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劉儉對皇帝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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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詡不愧是賈詡,針對破除對手的詭計心思,以及揣摩人性方麵,都是當世頂尖的。
    讓劉儉支持袁術當汝南袁氏的家公,這點讓劉儉多籌謀幾日,劉儉或許能夠想到。
    但讓袁寵拜到鄭學門下,成為鄭學弟子,這就不是一般人能夠琢磨出來的手筆了。
    聽著似乎沒什麽了不起,但若是往深了想,你就會發現這個方法的厲害之處。
    在古文經大興,而今文係卻無法阻擋古文經崛起的時候,由鄭玄所創立的鄭學橫空出世,融合了古文經和金文經之所長,為天下世人所共同瞻仰,而鄭玄本人更是成為了士林人口中的經神。
    其實汝南袁氏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想從家族的優秀子弟中選出可塑之才,拜入鄭氏的門下。
    包括袁基,袁紹,袁術等人在內,對鄭玄也是極為推崇。
    不是他們敬佩認可鄭玄,這隻是在學術政治中一種趨利的表現而已。
    鄭玄在兩派經學士人中的名望太高,必須要敬之,敬了他,就可以使家族向古文經所在的領域滲透影響,不敬,對他們自己在儒林之中的風評影響實在太大。
    站在袁氏一族的角度,身為今文經學派的領軍家族,在鄭學大興的當世,其家族若是不與鄭氏一門牽上些關係,對家族未來的發展是極為不利的。
    如今袁寵能夠成為鄭氏的內門弟子,這對於袁氏可以說是跟鄭學門派建立聯係的大好機會。
    汝南袁氏家族中的長輩,對於此事定然是大力支持的。
    可以說,這件事會得到汝南袁氏全族人的支持。
    袁術若是敢在這個時期跟全族人唱反調,那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想通了個中關鍵之後。
    劉儉隨即站起身,對賈詡拱手道:“文和之言甚和吾心!虧文和指教,方解此心中之惑。”
    “不敢,不敢,能幫使君乃賈詡之幸。”
    隨後,就見劉儉站起身,向賈詡告辭。
    賈詡親自將劉儉送到門,突然又向劉儉長長的施了一禮,道:
    “主公,賈詡有一事,想請主公答應。”
    “何事?”
    賈詡突然一掀前衣之擺,跪下行大禮道:“懇請主公不要讓詡之家眷去館陶。”
    劉儉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文和,何出此言?”
    賈詡誠懇地道:“詡能夠得主公收留,更兼有主公一心為賈詡著想,救出身陷於雒陽中的長子,縱然使詡為牛馬,亦不能報主公之大恩!”
    “主公使我族人居住於館陶,也是為了賈詡翌日離開著想,但賈詡雖為自私自利者,但也是有良知的人,主公如此厚恩,賈詡若是在存了僥幸的心思,實枉為人也!”
    說吧,就見賈詡再一次衝著劉儉叩拜施大禮。
    “賈詡求求主公了,還請主公讓詡的兒子和族人去鄴城居住,主公若是不答應,那就說明主公對賈詡抱有疑心,不肯引賈詡為心腹而見用。”
    說到這的時候,賈詡的語氣中都有哭腔了。
    劉儉見賈詡都如此說了,也隻能順坡下驢。
    “哎,既然文和你這般堅決,那某也隻好順了你的意了,其實我並沒有那麽多的想法,劉某也不過是想保證你和你的族人在河北安心……罷,罷,罷,若你以後再有什麽想法,隨時跟我說,我會讓你的族人遷出鄴城。”
    賈詡感激地道:“主公之恩,賈詡萬死而不能報!此生都不會生離河北之心!”
