯的UA718次航班一切準備就緒,開始緩緩地滑向跑道。
真希被藍色方舟的成員偽裝成要前往洛杉磯接受緊急手術的急病患者,躺在設置在商務艙內的病床上。
為了避開其他客人的耳目,床的四周都拉著簾子。久條穿著一件白大褂,陪伴在她的身旁。
久條旁邊,的場也裝扮成醫生的樣子,誌得意滿地翹著二郎腿,把自己埋在座位裏。
“過一會兒,這裏會變成什麽樣呢?看來一切都非常順利嘛。當時想萬一L追來,這小鬼對他是個牽製,現在看來也沒這個必要了啊。”
的場如同在看一隻關在籠子裏的實驗動物一般,盯著躺在床上的真希。
“差不多到病毒擴散裝置啟動的時間了吧。兩周以後,病毒感染者就將遍布日本全國啦。二階堂教授的名字,將作為毀滅日本的惡魔,被永遠地銘刻在
新世界的曆史之中。”
的場心情愉快地說道,現在的他,已經完全確信計劃取得了成功,靜靜地笑了起來。
“是啊。”
久條簡短地回應著,也露出了靜靜的微笑。但的場卻不知怎的,覺得那笑容中透出了一絲不自然的感覺。
“怎麽了,久條小姐。怎麽和平常的你感覺不太一樣啊。”
久條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一切都很正常。
“沒有,隻是計劃馬上就要成功了,心裏有些感慨罷了。而且或許是得了熱傷風吧,身體有些發熱的感覺。”
說著,久條好像是因為發燒的緣故,眼睛變得濕潤起來。
“是嗎。好在到美國之前還有很長時間。你就在飛機裏好好休息休息吧。”
聽到的場慰勞的話語,久條點點頭,再次觀察了一下簾子真希的情況。
“各位乘客,我是機長。根據塔台的指示,因發現社會車輛擅自闖入跑道,本機暫時停止起飛。”
聽到有車輛闖入,久條隔著病床向窗外望去,忽然僵在了那裏。
“的場代表,有件事情我想問問您,可以嗎?”
“你間吧。”
的場一邊對就那麽望著窗外的久條那不尋常的語氣感到些許詫異,一邊點點頭表示許可。
“您還記得二十六年前,也就是一九八零年發生在美國東塞拉斯島的傳染病研究所神秘爆炸事件嗎?”
盡管已經是很早事情了,但的場的反應卻是意外的幹脆。
“當然記得。那可以說是我進入這個世界之後的出道之作。是一次非常有效率的行動。反正,最後的破壞工作是那個國家的政府替我完成的。”
與心情愉快地咯咯笑著的的場不同,久條依然毫無感情色彩地繼續說道:
“看來,在那次的事件中果然是成功地掩蓋了三個事實啊。那就是在那個研究設施中進行生物武器開發的事實;為了隱瞞前一個事實而由政府自身對研究所及其中的研究人員實施爆炸行動的事實;以及作為實施這種行動直接誘因的生物武器泄漏危機,是與總統選舉有關的恐怖行為這一事實。”
“久條小姐,你都已經調查到這種地步了,真有你的啊。”
的場發自內心地對久條表示了敬佩之意。
當然,早在的場與久條聯手進行合作的時候,他就已經清楚久條調查過自己的經曆了。
而且的場也不認為有必要對別人調查自己的身世這種事保持什麽厭惡的感覺。
因為他們所生活的世界本來就是一個與深藏不露的對手合作,今天是敵人明天就能變成朋友的世界。
相反,如果連這種程度的心計都沒有的話,反而沒有什麽合作的價值。
“的場代表,我想,作為以後行動的參考,您能告訴我當時是怎麽潛入到那個研究所裏的嗎?”
的場答應了她的請求,調整了一下坐姿,開始回憶起當時的情況。
“在那個研究所的研究人員中,有一對亞裔夫婦。和我歲數相仿,我想會比較容易接近。於是就利用家庭聚會、野營等各種機會拉近與他們的關係。從中獲得了不少的情報。比如研究所的保防係統、警備的弱點、武器的裝備情況、等等……”
“那個家庭有一個八歲左右的小女孩,這您還記不記得?”
“啊,是的。的確有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我也覺得那個女孩還真是可憐啊。”
聽到這懷念往昔的話語,久條的肩膀輕輕地動了動。
到了這個時候,的場終於察覺到她說出了一件就算經過調查也不應該會知道的事情。
二十六年前的那個八歲的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天真無邪的笑臉仿佛與眼前的久條重合起來,雖然的場已經忘了小女孩的長相,但他還是意識到了什麽。
“……難道說?”
這時,坐在經濟艙的吉澤和初音兩個人不顧乘務人員的製止,徑直闖了進來。
“的場代表!L就坐在闖入跑道的那輛車裏!”
“什麽!這是怎麽回事?你們不是說L已經被死亡筆記給殺死了嗎!”
“是啊,可是!”
拉開真希病床的簾子,想從窗口再次確認一下的初音,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孩子發病了!”
真希的眼睛裏流出了混雜著鮮血的眼淚,痛苦地呻吟著。
“這是怎麽回事,久條君。你應該說過,這孩子已經注射過抗病毒藥了吧。”
久條對的場的詰問聲置之不理,看了看真希,把頭低了下來。
“我本來還以為能夠堅持到美國上空的……”
久條小、聲嘀咕著,突然站起身來,環視著機場,凜然地說道:
“佛爾曼、小西。改為B計劃,開始行動!”
