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
    鍾猛還在勘察屍體，一具具血屍，都符合被熬製五氣湯魔人殺死的特征。
    都死在昨夜。
    隻是，和五氣湯死者略有不同的是，這些血屍，下體也都被割走，簡直喪心病狂。
    饒是鎮魔司眾人，經常見這種血腥場麵，此刻也都感覺恐怖加蹊蹺。
    那玩意兒，並非是煉製五氣湯的必備之物啊。
    至於那些殘缺的屍塊，則是死亡時間不一，有昨夜的，也有三天以上的，七天以上的，一月以上的。
    鍾猛是個分析屍體的專家，將這些信息統統都勘察出來之後，被記錄在案。
    ……
    “百戶大人，我用尋妖盤搜索過了，方圓十丈範圍內，都並無妖氣。”
    “是否擴大搜索範圍？”
    方才使用尋妖盤那人過來匯報。
    尋妖盤，隻能用來搜索還活著的，且妖氣泄露的妖，魔。
    這種案子，凶犯作案之後，肯定早就遠走高飛，尋妖盤能起到的作用，其實不大。
    剛才也隻是例行使用，排除現場還有妖的可能性。
    “撤了吧。”
    趙昊隨口說道，依據經驗判定，尋妖盤暫時派不上用場，就免得浪費人力物力了。
    “嗯？”
    “等等！”
    不過，片刻後，趙昊忽然想到一件事，瞬間改口道：“另派三個人，沿此處向四方分別繼續搜尋。”
    嗯？
    手下也微微一愣。
    不知道命令為何忽然改變？
    趙昊瞪了他一眼，一腳就踹了上去，怒斥道：“快去！還愣著幹什麽！等老子請你喝五氣湯啊？”
    手下嘴角一陣抽搐，當即另外喊了三人，分別沿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擴大搜索範圍。
    楚風這時看了趙昊一眼，略一思索，倒是明白了他的意圖。
    他這麽做，其實並非是為了破案考慮，倒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
    搜索範圍向外擴大，保證第一時間發現現場可能存在的妖魔，有備無患。
    若是沒有，那更好。
    隻要尋妖盤沒發現妖氣，那便是證明，自己所處的位置，是安全的。
    趙昊這人，正事上倒也精細。
    楚風想到這節，卻也沒點破。
    看來，自己在這現場，還是會浪費不少人力。
    說實話，這種感覺，不太美妙。
    即便自己已經盡力不添亂，但畢竟身份擺在這裏，隻要自己在這兒，保證自己的安全，就是要比破案更重要的事情。
    ……
    “老鍾，還有什麽發現？好好動動你的狗鼻子！”
    趙昊朝著圈內大喊。
    順手遞給楚風一塊麵巾，清香撲鼻，可掛在耳上，捂住口鼻。
    鍾猛：“我聞到……常規屍體的味道，牛羊氣血味，這裏是坊市，人味眾多，暫時無法分辨。還有一些草藥的味道，淫羊藿，枸杞子，人參……至於妖味，我聞不到。從傷痕上來判定，不是利器，就是猛獸的尖爪，形似人手，五趾。不排除偽裝可能。”
    他有著極其靈敏的嗅覺，經過特殊功法的強化，更是格外強悍，將空氣中殘存的氣息，全部分辨出來。
    但，因為幹擾因素眾多，一時間也無法做出合理推斷。
    “其他氣味正常，怎麽還有草藥味道？”
    “莫非這幫妖魔在這現場煮古董羹不成？”
    趙昊罵罵咧咧。
    楚風：……
    趙昊在任務過程中，脾氣竟然如此急，又暴，不過，倒也正常。
    他的“妙語”，也是讓楚風哭笑不得。
    古董羹，便是火鍋，因為投料進入沸水時發出“咕咚”的聲音而得名。
    “你繼續聞。”
