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方平堅信自己身懷大氣運，範長青不置可否的思考了刹那，不再糾葛於此事，而是把話鋒一轉，肅然道：“老夫向來不欠人恩情，這一次能夠垂釣到這洛水氣運，多虧了方兄弟你鼎力相助，說吧，你想要何物？隻要是老夫能拿得出來的，無物不可給。”
    即使方平一身氣運還不及世俗間的凡人，可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那就是沒有方平相助，他已經铩羽而歸了。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老範是懂得報恩的。
    “還是先欠著吧。”
    審視自身，方平覺得他什麽都不缺，又什麽都想要，索性先要範長青欠他一個人情。
    “狡猾的小子！”範長青罵了一聲，可也不氣，這一道洛水氣運對他的重要性，絕非方平可以理解，莫說是一道人情，就是方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傾盡所能的摘回來。
    方平自然不知道這一團洛水氣運對範長青是何等重要，可他看得出範長青修為深不可測，要他都看不出深淺來，讓這樣一位實力強大的超級強者欠他一個人情，不是討要一些身外之物可以出其左右的，道：“今日我也算是大開眼界了。
    原來這洛水之中還有氣運可以垂釣？”
    範長青會心一笑，灑脫的坐在了案台前，倒了杯九轉山河，一飲而盡，笑道：“待到你修行到我這般境界，就會明白，這天地萬物，皆可垂釣，包括氣運。”
    “洪荒遠古之時，九州四海還未破碎，洛水就已經與世長存，可以這麽說，這洛水中的氣運，是無窮無盡的龐大，不止來源於洛水本身，還有就是自古以來隕落埋葬在洛水內的那些武者，他們死後，氣運潰散，一部分還道於天，一部分融入到了洛水裏去。”
    “我今日垂釣上來的氣運，僅是這洛水氣運的冰山一角。”
    老範心情賊好，說著說著，已經兩杯九轉山河下肚。
    “那伱要這洛水氣運作甚？不會是要嫁接到自己身上去吧？”方平驚歎道。
    範長青咧了咧嘴，不吭聲，也不否認。
    “當我沒問。”方平正經的拱了拱手，道：“我該走了。”
    範長青麵無變化，立在他身後的素心就有些藏不住話了，脫口就是問道：“往哪走？”
    “走到哪到那，有緣再會吧。”
    方平腳下一團雲氣升騰，托著他的身形，轟的一聲，拔身而起的沒入到了雲海之中去。
    看著方平這般縱橫無儔，灑脫自如，素心眼中散發出羨慕的光芒。
    “這小子可不是池中之物啊，他那一身氣運，不及凡俗中庸庸碌碌之輩，可他一出手，這洛水氣運仿佛受到驚嚇，遇到相克之物一般，一下子就被為師垂釣上來了。假以時日，不說舉世稱尊，也能成為名震天下的蓋世強者。”
    範長青目光炯炯，有感而發的道。
    第一次聆聽到師尊如此讚譽一人的素心，張了張小嘴的眺望著天邊。
    ……
    兩個月後。
    方平順流而下，踏浪追月的來到了人族三十三國極北方的大草原上。
    這裏沒有王朝國度，可有著不少以部落形式繁衍生息的蠻族，彼此之間殺伐不斷，小的部落有一兩千人，就和村子一般，大的部落有幾萬人，數十萬人，其中最大的幾座部落，每一座都有幾十萬至百萬人口不等，部落名義上由族長統治，可卻設有至高無上的大祭司。
    空曠無垠的草原上，蔥蔥鬱鬱，天高雲闊，水澤豐沛，不時能夠看到各種異種靈獸出沒。
    日落時分，晚霞如火般映照著極北草原。
