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悟明停止誦經，走上台前，對著李芳說著那一些話的時候，在很多人的心中，都猜到了悟明對於李芳的心思。
    但是猜到歸猜到，終究還有一層窗戶紙隔著呢，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
    可當悟明真正說出來的時候，這一種衝擊力是完全不同的，性質完全也就不一樣。
    當悟明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便是說明承認自己動了情，犯了戒，自此以後，怕是再也當不了和尚了。
    這一層窗戶紙已經被捅破，就算是村民們想要當作無事發生，也不可能的了。
    李芳難以置信地看著悟明。
    雖然李芳很想聽到悟明親口承認說喜歡著自己。
    但是李芳並不想悟明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來。
    李芳知道當一個和尚對於悟明非常重要。
    悟明從小便是被雷引寺收養，從小在雷引寺長大，悟明心中有佛。
    李芳的每一次逼問，逼問悟明回答自己的情感，是出於自己的任性以及不甘，這一次也一樣。
    但是李芳覺得，悟明會如同往常一樣，不會給出任何的回答，隻會像以前一樣，繼續阿彌陀佛
    可現在，悟明如此幹脆的回答，讓李芳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很大很大的錯事！
    現在李芳心中的那一抹衝動消失之後，取而代之的，是想要保住悟明，想辦法替悟明辯解。
    要不然悟明真的要當不了和尚了。
    他心中的佛會崩塌，他的信念會消散！
    “你你瘋了嗎？你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麽”李芳語氣顫抖道，“和尚，你是不是誦經誦傻了！”
    “小僧並沒有瘋，也沒有傻”
    悟明搖了搖頭。
    “相反，此時小僧心裏很是清醒。
    在小僧心中，不願意看到李姑娘嫁給他人。
    更不願意李姑娘嫁給的人，還可能毀了李姑娘的一輩子。”
    “我你可是你是一個和尚。”李芳腦海亂成漿糊，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小僧知道。”悟明平靜地點了點頭。
    “那你一個出家人如何娶我？”李芳眼眸晃動。
    “小僧不知道……”悟明雙手合十，“但是，小僧無法再違背自己的本心了，小僧想要李姑娘過的幸福，僅此而已。”
    李芳愣愣地看著悟明，不知道悟明今天吃錯了什麽藥。
    就剛才悟明說的那些話，已經是沒有辦法挽救了。
    看著看著，李芳不由掩嘴噗哧一笑。
    李芳的眼眸越發的平靜與溫柔，如同歲月下沉澱的水。
    李芳像是一切都釋懷了，一切都無所謂了。
    無論這個和尚會遭受到如何的責罰，自己都會替他擔下來。
    無論這個和尚在哪裏，自己都會跟著。
    此時，在少女的眼中，仿佛世間隻剩下了麵前的這一個光頭和尚，而自己終於，可以得到他的答案
    “可是和尚。”李芳一雙靈動有神的眼睛看著悟明，帶著幾分的俏皮與可愛，“如果我說，我跟著你才會幸福呢，你會如何做？”
    “那小僧便會一直陪李姑娘。”悟明給出了答案。
    “你一直陪著我，可你的佛怎麽辦？”李芳長長的睫毛輕輕眨動，一雙眼眸直視著他，就像一個隻想要套出情郎情話的爛漫少女。
    在李芳的眼中，悟明便是整個世界。
    自己已經是得到了他的回答。
    自己想要多聽聽他的情話。
    就算是自己死，那也情願了
    悟明抬起頭，與李芳溫柔地視線對碰在一起。
    此時在悟明的腦海中，再次回蕩著當時陳路所念的那一首長詩
    “美人不是母胎生，應是桃花樹長成，
    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
    爭奈相思無拘檢，意馬心猿到卿卿。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陳施主，應該還有最後一句吧？”悟明問道。
    “是的，還有最後一句。”陳路點了點頭，“這最後一句，或許便是悟明道友心中的答案。”
    “入山投謁得道僧，求教上師說因明。”
    和尚並沒有立刻回答麵前的女子，而是緩緩念出了一句詩。
    和尚每每念動一個字，便是有春風吹拂進院落，柔和地吹拂著院落中的某一個人。
    “爭奈相思無拘檢，意馬心猿到卿卿。”
    池塘之中，魚兒遊來遊去，水麵蕩漾著圈圈的漣漪，池塘之中，一朵朵的蓮花悄然綻放，金色的佛韻於方圓十裏彌散而開。
    無論是小孩還是老人，無論是魔獸還是牲畜，方圓十裏的一切生物，靜靜聆聽，心如止水。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雷引寺，一個又一個的僧人們抬起了頭，雷引寺上空，那一輪烈日變成了金黃，金色的氣息在雲間飄渺，仔細一看，似乎像是一尊大佛。
    和尚停頓，沒有繼續念下。
    和尚直視著女子的容顏。
    許久許久，和尚唇齒微啟，如同平日之中誦佛那般：
    “世間安得雙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咚咚咚”
    雷引寺之中，佛鍾無人自響，鍾聲飄蕩。
    寶殿之中，佛像綻放光芒，嘴角微微勾起，慈祥欣慰。
    雲間飄蕩的縷縷金絲匯聚成巨大的佛像，溫柔地俯視世間。
    “阿彌陀佛”
    老住持雙手合十，誦念佛號，
    “阿彌陀佛”
    雷引寺各處，一個個和尚雙手合十，誦佛之聲傳遍方圓百裏。
    秦家院落。
    金色的光芒往著悟明的身上匯聚。
    在悟明的身後，出現了一輪金日，於他的身邊，飄蕩著佛家金色的光陰長河，一座虛幻的蓮台出現在悟明的腳下。
    金色袈裟披在悟明身上，佛音陣陣，肅穆莊嚴。
    “拜見佛祖。”
    不知是哪個老人，直接跪了下去，深深叩首。
    “拜見佛祖。”
    院落中，一個又一個人跪了下去，虔誠無比。
    可在李芳看來，自己麵前的這個光頭，不是什麽佛祖，他隻是自己喜歡的心上人。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李芳重複著悟明說出的最後一句。
    “這首詩真好”李芳甜美微笑抬起明媚的眼眸，“可是悟明，你可有這兩全法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