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春刀》李算看過，但兩部《繡春刀》都沒給他留下什麽深刻印象。
    傳統武俠在剛進入二十一世紀的左右，是華夏影視界的定海神針，但隨著歐美大片的降臨，傳統的武術橋段便日漸衰落。
    現代影視是需要‘奇觀’的，這個‘奇觀’分內、外兩種，外部的是‘外星人入侵’，或者矮人成精——‘五軍之戰’，地球咳嗽——‘01’，或者神話故事——‘魔戒’等。
    這些充滿刺激元素的前提設定，加之好來塢的影視工業，帶來了外部的視覺奇觀。
    可內在奇觀，卻要求顱內，要求一個好劇本，一個好導演，和一大批好演員。
    就像是《狂飆》，如今再想起來，戲中的人物有高啟強，也有安欣，兩人的人物關係變化，時代變化，地位變化，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譜寫了二十年的京海風雲。
    說句實在話，外國人在影視‘奇觀’的內外融合上，也做得並不盡如人意，你就說漫威係列，有和《肖申克的救贖》一般的發人深省，讓人意識到要‘追逐自由’嗎？
    這個‘追逐自由’的表達，就是內在奇觀，也就是意識形態。
    李算看劇本很快，他粗略地掃了幾遍劉師詩的戲份，便抬起頭來，特地觀察了一下對麵兩個姑娘的情況。
    揚冪和劉師詩小聲說著閑話，揚冪的身子要更靠向劉師詩，這裏麵有性格使然，可也帶著目的。
    原因有三：
    第一，揚冪說過，今天是要來炫耀的。那自己的一言一行，就得‘豔壓’吳家奇隆。
    第二，就揚冪那一身藏不住，還特地選了一件修身羊絨衫，對比一下劉師詩的小身板……真沒你這麽欺負人的。
    第三，揚冪對李算和劉師詩的接觸，已經表達過兩次不滿。
    所以，任務艱巨啊。
    “我先表達一下我的意見吧，李老師您慢慢看。”
    吳家奇隆開了口，最起碼給了李算看劇本的時間，還算正人君子。
    可李算真是不能讓吳家奇隆先說，先不說文化積累了，單單是往後十年的編劇經驗在那，哪怕李算隨便說說，吳家奇隆也趕不上啊。
    所以李算眼疾手快，直入正題：“還是我先說吧，要是哪兒說得不對，再請吳老師再補充。現在嘛，大家聽我的，你是周妙彤，你是沉煉。”
    周妙彤和沉煉是劇中男女主角，李算分別示意劉師詩和吳家奇隆。
    “時間、地點、人物，起因、經過、結果，敘事六要素，你們都懂吧？
    就比如《繡春刀》，是發生在明朝末年，地點是京城，人物是錦衣衛的故事。”
    “這個我們當然明白，李老師，不如，您先把劇本從頭到尾看一遍吧？”
    李算的臨時變招讓吳家奇隆有點不適應，他十分善良地給機會，但李算真不需要。
    “吳老師有什麽意見，可以之後在表達，我就當是，拋磚引玉。
    就比如周妙彤的出場，這場戲，時間、地點、人物更深了一層。
    時間：是在沉煉等人刺殺魏忠賢之前，這是提供沉煉同意去冒險的內在理由，也就是動機。
    地點：是教坊司的妓院。
    人物：更複雜一些，因為人物有了身份和過去，沉煉當年去周府抄家，周妙彤因此被賣入妓院成為官妓，所以，周妙彤和沉煉的人物關係也有三層。
    第一層是仇人。
    第二層是妓女和客人。
    第三層是我恨你，但是你愛我，明白了嗎？”
    看劉師詩和吳家奇隆的樣子算是大概了解。但揚冪卻突然插話。
    “這麽有意思呢？那我也來幫忙吧，還有沒有角色？”
    李算和揚冪對了一下眼神，知道這事兒要不好，我啊、你啊這種代稱就是會造成這種結果。
    他說：“你是周妙彤現階段的真命天子，我是旁白。”
    揚冪說：“那接下來怎麽做？劇本圍讀？”
    李算覺得這主意不錯：“對，我們就圍讀，也就三場戲就說明白了。”
    劇本圍讀，一般是劇組的麵子工程，告訴出品人，作為打工人，我很努力。告訴粉絲，作為明星，我很敬業。但這事兒的真正意義，是查漏補缺，導演和製片人可以當場為演員答疑解惑。
    繡春刀的故事嘛，這周妙彤出場的第一句詞，就挺限製級的。
    “上床上來睡吧。”
    劉師詩飾演的周妙彤，看著吳家奇隆說。
    李算不想模擬環境音，因為場景是妓院，周妙彤是掛了牌的頭牌，也就沒有賣藝不賣身，劇本標注，房間外麵傳來嫖客指明要睡周妙彤的聲音。
    吳家奇隆念沉煉的詞兒：“我一會兒還要去衙門。”
    周妙彤起身走向沉煉，坐在他旁邊：“你這人最有意思了，來暖香閣，花了錢不上床的，就你獨一份。”
    沉煉看向周妙彤的眼神有愧，符合兩人的前史，然後起身拉遠距離。
    “我坐那就好。”
    屋外繼續傳來汙言碎語，還是要睡周妙彤，強調周妙彤此時的懊糟處境。
    沉煉因這些環境音，安慰周妙彤說：“等我攢足了銀子，贖你出去。”
    周妙彤嘲笑地說：“我的總旗大人，你那點俸祿，贖我？再說了，這裏是教坊司的妓院，沒有刑部的文書，誰都出不去。”
    沉煉說：“差不多卯時了，我先走了。”
    周妙彤說：“沉大人，下次來的時候，不必換衣服了。”
    沉煉說：“怕你不喜歡那身官服。”
    一場戲讀完，劉師詩是有了點感覺，她看向對座的吳家奇隆，對方也沒有讓她很快出戲，別說，港台帥哥還真是適合錦衣衛一類的角色。
    吳家奇隆也感覺到其中的玄妙氛圍，然後看向李算：“李老師，我們繼續下一場戲？”
    李算看著劉師詩：“當然，但是在這之前，這場戲也有東西要說一說，表麵上看，我們這場戲是單純給了沉煉一條感情線和接下來要冒險的動機，但對於周妙彤來說。卻不是這樣？還記得你和沉煉的三層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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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被提問的劉師詩微愣了一下，她不是科班出身，也從不去詮釋角色的複雜性，但近期卻是有了點興趣。
    她記得李算曾總結的三層關係。
    “有仇，妓女和嫖客，他喜歡我但我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