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做完這些，他終於能夠妥善地收斂好自己的情緒，起身問道：“秦副團長，江南市戰況如何了？”
    “啊？戰、戰況？”
    秦璿珠想說boss不夠被我們斬了嗎，但旋即又回過神來。
    boss是沒了，但亡靈大軍還在，不會隨隨便便就退卻。
    秦璿珠趕緊重新打開戰役頻道和夏彩衣的直播，隻城市防線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大小軍團團長、散人隊伍隊長，個個都在喊告急、請求支援，哪怕沒有親臨戰場，單單是在這裏多看幾眼，任何人都已經能看出防線到了崩壞的邊緣。
    聯盟方麵，執法隊也好，城防軍也好，能派出的人和機械衛隊已經全部派出，總長大人還派遣了自己的部分親衛隊參戰，要不然僅憑剩下那些玩家早就已經全麵潰敗。
    就連裁判長蘇雙也帶傷出戰，直播中偶爾給她幾個鏡頭，屬於單人就可以在軍團級別戰鬥中無雙亂殺的類型，暗月雙刀揮舞下根本沒有一合之將，就連很多首領級巨怪也是照麵就伏誅！
    毫無疑問，她破陣擊殺大量高等級怪物緩解了防線的壓力，但也僅此而已。
    若敵人是有意識、會恐懼的生物，恐怕蘇雙隨便出手幾下就能把對方士氣打崩，但現在偏偏都是不知膽怯為何物的亡靈和變異怪，踩著同伴的屍體前赴後繼地往前衝，不要命的打法令裁判長也頗為頭疼。
    要知道人的體力是有限的，隻要某個瞬間動作稍稍變形，現在看似無敵的蘇雙，可能隻需幾秒鍾就會被怪群淹沒。
    雲起沒再說什麽，徑直回到越野車上，這次自己坐到了駕駛位置。
    蘇蘇步步緊跟著，想要坐上副駕，不過被半路殺出的慕團長搶了先。
    全名女神還在為剛剛的情緒自慚，所以冰冷的臉上多了幾分扭捏，低聲問：“去防線幫忙？”
    雲起反問：“去了又有什麽用？慕團長加入難道就能讓防線多站幾分鍾？”
    慕清霜被懟了一句，心裏有點兒抓狂，埋怨某人怎麽就不願意給個台階下。
    生意人，果然錙銖必較、小氣得很！
    她又生雲起的氣，又生自己的氣，於是氣到不說話了。
    但也不下車，擺明一副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的架勢。
    其他三人坐上後排，車子發動，飛速開向江南市。
    大家都沉默著不講話，氣氛尷尬極了，於是秦璿珠暗暗踩了霍鏗一腳。
    就他是局外人什麽都不知道，開口最合適。
    霍鏗便硬著頭皮問道：“九副團長，咱們這是要直接開回江南市？”
    雲起也總不能讓氣氛一直僵著，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講了件聽起來仿佛毫不相幹的事兒：
    “我小的時候看過一個新聞，說有七個暴徒到火車站搶劫，就那麽七個人提著刀追砍數千人，最後砍死十來個、砍傷四十幾個，直到附近的巡警趕來才把他們製服。”
    霍鏗一臉問號，不明白為什麽他會突然講起故事，但為了表示自己在認真地聽，很捧場地問道：“後來呢？”
    “後來？後來當然是暴徒們都被繩之以法嘍，可重點不在這裏。”
    雲起慢慢寫道：“重點是當地有家報紙提出了疑問：為什麽區區七個人能像趕鴨子一樣趕著數千人亂跑，居然沒有人站出來反抗？明明他們隻要聯合起來反抗，付出更小的一些代價就能很快把暴徒製服。”
    幾個聽眾這下有些聽懂了。
    蘇蘇問道：“是因為害怕嗎？”
    “對，膽怯、恐懼，人在遭遇危機時第一時間本能想到的是回避，尤其是周圍還有別的人分享這種危機的時候，他們就更不會去想解決危機，因為每個人都覺得隻要比別人跑得快，自然就有人替自己倒黴。”
    這個時候，雲起在直播間的防線上看到了蘇悠悠的身影。
    未婚妻身邊帶著百來號人，應該是雲氏和蘇氏在本地產業中的保安隊、還有一些臨時招募的散人玩家。
    蘇悠悠既是陣營首領，又是末日行者，一對一的實力或許隻配讓蘇雙秒殺，但在這種軍團級別的對抗中作為炮台型輸出，沒有任何一個職業能夠跟念師相提並論！
    她的加入雖不敢說能夠徹底扭轉局麵，但起碼讓很多崩盤的陣地鬆了口氣，有機會重組防線，以此為城市裏的人進入避難所爭取到更多時間。
    是的，那位高瞻遠矚、令人尊敬的執政官留給江南市的避難所，又要發揮作用了。
    隻是這一次，它們恐怕裝不下所有人。
    雲起不動聲色地又把車速提了兩檔，這才接著道：