跑來了解情況的,小西聞言,推開了吉澤和初音,跑到真希的床邊,取出了藏在旁邊的醫療器械裏的手槍。
一個坐在前排座位好像若無其事地翻閱著報紙的外國男人此時也站起來,接過了小西遞過來的手槍。
“這架飛機現在由我們來控製了!”
那個外國人舉起手槍,衝著客席用英語和日語宣告。他一邊警覺地掃視著飛機裏的乘客,一邊衝身後的久條說道:
“怎麽了久條?不是要等起飛以後再行動嗎?”
“佛爾曼,L來了。快點控製駕駛室,抓緊時間起飛。”
“知道了!”
被稱為佛爾曼的男人揭下了粘在臉頰上的假胡須,看著的場。
“馬特巴,好久不見了啊。話雖這麽說,但在你看來我早就已經變成一具死屍了吧。不過也好,你就當我是從對你的仇恨當中浴火重生了吧。這次可不是那一點點燒傷就能夠了結的了喲。”
說完,佛爾曼便向駕駛室走去。小西接替了他的位置,監視著機艙裏的乘客。的場的手下意識地撫摸著自己臉頰處的燒傷。
“那,那個男人,的確應該在文萊的行動當中死了的啊……”
“是啊,代你而死,對吧。你還真是在不少的地方都撒下了仇恨的種子啊。”
久條嘲諷地笑了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的場。
“的場先生,二十六年前的那個小女孩,為了完成對美國政府和恐怖活動的主謀這二者的複仇,這幾十年一直在尋找著像這樣的機會。你能相信嗎?”
呆若木雞一般站在那裏的的場,好像依然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似的。
“可,可是,久條,你的過去不是……”
就如同久條會調查的場的過去一樣,的場肯定也對久條的身世進行過一番調查。
“對我所編造出來的過去如此深信不疑,我還真的要謝謝您了。”
看著裝模作樣鞠了一躬的久條,的場終於意識到,她完全是抱著別的目的來和自己一起行動的。
好像是要乘勝追擊似的,久條繼續說道:
“對了對了,差點忘了說了。剛剛給大家注射的,並不是什麽抗病毒藥,而隻是單純的病毒而已。現在,在座的大家全都已經變成殺人病毒的攜帶者了”
的場瞠目結舌地看著久條,完全顛覆了平常那沉穩瀟灑的完美形象。
“那,那麽,你所謂的從那小姑娘手裏奪過來的抗病毒藥是?”
“我從來就沒得到過什麽抗病毒藥哦。”
“你是說,不僅是這個小鬼,你要把我們所有人都變成殺人病毒的人體炸彈是嗎?久條!”
的場一臉殺氣地逼問道。
“的場先生,什麽隻有神的選民才有資格活下去的世界,你以為我會相信那種荒誕的故事嗎?”
“荒誕的故事?”
已經失去了冷靜的的場,神情反而變得有些滑稽起來。
久條看著露出譏諷笑容的的場,毫不退縮地迎接著對方危險的眼神。
“讓你在計劃已經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時候,跌入絕望的深淵,這就是我們這次的使命。如您所期望的,我們就讓你實現以病毒改變世界的這個願望吧,不過是用你自己的身體來作為病毒的人體炸彈。”
“混蛋!”
猛撲上去抓住了久條衣襟的的場,忽然驚愕地看著久條的臉,慢慢地放開手,向後退去。
久條充血的眼睛裏,一道血淚留了下來。那是病毒感染的初期症狀。
“好像,我也開始發病了啊。”
一邊流著血淚,久條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不……不要!別過來!會,會傳染的……。救命,不要,我……我不想
的場一邊歇斯底裏地胡言亂語著,一邊癱坐在地上,一點一點地向後蹭去,撞到了初音的身上。
“唉——真是個讓人惡心的家夥。”
看到自己之前尊敬到幾乎崇拜的人露出了如此的醜態,初音變得更加地冷酷無情起來。
她猛擊了一下的場的脖頸,讓他失去了意識。
然後,她衝著正拿著手槍指著自己的久條聳了聳肩。
“隨你怎麽幹吧,我不會插手的。我知道你是一個比我更可怕的女人。”
說完,初音一副興味索然的樣子,轉過身哼著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這次輪到吉澤和小西兩個人了。
“你是什麽意思,小西!大家都會沒命的啊!”
“什麽?吉澤先生,難道你是還打算活下去的嗎?能夠活下去的隻有對新世界來說有存在必要的優秀的人材啊。嗬嗬。”
小西挖苦地笑了笑。
吉澤對平時那個總是一副惴惴不安樣子的宅男已經頤指氣使慣了,盡管現在被槍指著,但依然趾高氣昂地責罵著他。
“什麽,你那是什麽態度?混蛋,什麽變成久條手底下的狗了?你這個惡心的宅男。”
小西用他那瘋狂的眼神盯著吉澤,發出了高亢尖銳的笑聲,連聲音都已經變得狂熱起來。
“你……果然到現在……還把我當傻瓜……還把我當傻瓜!”
小西已經明顯失去了理智,用那顫抖的手舉起槍,瞄準吉澤。
“喂,慢著。等等,是我不對,我道歉!”
吉澤總算意識到,自己已經侵犯到了內向懦弱性格的人那絕對不能觸碰的領域,但為時已晚。
“不、不、不能饒恕!”
