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麽，明明後半句是個問句，蘇悠悠卻好似感覺他在說即將要做的事，微微打了個寒顫，道：“機械衛隊不會對他動手的，您知道，我們都攜帶著泰坦係統……”
    “對，作為末日行者，我們都攜帶著係統，別說不會被機械衛隊攻擊，就是反過來控製它們攻擊別人都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你有沒有想過，同樣的係統，可能也分不同權限？”
    宇文晉摩挲著手上的戒指，淡淡道：“譬如，在末日行者內部發生衝突的時候，我的權限，會比你們其他人稍稍高一些。”
    論氣場，才剛剛上位不久的蘇悠悠再怎麽年輕氣盛，也不可能跟統治聯盟數十年的巨佬相比，當即低下頭，語氣平和了很多：“那……也是應該的。”
    宇文晉嗬嗬笑道：“放心吧，再怎麽說雲起現在也是正規的參賽選手，頭號玩家的搭檔，就算你點頭，人家薑小朵可未必舍得，還是再瞧瞧——雲昆緯那老狐狸教出來的兒子，不至於莽撞到連後路都不給自己留，他肯定還有什麽說法。”
    賽場上。
    雲起忽然得到係統提示：“剛剛宇文晉下對機械衛隊下了指令，它們現在已經將你視作可擊斃人物並解除了武裝保險，隨時可能動手。”
    “老爺子這個指令多少帶著點兒私人恩怨，還在氣我搶了他兒子的泰坦神器呢。”
    雲起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我下令機械衛隊不許動手，它們能聽話嗎？”
    “十位末日行者的係統權限分為三個等級，其中前聯盟總長宇文晉在第一級別，中央軍統帥方乾為第二級別，其他人在第三級別，正常使用情況下分不出區別，但如果內部發生衝突，高級別的指令自然能夠覆蓋低級別的指令。”
    泰坦智腦答道：“不過，那是針對原來的係統終端而言，現在我的分身都已經在你身上了，別說他無法命令衛隊向你開火，就是你想反過來對他開火，也是沒有問題的。”
    “……”
    雲起聞言，絲毫沒有感到驕傲，反而頗為無語。
    當初人類決定將自己的網絡和各種智能設備統一交給這位外太空來的超級智腦打理，雖然在短短百年之間取得了科技上的大騰飛，可似乎也未必是個百分百明智的決策。
    罷了，現在也不是跟係統扯皮的時候。
    他抬手一槍，將再次複活的文書生爆頭，隨即不顧巨大的辱罵聲浪，拿著話筒道：
    “我知道！你們過去從來沒有、以後也不打算把我們這些人看成跟你們平等的存在！因為你們有能夠迅速治愈傷殘的藥劑，身體哪怕被炸成碎片也能完好無損地重生，跟我們相比就好像不死不滅的神明一般，換作是我，我也會飄飄然，也會特有優越感！”
    “所以你們才會那麽痛恨、那麽畏懼我的存在，因為我讓你們發現自己也不過是區區凡人之軀，也會痛、會死、會害怕！”
    雲起左手虛握，從文書生身上攝回一小團灰光，舉向1號貴賓室道：“總長大人，你說要給全體市民，或者更寬泛一些，應該是全球聯盟公民一個滿意的答複，那麽我現在將這份力量送給聯盟，從今往後，聯盟執法隊也將擁有跟我同樣的斬殺能力，就是不知道您——敢接嗎？”
    此言一出。
    全場震驚！
    不，應該說所有守在網絡直播平台上的人，個個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雲氏別墅內，雲昆緯揉了揉疲倦的眼睛，點燃一支煙，感歎道：“原來我一直看不穿的那層迷霧，竟然就是我自己的好兒子，他現在的為人行事，可真是令人意外。”
    身旁，雲詩顯然有點兒不習慣父親的說話方式，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把雲起看成了“外人”，而不是“家人”。
    她想了想道：“我認可弟弟的做法，在這個世界上單憑他一個人根本無法阻止玩家殘害我們的同胞，可要是聯盟與守望軍也掌握了同樣的力量，那些外來者行事必定會有更多顧忌——又或者，借此激發玩家與聯盟的矛盾，促進宇文晉向方大元帥尋求對話、聯合。”
    雲昆緯沒有回應，他隻是很有興趣地盯著屏幕上宇文晉的臉。
    老朋友，年輕人已經把難題拋出來了。
    現在，你會怎麽選？
    賽場，宇文晉沒有發話，但很快就有機器人捧著個籠子上台，籠子裏，裝著兩隻實驗用小白鼠。