    “現在的情況跟過去那個新聞很像，外麵的亡靈軍團有兩三萬，而城市裏人的數量是它們的百倍、千倍，但沒有誰主動站出來參戰，他們明明全是職業者，卻都指望著玩家、衛隊的庇護，又或者從天而降個超級英雄，反正自己隻是想逃。”
    “曾經也確實有個人在看到市民受到欺辱和屠殺的時候，站出來替他們幹掉了凶手，但那個人在遭受玩家圍攻的時候，市民們又集體選擇了沉默。”
    眾人聞言一怔：他在說雲起。
    哦不，他在說他自己。
    慕清霜仔細想了想這個問題，覺得在當時的情況下市民們無能為力，但又為雙方同時感到悲哀。
    因為根本沒有誰站出來嚐試過去做那件99%概率無法做到的事情，所以那件事情100%不可能做到。
    雲起的肢體語言冷淡得好像並非要去做一件偉光正的大事，最後道：“願意保護他們的人已經死了，所以這次，如果他們不能比別人跑的更快，那就隻能自己站出來保護自己。”
    越野車在公路上飛馳，很快就從戰線的側麵繞開進入了城市，夜幕下的燈光還是跟從前一樣的閃耀，但整座城都充斥著恐慌的情緒。
    這座在末日降臨時都未曾受傷的城市，就快要迎來另一次生死大考。
    “你想怎麽做？”
    慕清霜終於忍不住再次開口，很嚴肅地說道：“你應該很清楚，亡靈的爪牙可能引起更多的傳染和變異，貿然將城市裏那些非戰鬥人員動員出去不光是送死，而且還會令亡靈大軍更加龐大！”
    話才說完，就聽見前方越發嘈雜，車喇叭聲此起彼伏連成一片，刺耳到令人心煩。
    他們的車是從亡靈大軍進攻的方向開入城市，所以道路上十分通暢，但到了接近市中心的地方，大晚上的路上已經擠滿了車和人。
    有人在排隊等著進避難所，也有人準備拖家帶口從其他道路逃離城市。
    但因為能作戰的部隊都已經派去了防線，市內缺乏維護秩序的執法者，導致所有道路交通癱瘓，亂成一片。
    慕清霜隻看了幾眼，就很想收回剛剛的話。
    戰鬥或許會帶來滅亡，但若不戰，就憑人們這樣的表現，隻會死得更快。
    身邊人看上去好像很鎮定，但慕清霜不知道他要怎麽才能迅速把一盤散沙的市民集合起來？
    雲起發動了戰車的外部推進器，直接從擁擠的道路上空飛掠而過，直接來到了市政廳前降落。
    這裏也已經圍滿了人，有大量市民聚集要求總長大人露麵，與城市共存亡。
    所以戰車強行降落的時候，駐守的總長衛隊立即緊張起來，端槍喝問：“什麽人！”
    隻因為這是裁判所的車，他們到底沒敢直接開槍。
    雲起群聊道：“下車，就說流風軍慕團長有辦法解除危機，請求麵見總長大人。”
    慕清霜雖然心裏很好奇，但這種時候展現出了雷厲風行的一麵，立即下車道：“我是流風軍軍團長慕清霜，放下你們的武器，帶我去見總長！”
    就算是總長親衛隊，也不敢得罪她這種超人氣玩家，立即壓下槍口，問道：“總長很忙，我需要確認慕團長有什麽事。”
    慕清霜道：“我有辦法解除這次怪物圍城的危機。”
    對方眼睛一亮，迅速通過耳機請示之後，態度變得恭敬了很多，道：“請跟我來。”
    幾個人都下了車，但守衛顯得有些為難，慕清霜便向其他人搖搖頭，道：“我隻帶一個隨從，秦副團長留在這裏吧。”
    那守衛掃了雲起一眼，沒有玩家視野的他根本看不出什麽信息，但有一項非常明確，就是這家夥隻有2級。
    還是剛剛突擊怪群時托蘇蘇的福，才升起來的。
    也不知慕團長從哪兒找來的稀有貨色，這要是個怪，放到野外恐怕玩家都懶得殺。
    兩人跟著守衛進入辦公樓，半路又有宇文晉的近身保鏢接替帶路，幾分鍾後來到辦公室外，保鏢開口道：“慕團長，進入辦公室後會有區域buff，您將暫時卸除武裝。”
    卸除武裝，指在特定的安全區域內施加的一種特殊buff，此buff下的任何人不可召喚戰甲及武器，所有戰鬥相關屬性及技能失效，基本等於從職業者退化成為普通人。
    鑒於慕團長不久前才為了掩護雲起跟總長作對，總長小心一些並不令人意外。
    慕清霜點點頭，帶著雲起走進門，宇文晉正獨自坐在辦公桌前，觀看著夏彩衣傳到全世界的戰鬥直播。
    他臉色仍有些蒼白，顯然還沒有從斷指之痛和泰坦神器被奪的懊惱中複原過來，最重要的是，雖然他主動向全世界宣布雲起已經死了，可就連他也不太確定雲起是不是變成了個別的什麽東西。
    慕清霜開口，語氣不是很好聽：“總長大人打算就這麽一直看著，不做點兒什麽嗎？”
    宇文晉抬眼看了看進門的兩人，尤其是雲起。
    都已經開服幾個月了，哪兒來的2級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