一槍、兩槍、三槍,小西宣泄著自己的憤怒。吉澤慢慢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
佛爾曼從乘務員那裏奪過了麥克風。
“各位乘客,我是劫機犯。希望你們能夠配合我們的行動。我想說的是,我們的武器並不隻是手槍,首先,我們有足以將這架飛機炸成碎片的塑膠炸藥,擁有啟爆按鈕的人,就隱藏在你們這些乘客當中。一旦發現有反抗的跡象,他就會毫不猶疑地按下那個按鈕,請大家一定要注意。而另一件武器,便是病毒。相信大家從新聞報道上已經知道殺人病毒的事情了吧,現在,在這架飛機上便有一個已經發病了的患者,我們所有人都已經變成了病毒攜帶者。也就是說,就算你們反抗,逃出了飛機,在日本也沒有抗病毒藥。如果能夠乖乖地跟我們飛到美國去的話,我保證你們每個人都能夠注射抗病毒藥,得到充分的治療。綜上所述,我希望你們能夠放棄抵抗,無條件地服從我們的安排。”
雖然無論是塑膠炸藥,還是在美國有抗病毒藥都隻是虛張聲勢,但要嚇唬這些乘客,就已經足夠了。
佛爾曼命令乘務員為他聯係駕駛室。
“機長,我是劫機犯。就如你剛才所聽到的,如果不飛到美國去,無論怎麽樣乘客都是沒有生還希望的。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
駕駛室的鎖被打開,佛爾曼將機長與副機長兩人綁了起來,自己做到了駕駛席上。
“為了這一天,我已經做好一切的準備了。等著瞧吧,美國。不擇手段地利用別人,這次我就把這個和你這個肮髒的國度很般配的大禮送給你吧。”
飛機朝著跑道慢慢滑去。
*
劫機與病毒,這雙重的災禍落在自己頭上,機艙裏被驚恐不安的沉默所包圍。佛爾曼的廣播起到了明顯的作用,沒有一個人有要奮起反抗的意思。
“真希,對不起。把你也牽連了進來。”
久條坐在真希的病床旁邊,撫摸著她的額頭。
“可是,等你長大成人之後的地球,隻會變成一個沒有理想、沒有希望、充滿了絕望與毀滅的世界。到時候,真希也會覺得還是現在就去天國與父母團聚會比較幸福的。”
真希努力集中起自己被高燒折磨地混亂不清的意識,從牙縫裏擠出聲音,跟久條說道。
“我、我絕不放棄自己的人生,決不放棄地球的未來……。我,要連爸爸、媽媽的份一起,努力活下去。”
真希那還沒有放棄希望的聲音,隻能給現在的久條帶來更多的痛苦。
“而且,龍崎跟我約好了。他一定會來救我的……。所以,我相信他。久條小姐,不要放棄,現在改邪歸正……也還來得及。”
即便到了現在,真希還在不顧自己的安危鼓勵著久條。
然而,久條卻好像故意要堅定自己已經動搖的內心似的,嚴厲地打斷了真希的話。
“已經太遲了。這架飛機已經被劫持,滿載著殺人病毒的人體炸彈,去毀滅美國的本土、去毀滅這個世界了。人類,已經沒有必要在這個世界上,繼續生存下去了。”
*
初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無聊地翻閱著一本雜誌。聽到前麵傳來的槍聲,她知道吉澤已經迎來了自己的死期,但卻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對於在十五歲時便開始這種殺人工作的初音來說,人的“死亡”也不過就是那麽一回事。
所謂的人生就是時常站在生與死交界處的這根鋼絲上。
而死,隻不過是稍微失去了一點平衡而已。
無論是陌生人、身邊的人、還是自己,初音的內心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死亡而有所觸動。
然而,初音忽然注意到,現在的自己雖然在看著雜誌,但心思已經不在這上麵了。
——那家夥,雖然是個傻瓜,但卻意外地跟自己很合得來嘛……
這樣想著,初音站起身來,從行李箱裏拿出了一把雨傘。
剝開用來包裹傘尖的帶子,露出了以強化塑料製作的猶如刀尖般銳利的傘尖。
“躲開。”
初音將乘務員強行推到一旁,打開了緊急逃生門。瞬間,一股強風吹進了機艙。
就在初音拿著傘想從這個門出去上到機翼上麵去的時候,小西拿著手槍跑了過來。
“初音小姐。你、你要去哪裏?”
“太無聊了,我要下去。再見。”
小西舉起了手槍,對準毫不在意的初音。
“初音小姐。你、你不要逼我。”
“唔……,好像有點太高了,穿著高跟鞋恐怕夠嗆。”
初音完全將小西視作無物,折斷了高跟鞋的鞋跟,做著下落的準備。
“我,我要開槍了。”
初音看著小西對著自己的顫抖的槍口,那眼神就好像在看著路邊向自己遞過來的調查問卷似的,透出一種無奈的厭倦。
突然,她飛出一腳,踢在小西的手腕上。槍響了,一顆子彈嵌進機艙的夭花板裏。
初音將小西掉在地上的手槍踢出了飛機。
已是兩手空空的小西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邊連聲求饒一邊向後挪去。
“初音小姐……是、是我不對……饒、饒了我……”
“啊——吵死了,給我閉嘴!”
對小西已經毫無興趣的初音,用自己的行動來幫助小西閉嘴。
將雨傘深深地插入了他的喉嚨,名副其實地閉住了他的嘴巴。
“要想開槍的話,就別那麽多廢話。這個惡心的宅男。”
*
就在初音打開了緊急逃生口的時候,駿河正駕駛著章魚燒攤車與飛機並排疾馳。
“鬆田先生,請瞄準那個艙門射擊。”
“OK!”