    劉儉搖頭苦笑:“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說罷,便見他無奈的走出了賈詡房間。
    而跪在屋中的賈詡,好一會才長出了一口氣,緩緩地從原地站起身來。
    他望向劉儉離開的方向,似若有所思。
    “什麽鄴城不鄴城,館陶不館陶,隻要是在河北之境,哪裏又能躲的了你的看管,其實都是一樣的……唉,好試探啊,好試探,還順便做了好人,實乃真雄主也。”
    賈詡嘀嘀咕咕地道。
    ……
    而走出了賈詡房間的劉儉,則是很快的返回了自己的居所。
    進了書房之後,劉儉隨即在桌案上來回的翻找。
    不多時,便見劉儉翻出了兩份簡牘。
    他將兩份簡牘展開又讀了一讀。
    其中的一份是讓田豐在接到賈詡的家人之後,將他們安置在館陶的命令。
    另外一份則是讓田豐在接到賈詡的族人之後,將他們安置在鄴城的命令。
    劉儉來回看了看,淡淡一笑。
    隨即,他拿著那份“將賈詡家人安置在館陶”的簡牘,來到屋子中的火盆邊,扔入其中燒掉了。
    隨後,他將那份早就準備好的“將賈詡家人送往鄴城”的軍令,交付給了門外的侍從,讓他快速送往河北,交於田豐。
    “賈文和……還是很好的。”
    劉儉自言自語的給了賈詡五字評價。
    ……
    ……
    第二日,劉儉便召見了楊弘,對他說關於袁寵的事情,自己會做斟酌,讓袁術暫且等待,回頭自己定會給袁術一個滿意的答複。
    雖然不是說的很肯定,但劉儉的話裏話外之意,似乎已經有了答應袁術要求的意味。
    至少,在楊弘聽來,劉儉是妥協了。
    他非常高興,當即向劉儉表示感謝,隨後奔赴壽春複命去了。
    楊弘走後不久,劉儉立刻派人前往青州,去見他的嶽丈鄭玄,將此間之事在書信中寫明,請鄭玄出麵,讓鄭益收下袁寵為弟子。
    為了保證這件事確實能辦成,劉儉還讓人送了一封自己的親筆書信去鄴城交給鄭慈,希望她也出麵說和。
    另外,劉儉還派人去見老師盧植,盡說此間諸事。
    有鄭慈和盧植一同幫自己出麵,劉儉覺得這件事基本上沒什麽問題了。
    等到事情辦妥之後,自己再派人去淮南見袁術……到時候,這個啞巴虧,袁術就是吃定了。
    楊弘走了沒有幾日,劉儉這裏就又迎來了另一位使者。
    這位使者並不算是董卓的使者,說的確切一點,他是當今天子劉辯與何太後的使者。
    呂強和劉儉這對老朋友也是許久未見了。
    比起當年,呂強似乎蒼老了一些,不過精神頭還是很充足。
    短短幾年的時間,物是人非,滄海桑田,兩個人的處境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一老一少兩個人並沒有先說正事,而是在廳堂中坐下,共同回憶起往昔一同在劉宏身邊,再看看現在,皆是唏噓不已。
    不過,劉儉說了一句話,讓呂強感到很是讚同。
    一切皆再變,但是他們為漢室盡忠的熱情卻始終沒變。
    當呂強說到了董卓希望,讓天子與何太後能夠當一個和事佬,讓劉儉罷兵休戰,劉儉自然是順坡下驢的答應了他。
    “我乃漢臣,所做的一切,自然皆是為了天子,我今欲為袁士紀報仇,乃是為了私事,但如果有天子和太後出麵說和的話,我劉儉願意放棄報仇,隻是還請中常侍回去,帶我向天子和太後轉達一個請求。”
    呂強急忙道:“德然你有何想法,盡管說來就是。”
    “既是天子與太後想讓我罷兵,那我此番罷兵,就與董卓沒有絲毫的關係。”
    “我需要天子與太後親自下詔書,以大漢朝皇帝的詔令讓我退兵鄴城,在此期間,董卓是可以派人來與我進行和談的,但所有的和談內容都屬於隱秘內容,私下約定,不知可行否?”
