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確實是愚蠢透頂！”夏山虎垂頭苦笑，“其實你猜的並不算準確，那人是要求我和嘉儀相互拚殺，直到有一個人死了為止！如果我們兩人有一方手軟，不盡力拚殺，他便會讓血海將所有人吞沒……”
    “被血海吞沒，會怎麽樣？”
    這次是唐敖忍不住問道。
    “見過僵屍嗎？”夏山虎有點不寒而栗的道，“我曾見到這邪月禪宗的家夥們驅使化為僵屍的信徒作為先鋒……悍不畏死，力大無窮，但是靈智全無，宛如行屍走肉一般……”
    “然後呢？你們真的如那人所威脅的，自相殘殺了？”
    夏淩心中一緊，十分擔心的道。
    “你母親真的是冰雪聰明！”夏山虎拿著那塊玉牌，輕輕放到夏淩手中道，“這玉牌，原本有一個名字，叫做他心通，取自佛門術法，是我以為高僧朋友送給我倆的結婚賀禮，一人一塊，有著這東西在，我和你母親便能通過意念相互傳遞信息……嗯，雖然有時候顯示在心中的想法略有點偏差，但是大體上卻是能夠知道對方的心意的，於是她便向我傳遞了一個信息……”
    “她的意思是，讓我們假意拚殺，最後我的蕩魔劍訣當中有一式，喚作般若慧劍，能夠讓劍刃在不傷及所有內腑及要害的情況下穿透身體而出，其所造成的假象如同將人殺死……”
    “所以，你們想要用詐死的方法來騙他上當？”唐敖皺眉道，“成功了嗎？”
    “成功了，但也……沒成功！”夏山虎苦笑，“那一劍刺下去後我就後悔了，因為那外傷看起來著實可怖，當然這也是她自己要求的，不然的話騙不過那人……”
    “那種邪教徒，即便是你們真的騙過了他，估計他也不會真的放人吧！”女人仍然冷笑諷刺道，“你還真是一個蠢貨啊，愚蠢透頂！”
    “你閉嘴！”
    夏淩懟道：“我父母的事，你沒資格說三道四！”
    女人冷笑，轉頭不再多言。
    “是啊，當時我們早已猜到這家夥會食言，我們這麽做，隻不過是為了讓他放鬆警惕，然後想辦法施以反殺……那家夥見我將嘉儀‘殺死’瘋狂的大笑，嘲笑我們，生死關頭，一切的愛都是徒勞！”夏山虎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他見我耗盡真氣，便十分放心大膽的向著我們走來，每走一步都會像是勝利者一樣嘲笑著我們……三步、兩步、一步……他絕料不到，一個已死之人，會向他發動突襲！”
    “嘉儀的劍，快愈閃電，璨若流光……沒有人能在那一劍下活下來，哪怕他是接近凝丹期的修真者！”夏山虎沉聲道，“長劍一出，毫無遲滯的貫穿了他的咽喉，劍上積蓄的所有真元在那人體內爆發，直接讓他身首分離！”
    想到當時的場麵，這對夫妻為大義而犧牲的精神，以及那驚豔無比的一劍，唐敖心中不由心馳神往，更是對兩人的做法敬佩不已，畢竟這世上不是誰都有著自我犧牲的精神的。
    “……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那人雖然身體被毀了，但是其元神居然在一瞬間做出了反應，刹那間控製血海化為一種仿佛水晶一般的尖刺，將嘉儀……”
    夏山虎神情恍惚，喃喃的道：“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當時能夠再警醒一些，嘉儀便不會死，如果我們做戲時被長劍刺穿的人是我，她就不會死，如果我當時對這個作戰方案提出異議，嘉儀也同樣不會死……”
    “罪孽已生，盡管我救了所有的人，但是我卻失去了摯愛！”夏山虎的思緒恍惚間回到現實，輕輕撫著夏淩早就淚流滿麵的臉頰柔聲道：“孩子，當初若不是為了僅僅三歲的你，我早已追隨你的母親而去了。你老爹我關內侯的名頭，都是你母親的生命換來的，正是因為我們救出來的那些人對我感恩戴德，才有了我如今的成就和我們興盛的家族，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母親寶貴的生命換來的，而如今……如今也是我該償還的時候了！”
    “哼，說的好冠冕堂皇啊！”那女人身影連閃來到幾人麵前，對夏山虎怒喝道，“你敢說你如今的江湖地位都是你自己拚搏而來的嗎？嘿嘿，那些人尊重你還不是我妹妹的命換來的？你苟活十幾年，確實也是該償還的時候了！”
    “唰！”
    劍影閃爍，快愈奔雷，一抹寒光眼見得就要刺出去，卻被一個相對嬌小的身影擋住。
    “您是我母親的姐姐，自然也算是我的親姨媽！”夏淩張開雙手攔在她麵前道，“我十幾年沒有母親疼愛，全仗著這個不靠譜的老爹將我養大，如果他死了，那我活著也就是個不孝順的女兒，也沒什麽意思，如果您想要殺他，索性將我也一劍刺死，也算一了百了！”
    “你……”
    女人頓時氣結道：“夏山虎罪惡滔天，你卻是個單純的姑娘，你是嘉儀的骨血，跟他這髒心爛肺的負心漢又有什麽關係？哼，不過是他種下了……”
    “呃，這種生猛的話還是不要說了，會被和諧……”唐敖的聲音從側麵傳來，讓女人悚然轉頭。
    隻見唐敖手中，一柄三寸左右的飛刀正在月光下熠熠生輝，一種荒謬的感覺在心頭升起，她忽然覺得，如果自己這一劍真要刺下去的話，那麽自己很有可能會先夏山虎一步去黃泉報道。