聽到站在車頂上的L的指示,鬆田從副駕駛的位子上探出身子,舉起發射裝置進行瞄準,麻利地扣動了扳機。
一根拖著一條繩索的鐵叉刺進了艙門。
“不愧是鬆田先生!隻有用槍的技術能夠讓人期待啊。”
“什麽叫隻有……”
“我要上去了。”
L沿著繩索,向機翼上攀援過去。雙腳一離開車頂,他的身體便被大風吹得左搖右擺起來。
由於受到初音在自己右臂上造成的傷痛影響,L的右手突然一滑,繩索在大幅的晃動中,被卷入了引擎排出來的狂風中,他身體如同陀螺般在空中旋轉起來。
“加油!龍崎!”
鬆田的加油聲也被狂風所吹散了。
L拚命地穩住自己的身體,全力沿著繩索向上攀登。
就在雙手終於攀上了機翼的邊緣時,沒想到被一隻充滿了恨意的腳踩在了下麵。
“果然,那個時候把你殺了就好了啊。”
初音站在機翼上俯視著L。一邊露出憎惡的表情,一邊更加用力地踩著L的手。
“初音小姐,你想裝扮成瑪麗·波平斯麽?”(譯注:迪斯尼影片《歡樂滿人間》中的主角,因為她出場時總是撐著一把雨傘從天而降,所以L才會這麽說)
雖然L還是衝威風凜凜地站在自己上麵的初音開著玩笑,但視線卻不自覺地落到了那把傘銳利的尖端上。
“注意到了嗎?這麽尖的雨傘,足夠用來刺穿一個人的身體了。”
初音冷笑著,如同在拿著台球杆似的,瞄準著L。
“既然這樣的話,我要是不禮尚往來的話豈不是太失禮了。”
說著,L的手離開了機翼,如同鍾擺一樣甩起自己的身體,消失在了機翼下麵,當再次翻到上麵來時,L的手中赫然握著從初音那裏奪過來的那把匕首。上。
奪過雨傘的刺擊,L將那匕首深深地插進了初音的腳麵。
初音尖叫著,在本就難以立足的機翼上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摔落到了跑道
“這就是所謂的一報換一報吧。”
L注視著初音逐漸遠去的身影,登上機翼,進入了機艙。
*
飛機的滑跑速度逐漸加快,機艙內已經因愈漸加強的狂風陷入了一片混亂。
L手拿裝著抗病毒藥的小盒,來到了久條身邊。
“久條小姐,請把這個交給真希小姐。抗病毒藥現在隻有這麽一個人的量。請不要再把真希小姐卷到這次的事件裏去了。”
久條抱著真希,就像在用她做為自己的盾牌似的,向後退了一步。
“你為什麽要為了拯救這些人類做到這個地步?”
久條的表情,就如同看到一個妄想在沙漠裏開辟綠洲的人一般充滿了憐憫與同情。
“世界第一的名偵探,L。你以為就憑你一個人,能夠將這個世界改變成什麽麽樣子呢?能讓它有多接近你理想中的那個法律與秩序下的世界呢?所謂的法律,又能拯救多少人的性命呢?”
說到最後,久條的聲音幾乎已經變成了悲痛的哭喊。就如同在代替那些沒能得到拯救的生命向L提出控訴一般。
然而L並沒有退縮,從正麵承擔了這些控訴。
“人類當然不是完美的。而既然是由不完美的人類所製定出來的,那麽法律自然也是不完美的。可事實上,所謂的法律,其實是在人類生存的這漫漫曆史長河中,人們為了保護自己的那些所愛的人,那些對於自己無可替代的人而產生出來的思想的結晶。這個世界上,隻要還有人繼續相信著正義,對正義這麵旗幟抱持著希望,那麽就算隻有一個人,我也會繼續相信並守護著法律的正義。在我身為L的每一天裏。”
在L的這番話語中,沒有感受到哪怕是灰塵一般細微的動搖。這就是宿命,這就是使命,這就是L身為“L”的存在價值。
他就如同在做著如此的宣言。
但在久條看來,這種想法無疑與那將風車想象成巨人向前突擊的狂熱騎士精神別無二致。
“為什麽,你還會對這些人類抱持著希望?你明明接觸了那麽多人類的愚蠢與醜陋……即便如此卻依然還信任著他們,你的腦子比恐龍還要遲鈍嗎。”
久條嘲諷地笑道。雖然她是想借此來強調L這種邏輯的滑稽性,但在L那認真的表情下,完全沒有起到什麽效果。
“久條小姐。你之所以會對人類感到如此絕望,是因為曾經在瓦伊密茲孤兒院住過的原因嗎?”
“你已經知道了嗎?L。”
“就算再怎麽改變自己的容貌,隱藏自己的性格,在瓦伊密茲裏學習過的人還是會知道的。”
“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份,應該就能明白我如此行動的理由了吧?”
“不,我不明白。”
L冷冰冰地答道。
“我知道,你住在瓦伊密茲孤兒院的時候,在十五歲的一次作戰之後不辭而別。可是在那次作戰中你……”
“不要說了!”
久條打斷了L的話,自嘲似的避開了他的視線。
“作戰的確是成功了。可是結果,我在最後功虧一簣了。我救出的人質,實際上恐怖組織頭目的孩子,那個孩子身上的自殺式炸彈,才是恐怖組織真正的殺手鐧……。最後犧牲了那麽多人,我辜負了交涉人的期待……”
自十六歲的時候從瓦伊密茲孤兒院出走之後那點點滴滴的回憶,走馬燈似地出現在久條的腦海中。
對自己能力的盲目自信,過於天真的理想,無數次的挫折……。在這個憑一己之力什麽也做不到的殘酷的現實世界中,久條的心一次又一次地被黑暗所籠罩。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L不可思議地看著久條。
這個與自己擦身而過,進入瓦伊密茲孤兒院,代替自己坐上了令全世界的警察都唯他馬首是瞻的寶座,處在眾星捧月般嗬護下,不知人間疾苦的名偵探大人,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
瞧不起人嗎……久條如此瞪著L。
但L卻令人意外地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那個笑容,讓久條想起了一個人。
是的,一個自己懷念的人。
“久條小姐,你知道自己被授予了瓦伊密茲孤兒院的英文字母這件事嗎?’