    “那誰，去把坊市的管事給我喊過來，讓他查一查，最近一個月內，以及昨夜，誰家有人走丟了？”
    “還有更夫，問問昨夜有沒有聽到什麽異常情況？”
    趙昊再次下令。
    換個角度，重新排查。
    魔人殺人，有可能是隨機的，但也有可能是早就選擇好了目標。
    手下領命，匆匆而去。
    “楚風，六殿下，要不你先撤，這些瑣事，你留在現場也沒必要，還搞的全身臭烘烘的。要是真感興趣，回頭整理好了，我給你看卷宗就是。”
    等人的工夫，趙昊又看向楚風，勸退說道。
    楚風看了他一眼，搖頭。
    “我再看看，不著急，千戶不也馬上過來了嗎？我的安全你無須擔心。”
    自己有天子策在身。
    這時，已經以天子策，驗視現場每個人，看看是否能有所發現。
    隻是到目前為止，還沒發現任何線索。
    天子策，可以說是破案的神器。
    隻要被“看到”，對方就無處隱瞞。
    見楚風堅持，趙昊輕輕歎了口氣，也沒多說什麽。
    楚風既然執意要留在這兒，他也不好強求。
    ……
    不多時。
    坊市的管事很快便過來了。
    是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老者，胖乎乎的，很顯富態，剛走過來，身上便能聞到一股子很濃鬱的羊膻味。
    “回大人，小人剛才已經查過了，昨夜失蹤的共一十二人，其中三名更夫，兩個糞夫，另外還有七人，是同一家肉檔的販子，姓馬，經營牛羊肉，豬，野味，猴腦。算是我們坊市生意做得最好的幾家之一。”
    趙昊看著他，拿過剛才記錄好的死屍信息：“你且看看，能對得上號嗎？”
    管事接過文書，看了一眼，有些訕訕笑著：“這……大人，小的識字不多。”
    楚風拿過文書，給他挨個念著。
    管事拚命回憶，倒是基本上都能對得上號。
    看來，死者就是目前查出來的，失蹤的這些人。
    “他家在哪裏？”
    “帶我去看看。”
    趙昊沉聲說道。
    管事恭敬點頭，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圍牆很高的大院子：“就是那裏了，這家是我們坊市富戶，不過卻不是京城本地人，都是從西北來這兒做生意的商人，有自己的販肉渠道，七人平日裏兄弟相稱，都是精壯的漢子。”
    “自然，身份文書都是齊全的，正經人，他們在這兒也做了不少年生意，街坊鄰居都認識。賣的肉都是好肉，分量也給的足，口碑不錯。而且經常能搞到一些稀缺貨色。”
    “方才，我聽有的街坊私底下議論，說是這馬家的七兄弟，可能是捉了什麽不得了的野味，是個妖精，把他們都給害嘍。”
    嗯？
    聽到這話，趙昊眉毛一挑。
    楚風也是心中一動。
    這，未嚐不是一種可能性。
    “走，看看去。”
    ……
    “有一點我覺得挺奇怪，他們家圍牆這麽高，那殺了人，為何不直接在房子裏處理，竟然還丟棄在下水道？”
    楚風輕聲提出一個疑問。
    趙昊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
    “是，這是個蹊蹺之處，先去看看吧。”
    “這麽血腥的地方，你之前沒見過吧？當心晚上做噩夢。”
    楚風沒理會他的調侃，想了想，補充道：“你還要考慮另外一種可能性，就是有競爭對手，冒充魔人作案，實際上是為謀財。”
    這種案子，雖然自己之前沒有接觸過。
    但楚風自信自己的基本邏輯分析水平，還是在線的。
    趙昊有些驚奇的看了他一眼：“是，沒錯。我剛也想到這點。你不錯啊，第一次辦案，就能想到這麽多。”