    一道身影遠遠走來，出現在蚩巫部落外。
    來到這極北大草原內的這段時間裏來，方平先後碰到了十幾個蠻族部落，有以禮相待，淳樸好客，送酒送肉的，也有喊打喊殺，舞爪張牙，要把他帶回部落開席吃肉的，一番應對，他對這極北大草原有了一些了解。
    眼前的“蚩巫部落”，乃是極北大草原上，三大神聖部落之一，有近百萬人口，文明起源能夠追溯到幾萬年前，部落內供奉著蠻神“蚩巫”，相比於另外兩大神聖部落崇尚殺戮，排斥外族，這“蚩巫部落”算是能歌善舞的那種，不排斥外人進入。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到處走走，看看，對我心境也是一種曆練。”方平莞爾輕笑著，大步流星的進入到了不設城牆，也無樓台亭閣，金宮玉殿的“蚩巫部落”內，映入眼眶的，是彼此起伏，排列有序的石屋，石塔。
    處處都充滿了原始，野蠻，古老的氣息。
    方平一進入到部落街道上，就吸引來了不計其數的目光。
    如同是一塵不染的布匹，掉入到了五顏六色的染缸中去。
    這也可以理解，相貌固然平平無奇的方某人，穿衣束帶，腳下踏履，而在“蚩巫部落”內的蠻族人，還像是生活在幾萬年前的原始人般，穿得是獸皮短褲，女子也就上半身，下半身關鍵部位遮擋一下，其餘皆是暴露在空氣裏。
    皮膚外，臉龐外，還都以獸血，石灰，塗料類的東西，畫著一些稀奇古怪的圖案，頭發上，脖子上，手臂上，多多少少也都戴著一些時古樸原始的裝飾，方平一來，簡直是一個文明與另外一個文明撞擊在了一起，牢牢吸引著街道上萬千婦孺老幼的注意力。
    “阿母阿母，這人長得真奇怪，怎麽穿成這個樣子？”
    一個七八歲年齡，皮膚粗糙小麥色的稚童，好奇心強烈的問道。
    “是外族人啊，傳聞外族人束發帶冠，穿的衣服，和花的顏色一樣多，長得也都白白淨淨，比咱們女子還好看，可這人……長得一般。”
    阿母回道。
    方平；？？？
    就這麽教孩子？
    那一般？我就問你那一般！
    連蠻族人都不淳樸，都開始以貌取人了嗎？
    深吸了口氣，方平走向了部落深處，可走著走著他就發現，身後跟了一大群人，沿途還有人不斷加入進去，待到他走到部落深處一座可容納十幾萬人的古老，原始，露天平台上時，身後跟了估計有幾萬人？十萬人？
    廣場上，地麵上畫著一條條古怪的圖案紋絡，中間處矗立著一尊百丈多高的石頭雕像，刻的是一個長著三頭六臂，銅頭鐵額，頂上有著一對牛角，背後生著一對翅膀，手中握著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等兵器的巨人。
    迎麵而來的洪荒原始之氣，給人帶來一股心靈上，視覺上的雙重震撼。
    “嗡嗡嗡——”
    能把人拉入到久遠歲月中般的號角聲響起。
    一頭如蛟龍般，腹下生著四蹄的異種靈獸，馱著一個袒胸露背，渾身肌肉紮結如岩石，臉上畫著猙獰圖騰，手中提著銅鐵長矛的男子，趕到了此地。
    與他一起來的還有上百名體魄健碩，氣機如龍似虎的蠻族戰士。
    “衝我來的？”方平盯上了異種靈獸背上的壯碩男子，此人體內有著三顆神通種子，兩顆是小神通種子，一顆是禁忌神通種子，端是不可小覷，放在人族三十三國內也是極其強大的武聖強者了。
    跟在此人身後的上百名蠻族戰士，修為不及武聖境，可也有著一氣宗師，到五氣宗師的修為，血氣尤為旺盛，體魄堅若玄鐵，結合方平一路走來碰到的蠻族部落武者，可見這極北大草原上的蠻族武者們，走的都是煉體一道。
    “外來者？”