聽到這意想不到的話語,久條睜大了眼睛望著L。
“什麽……舍棄了瓦爾密茲的我,會被授予英文字母,這怎麽可能呢。”
對於瓦伊密茲出身的人來說,“被授予英文字母”這件事,具有著極為特別的含義。
那是在一個時代中隻可能存在二十六個人,被稱為“瓦伊密茲的英文字母”的組織。他們擁有改變這個世界的能力,在各個領域保護著全人類免於遭到任何地球規模的生存危機。
所有這些字母都是代代相傳,因此獲得一個字母,就意味著自己獲得了交涉人無與倫比的信任與認可。
“你就是瓦伊密茲的[K]。交涉人在你離開孤兒院時送給你的臨別贈言,就是你的字母。”
久條輕輕地重複著L的話,就好像在打開一扇塵封已久的大門一樣。
“交涉人的臨別贈言……”
L笑了。
一邊惡作劇般地笑著,一邊保持著對持有英文字母的前輩應有的敬意。
“KEEPYOURWAY。”(在自己所選擇的道路上前進吧)
久條聽著那簡短卻又飽含著深情的話語。
麵前的L,與腦海中交涉人的身影重疊了起來。
久條的心中,那一直以來總想刻意抹去的交涉人的笑容再次鮮活地出現在自己麵前。
那是在自己失去雙親,失去了一切活下去的希望,自我封閉的時候接納了自己的春風般溫暖的笑容。
L現在也正用那種笑容注視著久條。
“自從你離開瓦伊密茲之後,交涉人就再也沒有授予過任何人[K]這個字母。你難道打算把他特意為你而取的這個[K]貶低為[KILL]嗎?”
久條的手離開了被自己當作盾牌的真希,她就好像卸下了一副自己已經不堪重負的看不見的盔甲,變得毫無防備起來。
突然,一個人向L撲了過去。眨眼的功夫,就把L撲倒在機艙的通道上,壓在他的身上。
“把這個,給我!”
剛剛暈了過去的的場,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恢複了意識。為了得到這唯一一份的抗病毒藥,一直在等待著機會。
“揚言要毀滅日本的你,原來也是這麽惜命的啊。”
“少廢話!”
兩個人翻滾在狹小的通道上,最終,的場騎在L的身上,狠命毆打著L,終於把抗病毒藥的注射器拿到自己手上。
“別高興得太早。”
被壓在的場下麵的L,並沒有看著的場,而是把視線集中到他的頭上。由於機身的劇烈搖動,行李櫃的櫃門被晃開了,一支巨大的行李箱從裏麵掉了出來,正中的場的頭頂。
“唔!”
在劇烈的撞擊之下,注射器脫手而出,滾落到真希的腳邊。
“真希小姐,快點打那個抗病毒藥!”
這時,偏離了路線的飛機又顛簸起來,在巨大的衝力下,久條倒在了真希的身邊。
真希僅僅是片刻的猶豫,便把手中的抗病毒藥注射進久條的手臂裏。
“真希,你幹什麽?”
久條呆呆地看著真希。
“久條小姐……你和我爸爸是一類人啊。”
“一類人?”
“我爸爸經常說,他的研究是為了讓世界上的人類生活得更加幸福。但是進展並不順利,他也經常為此而感到煩惱和沮喪。我想久條小姐也應該是這樣的吧。果然,久條小姐你真的不是什麽壞人。”
說著,真希露出了真誠的微笑。
那微笑對於內心已經被複仇與憎恨所汙染的久條來說,要比任何語言都更加令她動搖。
“真希,你不恨我這個殺了你父親的人嗎?”
真希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避開了久條的視線。
但最後還是確信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一樣,語氣堅定地說道:
“因為,無論是什麽人,如果看到眼前有需要幫助的人都會伸出援手的吧。而且,比起我自己來,如果久條小姐能活下來的話,就能夠拯救更多人的姓名了。”
“你就這麽信任我這個殺了你父親,而且還要讓全世界的人都陪葬的人嗎?”
一道血淚從真希充滿善意笑容的眼睛裏流了下來。
“這世界沒有人生來就是壞人。人……都是會變的,這是……爸爸說的……”
真希的意識逐漸朦朧,留下這句話之後,便陷入了昏迷狀態。久條束手無策地抱著真希的身體,失聲痛哭起來。
隻此一份的抗病毒藥就這麽沒了,的場呆呆地愣了一會,從旁邊的女乘客手中搶過她懷裏的嬰兒,跑到敞開著的逃生門旁邊。
“L,總是給我搗亂,這下你心滿意足了吧!要是還想救這個孩子的話,就馬上給我拿出抗病毒藥來。肯定不會隻有一支的!”