    楚風點點頭，沒說話。
    ……
    馬家七兄弟的院落，破舊，簡陋，占地卻不小。
    分前後院。
    前院是屠宰場，後院則是養殖。
    進門之後，便是看見滿地的血，早已幹涸，連青磚地麵都被染成紅褐色，這是曠日持久的屠宰流血所致，當然也有新鮮的。
    “搜！”
    趙昊一聲令下。
    幾個手下頓時如狼似虎的，開始仔細搜索。
    趙昊則是寸步不離楚風。
    前院並無活物，都是一些屠宰常用的工具，以及昨日沒有賣完的肉，尚未屠宰的屍體，以及剝下來的牛羊皮，動物皮毛。
    進入七兄弟住的房中，仔細翻查，搜索，箱子裏財貨很多，足足有兩千六百多兩，卻沒有被人動過。
    趙昊吩咐手下收起，登記在冊的時候，卻隻記錄個零頭，六百多兩。
    楚風注意到他這個細節，卻也沒說什麽。
    後院。
    目前牛欄中還有四頭牛，十幾頭羊，都還活著，籠子裏有一些狗，見有生人進來，狂吠不止，另一邊的籠子裏，卻是門大開著，上前仔細查驗，是鎖鏈從外麵被直接斬斷，放裏麵的跑出來了。
    “大人，看籠中殘存的毛發，糞便，這裏關著的，應該是猴子。”
    有屬下分析判斷道。
    猴子？
    趙昊眉毛一挑。
    楚風心中也微動。
    深吸口氣，趙昊縱身而起，身體仿佛一片羽毛，輕若無物，在高處的院牆，房頂上搜尋片刻，然後落回原地。
    “是猴子被放走了，腳印很清晰。”
    “傳令，在牛羊坊以及附近坊市，搜索有沒有猴子！”
    “莫非，這隻妖，是猿猴類？”
    這是最直接就能得出來的判斷。
    通常情況下來說，已然產生靈智的妖，魔，對於同族，還是會有些優待的。
    “是不是故意誤導我們視線？”
    有下屬反向思考。
    趙昊一腳就踹了上去。
    “動動你的豬腦子，好好想想！這魔活兒辦的如此粗糙，籠子都是用爪子扭斷的，會能想到這麽細致的操作！”
    “滾蛋！別在這兒煩我！去把剛才的銀子，拿出一千兩，按例分給兄弟們。”
    下屬被踹了一腳，被罵的狼狽，卻是眉開眼笑，興衝衝的去了。
    ……
    “大人，有發現！”
    另一個下屬，這時忽然大聲喊道。
    趙昊拉起楚風，便是匆匆朝那邊走去。
    “大人，這片土地下挖開，有屍骨！”
    “都是殘屍，主要是顱骨，還有脊椎，手掌骨和腳踝骨，看時間應該已經過去很久，不少都白骨化了。”
    眼前剛被挖開的這個大坑，裏頭像是亂葬墳一樣，零零碎碎，深淺不一的邁著各種人類的骨骼。
    “黑店？”
    楚風眉頭一皺。
    趙昊當即附和道：“應該是。”
    “這些骨頭都有些時候了，你看上麵的肉，都剔的幹幹淨淨，不容易被區分出是人骨肉的，都被斬了下來，這些容易區分的，就埋藏。”
    “該死！”
    可以想象，這七兄弟之前賣的肉，想必其中有部分，是摻雜著人肉的。
    ……
    隨著發現的細節越多，整個案件，卻越發的撲朔迷離起來。
    楚風在腦海中，整理出一些絕對正確的核心邏輯。
    馬家七兄弟開黑店，之前還賣過人肉。
    家中豢養的其它牲畜都正常，隻是把猴子全部放走，財貨也沒取。
    十幾具屍體，剝皮取髒，應該是做五氣湯。
    加上部分殘屍，丟在下水道，仿佛……是故意要讓人發現。
    這……
    說實話，當真棘手，根據目前已經知道的線索，很難判斷。
    ……
    “大人，千戶大人來了！”
    這時，門外又響起聲音。
    援兵來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