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小白皮
字數:5072 加入書籤
葉開元在心裏複盤。
越複盤,越覺得這一步他確實是踏得急了,失了正常應有的淡定。
不應該!
真不應該!
葉開元本來還想著近期就設法找個機會把小家夥介紹給本族那位貴人的,要是這小家夥能入了那位貴人的眼,得了其青睞,那可真就是一步登天了,極有望在短短時間內就獲得不可思議之造化。
但現在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慢點!
慢點!
有的事,真的不能太急!
這小家夥需要跟在他身邊至少一年以上的時間!
不單獨是為了培養感情,更因為這小家夥出身鄉野鄙陋之地,對修行乃至於和修行相關的所有事情,都幾乎接近於完全的一無所知!
這樣的小白皮,就算入了那位貴人的眼,但貴人也隻是新晉之資。
入了她的眼,固是福。
但她身邊的情況太複雜了,自身就處於漩渦之中,在這種情況下把這小白皮推過去,是福是禍,猶未可知。
福的話確實是一步登天,這小家夥所能獲得的造化,連他都要嫉妒眼紅,心不能寧。
禍的話,那就不忍言了。
貴人會被作筏受牽連,但影響也不會太大,但這小家夥卻會徹底地粉身碎骨,連一點兒存身活命的機會都不可能有!
須知自古以來,大福伴隨大凶,極福攜手極凶。
能夠獲得的造化越大,所麵臨的來自四麵八方的推拉牽扯之力也就越多。
而這樣的一個小白皮,想在那種波詭雲譎的環境中立足,那根本是想都不用想的事!
不要說怎麽應對。
他連見機的本事都沒有!
甚至,連最基本的是好是壞都分辨不出來!
這般想著,葉開元心中愈發冷靜和淡定,昨天初見族內絕世驚世之才的那種情喜和激動,徹底平複了下去。
天生道心又如何?
現在,這就是一個小白皮!
小白皮說要紙筆。
“什麽樣的紙?什麽樣的筆?”平靜下來的葉開元,那就是真大佬,不帶半點裝地就是天然的雲淡風輕。
“可以用來寫寫畫畫的紙,可以用來寫寫畫畫的筆。”葉懷清說著,然後就感覺這話可能有點兒太“素”,有點那什麽裝13的嫌疑,便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老師,像沙盤那麽大的就可以了。”
葉開元合上手中的木盒,把族內不知道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赤玉丸重新蓋了起來,並隨手就將之放於桌上。
雖然不是扔,但也就簡簡單單地放在那裏。
“跟我來。”
他淡淡說道。
葉懷清老老實實恭恭敬敬兼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手中的木盒同樣放於桌上,然後才跟著葉開元。
見此情形,葉大佬眉頭稍微揚了下。
還行。
小家夥,算你識相。
你要是像老祖我一樣把那盒子隨手放桌上,你看老祖我還會不會搭理你,直接踢回去,睡你的大覺去吧!
葉懷清跟著葉開元進了很左邊的一個內室。
不像是專門的書房。
更像是一個手作室兼休息室。
比較大的一個內室,但零零散散地堆放著不少的東西,葉懷清目光隨便一掃,就看到有石有玉也有木,然後是各種雕刻工具,當然也有紙筆之類。
一大攤各式形製的紙,直接堆放在一個角落裏。
“喏,紙在那裏,筆在那裏,你自己挑。”
大佬高冷地說著,連手都懶得動,隻是用視線加揚眉示意著葉懷清。
葉懷清挑了紙也挑了筆,然後直接蹲在地上開始寫寫畫畫起來。
這室內有一個大桌子,但高度比較高,他如果站在桌邊的話,得高抬肘。
於是索性直接蹲地上。
反正他一小孩子嘛,不需要講究什麽。
這也是做小孩子的好處之一,不需要考慮什麽失不失儀的,因為根本就沒有儀可以失!想想他已經過了可以在地上隨便打滾的年紀,還有點小可惜呢。
現在也就陪著家裏的小揪揪,才能偶爾在地上打個滾了。
真可惜了,在可以隨便打滾的年紀,沒怎麽打滾,在可以隨便搗掏鳥窩的年紀,也沒去搗掏鳥窩。
有一次葉小弟上午搗掏了鳥窩,中午就和小夥伴一起在石頭上烤鳥蛋吃了,把臉蛋和嘴角以及一雙手都搞得烏漆麻黑,然後下午就又和他的那些無法無天的小夥伴們一起,把小河邊的一棵小樹,用泥巴,從樹根處一直抹到了最上麵!
整根小樹幹都裹滿了泥巴不說,連上麵的好多分岔枝居然也都抹了!
而那棵小樹是鎮頭婦人們到小河邊洗衣服時,上下都要攙扶著助力一下的。
然後可想而知的,這群小搗蛋鬼們一個沒漏,被自家大人尤其是各自的母親,一頓暴揍!
那真是快意縱橫的搗蛋鬼生涯啊!
小河邊站一排,比尿尿看誰尿得遠,淤泥裏趴一排,比伏跳看誰跳得高。
諸如此類。
亦不限於此類。
葉懷清很想參予一下下。
但也真的……
辦不到呀!
可悲且可憐的,可哀也可笑的,自我矜持。
也就和小丫丫在一起玩的時候,他這個作哥哥的,能為了妹妹,“放縱”一下了,勉強拾回些許童稚。
十二歲的小破孩,字寫不好,畫也畫不好,是可以理解也可以被原諒的吧?
所以葉懷清寫畫得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而對於小白皮的隨意蹲地寫畫,葉大佬同樣未有任何詫異,甚至心裏還升出些許快慰,老夫果然是明察秋毫,洞徹萬裏,這小家夥果然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白皮嘛!
以後就不要把他當什麽絕世天才對待!
他當得起。
但是!
沒必要!
各方麵都需要成長的小白皮,需要好好教!
更不能太過抬著慣著!
那不是培養,那不是保護,那不是愛。
那是糟蹋!
筆尖揮動間,一個又一個的人物現於紙上。
但紙上主要是分為兩個部分,既混為一體又判然分明的兩個部分。
高台。
高台上長發長須垂散的四十來歲男子。
他的身邊,高台上,同色衣著,和他應是同伴但卻一體六七十開外的老人。
他開心驚喜地望著他們。
他們羨慕失落地望著他。
高台下,廣場。
密密麻麻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全身,有半身,有隻露個頭。
但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全身是半身還是隻露個頭,他們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那個高台上。
震驚。
激動。
仰望。
種種神情,不一而足。
而最整齊也最“單調”的,還是屬於那些老人的目光。
就是羨慕。
就是嫉妒。
就是失落。
就是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