    “小子，你真要架梁？”女人冷冷看著唐敖。
    “抱歉，雖然這是你們的家事，但是如今我是小淩的師父……”唐敖搖搖頭道，“都說師有事弟子服其勞，小淩平日跟著我也算是勤謹，如今也是我這個師父保護她的時候了！”
    “我又沒說要殺這孩子，我要殺的是這隻臭老虎！”女人恨聲道。
    “我知道！”唐敖道，“但是夏前輩是小淩的父親，自幼撫養她長大，是她最親的人，如果你殺了他的話，小淩必然傷心欲死，這不是我願意看到的結果！”
    女人愣住，掃視了堅決的兩人，最後目光停留在夏山虎那看上去越加蒼老的臉龐上，忽然之間思緒萬千。
    “當初我們兩姐妹，你選擇了她……真是因為你愛她嗎？”
    女人忽然說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
    “嗬嗬，說這些還有意義嗎？”夏山虎微微搖頭，“我的選擇，足以說明一切！”
    說著他向唐敖道：“別對她出手，如今小淩已經長大，也有了能保護她的人，我很欣慰，如今，是時候讓我去和嘉儀相見了！小淩你讓開，這一劍……正是我的歸宿！”
    他一把將夏淩推到唐敖身旁，輕輕閉上雙目，全身的真氣慢慢的開始消散。
    女人長劍發抖的盯著他，良久才歎息道：“看來，你是真存了死誌啊！”
    “不過……我突然之間不想殺你了！”女人手中的長劍忽然還入鞘中眉眼之間帶著一絲譏誚道，“害死嘉儀，你一定十分的痛苦和內疚吧！”
    夏山虎忽然睜開雙眼，瞧著眼前的女人道：“沈嘉穎，如果你還想繼續羞辱我，那也由得你，但是今天這一劍，你必須刺，這是我的宿命！難道你不想為你的妹妹報仇了嗎？”
    “哈哈哈哈，報仇？”
    名為沈嘉穎的女人忽然笑了，笑的似乎有些邪魅的道：“我忽然之間不想殺你了！因為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
    “你究竟想做什麽？”夏山虎眉頭緊皺道，“事已至此，我難道還要你來憐憫我不成？”
    “憐憫？不不不……我這人從來不做這麽無聊的事！”沈嘉穎冷笑著打量他一番，不由再次冷笑道，“痛苦、內疚、懺悔……哈哈哈哈，無怪乎身為化神巔峰武者的你會蒼老到這般程度……嘿嘿嘿，這些年，你承受的痛苦不少吧……哈哈哈哈哈，很好很好，我不殺你了，因為殺了你真是太便宜了你，我要讓你帶著無盡的自責和懺悔，痛苦一輩子的活下去！嘿嘿，嘉儀的死，完全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隻要你活著，你的每一天就一定會在痛苦之中活著，一定會！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很好，這很好……”
    沈嘉穎瘋狂的笑道：“這比殺了你更讓我感到快意！你好自為之吧……”
    眼前的女人身形倏然間變得透明，轉眼化為一道濃霧最終被風吹散，消失於空氣當中。
    唐敖感受到女人的氣息徹底消失，這才重重鬆了一口氣，看著失魂落魄的夏山虎，不知道該如何勸解。
    “沈嘉穎！”
    夏山虎忽然回過神來，對著山穀瘋狂的大叫：“你為什麽不現在就殺了我，為什麽？你這個狠心腸的臭婆娘，我當初選擇嘉儀就對了，你這人心思歹毒、性格偏激，你不配做她的姐姐，你不配……你來殺了我，殺了我啊！”
    夏山虎舉止瘋狂，趴在懸崖便大吼大叫，似乎下一刻就要從這山崖上跳下去。
    “果然如沈嘉穎所說，夏山虎確實是活在無盡的痛苦中，如今這番舉動，是想激那女人動手！”
    唐敖十分無奈的看著眼前的準“嶽父”，剛想勸慰些什麽，卻見夏山虎瘋狂嚎叫幾聲後，竟然眼眶中滿是紅血絲，恨恨的道：“哈哈哈，你不殺我是嗎，你不殺我，我照樣能自己殺死自己。隻要我一身真氣散盡，便可一頭在這城牆上撞死，你不殺我，我一樣可以死，我一樣可以去見嘉儀，哈哈哈……”
    “不好，你爸要散功自殺！”
    唐敖驚叫一聲，手中毛筆瞬間劃過一道痕跡，一個夢字瞬間飛出，直直的貼在夏山虎的額頭上，唐敖在經曆了和梁帆的夢中戰後，對這個字的掌握越發精熟，老夏隻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響，便整個人向後仰倒下去，若不是夏淩距離很近將他扶住，他差一點便要直接從懸崖邊摔下去了！
    看著沉沉睡去的夏山虎，唐敖這才緩緩對著空氣中道：“行了，你家老爺沒事兒……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關內侯，居然還有著這樣的往事……”
    一個人影仿佛鬼魅一般的出現在兩人麵前，無聲無息的扛起夏山虎，看了唐敖一眼道：“姑爺，承你的情了！”
    說著他便扛著夏山虎，幾個起落已然下山離開。而此刻，夏淩卻身子一歪，軟軟的倒在了唐敖的身上。
    “唉，難怪這老虎把你寵成這個樣子……”唐敖看著這個名義上是自己未婚妻的女孩心中不由一陣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