    天災雖然無法淨化，但需要載體才能穩定存續，否則若是失去了雲起本人的控製任由其散播在空氣中，或許會隨著時間與空間稀釋消散，但也有可能造成無法預估的危害。
    畢竟，這玩意兒不光是能纏上玩家，對藍星人自己也同樣有毒。
    雲起抬手，將掌心的天災病毒送入籠中。
    兩隻小白鼠隻是略微掙紮了幾下，體型迅速增大了兩圈，須臾就變成了凶暴的天災鼠。
    與此同時，雲起再度舉槍，將文書生送入複活冷卻。
    或許是槍聲驚醒了發呆的玩家們，很快就有人站起身喊道：“攔住他！不能讓聯盟拿到病毒！”
    各大軍團長聞聲而起，卻不是要衝上去，而是迅速將自家團員穩定，不許妄動。
    玩家並不是可以完全無視規則，他們欺負欺負底層民眾固然沒事，可若得罪了聯盟高層，很可能陷入再也得不到任務的尷尬處境。
    軍團長們，也需要在意外發生後迅速權衡利弊。
    倒是有幾個坐在前排的散人玩家衝出看台，穿上戰甲，想要過來搶奪那籠子。
    雲起隻是輕輕一笑，沒動手，而旁邊王騰咬咬牙，飛快判斷著該不該動手攔截。
    可周圍環伺的機械衛隊，卻立即動了。
    數十個炮口齊刷刷轉向，射出絢爛奪目的光束，將入侵者瞬間炸成飛灰！
    這一幕，讓剛剛還嘈雜無比的現場突然詭異地安靜下來。
    人們現在才想起來，雲起所處的位置，是巔峰賽的賽場，神聖不可侵犯！
    如果隨便什麽人都能入侵進去，那比賽還要不要打了？
    其他本還想跟著衝進來渾水摸魚的人紛紛止步，你推我我推你地向後退。
    王騰和他的治安隊員們也有些兩股打顫，因為嚴格來說，他們也不是比賽人員，如果不是開著治安所的車跟著雲起闖進來，是不是已經被當成不明飛行物給擊落了？
    被炸死的玩家還能重生在場邊，倉皇逃竄，可他們這些人，沒了就沒了。
    火光熊熊，夏彩衣臉色稍顯蒼白，揮手示意輔助機器人趕緊過去滅火。
    雲起掃了一眼噤若寒蟬的看台，抬起話筒，最後說了句——
    “入室殺人，jianyin女子！在聯盟最近三百年任何一版律法上都是無可辯駁的死罪！如果還有誰想要阻止行刑的，可以下來攔著我！”
    說完，將話筒丟還給王騰，自己大步來到複活點出，將槍口頂在文書生腦門——
    砰！
    文書生已經有些傻了。
    沒有誰可以再短時間經曆一次又一次死亡後，還能保持鎮定。
    更何況，每當他複生時都會立即染上天災疫病，而隨著自身等級越來越低，強大的等級壓製令疫病對思維的入侵更加淩厲，幾乎難以保持思考！
    十萬人的現場，竟然就隻剩下一聲又一聲的槍響，刺耳，且震懾人心。
    終於，在文書生隻剩下2級的時候，1號貴賓室裏傳出了聯盟總長宇文晉的聲音——
    “雲起，停手吧。”
    此刻的文書生剛剛完成最後一次複活，但隻剩2級的他抵抗力已經並不比剛剛籠子裏的小白鼠強多少，幾乎是才複活，身體抽搐了幾下，立即就腐化成了天災士兵。
    雲起很給麵子地停了手，遙望著那個高高在上的房間，沒說什麽。
    距離太遠，說什麽人家也聽不見，還是等總長大人示下比較好。
    觀眾席上也響起密密麻麻的議論聲，猜測著總長會不會在最後關頭放過凶手一馬。
    可廣播裏接著道：“王騰，雲起協助辦案的任務已經完成，你才是江南市的執法隊長，現在由你去完成最後的行刑。”
    “是！”
    賽場上，王騰向著貴賓室立正行禮，旋即掏出手槍走過來，低聲道：“雲起，總長大人在保護你，交給我吧。”
    “好，那有勞了。”
    雲起收起武器走回來，擦身而過的時候本想怕拍治安隊長的肩膀，可剛抬起手，王騰就下意識地側移半步閃開，跟躲瘟神似的。
    他怔了怔，苦笑搖頭，訕訕地放下手走開。
    背後，槍響。
    隻剩下2級的天災士兵那點兒可憐的防禦力自然抵擋不住35級首領級治安隊長的槍擊，心口當場擊穿，倒地殞命。
    不過，由王騰出手，好歹比被雲起爆頭要強，最起碼留了個全屍。
    既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雲起，又在另一方麵給現場玩家留足了麵子。
    還得到了天災疫病的樣本，從今以後，聯盟的律法無疑將變得更加強硬。
    今天這件事要說有誰獨贏，那非宇文晉莫屬。
    看台上，很多人心有戚戚，唏噓不已。
    若是換個時間地點，可能犯下罪行的就是他們自己，所以文書生死亡帶來的衝擊力與代入感，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