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祿和秦恒兩人，實力一個八品，一個九品。
    在這亂世之中，當真如螻蟻一樣的人。
    不。
    或許比螻蟻稍微強大一些，可以說是螞蚱。
    那些不曾修習武道的平民，才是真正的螻蟻。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倆能活到現在，也當真不易。
    聽到有人的腳步聲。
    本來處於假寐狀態的秦恒，當即睜開眼睛。
    看到楚風，他眼神陡然一亮。
    “殿下！”
    這聲音，把王福祿也嚇醒了。
    翻個身。
    他抬頭，一張本就布滿滄桑的老臉，現在更是憔悴，胡子拉碴，眼窩深陷，看上去快要死了一樣。
    見到楚風，幹裂的嘴唇哆嗦著，渾濁的眼球中，頓時有淚水縱橫。
    “殿下……”
    百感交集的兩個字。
    讓楚風都是隱隱有些動容。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楚風沉聲問道，在火堆邊坐了下來。
    王福祿連滾帶爬的起身，跪在楚風腳邊。
    “殿下，我查到五行之靈中火靈的消息了，在北境，一處名為火焰山的地方！”
    他一邊擦著眼中的淚，一邊迫不及待的說道。
    說完，就忍不住的劇烈咳嗽起來。
    楚風：……
    五行之靈……
    這，仿佛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這是先前交給他的任務。
    不過，自己早就在皇宮內庫之中，聚齊了五行之靈，五髒淬煉成功。
    現在都三品了。
    這樣的消息，目前對自己而言，毫無意義。
    “我知道了。”
    “辛苦。”
    楚風歎氣說道。
    如王福祿這種，正是萬千普通人的縮影，辛辛苦苦去執行的任務，最後才發現，或許並不重要。
    或者，是時機已然過去，任務的成功與失敗，已再無意義。
    隻是，對於他自己而言，這卻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
    為此，他或許可以奉獻自己的生命。
    “王福祿，你立功了，立下大大的功勞，等回到京城之後，我要重賞你！”
    “至少賞你當一個百戶！”
    “起來吧，不要跪著了，休息。”
    楚風說著。
    便看到王福祿的老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甚至有些靦腆。
    他連忙的爬起身，跪坐在一旁。
    楚風又看向秦恒。
    發現他眼神冰冷，有著一種無法言喻的仇恨。
    “殿下，我們出城時，已經看到殿下被朝廷通緝，與殿下相關之人，也盡數被抓起來，殺了。”
    “包括……我的全家。”
    “我老父，老母，大哥，妹妹，以及尚未過門的嫂子……”
    他麵無表情的說著，兩行眼淚，也是忍不住的垂落。
    楚風默然。
    “當初，我被你收入小隊，你命人為我家置辦了京城的宅子，接全家老小，一起到京城之中享福。”
    “這是極好的事情。”
    “隻是，我沒想到這結局，搭上了我全家人的命！”
    “殿下，我就想問一句話，這筆賬，該怎麽算啊？我該怎麽算！”
    “我算不明白啊！”
    “命運為何要如此對我！”
    秦恒雙拳砸在石頭上，血肉淋漓，心中所有的鬱結，這段時間的悲憤，盡數爆發出來。
    這一幕，王福祿也是看得心驚。
    這些話，秦恒都沒對他說過。
    現在見到楚風，才一股腦吐露。
    而，對於王福祿自己……
    他都沒回家。
    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否也會被牽連？
    如果也被牽連的話，那可真是……糟糕。
    這一刻，王福祿很慌。
    先前被許諾封百戶的喜悅，已經蕩然無存。
    ……
    楚風沉默的看著秦恒。
    過了一會兒。
    才緩緩開口。
    “你可知，當初我為何收你？”
    秦恒陡然抬頭。
    目眥欲裂：“我不知道！”
    “為何？”
    楚風：“因為你是前朝餘孽，我看出來了，你有前朝皇族的血脈。”
    秦恒臉上浮現出一絲恐慌。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
    沒想到，現在被楚風一口道破。
    “你以為我想嗎？”
    “我也不想！”
    “可是，我沒有選擇！我以為自己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農戶，可那些人告訴我，我是皇室的血脈！他們沒有給過我任何東西！我也沒幫他們辦過任何事！”
    “我就想知道，我有什麽錯！”
    “難道，就是因為生錯了嗎！”
    秦恒在恐慌過後，便是徹底的憤怒起來。
    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嘶吼。
    楚風沉默看著他。
    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其實他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大。
    不過，他還是個孩子。
    “我的所有兄弟，除了老大和我之外，也都死了。”
    “我的女人們，也都死了。”
    “我的所有下屬，朋友，甚至於所有認識的人，也都死了。”
    楚風緩緩說道。
    王福祿和秦恒都抬頭，驚詫的看著他。
    這是他們不知道的消息。
    沒有想到，鬥爭已經殘酷到了這個份上。
    即便連皇子，都自身難保。
    “可是這就是人生。”
    “你加入鎮魔司為了什麽？為了權，為了名，為了利，為了變強。你來到了這個江湖，想要獲得一些東西，那也要接受它給你的一切。願賭服輸。”
    “至少你們現在還活著，我也還活著。”
    “去北邊吧。等我打回這個江山，欠你們的，一並還給你們，前提是，你還得活著。”
    楚風聲音冷酷的說道。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已然心如鐵石。
    莫名想到，父皇當時在朝堂上的狀態。
    無悲無喜，似乎世界上任何事，都無法讓他動容。
    已經變成了純粹的，冷冰冰的機器？
    這就是天子？
    或者說，這就是神？
    大道無情？
    楚風走出山洞。
    王福祿和秦恒慌忙的追了出來。
    隻是，卻隻看到楚風的背影。
    兩人跪在雪地裏，相互對視，眼神之中，竟是迷茫。
    “去北境？”
    王福祿喃喃自語。
    秦恒用鮮血淋漓的手，抓了一把雪，胡亂在自己臉上塗抹，長長噴出口熱氣。
    “老王……”
    “我們，還有活路嗎？”
    他喃喃問道，聲音之中，一片迷茫。
    王福祿長長歎了口氣。
    又痛苦的咳嗽兩聲。
    咳出幾道血絲。
    “這不還沒死呢嘛……”
    “既然讓去，那就去吧，人總得活著啊……”
    “我都不知道，我家那邊怎麽樣了，我有三個兒子，孫子孫女都有五個了，如果被滿門抄斬……哎……”
    秦恒苦笑。
    “我想起一件事。”
    “陛下昔年起兵時，手下有個侍衛，背生毒瘡，疼痛難忍，陛下以萬金之軀，親自為他吮吸膿血，緩解痛苦……”
    “此事，被侍衛母親知道了，痛哭出聲，說孩兒他爹，當時就是因為如此，為陛下舍生忘死的衝鋒，最後死於戰場。”
    “她的兒子，遭到這樣的待遇，估計，也命不久矣。”
    “果然，沒過多久，她兒子就在戰場上，為了保護陛下而死。”
    聽著這些……
    王福祿咬咬牙，強撐著站了起來。
    “走吧。”
    “去北境。”
    “腦袋掉了，無非碗口大小一個疤，說什麽也得活著……”
    “等殿下真的當了皇帝，老子要親自見他，問他要個百戶！”
    “小秦，要不你先叫我一聲……王百戶？來聽聽？”
    秦恒看了他一眼。
    輕輕叫了一聲王百戶。
    王福祿哎的大聲答應一句，臉上都多出幾分紅潤，也顯得精神頭更足。
    ……
    ……