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起和薑小朵同時鬆了口氣，前者道：“那不打擾了，我們先走，你自便。”
    說著就要趕緊閃人，女騎士卻橫移一步擋住去路，有點兒不好意思地道：“我想請教你幾個問題，能耽誤你一點兒時間嗎？”
    雲起無奈，駐足道：“那你趕緊問吧，隻要不涉及到個人隱私，我盡力回答。”
    “你……你把那個人帶來賽場，當著十萬玩家的麵行刑，難道一點兒都不害怕嗎？”
    怕啊，沒看到剛剛見你堵路我都怕得想逃了嗎？
    可在玩家死亡率無限趨近於零的聯盟主城裏，除了賽場外我上哪兒找另一個複活點去？
    雲起心裏直犯嘀咕，臉上卻大義凜然地道：“誰不怕呢，可怕也得來啊！如果人人都膽小怕事隻顧自保，明明有那個能力卻你也不管我也不管，正義永遠無法得到伸張，那類似的悲劇就會無限次地反複發生，不是嗎？”
    身旁薑小朵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她也親眼見雲起做過很些常人一般做不出來的“壯舉”，可就覺得他本質上跟真正的英雄豪傑似乎差了點兒什麽，起碼不像他嘴裏說得這麽正經。
    可蕭珊顯然有點兒被唬住了，想了想又問：“那你明明是守望軍的人，為什麽要把亡靈天災交給聯盟？”
    “守望軍那邊，回頭我自然也會留一份樣本，可在你們這些外來者入侵之前，聯盟與守望軍的老百姓原本是一家人，何來彼此之分？雖然有少部分人現在自以為進入了玩家陣營優越得令人有點兒討厭，可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多數人無力自保，任人魚肉吧？”
    “那，你就不怕你的天災病毒被人研究、破解嗎？”
    這個問題，其實才是令所有人，包括宇文晉、蘇悠悠，還有遠在中都的方乾、雲昆緯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作為雲起手上現在最具有威懾力的技能，就這麽隨隨便便地交給聯盟，一旦被找到破解的辦法，那日後他個人的影響力勢必將受到極大影響。
    起碼，世界上99.9%的人今天若是站在雲起的位置上，絕對做不出這樣的舉動。
    就連薑小朵都好奇地眨著眼睛，等待他的答案。
    雲起卻隻是雲淡風輕地聳聳肩膀，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把它拿出來，就是希望人們盡快找到破解它的辦法呢？”
    “……”
    蕭珊頓時怔住，感覺這句話明明每個字都認識，連在一起卻領會不出其中深意。
    雲起卻沒有過多解釋，拉著薑小朵從旁繞開，錯身而過的時候，忽然又開口道：“對了，聽說你在找到你要誓死守護的人之前，這身鎧甲都不能在人前卸下？”
    蕭珊回過神來，頷首道：“對。”
    這不是什麽秘密，但凡對她有點兒興趣的人都知道，而且好像都自以為就是那個她要守護的人。
    雲起又問：“那你找到了嗎？或者有什麽線索嗎？”
    蕭珊無奈地搖搖頭：“沒有，茫茫人海，毫無頭緒。”
    “或許你尋找的方向錯了。”
    “嗯？”
    “我想，你要找的應該並不是某個特定的家夥，而是你內心認可的道義。”
    雲起露出自以為最和善的微笑，道：“找到了這份道義，再去看看世上誰與你誌同道合，那就是你要守護的幸運兒了。”
    蕭珊僵立當場，感覺他說得好有道理。
    為什麽過了這麽久，她自己就沒往這方麵想過呢？
    雲起並未停留，信步走出賽場，薑小朵忽道：“你可以啊，把人家都忽悠得走不動道了，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也對她有興趣？”
    “我堂堂位麵之子，要個美女貼身保鏢不過分吧？咳咳，不是……”
    眼瞅著薑小朵抬手要扇人，雲起趕緊改口道：“我的意思是，這女人在戰場上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與其讓她做宇文晉的馬前卒，幹嘛不想辦法爭取過來呢？”
    “那方乾也可能把她派上戰場啊，到時候要是殺傷了這邊陣營的npc，你就不心疼？”
    “我認為我跟大元帥之間互相尊重，但並沒有嚴格的上下級從屬關係，所以我招攬的人才隻為雲氏所用，非必要時刻不受守望軍號令。”
    雲起雖被授予了一個特戰隊隊長的名頭，但自始至終沒拿守望軍半分軍餉，這就是他與方乾之間不成文的約定。
