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勢至大時不可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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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開元閉上眼睛,體會著這酒所帶給他的感受。
應該說,並不驚豔。
不酸,不澀,不苦,不甜,更沒有什麽其它的奇怪的味道,隻有屬於酒的那一點微微的辛辣,但又有一點淡淡的清洌穿插其間,兩者相互交融。
辛辣讓清洌隻清而不洌,清洌讓辛辣隻暖而不辣。
辛辣與清洌,兩者是分明的,但兩者卻也是融合的,在口中時分明,讓味蕾不由自主地活躍著,在喉中時融合,辣與洌都不見了,隻有那一抹清,隻有那一絲暖,順喉入腹。
到腹中時,那清卻又化作了暖,並匯入了暖,使暖加大。
從口到喉到腹。
像一月的風,變成了二月的風,又變成了三月的風。
一月的風是清洌的,甚或還帶了些寒意,但那寒意卻又能讓你明顯地感受到,那寒已非冰寒,更非徹寒,而是雪銷冰化後,暖意即將來臨之寒。
二月的風是柔和的,寒意已經不見,暖意卻也未多,就如枯敗的大地上,新綠已經綻出,卻也才剛剛綻出不久。
三月的風是溫煦的,陽光照在大地上,使風變暖,然後這暖風和陽光一起,漫拂著大地,使得那些所有的新綠,都於不知不覺間,悄然壯大。
葉開元身心俱醉。
剛才看這酒,酒的顏色讓他仿佛回到了童年。
現在品這酒,酒的味道和體驗卻讓他感覺自身仿佛化作了風,一月的風,二月的風,三月的風,漸變著,在那廣袤的大地之上來回地吹拂。
先是意識解脫,擺脫這有形而桎梏的身體。
後是身體解脫,仿佛化作水,不,化作酒,和那暖煦的酒一起,被陽光照著,慢慢地化作了風,然後不受任何拘束地,吹又吹。
一口,一口,又一口。
不知不覺地,滿滿一大碗的酒,已經俱被飲盡。
直到這時,葉開元才緩緩地睜開眼來,從身到心俱都滿足地歎息了一聲:“原來,這才是九品的酒!”
那東風酒是什麽個東西,也能列為九品?
不要說什麽不完全的九品,它連一絲絲的九品都不配!
如果它能沾著九品的邊,那這個酒,就能沾到一品的邊!
眼光中,帶著溫柔,也帶著滿足,葉開元看了一下手中的碗,又看了一下手邊桌上的酒壇。
然後,這溫柔與滿足稍微地惠及了一下葉懷清,“懷清,這九品,是怎麽樣的?”
“嗯?啊?”
葉懷清有點小愣,他剛才還在想著名字呢。
得,就這一下,那溫柔那滿足俱都收起了,葉開元語氣淡淡地強調:“九品!你之前不是具體說了八品和七品是怎麽樣的麽,現在把九品也補上!”
原來是這個事!
起名困難,這個玩意卻是簡單得很,身為釀造師,隻要把這酒如實地描述出來就可以了:
“如冰之銷,如雪之融。魚躍於水,花見於叢。草漸漸長,樹慢慢榮。非誰之力,是造化功。”
葉懷清漫不經心說著,葉開元卻是認認真真聽著。
聽完之後,他甚至閉上了眼睛,不過很快又睜開,在重新把碗裏倒滿了酒之後,才再次地閉上眼睛,隻默默地也慢慢地啜著酒。
“如冰之銷,如雪之融。”
酒入於口,給味蕾帶來的些許激蕩的感覺,讓葉開元真切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魚躍於水,花見於叢。”
當酒從口入喉,從喉入腹,一路下行的過程,便是那一路魚躍於水花見於叢的過程,說是魚水,說是花叢,葉開元卻是再明白不過地感受到了,那水暖背後的風,那花綻之間的暖。
“草漸漸長,樹慢慢榮。”
那風,那暖,一點點地拉扯著陽光,彼此互化,匯作一團,然後從腹中起,漸漸地,慢慢地,流蕩遍及全身。
如三月之風,吹遍了整個大地。
也讓那整個大地,俱都被彌漫的生機所占滿。
“非誰之力,是造化功。”
是啊,非誰之力,是造化功!這是風行水上,也是水行風上,這是暖煦滲透那草木,也是草木敞開身心迎接那暖煦。
不知不覺地,一大碗酒,又是飲盡。
就在這時,房間中,靈氣湧動。
葉懷清目前雖然還是不能切實地感受到靈氣,但他可以切實地感受到靈氣所帶來的那種異常,而此時,那異常便在葉開元的身邊發生。
更具體一點,從其端著酒的右手間發生。
葉開元放下酒碗,讓整個右手自然地垂放在桌上。
此刻,他仍然閉著眼睛。
外間的靈氣,透過右手心竅,透過肘、肩這一路間的竅穴,如一月的風,吹拂向胸口。
一月的風,吹不動,隻是無奈地在胸口打了幾個轉,便紛紛地向四周散逸而去,而一散逸便迅速不成氣候。
但是變化並沒有停止。
因為造化之功,無窮無盡。
一月的風,不知不覺中就變成了二月的風,二月的風以柔和的吹拂,繼續匯集向胸口。
隻是,還是柔和了點,略欠一些勁道。
沒有關係的。
因為造化在繼續運轉。
盡管欠缺一些勁道,但從胸口散逸向四周的那種溫和,已經帶著全身的氣血都開始不安分起來,乍看起來,它們似乎是安靜的,但似乎就在下一息間,它們就會突然躍起。
二月的風,就在這種柔和的吹拂中,不知不覺地,就變成了三月的風。
三月的風,把溫暖,把和煦,灌滿整個胸口,也遍及全身上下。
那溫暖那和煦卻仍然繼續滌蕩。
從外而來的暖煦,持續不斷地向胸口滲入,由內而生的溫和,同樣來回反複地在胸口處匯集。
風!
大風!
勢方微處已知覺,勢至大時不可違!
“轟!”
激烈卻無聲。
隻那麽一下,葉開元胸口正中位置,外接肩肘手心竅、內連脘腹中元竅的一處關鍵大竅,就此豁然洞開。
源源不絕的靈氣,從手心,過肘,過肩,過胸,毫無阻礙地一路向下,直貫腹內中元,然後由中元處,風雲激蕩,漸變作雨。
雨又漫灑。
譬如三四月間的一場暴雨,向整個大地傾落。
鋪天蓋地!
酣暢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