嬰兒的母親哭喊著向的場撲過來。
的場將她一腳踢開,在臉頰上燒傷的傷疤映襯下,露出了死神一邊猙獰的笑容。緊接著,他抓著嬰兒,將手臂伸到了機外。
“這個孩子長大之後的地球將是個人間地獄,他還是現在死了會比較幸福的吧。”
“久條小姐,請製止你的同伴吧。”
“的場,已經夠了。不要再玩弄人類的未來了。像你手中的那個孩子以及真希這些未來的大人,也有選擇自己未來的權利。”
“閉嘴!久條。”
的場與L、久條三個人站在劇烈的狂風之中。一動不動地對峙著。
就在這時,駕駛室裏的佛爾曼也正變得焦躁起來。
“SHIT!艙門被打開就飛不起來了嗎!”
佛爾曼氣急敗壞地擊打著操縱杆。
“這樣的話……隻有實施計劃G了。”
佛爾曼環視著機場,好像在尋找著什麽,再一次握緊了操縱杆。
飛機轉了個大彎,機內再次激烈地晃動起來。失去了平衡的的場,由於懷抱著嬰兒,隻得用一隻手抓著艙門的邊緣。.
飛機的後輪壓上了跑道的照明指示燈,又一次顛簸起來。這一下,的場再也抓不住了,懷抱著嬰兒向機外跌去。
在母親的尖叫聲中,久條比L還要快一步向艙門衝去。從下落的的場手中搶過了嬰兒,抱在懷裏。
久條好像無法相信自己剛才的舉動似的,懷抱嬰兒呆坐在那裏。
——難道現在的我,還懷有對這無邪的小生命的崇敬之心嗎?
懷抱中的這個小生命,對自己剛才所遭遇到的九死一生的危險情況毫不知情,一邊咯咯地笑著一邊衝久條伸出了自己胖嘟嘟的小手。
從飛機上摔落下去的的場重重落在章魚燒攤車的車頂上之後,在跑道上翻滾著。在猛烈的撞擊下已是渾身是血的他勉強抬起頭,看著飛機前進的方向,厲聲大笑起來。
“L。這下我要將你的軍了……”
在L之後,駿河也順著繩索登上了飛機。
“龍崎,不妙啊。看來他們想撞上給油車。跟我們玉石俱焚!”
“駿河先生,去駕駛室!”
“知道!”
駿河舉起手槍,破壞了通往駕駛室門上的鎖,一腳把門踹開。
“佛爾曼,你我還真是有緣啊!”
駿河舉槍擊中了佛爾曼的大腿,在他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的時候又用膝蓋猛擊了一下他的下巴,令他昏了過去。
雖然手法有些粗暴,但讓對方還沒有感到痛楚就解決戰鬥,也算是駿河式的“溫柔”處置了。
L坐在機長席上,快速地操作著控製麵板上的按鈕,想讓引擎停止工作。
外麵,鬆田駕駛著章魚燒攤車,把油門踩到最大限度,先行迂回到飛機的前麵,想把給油車開走,然而不幸的是車上並沒有人,鑰匙也沒在車上。
“這樣的話……”
再次坐回到章魚燒攤車裏的鬆田,駕車向迎麵而來的飛機衝了過去。在飛機前輪的正前方踩了腳急刹車停了下來,幹鈞一發之際從車上跳了出去。
“停下來!”
L、駿河與鬆田三個人同時大喊道。
飛機巨大的前輪與章魚燒攤車正麵相撞。雙方在力量上壓倒性的差距令攤車連連後退。最後在刺耳的金屬擠壓聲中,飛機的前輪壓上了汽車,將章魚燒攤車壓扁之後繼續向前衝去。
雖然效果並不明顯,但飛機的速度還是變慢了。
UA718次航班的機頭咣地一聲撞到給油車的油罐上,停了下來。
*
一架不明國籍的垂直起降戰鬥機降落在關西機場被封鎖的跑道上。
“看來是趕上了啊。”
機艙罩打開以後,坐在後座上的高橋從上麵爬了下來。
“龍崎!你這笨蛋,讓這種家夥在我家門前著陸,周圍鄰居家房頂上的瓦片都被吹飛了!……拿著吧,你要的東西!”
“總算是趕上了。非常感謝。”
L讓飛機上的乘務人員給現在依然處於恐慌狀態的乘客一個一個地接種著抗病毒藥。
久條看到這種情況也放下心來,坐在了通道上。
“久條小姐,請幫真希小姐也注射一下抗病毒藥把。”
L把注射器交給久條。
“久條小姐,不……K,人類的確會有些愚蠢的行為,可是人類也是一種會進化的生物。當像真希小姐這樣擁有著正義感的孩子,能夠保持著這種純潔的心長大成人之後,你不覺得世界也會因此而改變嗎?”