    他可以在誌同道合的事情上全力輔佐大元帥，哪怕冒著生命危險也在所不惜，可原則上仍是自由身，當個人意誌與守望軍指令發生衝突時，可以便宜行事。
    聽起來好像很威風，可薑小朵隻覺得他和他背後的雲家完全是在鋼絲上跳舞。
    古往今來，夾在大勢力之間左右逢源的家族，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被曆史的巨浪卷走，泡都冒不起一個。
    她瞧著周圍沒人，靠近點兒小聲問道：“那你到底為什麽會希望聯盟破解你的天災疫病呢？你跟我講講嘛，我保證不亂說。”
    雲起附耳道：“這還不簡單，因為如果誰都沒有辦法破解這個技能的話，我自己也根本不敢用啊！而且我在關注度最高的平台上把樣本送給聯盟，以後萬一哪裏爆發出什麽事兒宇文晉肯定脫不了幹係，他也不敢亂用。”
    薑小朵聞言，恍然大悟。
    天災疫病不僅僅對玩家是個巨大的威脅，對藍星人而言更加致命，如果無人能解，以雲起的性格是絕對不敢亂用的。
    而就算研究出破解之法，也絕對不可能是那種藥到病除的手段，這樣亡靈天災在戰鬥中依然可以保持原有的威脅，事後卻不至於對附近無辜的人和生物造成巨大傷害。
    這男人，怎麽可以心眼兒這麽多？
    以後會不會被他賣了，還在傻乎乎幫他數錢？
    薑小朵一邊懷疑著自己的智商夠不夠用，一邊走出賽場大門。
    本以為外麵還有耐心的玩家等著他倆，沒想到大路上並沒有人擁堵，全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她一時反而有點兒不適應，奇道：“人呢？”
    雲起倒是事先就通過天眼看到了外麵的情況，道：“被路大主教勸走了。”
    “路長河？他不是跟你仇家一邊兒的嗎？為什麽會幫我們？”
    “倒不是幫，他隻是告訴那些堵路的人：我雲起這條小命，他會在之後的比賽場上拿走，其他人就別礙事了。”
    嘴裏說著，雲起的目光落在二十米外街邊的那輛豪車上，嘴角微揚。
    隔著車窗，路長河握著方向盤的手，用力到骨節發白。
    這一次，的確是他聯合多方勢力奇襲雲起，可因為幻境被破得太快，現場其他人都還沒來得及出手，正好也就沒有暴露。
    要說文書生死了也就死了，上邊也絕不會因為一次失敗就輕易舍棄一位陣營首領級別的大主教，可壞就壞在雲起借著這件事的契機、後邊做的事情影響太大，徹底點燃了眾怒。
    如此一來，就算上邊心裏清楚哪怕沒有這次事件、雲起早晚也會把疫病樣本拿出來也沒辦法。
    單單隻是文書生的死不可能難息事寧人，隻能繼續追究路長河的責任。
    現在，光明神殿的新晉大主教除了幹掉雲起之外，已經沒有退路。
    摸爬滾打二十年，好不容易才從一個小小的牧師爬到高處，嚐到權勢和財富的美妙滋味，他又怎可能甘心重新跌入塵埃？
    兩個人的目光隔著車窗撞出火花，雲起甚至都已經猜得到，以他屢次被針對的遭遇，下一輪32進16的淘汰賽，大概率要抽到這個對手。
    沒錯，為了防止選手們提前做功課或協商打默契賽影響比賽的觀感和公正性，淘汰賽並沒有分成兩個半區排好順序捉對廝殺，而是每一次都將重新抽簽，決定比賽對手。
    也就是說，你可能一路上遇到的對手，全都是比別人強的那種。
    不過，現在還遠沒有到關心32強賽的時候，因為第二天，萬眾矚目的絕代天驕——慕清霜終於踏上了賽場！
    在近乎可以點燃全場的熱烈氛圍中，慕清霜負劍出賽，四麵八方聽到的全是她的名字。
    宛如女皇駕臨，臣民山呼萬歲。
    其無與倫比的人氣，令選手席上的其他人，尤其是曾經與她並列的龍昊英，臉色頗為難看。
    不過奇怪的是，今天雲起和薑小朵明明有人看到大清早也出了門，卻沒有出現在這兒，不知道跑去哪裏。
    另外，慕清霜是一個人來的。
    二對二的比賽，卻選擇單人出戰，開賽以來，尚屬首次。
    她的對手顯然感覺遭到了藐視，立即向夏彩衣投訴道：“裁判！慕團長單人出戰，算不算違規！”
    夏彩衣也是頭一回麵臨這種情況，轉向慕清霜問道：“慕團長，請問能否給我們一個你選擇單人出戰的理由？”
    慕清霜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巨型光屏，道：“因為一旦出賽，所有選手的數據就會被這個賽場讀取、公開，所以在遇到真正的強敵之前，我希望能夠單人比賽，暫時保密蘇蘇的屬性。”
    “那你是否覺得，這麽做會有不尊重對手的嫌疑呢？”
    “我認為尊重在於內心而不在於表象，我全力出手，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