    男子坐在異種靈獸背上，一手拽韁繩，一手提著銅鐵長矛的俯視著方平，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通後，麵龐凶橫的道：“極北大草原不歡迎外來者，你是如何找到此處來的？”
    態度上有些不太禮貌。
    但這是人家的地盤，人家態度傲慢一些也是應該的，方平就沒有一般見識，拱了拱手的道：“在下方平，曆練至此，並無惡意，閣下若是不歡迎我，方某自行離去便是。”
    “你們這些外族人，說起話來一點都不痛快！”男子哼了一聲。
    方平笑而不語，剛要轉身離開，找一處淳樸些的部落落腳，就聽到遠處傳來戰鼓聲。
    咚咚咚！咚咚咚！
    戰鼓聲後既是古老蒼茫的號角聲。
    天地將暗，夕陽西沉下，“蚩巫部落”外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狂風卷動草地，沙塵飛揚如龍的冒出一批蠻族大軍，估計有上萬人。
    一萬多餘隸屬於“蚩巫部落”以外的蠻族戰士，身穿獸皮短褲，手握骨矛，渾身上下，包括臉龐，都塗抹著某種黑黢黢的塗料，眼神赤紅，殺聲震天，浩浩蕩蕩而來，如一股吞天食地，能把人生吞活剝的邪魔洪流，
    極北大草原上的蠻族人，更喜歡用異種靈獸的骨頭來當兵器，沒有異種靈獸的骨頭，就用一般野獸的骨頭打磨成兵器，所以這突如其來的一萬多名蠻族戰士，手裏的兵器多是骨質，胯下還都騎著被馴服，大如烈馬的魔狼，毛發不盡相同，灰色，黑色，青色。
    “是金狼部落的大軍！”
    “該死的金狼部落，又想要偷襲咱們！”
    沒有圍牆的蚩巫部落，外部石塔石屋密集，形如天然的屏障，能抵禦大軍衝擊，發現金狼部落的大軍到來後，有大量蚩巫部落的戰士提著兵器集合，還有人吹響外敵入侵的號角，沒有絲毫慌亂之景象。
    時刻都要做好與其他部落廝殺的準備，這是極北大草原上所有蠻族部落不成文的傳承，饒是那些一兩千人，淳樸好善的小部落，遇到其他部落來進攻時，也會奮起抵抗，血戰到底，這般血性，刻在了蠻族人的骨子裏。
    ……
    廣場上。
    聆聽到號角聲，戰鼓聲的男子，腳下一蹬，躍到了高空之上，遠遠眺望到了蚩巫部落外大草原上蠢蠢欲動，要發起突襲的金狼部落大軍。
    這可把他氣壞了，一雙眼睛怒火滔滔，殺意充盈的鎖定了下方要走的方平，吼道：“你一來，金狼部落的大軍就跟著來了……我知道了，你是金狼部落的人！”
    他這一嗷嗷，廣場上一雙雙眼睛，上到老弱婦孺，下到稚童幼子都咬牙切齒，同仇敵愾的望向了方平。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方某根本不認識那什麽金狼部落。”方平聳了聳肩的辯解道。
    然而這解釋有些蒼白，男子舉起手中銅鐵長矛。
    鏽跡斑斑，矛頭表麵凹凸不平，也沒什麽鋒芒的銅鐵長矛，要其以體內神通之力祭煉之後，綻放出一輪如太陽般璀璨狂暴的赤色光芒。
    “大敵來犯，你不去殺敵，反而要對方某出手？這就是蚩巫部落的待客之道？”方平風輕雲淡，麵無懼色，要是動起手來，他能一指頭戳死這要攻殺自己的莽夫，可要他擔上一個金狼部落內奸的罪名，他是不認的，沒好處啊：“這樣吧，方某與你到兩軍陣前對質。”
    男子將信將疑，金狼部落同為極北大草原上三大神聖部落之一，好戰，嗜血，殘暴，無恥，一直都想吞並蚩巫部落，兩大部落來來往往交鋒了上千年了，世世代代積累下的仇恨，如海一樣大，山一樣高，可還沒聽說過金狼部落與外族人聯手的。
    “好！你與我一起到兩軍陣前對質，要是敢跑，我蚩象頭一個饒不了你！”