久條望著L注視著真希的眼神。
——那眼神是那麽的堅定、那麽的溫柔……
看著那飽含著希望的眼神,久條不得不承認,自己這次是徹底地一敗塗地了。
那是隻有跨越了無數的挫折、孤獨與絕望,滿懷信心地走在自己所選擇的道路上,朝著希望的彼岸前進的人所擁有的鋼鐵一般堅強、陽光一般溫暖的眼神。
“K,無論是什麽樣的天才,也無法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改變世界。我們也無法改變世界。我們所能夠做的,隻是在旁邊幫幫忙而已。在補償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之後,也請你為了像真希這樣的小孩子,貢獻出自己的力量來吧。”
久條聽了L的話,認真地點了點頭。
當然,久條並不知道,L的生命僅僅隻剩下兩天了。但她依然感覺到L現在好像是在將什麽重要的東西“托付”給自己。
將抗病毒藥注射到真希的手臂裏,久條再一次失聲痛哭起來。
“是真希教會了我,在這種時候,應該怎麽去做。”
L跪在兩個人的身邊,緊緊地環抱住她們,溫柔地撫摸著二人的頭發。
“你們兩個做得都很好。已經沒事了。”
*
藍色方舟的成員一個個都被警察押進了警車。
“任務完成了。交涉人,有什麽好吃的……”
L跟本應在自己身邊的交涉人說著。無論什麽時候,隻要任務完成之後,交涉人總會用一個銀色的托盤滿載著L之前還不知道的小點心來飽他的口福。
“不……。這次好像沒這個必要了。”
L注視著被帶走的久條,小聲嘟囔著。
久條帶著手銬,如同已經找到了“自己所選擇的道路”一般,堅定地向前走去。那個身影,或許在L看來,就是比任何小點心都更加甜美的,任何事物都無法媲美的通向未來的希望。
“交涉人,我突然想,就算隻是片刻也好,要是還能在這個世界上繼續生存下去就好了。”
剛才那架戰鬥機的飛行員走到L麵前,將手中的筆記本電腦衝他打了開來。
“L,能在最後時刻幫上你的忙,我很高興。”
一個被人工改變的聲音從電腦裏傳了出來。
“謎題的答案,將在兩天後向全世界公布。”
“這樣,美國的立場將變得很被動了啊。不過,這樣應該多少能讓K稍微釋懷一些吧。”
L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電腦屏幕。那裏隻顯示著一個英文字母[N]。
“謝謝你,尼亞。”
L0-1再會
真希恢複了意識之後,已經身在醫院之中。
為了防止感染的擴散,她被安置在一個被玻璃罩所封閉的隔離間的病床上。
“我……還活著?”
由於病毒所引起的高燒,真希對於飛機上發生的事隻有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
但隻有一件事令她印象最為深刻,那就是雖然已是遍體鱗傷,但依然遵守約定來就自己的龍崎的身影。
“真希,已經沒事了哦。”
三個全身包裹著汙染防護服的人,正觀察者真希的情況。透過防護眼鏡,真希看到駿河與高橋夫婦正高興地看著自己。
“駿河先生,龍崎呢?”
“已經走了。他說還有最後的工作必須要完成。”
“是嗎……”
駿河站在窗邊,望著東京的方向,喃喃自語道:
“龍崎,你這個傻瓜。捏造出那個無中生有的死亡筆記與其他的L,居然會為自己死後的那個世界考慮到這個份兒上。”
——而且,連我的事情都考慮到了……
對於無法在FBI中繼續任職的駿河,L提出了一個令他意想不到的提案。
“駿河先生,對於失去了工作的你來說,雖然我完全可以從瓦伊密茲孤兒院中提出一筆讓你一生都衣食無憂的經濟援助,但我相信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吧?所以我想提供給你一份新的王作。你願意協助瓦伊密茲的[N)一起行動嗎。以駿河先生的工作能力,一定會對N的工作有很大幫助的。”
“N是?”
“你可以叫他尼亞,或者奈克斯特。他既是作為‘僅次於L’而存在的[NEAR],也是作為‘L的繼任者’而存在的[NEXT]。雖然說不定他比我還要更加地難以相處就是了……”
說著,L從口袋裏拿出一顆珍寶珠棒棒糖,與聘書一起交給了駿河。
“喂,駿河先生,龍崎最後的工作是什麽?”
駿河透過防護眼鏡,望著真希的雙眸。
“那是為了創造一個能讓真希這樣的小朋友幸福快樂地生活的新世界所必須要完成的工作啊。”
說著,駿河把什麽東西向真希遞了過來。
“龍崎說,這是送給真希小姐的禮物。”
那是一個簽名棒球。是老虎隊的嗎?
真希一陣欣喜。
但寫在上麵的,卻隻有龍崎的名字。
“真希小姐,身體還好吧?再會。”
真希看到L留給自己那句話的一瞬間,就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龍崎了。
那個蹲坐在沙發裏把零食吃得到處都是的龍崎;那個一邊咬著指甲一邊駝著背來回踱步的龍崎;那個有時像兄長、有時像弟弟、有時又像父親一般親切對待自己的龍崎。以及……以及那個賭上自己的性命保護著自己,最喜歡的龍崎。
真希的腦海裏,浮現出各種各樣龍崎的身影。
“龍崎,你也,學會開玩笑了啊。”
真希透過玻璃罩,凝望著天空,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微笑起來。我要連父親的份、連龍崎的份一起,堅強地活下去。
真希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
L0-2朋友
基拉事件終結二十天之後,夜神總一郎結束了警視廳的日常勤務,剛剛回到家中。
工作結束回到家中的總一郎把行李與外套交給妻子幸子之後,便雙手合什,跪坐在正前麵月的遺相前。
月死之後,來到家裏憑吊的高中和大學的朋友就絡繹不絕。在花叢的簇擁之下,月在相片中展現著自己的笑容。
“月被基拉所殺……”
這是為了讓幸子和女兒妝裕能夠接受不得已而編造出的一個悲哀的謊言。然而現在,總一郎卻越來越覺得,月的確是被基拉所殺死的。
那個被那麽多人所疼愛的月,同樣也希望能夠保護那些疼愛自己的人的幸福。
但正因如此,他才會拿起死亡筆記,通過殺死壞人這種極端的方式將世界引導向他所理解的正義,敗給了每個人都潛藏著的“內心中的基拉”的誘惑。
“我要建立一個父親所期望的優秀的社會。”
月曾這樣說過。
在基拉的製裁中斷之後僅僅過了三個星期,伴隨著要求“基拉複活”的呼籲聲,世界範圍內的刑事犯罪案件數量又回到了基拉出現以前的狀態。
所謂“法律的正義”這種話,到底有多麽的蒼白無力,有多麽的形式主義,總一郎可謂是感同身受。
但即便如此,總一郎也必須要否定基拉、月、或者說自己親生兒子的這種極端的方法。
無論是作為警察、作為月的父親、還是作為一個普通的人類。
“今天,也有月的朋友來過吧?”
