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兒，我是傻，行嗎？”
    李算看著楊導說：“您跟我說全局，說曆史發展觀，說大棋。我懂，我幹的這行除了看書就是研究人！主旋律的東西我也沒少看，但是導兒，我就問您一個問題，您拍的，那都是人嗎？最簡單的七情六欲，有嗎？我知道，您看我年紀小，肯定覺得我是以己度人，但是您拍了這麽多年電視劇，您拍的那些人，您在現實中見過嗎？哪怕一個都行。”
    楊導想了半天，才回答：“我這拍了幾個月的戲，抽空過來拉你一把，你還跟我聊藝術，聊人文，聊這些我不消化半個月，自己都想不明白的東西。”
    楊導笑了兩聲，對李算比劃了一個大拇指：“你真行。”
    李算也笑：“導兒，這些就別聊了，咱們就聊聊姑娘多好，開心。”
    楊導臉色嚴肅了：“那你能開心多久啊，到我這歲數了，還靠聊姑娘開心？”
    李算愣了，有些哲學類的問題不是不能聊，要看跟誰聊，你大街上找一人，問他人活著是為了什麽，他肯定覺得你是神經病。
    你得循序漸進，問他想成為什麽人？成了那樣的人，又想為世界留下什麽？
    哲學這東西，隻管結尾，不問過程，就像是楊導問李算，聊姑娘、泡姑娘、睡姑娘，你能開心多久？
    “靠姑娘哪兒能開心那麽久啊。到時候再說唄，不過什麽都得嚐試一下，別為難自個兒就行。”
    楊導笑笑：“你這想的，跟我四十歲的時候想的一樣。那你再想想，等你到我這歲數了，怎麽辦？”
    李算有點愣了，怎麽說呢，這問題，觸及靈魂了。
    人啊，是硬件，精神是軟件，年輕的時候硬件過得去，軟件跟不上也沒問題。可隨著年紀漸長，當不年輕的時候，精神就很重要了。
    李算是重生的，重生時三十五歲，正值壯年，想得就比較雜、比較多，那份經過淬煉的三十五歲靈魂，正駕馭這具二十五歲的，看著是得心應手，但真的能駕馭嗎？
    這個年紀容易衝動，一是因為外麵的誘惑多，二是因為精力太過旺盛。
    “導兒，跟您說實在話，我覺得我活不到六十歲。活太久，很無聊啊。”
    李算特誠實地說。這大概是他那個時候，年輕人的普遍想法，‘六十就與世長辭’，做不做得到另說，關鍵是太容易無聊了。
    房子買了，車子有了，對小助理他是降維打擊，但讓你一輩子活在幼兒園，你估計比李算無聊得更快。
    楊導說：“跟那些都沒關係，我還是那句話，你得知道你想幹什麽！我見過年輕人不少，像你這樣的，就你一個。”
    那肯定啊。
    李算心裏嘀咕，念叨一句：“導兒，說句老實話，我在這《小時代》，也算是為民除害吧？”
    “說說。”
    “社會影響很重要啊。”李算湊近了楊導說：“在這組裏弄他這段時間，我還覺得挺有意思的，但是郭導他，沒什麽戰鬥力啊。”
    楊導眉頭皺得很深：“不願意跟我走，就說不願意跟我走，別說自己是替天行道。”
    “導兒，我答應您，您先讓我當一會兒梁山好漢，讓我呢，也做一個《紅樓夢》，等什麽時候我玩夠了，您是想《三國演義》，還是想《西遊記》，都成，我幫您。”
    楊導看著李算，突然笑出來，也是，這年頭的年輕人都狂到沒邊兒了，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自信。
    楊導深吸了一口氣，李算這孩子，姑且稱作孩子，該怎麽說呢？成熟又不成熟，技巧上完全不用擔心，但這理念啊，還得好好學。
    他並不知道，十年後，像這樣的人，很多。
    “看過《鬼吹燈》嗎？”
    “小說看過。”
    李算記不清《鬼吹燈》是哪年了，隻記得參與過《鬼吹燈》的影視改編工作。怎麽說呢，比起改好小說，站好隊更重要，最後被替換的時候，據說是那導演找了自己老婆編劇。可結果呢，那導演也沒拍成，被費建祥代替了。
    而費建祥，簽約了七印象，就是管虎導演那工作室，是《鬼吹燈》的製作方。
    楊導說：“那小說挺好的，胡八一，楊參謀，王胖子，你熟嗎？”
    “導兒，您到底想說什麽？”
    楊導說：“胡八一是理，道理。楊參謀是術，技術。王胖子是力，力量或者執行力。能聽明白嗎？”
    “導兒，咱再淺顯易懂點。”
    楊導不耐煩了：“你小子，現在就是楊參謀，你得好好豐富這！”
    楊導指著自己的腦子：“爭取把自己變成胡八一！”
    李算說：“懂，您要是拍鬼吹燈，我去給您演什麽都行，您就別讓我演楊參謀，我反串真不好。”
    李算笑得真誠，但楊導卻能看清他眼中的假，這小子還在回避，楊導也知道一次談話勸不出個結果。
    他問：“明年不來我家拜年啊？”
    “導兒，這事兒還有叫人去的？”
    楊導說：“你甭廢話，來不來吧？”
    “來，十五之前吧，三十兒我得跟家過。去的時候，可能不是我一個人，導兒，咱們先說好，這事兒，我希望您能尊重我的決定，要是不想她去，您得提前跟我說一聲。”
    楊導眨巴眨巴眼：“這麽喜歡啊？”
    “很喜歡。”
    李算沒多說了，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表明了態度。
    “一起來也行。”
    李算端起酒杯：“謝謝導兒！”
    現實主義的導演不喜歡流量催生的明星，這很正常，無關誰看不起誰，而是尿不到一個壺裏去。
    楊導喝了李算的敬酒，告訴他：“明兒，我得跟他們開個會，你也去，我到會上就隨便說點啥，你願意幹嘛幹嘛。但是這事兒啊，腦子多過幾遍，這幾年都有機會，不著急。”
    李算樂得更開心了：“導兒，真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