    呂強聽了劉儉的話,笑了。
    “德然果然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德然,放心吧,此事老奴一定替你辦妥。”
    劉儉聽了這話也笑了。
    “中常侍果然也還是那個中常侍。”
    正事談妥了之後,劉儉和呂強就進入了放鬆的狀態。
    劉儉讓人準備了一點小食,和呂強在書房裏共食,並且閑話家常。
    兩個人隨意聊了一點朝中和地方的事情之後,呂強突然開口詢問劉儉。
    “德然,依你看,董卓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劉儉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是一個能幹大事的人,而且按照常理來說,他進入雒陽之後,對陛下乃是一個威脅,當然,他現在依舊是陛下的威脅,隻不過,現在的董卓在名義上還是陛下的忠臣……這個忠臣的身份將他架在了那裏,使他不能對陛下做出過激之事。”
    “說句不客氣的話,如果當初的董卓,廢帝成功擁立陳留王為天子,如今大漢朝廷的局勢可就不是這樣了,他恐怕早就已經成了一個權臣……所有的皇權皆落於其手,他手下的西涼兵在雒陽恐怕也不會那麽懂規矩。”
    劉儉這話說的很直率,不過卻一語中地,很直接地道出了事情的本質,讓呂強很是讚歎。
    “德然你看事依舊像是原先一樣準確,如今的董卓,雖然在朝中與大部分的朝臣公卿眼中乃是大敵,但是他所辦之事,至今還算是沒有逾越一個臣子的本分,”
    “這就讓很多想對他動手的人束手束腳,至少在天子和太後的方麵,朝臣們還得不到支持……其實,袁紹這次討伐董卓,在天下很多人看來,理由並不充分,因此,朝中方麵也沒有太多的人支持袁紹,導致董卓如今對抗關東的戰局,還算平順。”
    劉儉點了點頭,確實,相比於在曆史上董卓這次與諸侯聯盟的作戰還算是順利的,或許如果沒有自己出來攪局,董卓如今的情況還會更好一些。
    “德然,如今朝局旦夕而變,天子和陛下雖然沒有遭到董卓的過於逼迫,但也還是身處於險地之中,且陛下多少還是為以董卓為首的相權所擠壓,這次老奴除了代表天子來促成你和董卓和談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想請問你。”
    “是陛下讓中常侍所問?”
    呂強歎道:“確切的說,是太後與天子想要讓老奴詢問。”
    “中常侍請明言。”
    “德然,陛下和殿下,下一步應該如何是好?”
    呂強的這一句話說的很籠統,但卻也很直接的表明了天子與太後的心聲。
    現在的情況確實讓少年天子和愚蠢的太後有些無所適從。
    相比於劉宏時期,現在的皇權實在是太過於衰弱了。
    能夠左右天下局勢的,是以董卓為首的相權,以袁氏集團為首的地方士族之權,還有以劉儉為首的宗親之權。
    當今天子與太後的權利則被無限的忽略壓製。
    劉儉沉默片刻,開口道:“當今的形勢錯綜複雜,天子和太後手中的籌碼實在太少。具體今後應該如何,我雖為人臣,暫時也沒有辦法替君王捋順出一個綱領,可我知道接下來天子要麵對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什麽事情?”
    “敢問中常侍,如果現在董卓要求遷都的話,以陛下和太後的角度而言,應該怎麽做?”
    這一句話,差點沒把呂強給弄傻了。
    董卓遷都在曆史上這件事確實發生了,而且很多人都知道。
    在後世的人看來,這件事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並沒有什麽值得詫異的。
    那隻是站在後來人的眼光看這件事情。
    以當事人的角度來說,遷都這件事所帶來的影響太過於巨大。
    特別是在呂強這樣的人心中,遷都就跟彗星撞地球一樣,感覺上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呂強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德然,你,你可不要胡說呀,好端端的董卓為什麽要遷都?”
    劉儉一邊喝水,一邊說道:“董卓現在所麵臨的形勢是什麽?是以袁氏為首關東士族對關西軍派勢力擠壓……自古“關西出將、關東出相”,董卓的勢力基本盤還是在西州之地,”
    “從地形來看,雒陽雖是天下通衢之地,水運發達,作為安定盛世的都城來說是非常合格的,但若是亂世,防守起來就頗為吃力了,雖有東虎牢南汜水、但也是三麵受敵,一旦敵人突破關口,便可縱兵馳騁,特別是北麵的黃河,幾無險可守,白波軍的威脅對他而言也是致命的……。”
    “反觀之長安,對於董卓來說,隻有東麵接敵,隻要卡死函穀關、武關,就有種強秦坐長安虎踞關東的形勢,坐觀關東諸人混戰……所以對董卓來說,遷都長安的阻力再大,也是他勢在必行之事,因為這關乎他的生死。”
    “如果董卓執意要遷都長安?對於現在的陛下和太後來說,又應該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