總一郎注意到遺相前又有了新的供品,於是詢問著幸子。
幸子從廚房裏探出頭來。
“是啊,聽他說是月大學時的朋友。名字是……叫什麽來著,妝裕?”
幸子望著天花板,詢問著女兒妝裕。
“什麽來著?反正是個很奇怪的人。可是說不定就是像那種類型的家夥,才意外地會跟哥哥合得來啊。”
兩個人在總一郎麵前努力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想讓他知道心中的悲傷。
但這反而讓總一郎更加的心痛。
“沒事……想不起來也無所謂。”
供奉月的遺相前麵的,是五個串在一起的巨大丸子。
“對不起,幸子,妝裕,我再出去一趟。”
總一郎穿上剛剛脫下的外套,再次走出了家門。
“龍崎……你回來了嗎?”
L0-3約定
“總統閣下,我是L。”
“嗯……”
雖然這是令自己坐立不安等待了很久的熱線電話,但美國總統還是非常的小心謹慎。
因為他不知道現在跟自己通話的,究竟是哪個L。
或許是想到了這一點,L那經過機械變換的聲音有意無意地透出一絲讓美國總統把心放下的意味。
“我們已經將L'捕獲,成功回收了死亡筆記。L'已經被我們用死亡筆記殺死了。屍體請在一個小時後,到日本的基拉對策室來驗證。”
“那麽,死亡筆記呢?”
“死亡筆記將由我們L來進行永久的封印。已經沒有必要再使用它了。這一點,總統閣下,請您、以及您之後曆任的美國總統時刻銘記在心中。”
“我知道了……”
總統隻能這樣回答。
雖然從他的角度來說,最佳的選項是在L死後,死亡筆記能拿到自己手裏,但現在的第一要務是必須要確認威脅自己的那個L的死亡,所以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這時,L的語調忽然變得戲謔起來。
“不過,總統閣下。最後,我們L也有一封恐嚇信要交給您。”
“你這是什麽意思!L?”
美國總統手握著聽筒,不自覺地站了起來。
這是預想中最為棘手的選項。
“創造一個讓所有的孩子都不會因為苦難而流淚的未來。這是我們L與您之間的約定。如果您或者您的後任沒能遵守這個約定,那麽到那時,我們L會毫不猶豫地解除封印,使用死亡筆記的。”
L的聲音,已經不知何時從被機械所變換的沒有任何感情起伏的聲音。變成了鮮活的人聲。
那自己所初次聽到的L的自己的聲音,與美國總統之前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那是一種飄逸輕靈,純潔無瑕的孩童般的聲音。
那是為了守護正義,以己一身背負了沉重的壓力,與那如同一個人迷失於無人荒野般的孤獨進行戰鬥,卻從來沒有失去希望的孤伶高潔的聲音。
那是隻有相信正義就是“堅強”、就是“善良”的人才能發出的,在冷靜中又充滿了神秘的力量,令人感受到希望的聲音。
美國總統向這個一直在都守護著法律的正義的男人,表達著自己最為崇高的敬意。
“放心吧,L。我們一定遵守這個約定。”
L0-4旅行
夜神總一郎從基拉對策室出來時,正好看到鬆田啪嗒啪嗒地跑了過來。
“我聽說龍崎回來了……”
“讓他一個人待一會兒吧,已經到時間了。”
鬆田絕望地咬著嘴唇,悲哀地點了點頭,仰望著天空。
“龍崎……”
鬆田衝著基拉對策室敬了一個禮。那是對曾經與自己共同戰鬥的親密戰友最後的致敬。
*
L依然像往常那樣,抱著腿蹲坐在沙發上。
在把那個寫著“美國總統”幾個潦草漢字的手機扔進垃圾桶以後,拿出了那個真希送給他的已經不成樣子了的直板巧克力。
“真希小姐,你應該已經醒了吧?希望你能快樂地度過今後的每一天。”
他摘下了作為月的遺物的那隻手表,把它輕輕地放在了交涉人照片的旁邊。
“月君,我馬上就要去你那邊了。那個‘無’的世界究竟是什麽樣的呢?讓我們一起去探索吧。”
L在空無一人的作戰指揮室裏,一邊吃著巧克力,一邊和自己下著國際象棋。
然而,或許那個對手,隻有L自己能夠看見。因為他就好像在和誰聊著天似的,拿起了棋子。
“交涉人,已經很久沒有和你下象棋了吧。”
“終於,能好好和你下一盤了。”
“我小時候,無論怎麽下都贏不了你呀。”
“是啊。今天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哦。”
一時之間,空曠的作戰室裏,隻能聽到棋子落到棋盤上的清脆響聲。而那響聲,就如同隻有心意相通的人才能演奏出來的二重奏,透出無限的親密與溫暖。
忽然,L抬起頭,露出了害怕做錯事的孩子一般不安的表情,注視交涉人。
“交涉人,我沒有辜負你的期待吧?”
交涉人露出他那無論何時都那麽溫暖沉靜的笑容,用那簡潔、明了,充滿了無限思念的話語回應著他。
“你做的很好。”
L鬆了一口氣,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
交涉人的騎士,慢慢放在了L的王的前麵。
“L,將軍。”
交涉人那充滿丁關懷的溫柔聲音,宣告了那個時刻的到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