    男子吼聲如雷。
    ……
    夕陽餘暉殘留不去，夜幕卻以悄然無聲的籠罩了極北大草原。
    在這日月交替之際，一萬金狼部落大軍，蓄勢待發，鬼哭狼嚎的發起了進攻。
    大軍後方的草地上，有三道身影望著發起進攻的大軍，沒有參與其中，他們是此番統率這一萬金狼部落大軍的首領，居中那一人是一個身形與大多蠻族人截然相反，有些矮小消瘦的青年男子，身上穿著古樸原始的戰甲，胯下騎著一頭背生雙翼的金毛天狼。
    頃刻間，血流成河，喊殺聲震天。
    一輪衝鋒下來，就有幾百名蚩巫部落戰士，金狼部落戰士倒在血泊之中。
    也就在這個時候，兩道身影自蚩巫部落深處劃破長空，來到了淪為戰場的區域上空。
    “你要是敢跑！”
    瞧著與自己一起破空飛行，速度上不慢分毫，深不可測的方平，蚩象緊緊的攥了攥手中銅鐵長矛，一槍刺向下方，爆發出的赤紅槍芒，摧枯拉朽的收割走了幾百名金狼部落的戰士的性命，此舉猶如是在向方平示威一般。
    可落入到方平眼裏去，著實可笑，先不說他不是金狼部落派來的內奸，就算是，他要走，誰又能留得下他呢？這金狼部落也是，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太不上道了。
    “嗚嗚嗚！”
    低沉的號角聲奏響。
    衝入到蚩巫部落內的金狼部落大軍，望風而逃，退到了遠處。
    胯下騎著金毛天狼的金狼部落青年男子，冷冷一笑，雙腿一夾，通靈的金毛天狼嗷嗚一聲，馱著他飛到了空中，相隔千丈，與蚩象遙遙對持起來，可不等他開口，後者脾性暴躁，口吐芬芳的罵出了聲，大致意思就是：
    你個狗東西，勾結外族人，不講武德，違背了蠻族人的原則，死了之後都沒資格埋入這極北大草原。
    金狼部落的削瘦青年有些迷糊，他什麽時候勾結外族人了？這極北大草原雖說偶爾也會有外族人來此曆練，可那隻是極少數，他金狼部落還沒有過與外族人勾結的先列呀，再一想，他明白了，這是蚩象無中生有，想要玷汙他金狼部落的聲名。
    “咦？”
    削瘦青年注意到了蚩象身旁的方平，看那衣裝打扮就曉得是外族人，極北大草原上的蠻族人，沒有說穿成這模樣的，仰天大笑道：“無憑無據，血口噴人！說我金狼部落勾結外族人，我看是你蚩巫部落勾結外族人吧。”
    蚩象搖頭；“他就是你金狼部落派來的！”
    削瘦青年：？？？
    搞得他有點不會了。
    “莽夫啊莽夫，還看不出這人就不認識我嗎？”
    方平有些欽佩這一根筋的家夥了，道：“你閉嘴吧，我來問。”
    蚩象：？？？
    便看方平踏空而立的走上前，道：“你可敢對你金狼部落的祖先神靈發誓？”
    他是知道的。
    這些傻子，不對，是這些極北大草原上蠻族部落，一個個都供奉著圖騰神靈，篤信不疑，世代祭拜。
    “有何不敢！我金狂今日在此立下血誓，要是我勾結外族人，金狼部落也勾結外族人，就要我被祖先與神靈遺棄！”金狂麵色莊嚴，聲音響徹全場的大喝道。
    方平嗯了聲，看向了蚩象：“這一下子你總該相信方某不是金狼部落派來的奸細了吧。”
    “我冤枉了你了？”蚩象麵色羞愧。
    “就這樣吧，你們打你們的，方某恕不奉陪了。”
    方平揚長而去。
    飛出沒多遠，他聽到背後傳來激蕩之聲，兩股力量之間不斷碰撞，攪動的天空都暗沉不定，一時亮如白晝，一時萬物失色。
    半個月後，方平在一座名為“赤羽部落”的小部落內落下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